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实在是无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之寡夫寻夫记 作者:叶书 【文案】: 他只是一个与花公鸡拜堂孙媳妇, 为了实现祖婆婆遗愿不得不带着年幼的侄儿上了战场, 只为寻回战死沙场相公的遗骨。 可是, 这大将军为何竟然会他张家独门枪法? 他的夫君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不管怎样—— “将军,卑职是一个许了人家的男人!” 内容标签: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兴戟,屈羽 ┃ 配角: ┃ 其它:人妻 ==================   ☆、第一章 拜堂 "一拜天地!" 一袭红衫,盖着盖头的新娘看不到身边的情况,只能在嘈杂的起哄声中隐隐听到公鸡"咯咯"的叫声。 "二拜高堂!" 媒婆"搀着"娇小的姑娘跪到满头银发的老妇面前,拜了三拜,公鸡仍在"咯咯"叫着。 "夫妻对拜!" 盈盈拜下,新娘子才看清楚跪在对面的并不是他的夫君。一只红冠花羽神气活现的大公鸡被一双纤手抱着,以喙扣地,间或"咯咯"叫两声。 新娘子愣住了,然后顿悟,难怪这胆大的媒婆敢骗婚,逼迫身为男子的他出嫁,原来根本没有新郎! "新娘子,快拜啊!"媒婆弯下腰轻声说,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在新娘的腰侧狠狠掐了一把。 罢了,从被扔在男风馆起,他的命运就没有了选择,此时暴露真相只会被当成这些骗婚人的同伙吧? 三拜毕,司仪高唱"礼成,送入洞房!" 嫁人于女子来说是再投胎一次,可是他是男子!虽然长于南馆,但他仍是男子,他不甘于那种迎来送往的日子,既然老天让他离开了那个火坑,他定要改换那屈辱的命运,只是现在…… 盖头下,屈羽深深吸了一口气,跟在抱着花公鸡的姑娘身后入了洞房……   ☆、第二章 嫂子 "新娘子莫怕!"抱着公鸡的女子将媒婆打发去吃酒之后,便坐到了新娘身边。"我是这家老大的媳妇,是你嫂子。今天堂上坐的是夫君的祖母,咱们的祖婆婆。公公婆婆早些年就去了,我夫君……" 女子说到这儿顿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言语间有些哽咽,"夫君前年上了战场,至今未归。昨儿小叔出门被拉了壮丁,事出突然,所以今儿才委屈了你。不过你别担心,咱家只剩叔叔一个男丁,按律法是不用被拉丁的,祖婆婆已经托了村长说项,叔叔不日便可归家……"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再也不能归家的夫君,嫂子没再说话。从盖头下,屈羽只能看到嫂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花公鸡的毛,偶尔还有一滴水珠落到公鸡身上。 屈羽不知该怎么安慰身边的女子。女子年纪轻轻便守了寡,确实很值得同情,却轮不到屈羽来同情。 屈羽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人丢在花街里南馆的门口,起初只是洒扫小童。大概爹娘长得都不错,屈羽越长越俊俏,自然也就逃不脱挂牌子的命运。 挂牌子的前三天恰逢十五,屈羽在老板那儿求了恩典,可以到庙里拜拜。养了十年,或多或少也有了些感情,老板知道他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就同意了,只派了一个护院跟着。 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屈羽拜了佛、烧了香,下山的路上被不知从何处流窜而来的土匪劫了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曲折。土匪们原本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美娇娘,想抢来做压寨夫人,不曾想抢来真是个带把的,晦气的同时又不甘心白忙一场,转手将屈羽卖给一家姓秦的富户做童养媳。 买人的人家没多久也发现了屈羽原是个小子,恼怒地打了屈羽一顿,却也无法可想。当初为了省钱,并未找官办的牙行,如今卖人的人早就不知所踪,他们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恰逢此时,张家开始找媒婆为家里的二小子说亲。 张家二小子名叫张武,模样俊朗,一身好武艺,可是脑袋却是个痴傻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所以,媒婆说了几家姑娘都不乐意。今天在秦家门口抱怨,正被秦家的婆娘听了去。 都在一个镇子上,张家二小子是啥样子,秦家婆娘也听说过,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于是,屈羽就成了张家的新媳妇。 不过张武会在拜堂的前一天被拉壮丁还真不在秦家婆娘的算计之内,她最多以为依着张武缺心眼儿的劲儿会分不出男女而已。 与秦家婆娘同时惦记傻张武的还有京城里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跟他的宠妃。 "皇上,如今北方羌部来袭,南面雍定王叛乱,东面海寇不断,那张家却在这个时候辞官归田,实在是贪生怕死,皇上您……"宠妃娘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抬手打断了。 "张家?现在朝内的局势就是两个张家也无用。张家随□□征战天下,至今已过五代,每代都出忠臣良将辅佐君王,张家子十有□□都死于战事,人丁本就单薄。辅佐朕的只余张卿,最终张卿夫妇二人也难逃战死沙场的命运。二人的幼子张武生于两军对战之时,若非家将拼死相护,恐怕也活不下来。现在朝中动乱,张家老太君让健全的嫡长孙上阵杀敌,只求保下痴傻的幼孙,朕如何能不答应?"皇帝虽然喜好酒色,不爱理朝政,但该有的人性还有那么一丝丝。 "痴傻?臣妾听说张家的幼子武艺了得,打架厉害着呢!"宠妃依偎进皇帝的怀中,"可比兴戟那只会读兵法强多了。" "当初朕意属让兴戈上阵积累军功,日后继位也好有凭仗,你非说兴戟年长,且熟读兵法,让兴戟代兴戈上阵,如今却舍不得了?"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把肥硕的大手摸进了娘娘的裙底。 宠妃娘娘娇嗔一声,"兴戟和兴戈同是吾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这为娘的怎会不疼?"娘娘做出一副慈母的模样。长子兴戟性情清冷,不会讨人欢心,除了读书,就只跟弟弟兴戈亲近些,根本无法让她用来固宠,所以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儿子的。如果不是小儿子以不争太子之位威胁,她绝不在意长子死活,兴许还会觉得死了更好,战死一个儿子,皇帝只会更偏疼她们母子。 宠妃娘娘没来得及想更多便被皇帝老儿压倒在床上娇吟浪喘了。天下大乱如何,民不聊生又如何,她只是一介妇道人家,作为这天下、万民之主的男人都只知寻欢作乐,她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翻云覆雨、被翻红浪。床榻上身份尊贵的二位并未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帘幕后站了一个小小的少年。少年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这样的两个人,整个王朝最尊贵的两个人,在内忧外患的时刻竟然还只顾着淫|乐,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不过,此刻还不能与他们作对,他的哥哥还在奔赴战场的途中,他还需要那个男人的支持,只有登上那九五之尊的皇位,这天下才是他说的算! 少年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母妃的寝宫,去往哥哥的府邸。那个婢女快生了吧?少年,哦,也就是小皇子顾兴戈一路上一会儿想着一个下贱的奴婢竟然还妄想母凭子贵?一会又考虑哥哥尚未娶正妻就先有了儿子,将来如何能讨到门当户对的老婆? 随即又想到,哥哥此去异常凶险,若是有个万一好歹还留下个后。思及此,小皇子决定让那贱女人再多活两日,不过他今日心情不好,那么惹他不快的人就不能舒坦。 小皇子黑着脸去王府寻人晦气,千里之外,张武的嫂嫂也黑着脸领着她的小妯娌去衙门讨公道……   ☆、第三章 奶奶 张家嫂嫂往大堂里一站,也不跪拜,横眉对上坐在上坐上的县太爷。一直狐假虎威的师爷见状立刻狗腿地开始叫唤,"大胆刁妇,见了县太爷也不跪拜,来人……" "哼!"张家嫂嫂冷哼一声打断师爷的话,从袖中掏出一块牌子冲着县太爷扔过去。 县太爷下意识去接,漫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之后,原本眯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立刻瞪了起来,连忙起身抖着双手把牌子奉上张家大嫂面前,颤声道:"不知道姑奶奶您大驾光临,这,这,这不是说话的地儿,您有什么吩咐咱们后衙慢慢说,姑奶奶意下如何?" 张嫂嫂想到出门前老夫人吩咐过要低调行事,冷睨了县太爷一眼,"前面带路!" 到了后衙,张家嫂嫂没了顾忌,"我们来也不为别的,就让你把我家叔叔还来!" "哟,姑奶奶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啊!您就是借下官个胆儿,下官也不敢找二爷的晦气啊!二爷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县太爷一脸委屈。 "哼!我们张家卸甲返乡是皇上恩准的,叔叔不必上战场也是皇上金口亲自许下的,如今尔等竟敢违抗圣命,捉丁捉到我家叔叔身上,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张嫂嫂把架子端得足足的。 "哎呦呦,姑奶奶,下官哪有那个胆子敢抓二爷的丁啊!"县太爷快哭出来。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叔叔被捉的当晚我们就找了村长,说是第二天准保让叔叔回家,第二天是什么日子?是我家叔叔娶亲的大喜日子!可是叔叔他不仅没赶上拜堂,连洞房也没赶上,你说,要怎么赔!"张家嫂嫂玉手一拍,桌上的茶盏跳了跳。 "姑奶奶呦喂,这事儿,真不是下官办的,抓丁充军这事儿是守备王仁川负责,我真不知道他竟然抓了二爷啊,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 "这我不管!我只要我家叔叔回家!"张家嫂子很是高冷地说。 县太爷听了张家嫂子的要求心下松了口气。虽说兵政分权,但是他与王守备还有几分交情,要他放个把人还是能讲得上话的。 但是没等县太爷开口应允一直候在一旁的师爷,就先一步凑到他的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不等师爷说完,县太爷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姑奶奶诶!"县太爷苦着脸,凑到张家嫂子面前,"这事我实在是做不了主啊!姑奶奶,那王守备,招齐了人马,当晚就出发了。如今怕已是跟二皇子会合,这我如何要的回人来呢?" 张家嫂嫂听县太爷如此说,立刻变了脸色。"这我不管!我家叔叔不上战场这是皇帝金口玉言许下的,如今我张家只剩叔叔这一个成年男丁,年节祭祀全家都指望着他呢!我张家侍奉五代君王,可以说是满门英烈!难道说要让我们张家侍奉香火的人都没有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县太爷你管不了这事儿,那么就是闹到皇上跟前儿,我们也要讨个说法的,那时候……县太爷自己看着办吧!" 县太爷闻言几乎哭了出来,"姑奶奶耶,我是真的帮不上忙啊!" "哼!"张家嫂子了哼一声,说,"这我管不着!三天后我家叔叔平安无事的回家,那咱们一切都好说,不然咱们就金銮殿上见吧!" 张大嫂说说完县太爷却一个激灵,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了。不说张家的老封君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御赐金龙杖连当今皇帝想揍都能揍。单单眼前这位姑奶奶,三朝老臣、帝师范大人唯一的孙女,皇后的亲侄女,皇上破例封的湘蓉君主!想在皇上面前告一个小小七品知县的黑状不要太容易啊! 张家嫂嫂也不理县太爷要哭不哭的样子,没再多言,领着屈羽出了县衙! 县衙门外,送妯娌两人过来的马车已经在候着,张家嫂嫂刚踩上脚榻就定住了身子,然后从车里拿出一顶纱帽,转身下了车,对屈羽说:"我想起出来的时候答应了韶儿要给他带糕点,你且先跟着马车家去吧,我跟秋霜去买糕点。" "我陪嫂嫂同去吧。"屈羽小声问。虽然在南馆里吃多了乱七八糟的药,屈羽的声音清亮中带着三分软糯,不似有的十二三岁少年郎开始变声,但是为了表现出新嫁娘的娇羞和忐忑不安,屈羽轻易不会出声,非说不可也是小小声的。 "不用了!"张大嫂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可能她也发现了自己拒绝的太快,连忙又解释说:"祖婆婆还在家里等着,你先家去报个信,省的她老人家担心。" 屈羽想说买个糕点也用不了多少时辰,不过张大嫂的样子显然是有事不想让他跟着,正好屈羽也不想瞎逛,以免遇到以前在南馆的恩客。于是屈羽点点头,乖巧地在张大嫂的目送下上了马车,离开县衙。 张家嫂子回来的时候,屈羽正陪着韶儿在庭院中玩耍。张嫂子带着贴身的婢女匆匆进了院子。"嫂子你回来了!"不知是不是屈羽的错觉,他觉得大嫂似乎与他们分别之前不一样了。"祖婆婆让你回来之后去见她。" "好,我知道了!"张家嫂子想了想又说"祖婆婆喜欢听人叫他奶奶,你下次不要在她面前称呼别的。" "是,我知道了。"屈羽轻声应了。 “嫂子!”在张大嫂经过屈羽身边向着老夫人住的院落走去的时候,屈羽突然叫住她,“刚刚我已经把咱们在县衙遇到的事儿跟祖……奶奶说过一些了,外面风沙大,吹得您眼睛都红了,还是去洗洗再去吧,想来,奶奶不会怪罪的!” 家里有长辈的,外出和归来请安是孝义基本的规则,屈羽却让嫂子先去洗脸,乍听似乎不合情理,不过张嫂子没想到这些,她只是下意识抬手,但是马上又意识到什么,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韶儿,要乖乖听小婶婶的话,娘待会再给你拿糕点吃!” 等韶儿点了头,她才带着婢女回了自己房间。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屈羽和一个小丫头正陪着韶儿玩捉小鸡的游戏。小丫头大概七八岁,躲在瘦弱的屈羽身后倒也勉强能遮住。小韶儿则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迈着肉肉的小短腿绕着小婶婶转圈圈。 小家伙刚刚两岁多,屈羽担心他跑得太快会摔着,于是半弯着腰虚扶着他,陪他转圈圈。小丫头则不时露出半个脸,“韶儿小少爷,我在这里哟~!” 张家嫂子没有惊动玩耍的几个人,带着婢女悄悄穿过拱门绕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她没有看到身后,屈羽抬起头略有深意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连衣服都换了啊!屈羽勾勾嘴角,然后又低下头陪着肉嘟嘟的小韶儿玩转圈圈的游戏了。 再说张家嫂子,来到老夫人房门前,没有急着敲门而是整理了一下鬓角、衣衫,转头看看心腹婢女,等她点了头才轻轻叩门。   ☆、第四章 妯娌 “是老大媳妇吗?门儿没关,进来吧!”大嫂听到声音后推门进去。 老夫人连同使唤的嬷嬷丫头一同住了一个小院子,老夫人自己住了正房三间,正厅摆了一张圆桌和几个圆凳,用来待客。东侧是卧室,西侧是一个小佛堂,里面还有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书桌上摆的都是笔墨纸砚,书架上则都是一些佛家经卷。 “奶奶!”大嫂行了个福礼,然后不等老夫人应声就起身去把窗户打开,“奶奶又在抄经卷了?屋里光暗,奶奶抄一会就歇歇吧!” “哎!”听了大嫂子的话,老夫人果然放下笔,揉了揉手腕,“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十几斤的银枪老婆子我也能舞的虎虎生风,一枪将那些外族蛮子刺个对穿,如今这几两重的毛笔却握不住了!” “奶奶!佛祖可是在看着呢,怎么能说杀孽这么重的话呢!”大嫂扶着老夫人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自己则坐在老夫人原来的椅子上,拿起老夫人放下的笔继续抄老夫人未抄完的佛经。 “果然是出自书本网啊,还是老大媳妇你的字清秀好看……”老夫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是我孙儿无福啊!” 大嫂的笔顿了一下,没有接腔,继续又抄了下去。 老夫人也不在意,继续说,“老二媳妇看模样倒是俊俏,就是身子骨看起来不甚康健,不知道性子怎么样。” “是个好性子的!”大嫂刚好抄完一张,将抄好的佛经放在一旁晾干,继续说,“性子沉静,心细,也有耐心,对韶儿也好,韶儿那么闹的性子,她能陪着玩一头晌不烦。” 老夫人边听边点头,等大嫂的话音落了,她还在不住地点头,旁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大嫂刚想出声唤她,老夫人自己回了神,却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没头没脑地对大嫂身后站着的婢女说:“德福家的说要做蜜枣糕,你去看看怎么这半天了还不回来!” 婢女应声离开。老夫人起身抽走了大嫂手中的笔,拉着她的手走到正厅的圆桌边坐下。“老大媳妇,你进门的时候,老大的爹娘就没了,咱俩虽占个祖孙的名分,却更像是娘俩。现在没外人,咱娘俩说说贴心话儿。” “奶奶要说什么?”大嫂柔顺地问。 “说什么啊……”老夫人握住老大媳妇的手,眼睛却看向她身边的虚空,“就说,我前儿听了德胜家的婆娘来说她娘家村儿里的一件奇事儿吧。我听说她们村儿,有一个妇人,过门没几年,男人就得急症去了,留下一双儿女,家里只有十亩地,半文钱也没有,日子过得实在艰难。后来等她男人孝期过了,她又找了个上门女婿。德胜家的说她们村儿里管这叫‘招郎养子’。” “奶奶!”大嫂越听越心惊,奶奶这是知道了什么! “你这丫头,好端端地说话怎地出了这一手汗!”老夫人像是没有察觉老大媳妇的异样,用自己的帕子仔细地为她擦干。“赶明儿让德福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最近家里事儿多,老婆子年纪大了帮不上你什么,家里家外都你自己撑着,你可不能亏了自己。小二媳妇既然进了门,就算是跟花公鸡拜堂也算是咱们老张家的人,那些事儿你也教教她,让她帮你分担些。” “是……”大嫂讷讷地应了,心下慌成一团。 “哎!”老夫人拍拍大嫂的手,“要说老张家这些男人上对得起吾皇万岁,下对得起黎民百姓,独独对不起咱们这些当老张家媳妇的女人啊!老婆子我守了这几十年,好容易拉拔大了儿子,转眼儿子没了,孙子也没了。再说我那短命的儿媳妇,更是被我儿连累啊!还有丫头你……”老夫人没说下去,顿了顿才说,“我老了,你还年轻,能对自己个儿好点就别亏了!到底也是我们老张家对不起你范家,也对不起你啊!” 张家嫂子红了眼眶摇摇头。当年的事儿,事实上该是张家也是帮了范家、帮了皇后。张家大郎样貌俊朗、文才武艺样样出挑,自己能嫁给他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间的姑娘,如果不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能嫁给这样的夫婿绝对是天大的福分。 老夫人看着老大媳妇红了眼眶也没有安慰,只是拉着她的手叹息。一时间两人无话,直到德福媳妇端着蜜枣糕回来。“行啦,别哭了,出去让人看着,还以为我老婆子苛待孙媳妇呢,哝,这些蜜枣糕拿着回去给韶儿,你和小二媳妇妯娌俩也吃些。” 屈羽此时正在喂玩累的小韶儿吃鸡蛋羹,回头又看到大嫂红了眼眶,不禁有些莫名。被抓走的那人应该是自己的夫婿、眼前人的小叔子吧?怎么自己这个当人媳妇的还没哭,当人嫂子的却一天哭好几回? 据说这家老大两多之前就死了,小韶儿还是遗腹子呢。一个年轻的小寡妇,一个年轻力壮未娶亲的小叔子……呸呸呸!屈羽立刻在心里唾弃自己,果然在那个腌臜地方待得久了,连带地看人也龌龊起来了! “蛋羹没吃了(liao)就别让韶儿吃了(le),奶奶让人做了蜜枣糕,给韶儿吃一块就行,吃多了待会儿晌午饭他就吃不下了。”大嫂努力装作自然的样子说话。“奶奶让你也吃些。” “是!”屈羽将手里的蛋羹赏给一旁伺候的小丫头,自己擦小心翼翼地干净手,拿起一块糕点。没错,就是小心翼翼地。在那种地方呆久了,再爷们儿的男人也会变得娘气,不过他现在正在扮女人,这点倒不是问题。可是,这些娘气的举动多少会带着风尘味,他现在是大户人家的孙媳妇,太过轻佻会被人看轻,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就算他不稀罕当然媳妇,在没有办法在外面好好生活下去之前,再多的小心翼翼都不为过。 “奶奶刚刚叫我过去,说你现在已经是我张家人了,家里的事儿你也该学着管管。”大嫂子状似不经意地说。   ☆、第五章 圣旨 屈羽吃糕点的动作一顿,轻轻把糕点又放了回去,“家里的事儿有嫂子管就好,我拙手笨脚的,别再给嫂子多添了乱子。” 张家嫂子摆摆手,“没有多难的,大多都有旧例能循,你就多问问那些当值老人儿就行。” “还是不了,我,我不行的!”屈羽做出慌乱的样子,连连摆手拒绝。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这家人在试探他。也不知道秦家的人如何对这家人说的,这样的大户人家竟然没有察觉他的身世有异,竟然就这么把他娶进门!或者说张家人起初没有察觉,如今察觉了,所以才用管家这事儿来试探他? 屈羽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于是更加诚恳地拒绝参与到管家这事中去。 “你推脱也没用的,这事儿是奶奶发的话,你再推脱就找奶奶说去!”大嫂根本不理屈羽的推脱之词,“这些你迟早都要学的,难道等叔叔回来,你们一个小院子单过了,也要我这当嫂子的帮你打理院子不成?” 大嫂这些话让屈羽再也推脱不得,只能低下头思索对策。在张大嫂眼里则是新媳妇想到女婿害羞了。 屈羽见实在推脱不得,只得喏喏地应了,以后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嫂子,不要嫌弃我蠢笨才好。” 大嫂见屈羽应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就专心喂自己儿子吃糕点了。 第二日,老夫人派了管家德福去县衙问情况,屈羽妯娌俩倒是没再出门,嫁了人的媳妇这样抛头露面终究不太好。县太爷苦着脸跟德福管家表示一定尽快将二少爷寻回来。 德福一离开,县太爷就哭丧着脸去寻属下晦气了,谁让他的地界来了这么一尊大佛,下面人竟然一个都没告诉他!若不是湘蓉君主亮出身份铭牌……哼!找麻烦不解释! 被留在家里的妯娌二人没有其他的事儿,大嫂就拉着屈羽进了书房,既然定下来要屈羽学管家那就早些开始的好。于是,屈羽嫁进张家的两日就开始学习看账管家的日子。 “明日你要三朝回门,我准备了些礼品,这是单子,你看一下,觉得那里不好我再改。”大嫂一上来就递给屈羽一张红纸,上面列的正是屈羽回门要带的礼品。她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试探屈羽,张家如今的境况,如果这个新媳妇是个过于顾娘家的人,那么今后让他经手的银钱数量就要控制了。 屈羽接过红纸却没有看,“我娘家已经没人了,出门的秦家也不是真的娘家,而且相公如今这样境况,所以明日我便不回门了。” 大嫂没料到屈羽会这么说,愣了一会才说,“这三朝回门是规矩,就算叔叔不在,你也不能失了礼数,秦家终是你出门的地方,回去看看是少不了的,如果你不愿意多留,我让德胜跟着,稍坐就回来。” 屈羽觉得张家毕竟是大户人家,做事不合规矩会失了脸面。于是也不再坚持不去,只道:“如此便不要带值钱的金银之物了,该有的糕点带些就行了。” 大嫂看出屈羽似乎对秦家没好感,心下有些奇怪。那秦家的婆娘说屈羽是她的远方侄女,父亲是落地秀才,父母双亡之后来投奔她。若是关系不好,这个弟媳妇怎会千里迢迢地来投奔秦家?不过想想那秦家的婆娘知道自家叔叔的情况,却把侄女嫁过来,图的不过是张家的嫁妆,这姑娘多半是不乐意的。 想到这儿,大嫂有些不高兴又有些庆幸。不高兴是因为这姑娘竟然不乐意嫁给自家叔叔,自家叔叔除了脑袋不灵光,哪里配不上她!庆幸的又是,这姑娘没爹没娘,没了依靠,投奔的亲戚又交恶,不留在张家也没了别的出路。 不知道是不是认了命,这两日交往,大嫂发现她对留在张家并不抵触,似是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大嫂虽然疑心这是她为了迷惑众人,伺机逃跑的举动,可也只是决定以后暗暗留意。毕竟若是这姑娘真心跟自家叔叔过日子,自己多舌会影响日后相处。 话又说回来,这姑娘长得俊俏,年岁又小,若是叔叔跟文哥一样回不来,一辈子困在这宅子里还真是苦了她。 “嫂子?”屈羽见大嫂看着他发愣,小心地唤了她一声。大嫂恍然回神,连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放一边,开始认真教导起屈羽如何管账。 次日,屈羽带着外德胜回了秦家,坐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当日便同前一日一般,妯娌二日继续学习管家。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张家隔三差五就派人去府衙询问张武的情况。除了几日前得了武少爷没有北上抗击羌部,而是被编入抗倭大军,不知在谁的麾下便再也没有有用的消息,每次都是还在查探。 原本老夫人和大嫂以为张武会北上,路途遥远,只要半路上追上人,依自家的境况,说明白之后放人回来并不麻烦,所以二人并没有多么担心,这也是为什么大嫂还有闲心教屈羽看账管家。如今事情并不如二人的预料,大嫂坐不住了,一旦开战,依着自家叔叔的性子必定傻乎乎地往前冲,那时定然凶多吉少。所以,大嫂几次劝说奶奶联络张家旧部帮忙查探。 “哎,树倒猢狲散,从老大去了,咱们张家还剩了什么?如今的张家也就唬弄唬弄知县这等小官了,真掌握大权的叫我一声老夫人已经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了……”老夫人精神有些蔫儿,想起当年自己丈夫还在的时候,驰骋疆场,那些莽夫谁不心悦诚服?“罢了,如今为了小二,我豁出这张老脸去了!” 老夫人让老大媳妇备下厚礼,然后亲自书信一封让管家派心腹之人送到抗倭大军的统帅之处。一家人开始了紧张等待,连韶儿都发觉了家中的气氛不对,益发乖顺起来。 可是,十多日的等待,等来的不是亲人的安然回归,而是一卷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旨的钦差是大嫂的父亲,吏部侍郎大人。圣旨的内容一开始大肆封赏,封了老夫人为镇国夫人,享超品衔;追封了张文一品护国公,由其子张景韶原爵承袭,其妻范氏加封湘蓉公主,领一品衔;连刚刚入门的屈羽都没被拉下,封了个一品诰命夫人。   ☆、第六章 帝宠 圣旨的最后一句话表明了皇帝如此厚爱张家的原因,“……擢张家次郎武,一品带刀护卫,北去阳关城,护卫二皇子!钦此!”范大人读完了圣旨,领旨的人却没了动静,他只得小声提醒,“老夫人?谢恩……” 老夫人回过神,“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从报信的人上门让她们准备接旨开始,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果然应了!她唯一还剩的小孙子也要被送上疆场了! “父亲!皇上怎能……”大嫂扶着老夫人站起来就迫不及待地质问自家父亲,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喝止住了,“老大媳妇!” 此时范大人脸上满是尴尬,嫁出去的女儿向着婆家也就罢了,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给他没脸,再加上这次被皇帝派来做这打脸的差事,他就是脸皮再厚也难以不尴尬。 “小二媳妇,把准备好的香包分给范大人的随从,再安排地方给大家休整。”老夫人对站在身后的小孙媳妇吩咐,然后又对大孙媳妇说:“老大媳妇,你请范大人后宅客房休息吧,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老夫人,卑职公务在身,还是请二少爷早些出来,尽快上路吧!”随范大人同来宣旨的还有一队铁甲卫,听了老夫人的话,上前一步言语有些不客气。他们是皇帝身边的近身侍卫,被派到边关护卫一个皇子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再接一个傻子,侍卫的头领心里不忿。 “铁甲!不得无礼!”不等张家的人回话,范大人先开口呵斥了侍卫,他知道若是皇命如此,张家定然不会违抗的。圣旨同圣驾,范大人也只是以为老夫人怕憨傻的二小子冲撞圣驾,所以让他回避了,也怪他没让报信的人说清楚,如今倒显得张家故意违抗圣旨了。 “大人啊!”老夫人看着门口摆着的香案。 “老夫人折煞晚辈了,老夫人还叫晚辈兴仁就好!”范大人连忙对着老夫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老夫人无力地摆摆手,“老身我就只有俩孙子啊,如今还上哪儿去再找一个啊!”说完,老夫人就一手拄着御赐的金龙杖一手牵着小重孙步履蹒跚地往后宅走,“小韶儿啊,太奶奶就剩你啦,老张家就剩你啦,就剩你啦……” 小韶儿人虽小,可是敏感地察觉了一向疼爱他的太奶奶的心伤,肉嘟嘟的小手似模似样地扶着老夫人,“太奶奶,小勺在的!” “好,好,好孩子,好孩子……”苍老的声音已然沙哑。 不远处陪着自家父亲的大嫂拭了拭眼角,“父亲,请客房休息吧!” 范大人疑惑不定,连忙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张家不是号称武将世家么,怎么到了二少爷这儿就贪生怕死了?还是老夫人不是心疼孙子,违抗圣旨吧?”铁甲口气轻蔑地说。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起。铁甲没防备会被打,怒视打他的娇俏小……妇人。 打人的屈羽扬扬小下巴,“不服气?你要如何?我一个一品诰命夫人打你不得了?”这领队的侍卫之前虽是皇帝的近卫,但也只是个从三品。不过,屈羽的一品诰命只是代表皇家的赏赐,只是虚衔而已,真论起来,屈羽还真打不得人家。但是!皇帝刚刚厚赏了张家,代表着皇帝用得着张家,他一个小小侍卫还真不敢打皇帝的脸。就算他有那个胆子,他也下不去手啊,没见那么瘦瘦小小一个小姑娘么? “打得好!”范大人铁青着脸对着侍卫,“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以为自己在皇帝身边侍候过就了不得了是吗?告诉你!刚刚的老夫人上阵杀敌的时候,你爷爷还在你太奶奶怀里喝奶呢!铁甲,你皇命在身,本官现在奈何不了你,但是这次回京,本官一定会把你在这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禀告皇上,也会跟你爷爷说道说道!” 铁甲当然听过张家的威名,只是随着张家男人一个个阵亡,属于张家的荣誉已经成为过去。人走茶凉便是如此了。 “弟妹,这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何必亲自教训,让人把阿黄放出来就是。”说完,转身也回了内宅。在场的人无一敢加以阻拦。一品的公主啊,连她父亲也没有她的品级高。 按照惯例,除非是有大功之人,否则是不会如此破例封赏的,尤其家中有长辈为官,更不会越过品级去。不然父母长辈还要给一个小辈下跪行礼,那岂不是笑话?如此也看出皇帝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成亲之前,我相公就被抓去充军,如今已经近两月有余。诸位大人若是想找我家相公,那就去军中寻吧。范伯父,你与嫂子父女许久未见,不如到客房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回去复命?”屈羽此番作为倒也不仅是对张家多有归属感,只是张家的事迹街头巷尾多有流传,屈羽之前就很钦慕张家男儿。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偶像啊!而且张家老夫人、大嫂都对他很好,可以说在张家这两个多月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了!所以出手维护是必须的!至于范大人,看在他是嫂子的爹的份儿上,勉强给个面子吧。 “劳烦了!”范大人点点头,并没为同行的侍卫求情。没听见人家叫的是伯父么?他能住进来也是靠私交啊! “如此,伯父请里面请,福伯,几位大人公务繁忙,赶紧送大人们出去,耽误的皇差可不是小事!”最后只有范大人和他的小厮住进了张府,其余的侍卫甭管是不是被牵累都被请了出去。 范大人好歹是这次的宣旨官,倒也没真不理他们,让他们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之后,吩咐小厮让他们在镇上的客栈安顿,同时立刻派人回京请禀明情况,请皇帝陛下示下。 而范大人既然是以父女叙旧为名留下来的,就少不得找女儿聊聊。只是女儿始终没给他个笑模样。 自家女儿没给好脸色,范大人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是谁让自己接了这讨人嫌的活计呢!再说自家这闺女是让自己宠坏了的!“当年让你嫁给张家大郎的时候,你并不愿意的,如今怎地反而更像张家才是你的娘家呢?”   ☆、第七章 秘闻 “我与文哥虽无男女之情,但总有兄妹之谊。当年文哥临走前将张家托付于我,我应了,便不能像某些人一样失了信义!”大嫂的话既是讽刺了皇帝言而无信,又是说了自家父亲充当皇帝的马前卒,将张家仅剩的壮年男丁送上战场违背当年联姻之意,失了信义。 “哎!你这丫头!”范大人左右张望一下见并无外人,将自家闺女拉进屋内,“你这丫头都被你祖父宠坏了!怎地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好歹还是你爹!” “既然做了,如何不能让人说!”大嫂气鼓鼓地在一边椅子上坐下。 “你当你爹愿意不要这老脸?”当年皇帝当朝应允张家老夫人,张家二郎可以不用上战场,如今皇帝自打嘴巴子,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又能如何?“你祖父和我都阻拦过了皇上,可是如今皇上根本就不把你祖父这个帝师放在眼里,我又能如何?” “那皇后娘娘呢?当年张家为了她的后位也是出过力的!如今怎能不闻不问?”大嫂心惊道。本朝尊师重孝,她没料到皇帝竟然连祖父都不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倒是想出力,可是她已经月余没见到皇上了,自顾尚且不暇,如何帮得上忙?”范大人叹息着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当年皇帝年轻,太后欲将娘家侄女立为皇后,巩固外戚之权,范张两家联合力保当今皇后的上位,为巩固联盟,自己女儿甚至放弃了心上人,嫁给张家大郎。 “怎会如此?”作为一个已婚的女人,她接触的都是衣食温饱之类的家事,虽是帝师孙女也并没有男子的见识,可就是如此,她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近来甚是宠爱贵妃娘娘,已经到了专宠的地步了!”范大人也不明白当年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如今怎能糊涂到专宠一人的地步,要知道天家无私事,虽是后宫雨露播撒之事也关乎着朝堂上的风云变化啊!“哎,你且劝老夫人放宽心,这二皇子便是这贵妃娘娘的儿子,贵妃不会拿自己的儿子冒险的。二郎跟在他身边,想是不必上战场的,安全应是无虞。” “这时候招护卫不就是为了找人挡刀吗?叔叔憨直,是真的会去挡刀的!”大嫂对自己叔叔还是有些了解的,“而且,听府里的老人说,当年叔叔被抱回来没多久,家里就来了一个游方僧人,说叔叔生于凶煞之地,天生只有一魂一魄,外人只道他憨傻,其实是因他魂魄不全。那时叔叔尚且年幼,憨傻不显,家里人都以为那僧人胡说八道。后来,叔叔渐长,果然不机灵。那僧人还说了了叔叔活不过十八,而且出生之地就是埋骨之处。” “什么?那二郎今年不是已经十七了么?”张家的二郎生于西北战场,范大人是知道的,他没死命劝阻皇帝,也不过是觉得二郎跟在二皇子身边充个人头不会有太大危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其实,张大嫂听到的也是别人加工过的。当年那僧人说的是张家二郎生于凶煞之地,天生死胎,后被残魂占了躯壳,不过也只有一魂一魄而已,将来必然痴傻,十八岁会有机缘集齐魂魄,不过那时也不再是张家二郎了。而那机缘之地就是他成为张家二郎的地方。 父女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范大人先开口,“这鬼神一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我见二郎额头饱满、双目有神,不是短命的面相,你要劝说老夫人放宽心才好。” 大嫂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道:“父亲要吃些什么,女儿命人去准备。今日之事奶奶似是受惊不小,女儿先去看看,明日再亲自做父亲最爱的酒酿丸子。” “哎!”范大人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女儿去吧。本就人丁单薄,如今又只剩一门寡妇,还老的老小的小,女儿担子不轻啊。 在大嫂开门的时候,范大人突然说:“是为父累了你啊!”张家大嫂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顿了顿就开门离开了。累她的岂是父亲一人而已? 张家大嫂离开没多久,一个小丫头就来到范大人休息的客房,说是老夫人有请。 范大人没敢耽搁,连忙跟着小丫头去了老夫人的小院儿。老夫人正坐在院子当中的石凳上,小韶儿依偎在她左边。刚刚见过的二郎媳妇坐在她右手边的石凳上,自家女儿却不见了踪影。 见到范大人过来,屈羽率先起身行礼,之后范大人又对老夫人行过晚辈拜见礼。 “韶儿,见过外公没有?”老夫人摸摸重孙的头,柔声问。 韶儿还小,自然不记得外公是谁了,但他是听话的乖孩子,而且太奶奶很难过,他要哄太奶奶开心,所以太奶奶让他见过外公,他就糯糯地说:“小勺,见过,外公!” “哎,好孩子,外公从京城给你带了好多好玩儿的,你一定会喜欢的!”好久没见过这个小外孙,范大人很是想念。 “韶儿,谢谢外公啊!”老夫人轻声教导。 小家伙很为难地皱起小眉头,跟自己太奶奶商议:“可以,不要玩具么?小勺,想外公,不要抓小叔,去打仗。小叔会疼的!” 小家伙天真无邪的一句话又险些勾下老夫人的泪来,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韶儿,”屈羽连忙救场。“昨个儿你不是学写字了么,太奶奶和外公都没看过呢,我们去去来给太奶奶和外公看看,好么?”其实两岁多的小孩子会写什么呢?不过涂鸦而已,屈羽只是不想让小家伙再戳老夫人的泪点而已。 屈羽牵着恋恋不舍地小韶儿往外走,韶儿还有些担心太奶奶,又想把自己写的字给太奶奶看,所以一步三回头,“太奶奶,你等小勺,小勺就回来!” 屈羽也有些不放心老夫人,刚刚送了客,他就来到老夫人的院里,看着老夫人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把眼泪都咽到肚子里。这样的老夫人刚强地让钦佩,也让人放心不下……   ☆、第八章 回家 “哎,太奶奶等小韶儿回来!”老夫人微笑着点头,等屈羽和小韶儿的身影拐出了院子,老夫人才请范大人坐下,并且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吩咐心腹嬷嬷守着院子不要让人进来。 等院子里只剩下老夫人和范大人两人之后,老夫人却不再说话。最终还是范大人先开口:“老夫人,二郎此去是以二皇子侍卫的身份去的,不会出城杀敌,老夫人且放宽心。” 老夫人摇摇头,“当年有高人为小二批过命,这些年,我想尽办法为他改命,甚至连老大的命都搭进去了……天命不可违啊!我请你过来,是想说说老大媳妇的事儿。我听说,余家小子现在就在镇上住着。” “老夫人!”范大人没料到老夫人一开口就说这个,这可关系到女儿的声名贞洁啊!“那余家的小子……” 老夫人抬手止住范大人的话,直接明了地说:“我想让老大媳妇跟余家小子走。” 范大人差点从石凳上摔下去。哪有当人祖婆婆的叫孙媳妇改嫁的?老夫人像是没看到范大人的失态,“当年的亲事本就委屈了老大媳妇,现今有人能替老大照顾她,我也放心。” “老夫人,张家现今的境况,怎能让她离开,就是她自己也未必愿意的!”范大人出言反对。 “她嫁进我张家,就是我张家的人了,只要她还当我是祖婆婆,只要她还继续叫我一声奶奶,她就得答应!”老夫人强硬地说,“家里还有小二媳妇,不指望她一个。我知会你一声儿,只是免得消息传出去范公会心疼孙女,不是要你来反对!” “老夫人!”范大人急了,“这件事家父也定然不会同意的!” “本朝有公主不守夫孝的不成文规定,老大媳妇贵为一品公主,已经没有必要再为老大苦守,若是你还心疼闺女,这次婚事就这么定了,若是反对,我老婆子就把她当孙女嫁出去也是一样。”范大人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却摆摆手,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老大媳妇说你爱吃酒酿丸子,亲自给你做去了,大概直接给你送回房里,你快去吃吧,莫要浪费她一片心意。” 这是明显的逐客了。范大人见无法改变老夫人的心意,就转而去劝说女儿,若是女儿执意不再嫁人,想来老夫人也不会再强人所难。 然而,范大人错估了老夫人这次的固执程度,即使大嫂再三表示了不愿离开的想法,老夫人仍果断的联系了余家的小子,将人迷晕了送上马车。 等大嫂彻底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余家的人已经带她跑出了几百里地。“老夫人留让我转告你,不必想着回去了,嫁进张家的湘蓉公主已经凤驾西去,顾念两家的名声只能再委屈你一次,车上是她给你准备的嫁妆……” 范大人刚刚回京就接到了女儿的“死讯”,他没想到老夫人动作如此迅速,也如此破釜沉舟不留一丝余地。事已至此,他只有装作好不值钱,派人上门奔丧。 与此同时,老夫人站在院子里仰望院子里的桂花树,“莫道奶奶心狠,只是这张家不散,就连韶儿这唯一的小苗苗怕也保不住啊!” 大嫂突然离世,屈羽察觉到蛛丝马迹的异样,但是他不明白老夫人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他只是直觉老夫人不会害了大嫂,甚至老夫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大嫂好。所以,屈羽管住了自己的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大嫂离世的第二十天,第二日便是大嫂的三七之日,屈羽得了老夫人吩咐,上山寺庙里为大嫂做场法事,也让小韶儿为自己的亲娘祈福。 只是他们谁都没料到憨傻的张家二郎张武在三七这天早上回家了! 说回家也不准确,应该说他路过自己的家。原来,贵妃娘娘得知张武被充入抗倭大军,立刻就磨着皇帝派人将张武送到西北去。 皇帝被贵妃娘娘丰满的身体蹭了两下,骨头都酥了,当下就派人立刻将一品护卫张武“护送”至西北。 本来皇帝这封是加急件,得了旨意,一般人恨不得屁股里蹿出火来,但是……张武不是一般人,他傻啊!不止傻还傻倔傻倔的,所以,当他听说了一直对他很好的嫂子死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家奔丧。 “护送”他的人本不同意,但是一个傻子闹起来两三个人不一定能制得住,更何况张武是一个武力值超高的傻子!最终,护送的人妥协了,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只能看看就走,而且以后要日夜赶路,不能再闹。 傻张武只听明白他可以回家了,至于那人后面说了什么,早就随风上耳朵后去了。傻张武一回家先喊“奶奶”,再喊“嫂子”、“小勺”,末了还喊了“媳妇”。 老夫人见自己担忧许久的小孙子回家,既高兴又止不住要留眼泪。老夫人先让张武给大嫂磕了头,同时命人赶紧上山叫小孙媳妇回来,让小两口见见。当然,也没忘了准备酒菜拖住与张武同行的人。 然而,山路本就难行,一来一回要费时不少,屈羽还带着小韶儿,更不能放开了赶路,几人紧赶慢赶,最后小两口仍是没能见到一面。因为刚刚过午,同行的护卫就以“已经耽误行程,今日必须进入下个城镇”为由,坚持离开了。 没有见到自己的相公,屈羽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遗憾。他对张武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听奶奶说,那个男人回来短短的时间就找了好几遍媳妇。这也许是奶奶在调侃他,但是这也说明了,那人其实对媳妇还是很期待的吧?可是自己终究是个骗子…… 老夫人跟屈羽说了几句话,见他兴致不高,以为他没见到女婿心里不高兴,于是,笑着逗他,“这次没见着也不打紧,过个年半载的,奶奶就派人送你去西北住些日子,争取再给奶奶添个大胖重孙!不过,你可得先好好养好身子,这般瘦小可怀不住孩子!” 屈羽径自低头不说话,老夫人也没办法,只得让他会房歇了……   ☆、第九章 鱼佩 屈羽低着头,无精打采地会到房间,漫不经心地坐到梳妆台前。他脑袋很乱一会儿想着自己对不起张家,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也是被逼无奈…… “啊~!”屈羽的手烦躁地在梳妆台上划拉了一下。一个微凉的触感让他回神。“我的玉佩!”原本有两条鲤鱼首尾相触形成的双鱼佩如今只剩了半拉! 说起这块玉佩,原本是搁在他陪嫁的首饰盒里的,算是他嫁妆之一。本朝贵金不贵玉,但是好的玉材仍是价值不菲的,所以他想不通,摆明了要坑张家彩礼的秦家为何会给他陪嫁这样看起来起码值百两白银的贵重玉佩。 要知道,首饰盒里另一样首饰只是一支普通的桃木簪,这还是当初他从南馆被掳走的时候带着的。 屈羽想不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根本不是秦家婆娘给他准备的陪嫁,而是秦家小子给自己媳妇的聘礼! 没错,就是屈羽要当童养媳的小丈夫。这块玉佩是他用一个烧饼从一个癞头和尚手里换来的。在秦家婆娘准备陪嫁的时候,小家伙缠着他娘问是不是要给他讨媳妇了,秦家婆娘顺嘴就哄他:“是是是,娘正给你媳妇准备聘礼呢!” 小家伙觉得应该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交给媳妇保管,于是就趁着他娘不注意的时候,把这块双鱼佩塞进了屈羽的首饰盒里。只是不知道当小家伙知道自己的媳妇变成了别人的会哭成什么样。 屈羽乍见这玉佩的时候,就觉得如果张家待不下去,那当掉这块玉佩就够他离开张家花销一阵子的了。后来张家老老小小都对他不错,而且他也没什么机会去当铺,这事儿就这么搁下了。 如今好好的双鱼佩竟然就剩下一半,屈羽心疼极了,早知道他就趁出门的时候当掉了! 屈羽拿起玉佩仔细查看,希望损坏的不太严重,还能值几两银子。谁知只剩一条鱼的双鱼玉佩丝毫断裂破碎的痕迹都没有,好似它本来就是这样一般。 屈羽反复查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了在鱼眼睛上的小机关,按下之后,鱼的嘴巴会吐出一个小小的楔子,而鱼尾巴上则会缺一块,想来是为了让两条鱼扣在一起的小机关。屈羽为这玉匠独具匠心惊叹之余,又开始思考是谁拿走了另一条鱼。 原本他以为是洒扫的小丫头不小心摔碎的,可是现在看来倒像是有人发现了玉佩上的机关,拆开了双鱼佩,拿走了另一条鱼。可是是谁呢? 如果是为了钱财,那整块玉佩拿走便是……猜想了许久,屈羽都想不出来,拿走鱼佩的是谁。 直到晚间,小丫头进来伺候屈羽休息,“咦?这玉佩是一对么?今天二少爷拿了一块一模一样的,要婢子编个穗子好挂在脖子上呢!” “你说二少爷今天拿走一块一模一样的?没看错么?”屈羽连忙抓住小丫头的手问。 “是,是啊!”小丫头被屈羽急切的样子吓到,结结巴巴地说:“婢子,没,没看错!婢子手艺不好,还是秋霜姐姐帮忙编的穗子,少夫人如果不信,可以去问秋霜姐姐!”想到有人可以为自己作证,小丫头后面的话倒是流利起来。 不等屈羽拒绝,外面就想起了拍门声,“小婶婶,小婶婶!” “是韶儿小少爷!”小丫头得了屈羽的吩咐,敞开门惊喜的叫道:“秋霜姐姐,快,快来,快给二少夫人看看,二少爷是不是有一块一样的玉佩!” “你这丫头,怎这般没轻重!”秋霜跟着小丫头进了门,跟屈羽见过礼,道明来意。原来小韶儿刚刚没了娘,不适应,晚上不肯睡,下人们不敢惊扰老夫人,所以只好由秋霜做主送到屈羽这儿来了。 这秋霜原本是大嫂身边的心腹丫鬟,后来大嫂“亡故”就被派到小韶儿身边伺候了,因为之前跟屈羽接触过不少次,觉得二少夫人人温和好说话,她才敢做这样的主。 而屈羽也没让她失望,“那今晚就让小勺留下跟我睡吧!” “多谢二少夫人!”秋霜福了福身,“二少夫人有事的话,尽管吩咐婢子去做就好!” “呃……”屈羽犹豫了一下,他本不想问的,但是小丫头已经把话说出去了,那他再确认一下也没什么吧?“是有一事要你帮忙,我这里有一块玉佩,想让你看看二少爷是不是有块一样的。” 秋霜恭敬地接过玉佩反复端详了一阵,“二少爷今日拿了一块鱼形佩让婢子编穗子,与这块相差不大,只在细微处有所差别。”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屈羽讪讪地说:“哦,既然是二少爷拿走了那没什么了。你们退下吧,我要哄小韶儿睡觉了。” 哄睡了小韶儿,屈羽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总觉得双鱼被一分为二,一人一半像是约定了什么。“像是定情信物一样!”屈羽翻了个身,自语道。 话说回来,自己本就是被当做张二少的媳妇抬进张家的,只不过中间出了岔子,否则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说不定。所以,有一件半件定情信物也没什么吧? 自幼在南馆长大,他也曾经想过将来年老色衰之后会怎样生活,大概会用攒下的银子赎身,然后找个馆里的相公一起搭伙过日子,或者收养个孩子,有个伴儿就好。 他的计划里没有女人的影子,被数不清的男人走过后门之后,他觉得那时的自己已经不能算是男人了,何必去祸害一个女人呢? 然而,事情变得不同了,他没有挂牌子,还没有被人走后门,那他还要像普通人一般娶妻生子么?屈羽忽然觉得无所谓的,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将来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就好,或者男人还更好些。 作为男人,总要呵护照顾女人的。屈羽接触过的女人不多,除了府里的丫鬟,不论是秦家婆娘还是张家的老太君、大嫂,要么泼辣,要么坚韧,都不是他呵护得来的。如果他的另一半是男人,那么被呵护也没什么吧?   ☆、第十章 媳妇 屈羽又想到了张武,他没见过面的丈夫。 听下人们说,二少爷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是人很和善,总是笑呵呵的,虽然长得又高又壮也不吓人,就连胆子最小的丫头也敢跟他说话的。 如果是那样一个人,应该不会嫌弃自己的过去,也会对自己好吧?屈羽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客栈里。“傻子,大半夜的不睡,傻乐什么呢?” 被叫做傻子的张家二少爷对着说话的人呵呵一笑,摸摸胸前的玉佩,“媳妇!” “傻子!”那人恨恨地骂了一句,翻个身背对着张武继续睡觉了。 张武也嘿嘿地傻乐一阵之后,摸着胸前的玉佩,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他要做一个有媳妇在里面的梦。梦里的媳妇小小的,很俊俏,她不会嫌弃自己傻,会对自己好,也会靠着自己说悄悄话……小媳妇很好,很好! 张武决定要要听奶奶的话,好好保护自己,然后早早回家,他要回来看小媳妇,要跟小媳妇说悄悄话!张武的梦很美,梦里,他的小媳妇对他笑,要他赶紧回家! 屈羽也梦到了张武,梦里他努力想看清楚那个对着他傻笑的人的样貌,可是无论怎样也看不清,后来一着急就醒了过来。 “小婶婶……”睡在屈羽身边的小韶儿似乎早就醒了,看到小婶婶醒过来,他往被窝缩了缩,小小声地叫人。 “早就行了么?怎么不叫醒小婶婶?”屈羽捞过搁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准备先给小家伙穿衣服。见他要掀被子,小韶儿拽着被角躲了躲,又小小声地叫:“小婶婶……” 屈羽这才发现小家伙似乎在害羞?不应该啊,昨晚自己帮他脱衣服的时候,也没见他害羞啊? 被小婶婶盯着,小韶儿不自在地蹬了蹬腿。他这一动,被屈羽发现了褥子上可疑的水渍。屈羽瞬间明白了小家伙为什么会害羞! 屈羽忍着笑,掀开小家伙的被窝,帮他脱下尿湿的亵裤。屈羽想了想,连小家伙的亵衣也脱了下来,给小家伙擦干湿乎乎的小屁股之后,把光溜溜的小家伙塞进自己的被窝。 屈羽的房里没有小家伙的衣服,他只能去叫秋霜送过来。屈羽穿好衣服准备去叫人,就听小韶儿在被窝里怯怯地叫:“小婶婶……” “怎么了?”屈羽以为小家伙睡了尿湿的被窝,着了凉,连忙回来坐到小家伙身边,“哪里不舒服么?跟小婶婶说,小婶婶找郎中给你瞧瞧。” 小韶儿小小地摇摇头,“小勺,小勺,不是故意的……”小家伙昨天跟着他一路从山上赶回来,没有喝过水,晚上吃的又有些咸,多喝了两杯水的之后晚上就泉水叮咚了。 屈羽笑着点点小家伙的眉心,“小婶婶知道小韶儿不是故意的,小婶婶不告诉别人,这是咱们俩的小秘密,好不好?嗯……”屈羽沉吟了一下,“如果有人问,就说是小婶婶打翻了茶水,知道了么?” “谢谢,小婶婶。”小韶儿糯糯地道谢之后,又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屈羽笑着起身洗漱,然后吩咐秋霜伺候小韶儿,他自己则进了厨房等早饭做好先给老夫人送了过去。 “是小二媳妇啊?快来,昨晚睡得好不?”老夫人似乎刚刚洗漱过,见屈羽过来,连忙招呼他到自己身边。 “睡得挺好的,奶奶,厨房今早准备了红豆粥,您尝尝吧。”说着,屈羽利落地将早饭在中厅的圆桌上摆好了。 “哎,好。我听说小韶儿昨晚跟你睡的?还把你的新被褥尿湿了!”老夫人笑着坐到元桌边,接过屈羽递过来的粥。 “什么也瞒不过奶奶您,”屈羽笑着给小家伙求情,“小韶儿面皮薄,这事儿奶奶您就当不知道吧!”被褥湿成那个样子,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也不过是怕小韶儿害羞罢了。 “你这做婶婶的,竟比他娘还宠他!”老夫人吹了吹粥,“可别把他宠得无法无天才是!” “不会的,小韶儿是个好孩子,宠不坏的。”屈羽顿了顿又说:“我虽未见过大哥,但是大嫂一直很照顾我,她走的突然,唯一的骨血我总要替他照顾好。而且,昨天是我没照看好他,以后我会留意的!” “难为你了,你也不过是个孩子啊!”就要照顾另一个更小的孩子了。“以后老婆子我这里你每日来请个安就行了,不用一日三餐的伺候了,小韶儿那边你多留意些就行了。”老夫人有意让小韶儿与屈羽多亲近些,她年纪大了,而重孙还小,将来还需要这个小孙媳妇多多照看。 “这没什么,以前大嫂也是这样的伺候的,我做得来。小韶儿那边还有秋霜在,我也会多多留意的。”屈羽站在老夫人侍立身侧。 “嗯,秋霜那丫头是老大媳妇多年前偶然救下的,最是忠心,小韶儿身边有她在不会有大事儿的。”老夫人对屈羽倚重秋霜并没有多大意见,秋霜在张家也多年了,人品如何她心中有数。 “不过,我看小韶儿在读书上颇为通透,奶奶是不是请为先生来家给小韶儿启蒙?”屈羽又为老夫人夹了些小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嗯,上秋里,小韶儿就三岁了,也是时候启蒙了,只是这先生要仔细留意,启蒙先生不需要什么名师大儒,但必要是人品正直、胸怀宽广之人。”老夫人放下碗,仔细思量起来,如果他们还住在京城,那么将小韶儿送到帝师老范大人身边启蒙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现在家里的情况,这启蒙先生的人选还真要好好思量一番。 “奶奶,还是先用膳吧,左右还有些日子,慢慢想就是。”屈羽伺候老夫人用了早饭,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跟小韶儿一起吃早饭。路上遇到秋霜,“小韶儿面皮薄,今早的事儿你就装作不知道吧。” “婢子晓得!”秋霜眼中带了笑意。   ☆、第十一章 拜师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没了娘,还是因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从那日起,小韶儿与屈羽愈发亲近起来。 而给小韶儿找启蒙先生的事儿起初连老夫人都没什么头绪,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距离小韶儿生日还有一月的时候,一个中年人找上门来。老夫人见到此人很是惊喜,“许大人今日怎会过来!” 中年人见到老夫人,连忙行礼,“老夫人不要折煞涵正了,想我与庆辰公平辈论交,老夫人称呼我一声涵正便是。今日涵正返乡路过,特来拜会老夫人。” 听到有人提起去世多年的儿子,老夫人唏嘘了一阵,“老身记得涵正在翰林中差事不错啊,再过几年许就到翰林学士了,怎会突然返乡?” 许涵正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身首异处都是侥幸,还谈什么前程!” 老夫人虽然不上朝,但是张家还在朝堂上的时候,朝中动向她还是有心留意的。这个许涵正侍奉过先皇,如今皇上尚未登基的时候,他站队也是比较明确的,所以早些年皇帝还是挺倚重他的,再熬几年资历,翰林学士必是囊中之物,所以她才会有之前一问。 “老夫人不知,如今涵正能保得项上人头还是多亏老范大人!”许涵正把现今朝堂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挑拣着说了一些,“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涵正不能埋怨皇上什么,只是涵正不明白,皇上也是吃过外戚之苦的,为何如今还会偏信贵妃娘家,如今朝中重要的衙门都有秦家人插手……”臣不言君过,许涵正适时地住了口。 老夫人明白许涵正不欲再说,顺势换了话题,“不知涵正接下来有何打算?” 许涵正叹口气,“拙荆前两年去了,留下一女也已嫁人,如今涵正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没了差事,想着不如返乡开馆收徒,也算是造福乡里了。” “涵正的学问老身也曾听我儿提过,每次提起,我儿都是赞不绝口。涵正既然打算授徒,老身就有个不情之请。”老夫人斟酌着开口。 “涵正与庆辰虽然一文一武,但能肆意畅谈的唯有彼此而已,知己也便是如此,所以老夫人不必见外,有事但请吩咐!”许涵正这话不假,二人当年交情很是不错,后来张庆辰,也就是屈羽公公去世之后,他对张家也颇多回护,被罢官返乡也没忘了探望好友的老母。 “我儿若是知道涵正如此看重于他,必定会瞑目了。”老夫人叹息了一声,“其实是老身的小重孙,已经到了启蒙之龄,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先生,所以,如果涵正不嫌他资质愚钝,能否收下他?” “可是国公爷?”当年张家大郎出事没多久,张家就离开了京城,所以许涵正还没见过小韶儿。 “什么国公爷,不过是个小娃娃罢了,若是涵正愿意收下他,无论将来涵正怎样教导,老身绝无二话。”这时候的人们还信奉严师出高徒,老夫人也不例外,“去,让韶儿过来见见许先生。” 不多时,屈羽就领着小韶儿进了待客的中厅。屈羽对着老夫人和客人行礼之后退了一步,让小韶儿站在人前。 “小勺见过许先生!”进来之前屈羽已经提点过了,所以小韶儿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给客人行了礼。 “好好好,目光沉稳,气度不凡,颇有乃父之风,将来必定又是一员大将!”机灵的孩子谁都喜欢,再加上小韶儿生的圆润可爱,许涵正一见到就想起了自己的小外孙,喜爱地不得了。 “实不相瞒,老身已经打算让韶儿弃武从文,张家以后都不会有武将了。”老夫人没有避讳许涵正,第一次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许涵正一愣,立刻想到皇帝刚刚下的圣旨,明白了老夫人是为了保住这仅剩的独苗苗,“蒙老夫人不嫌弃,涵正愿为国公爷启蒙之师。” “如此太好了,小二媳妇,赶紧,看个好日子,好让韶儿拜师!不对,不对,先派人收拾出个院子来,让许先生安顿下来!”老夫人很高兴,拉着屈羽的手吩咐。 “是!”屈羽领命离开,在管家德福的帮助下,选了东侧离老夫人和他住的院子较远的一个小院儿,一来为了避嫌,二来那院子环境清幽,应该是文人雅士偏爱的。 安排人收拾院子的同时,屈羽又找出黄历挑选适合拜师的好日子。家里这些琐事本应是当家的女主人来打理,现在屈羽也打理地很顺手,他觉得等张武回来,他已经可以做个好媳妇了! 屈羽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撇开,他明明也想过像个真正男子,汉顶天立地,血战疆场的!不过眼下,张家的琐事还是要他来打理! 收束心神,屈羽专心挑选了几个好日子去给老夫人过目,老夫人征询过许涵正的意见之后,最终将拜师的日子定在了韶儿三岁生日那天。 因为庆生的同时还要拜师,小韶儿的生日比往年要隆重几分。屈羽觉得拜师是大事,对此也格外重视,在伺候老夫人和照顾韶儿之余的时间大多都用来筹备此事,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本就纤细的人更清减了几分。 看到小孙媳妇对重孙的事儿如此看重,心下对这个孙媳妇更满意了几分,等她百年之后,应该不用再放心不下年幼的重孙了。不过,“你这丫头,都说了事儿多就不用到老婆子这儿立规矩了,你看看,更瘦了,如果小二回来该心疼了!” 屈羽笑笑没接话,张武回来会是什么样子,他想过很多,最后只想到:只要那人不嫌弃他就好了! 最后,老夫人做主,免了屈羽早膳和午膳的侍候,好让他多些时间休息。 日子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小韶儿拜师的日子,头一天晚上,小家伙又抱着小枕头拍响了屈羽的房门,“小婶婶……”   ☆、第十二章 瘟疫 圆润软糯的小团子拍门,屈羽自然舍不得将他拒之门外,抱到床上安顿好才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明天要早起的哦!” “小婶婶……”小韶儿肉嘟嘟的小手抓住屈羽的衣角,“明天小勺就有先生了!” 拜师是大事,家里忙里忙外,大家都没瞒着小家伙,所以小家伙知道这事不奇怪,但是这一脸委屈,要哭出来一样是怎么回事?屈羽连忙坐到小韶儿身边细问。 “小婶婶,先生凶,会打手,手手会痛……”小韶儿小嘴一瘪,眼眶红了起来。 小韶儿还小,甚少到外面去,接触到的都是府里的丫鬟仆役,不知道是哪个告诉他的,“是哪个告诉你先生凶啊?” “真的凶哦?”说着,泪珠就滑出了眼眶。 屈羽这感觉自己被一个小孩子给诈了…… “红红说,先生都是凶凶的,她家里的弟弟常常被先生打!”红红是府里的一个小丫头,因为年纪小伙计少,所以有空常常陪小韶儿玩耍。 “这个……也不是所有的先生都凶的……”这话屈羽说的没底气。他遇到的,不管是馆里聘请的教授他琴棋书画的师傅,还是他自己偷偷拜师学习制香的师傅,甚至是调|教床上技艺的师傅都是一个比一个凶的,打手心、不给饭吃都是常有的事儿,被师傅打断胳膊腿儿的也不是没有的。 “小婶婶,当我先生,好不好?”在小韶儿心里,小婶婶是除了娘和太奶奶、小叔之外对他最好的人,如果小婶婶当他的先生,他一定不会挨打的! “这个,不行唉,许先生很有学问,小婶婶比不上的!”屈羽自己当初就没少被师傅罚,虽然知道小韶儿不会像自己吃那样的苦,但仍心疼他会被罚,“那,小婶婶去跟奶奶说说,让先生不要打你,好不好?” “好!”小韶儿立刻点头,放下心来。如果搁在现代那就是一句“图样图森破”,就是他自己长大后回忆起来也要评价一句“太傻太天真”了!先生要发学生哪里还要用打的?那都是野蛮人的手段! 不过那时候的小勺不知道,得了小婶婶的承诺,明白自己不会挨揍之后就放心睡去了。第二天的拜师礼很顺利。仪式过后屈羽命人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不过席间没有旁人,只有老夫人、许先生和小韶儿。 按说,小韶儿承袭一品镇国公的爵位,虽说是虚衔没有实权,但也是实打实的尊贵身份,不会没有客人来贺寿。不过张家人口凋零,还剩的男丁一个天生憨傻,还被派往西北,生死不明,另一个只有三岁,未来如何还不得而知。所以,堂堂镇国公的生辰只有他的外祖父派人送来礼物,范大人本人是小韶儿的长辈又刚刚来过张家,所以没有来参加生辰礼,其他客人却是一个都没有上门的。而屈羽因为女子的身份不能入席,所以席面虽然丰盛,但是吃席的人却是略显稀少。 拜过师,吃过席,小韶儿的生辰就过了,除了小韶儿日常加了一项读书的活动,其他人的生活恢复到了往常,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如流水一般过去,直到一场瘟疫默默爆发。 本来,瘟疫爆发,张家作为大户人家,从老夫人到洒扫仆役都喝过汤药预防,要有事儿也就是设个粥棚派人舍粥什么的,偏偏小韶儿年纪小好奇心旺盛,偷偷跑出去看,又偏偏当天晚上小家伙就发起烧来。 发现小韶儿发热的秋霜不敢声张,偷偷跑去找了二少夫人屈羽。屈羽管家有些日子,但到底还是年幼,而且这事儿关乎张家唯一的小苗苗,他也不知所措了。找大夫是不行的,不说现在全城的大夫都被调去防疫了,就是有大夫也不能找,发热是疫病的症状之一,被人发现了是要被送去隔离的! 想来想去,屈羽给小韶儿收拾了衣物,自己也胡乱塞了两件衣裳,让秋霜禀告老夫人,他自己则要带着小韶儿去隔离。 秋霜不肯,自请陪小少爷去隔离。屈羽也不肯,秋霜只是个下人,身份不够,他怕小韶儿被人欺负。 二人僵持不下,只好去求老夫人定夺。老夫人一听宝贝小重孙发热差点厥过去,缓过气儿来之后连忙让秋霜去请许先生,她记得许先生父辈曾有过太医,他本人的医术也不必太医差太多。 许先生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去看自己的小徒弟。这时候小家伙已经烧糊涂了,不停的哼哼唧唧叫娘,大概叫了许久没得到回应,又开始叫“小婶婶”。 屈羽一听小家伙叫自己,反正屈羽没有犹豫,也许是年纪小胆子大,也许是真的很疼爱小家伙,更也许是没见过疫病的可怕,反正屈羽没多想就冲到了小韶儿身边拉着热乎乎的小胖爪安抚他。 大概是觉得屈羽的手凉凉的很舒服,小韶儿握着屈羽的手用脸蹭蹭。老夫人也要进屋看看小韶儿,却被下人们合力拦住了。 不多时,许先生皱着眉从屋里出来,“老夫人,韶儿的症状与瘟疫很相像,但是我觉得不是瘟疫。” 老夫人听到许先生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但是许先生的样子又不像没事,所以老夫人连忙追问。 “韶儿喝过预防的汤药,轻易不会被感染,就算汤药不是一定有效,但是从传来瘟疫的消息韶儿就没出过门,如果是府里有人传给他的,可是府里又没有别人有此症状……”许先生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连忙向老夫人求证:“韶儿是否出过疹子?” “还没有!”不等老夫人回答,秋霜先一步回答。这种时候她也不顾尊卑了,小主子最重要! “那就是了,韶儿他是要出疹子了!”确定不是瘟疫,许先生也放下心来,小儿出疹子虽然也有些凶险,但总不会要命,“虽不是瘟疫,但是也会传染的,老夫人还是先回去吧,还有闲杂人等就不要靠近韶儿的房间了。”   ☆、第十三章 曝光 “二少夫人还在里面!”秋霜提醒道。 “这丫头!也不知她出疹子了没有,这种时候往前凑什么!”老夫人有些担心地斥责。“快去,把她叫出来!” “奶奶!韶儿还小,还要亲人在身边照顾才好,这时候我们做亲人的不在他身边,将来他就跟我们不亲近了!”屈羽端着铜盆站在几步开外对老夫人解释,“嫂子若是还在,定然会心疼,然后昼夜陪在韶儿身边的。可是嫂子不在了,韶儿又叫我一声小婶婶,我不陪着他,又要谁来陪他呢?” “你这丫头,我才说一句你就这么多话堵我!也罢,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别逞能,觉得不舒服了就赶紧让许先生看看,知道了么?”屈羽一句“嫂子还在”就让老夫人动摇了,如果当时让韶儿跟着老大媳妇离开,对孩子是最好的,可是,这是老张家最后一根苗苗了,是她心狠,所以可能的话老夫人都想给小重孙最好的。 “秋霜,你跟小二媳妇两人一起照顾小韶儿,给我好好看着他俩!”老夫人又安排了几个小丫头帮忙,才满腹担忧地离开。 许涵正一语不发地看着屈羽带着一干丫头送走了老夫人,末了才道:“我写个方子,找个丫头跟我去熬药。药材多备些,我再做些药膏给韶儿,要不疹子出来他乱抓就不好了。”这个二少夫人嫁进张家没多少日子,甚至连夫婿的面儿都没见过,却对张家的人这么好,好到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顾…… 许涵正觉得这个二少夫人不对劲儿,可是这人的言行都是一个好儿媳该做的事儿,如果因为她对张家人太好而怀疑她,是说不过去的!可就是这好处处透着古怪!许涵正说不出一二三来,心下决定要暗自留意这个二少夫人。 屈羽连忙跟许先生道谢,又指了一个一直伺候韶儿的丫头跟着许涵正离开,似乎并没有发现许先生对他起了疑心。 送走老夫人和许先生,余下的都是丫鬟婆子了,留给秋霜安排就行了,秋霜怕丫头们年岁小,没出过疹子被传染,就把她们都撵到屋外待命,婆子们就在外室跑跑腿儿,递递东西。内室只有她陪着二少夫人。 屈羽没照顾过孩子,只会在韶儿哼唧难受的时候安抚两句,幸好有秋霜在,零碎的活儿都有她在干。不多时,丫头送来药汁。因为太苦,屈羽和秋霜两人费了牛鼻子劲儿才给韶儿喂进去。 喝了药的韶儿似乎舒服了些,到了下半夜睡得安稳了许多。屈羽迷迷糊糊靠在小家伙身边睡了一晚。第二日,韶儿还有些烧,但是已经能睁开眼。 看到身边的小婶婶,韶儿一通撒娇,哼哼唧唧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放小婶婶去洗漱。屈羽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以为自己昨夜睡得不好,并没有放在心上,洗漱过后喂了韶儿吃饭喝药,陪韶儿温习了先生教的百家姓。 过午,韶儿吃了午饭和药,就睡着了,屈羽准备去书房将今日的账目对一下,该发的银子发下去。“二少夫人也睡一会再去吧,昨晚歇息不够,您脸色不太好呢!”秋霜好意规劝。 屈羽也觉得自己一阵一阵犯迷糊,想着算错账就不好了,于是就顺着秋霜的话决定小睡一会儿。他本不打算睡太久,为了省事儿索性又睡在小韶儿的身边了。 这一睡,屈羽就睡到了日头西斜,还是秋霜叫他,他才勉强醒过来。人醒过来了,但是他觉得比睡前更迷糊了,而且浑身酸疼。 “少夫人,您脸怎么这么红?不是发热了吧?”秋霜担心地问,因为主仆有别,她不好贸然伸手试探。 “嗯?”屈羽茫然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啊,大概是睡太久的关系吧?你该早些叫我的。” 秋霜将信将疑,不过屈羽坚持睡久了才会脸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用过了晚膳,屈羽的脸红还没有褪去,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了,“秋霜,你让丫头把给韶儿的药给我也熬一份吧!” “二少夫人,您是被韶儿小少爷过了病气吧?我去请许先生来给您瞧瞧!”秋霜对这个很疼爱小主子的二少夫人很有好感,所以她也愿意听从老夫人的话,注意二少夫人的状况。 屈羽连忙拦住秋霜,如果看了大夫他的身份就暴露了!屈羽下意识想要遮掩自己的身份,他忘记了拜堂那天他决定的,如果身份被发现他就离开张家。 “不要去叫许先生,惊动了许先生就是惊动了奶奶,奶奶年事已高,不要让她老人家再操心!就让小丫头照着韶儿的药方给我熬碗药就好了!”屈羽强势地决定。 秋霜不赞成,大人和孩子的药量怎么能相同?可是屈羽搬出主子的身份,秋霜不得不听命行事。 屈羽觉得韶儿吃了药当晚病情就有所好转,那这要就是有效的,即使药量不够,无非就是好的慢些,总不会没用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看大夫! 屈羽只想着自己的秘密不能曝光,忘记了俗话说的“病来如山倒”。当晚,屈羽吃了药,热度非但没有退下去,反而越烧越严重。 秋霜这时候管不得屈羽的命令,连忙让人去把许先生请了过来。 许先生听说是二少夫人被过了病气,也没耽搁,跟着传话的丫头就去了韶儿的屋子。一诊脉,许涵正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脉象虽不似男子强健有力,但是绝不是女子该有的! “许先生,我家二少夫人如何了?”秋霜见许先生搭脉许久,沉吟不语,心下有些着急。又觉得即使许先生是大夫,对一个新媳妇这样搭脉许久也是不合适的,于是便出言催促。 听到秋霜的声音,许先生恍然回神,“莫急,我再试试另一只手!” 占便宜没够是怎地?她家二少夫人是俊俏,但也是张家的媳妇,这许先生不是老爷的至交好友么?怎好占好友儿媳妇的便宜?   ☆、第十四章 处置 秋霜虽然不满许先生的作为,但是仍把屈羽的另一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方便许先生把脉,毕竟二少夫人病的似乎很严重。 许涵正探过另一脉象之后确定了屈羽的男子身份。只是下一步该当如何处置,许涵正犯了难,把他的身份说出去? 这明显是不妥当的。首先,他虽然与张庆辰是知己旧交,但是故人已逝,他与张家的情谊让张家在他失意返乡的时候拉扯一把,留下教导幼孙,说是看重自己的才学,更多的是看在故人的情面上。其次,此子身份特殊,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如今张家风雨飘摇,皇帝过多的恩宠,不知挡了多少人的前途,一旦此事传出风声,只怕张家立时倾覆也是有可能的。再则,他一届外男,说出内宅秘辛终归不像话。 说出来不妥当,不说显然更不行,不说他与张家的旧交,仅仅老夫人在他末路之时的援助之意就不能放任可能是毒瘤的此子。 许涵正一时拿不定主意,看着睡得深沉的屈羽出神。秋霜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放下床帏阻隔了许涵正的视线,“许先生可看出二少夫人患有的是什么病症么?” “啊?呃,嗯!”许涵正回神,不论如何,都要把人救活了才能问出想知道的事情,再烧下去,这人就算死不了也废了,“看好了,想来二少夫人没出过疹子,这是被韶儿过了病气。出疹子越是年长越是凶险,所以看起来比韶儿要严重的多,我写个药方,让下人照方抓药,三帖之后就会好转。我给韶儿做的外用药膏,少夫人也可用。” 秋霜应了诺,派了心腹之人去抓药熬药,因为怕二少夫人与韶儿小少爷相互传染,又怕见了风于二人不好,只得明人将丫头值夜的耳房收拾一下将已经好转的韶儿小少爷挪过去。 忙得团团转的秋霜没留意许先生何时离开,作为忠仆,自然是以主子为天的。 许涵正心里装着事儿,也没在意秋霜的慢待,他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二少夫人是男人这件事。不知道老夫人是否知道孙媳妇的身份,她在其中有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贸贸然去跟老夫人说这事儿,让老夫人心中起了嫌隙就不好了。此时,许涵正后悔不迭,早知道他就不该来给二少夫人瞧病的。不过,许涵正也就想想,不说老夫人早就有言在先,就是医者父母心,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痛苦。 只说许涵正,辗转反侧,思索了一夜,终是决定第二日去探探老夫人的口风,若是老夫人当真不知道这件事,他有责任给老夫人提个醒。如果,老夫人知道,那他自当当做没有这回事儿,守口如瓶才是。 第二日,许涵正再次诊视过韶儿和屈羽,调整了药方之后,转而去了老夫人的院落。见了老夫人的面儿,许涵正把韶儿的现状跟老夫人一一说了,免得老夫人挂心。又说了:“二少夫人对韶儿很是上心,亲子也不过如此了!” 老夫人闻言露出笑容,“本来,小二媳妇的家事是不怎么样的,我为小二求娶来家,一则是远离朝堂的浑水,二则是小二的情形你也知道,好人家的姑娘怎么愿意嫁进来。谁想,还真应了老话说的傻人有傻福,小二媳妇真是个不错的,模样出挑不说,管家还是一把好手,更难得的是对老婆子我孝顺,对韶儿疼爱。” “二少夫人确实样样出挑,只是,昨日我为二少夫人诊脉……”许涵正的话未说完就被老夫人的惊呼遮了过去。原来秋霜听了屈羽的话,并没将他病倒的事儿声张,所以,老夫人并不知道小孙媳妇烧了大半夜的事儿。 “诊脉?可是小二媳妇被韶儿过了病气?我就说这丫头不该往前凑,不行,我得去看看!”老夫人一听小孙媳妇也病倒了,立时坐不住了,要起身前去探视。 不过,她并没去成,被许涵正并一干丫头婆子劝住了,不过老夫人担心不已,派了心腹的婆子代她去照看,随时报告。许涵正见此情形,心下觉得自己知道的这个秘密更棘手了。 观老夫人的形容,明显很喜欢这个冒名进来的人,如果老夫人不知道此子的身份,拆穿之后老夫人伤心是必然的了。许涵正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老夫人的态度,“老夫人切莫过于挂心,之前我为韶儿诊脉的时候也一并为二少夫人诊视过,只要按时用药,二少夫人也很快就会好转的。” 老夫人闻言安心许多,又吩咐身边伺候的人去厨房准备膳食,务必要做些适合病人入口的饮食。 许涵正在一旁提了几个食补的方子,让丫鬟照着方做了,“我观二少夫人的脉象,早年似乎被伤过,阴阳不调,于子嗣似乎颇为艰难。” 老夫人叹口气,“这小二媳妇也是个命苦的,早年在娘家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投奔了亲戚又是个见钱眼开的,嫁进府里来,小二又被皇上安排了差事……子嗣一事,左右已经有了韶儿在,若是真的子嗣不昌,那也是天意,相信她如此疼爱韶儿,韶儿将来也会让她颐养天年才是。” 老夫人的话让许涵正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不在意子嗣,老夫人这是知道啊还是不知道啊?好在,老夫人接下来的话给许涵正指了条明路,“只是,许先生医术高明,既能探得病症,想来也有法子医治才是,还请许先生费心,为小二媳妇调养一番,子嗣一事虽不能强求,但总要尽了人事才好。” 许涵正沉吟一番,才道:“二少夫人的身子……涵正怕是心有余而力不逮……”说着,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 老夫人朝堂上受过封赏,战场上杀过敌人,后宅里更是掌过权柄,虽然张家人丁简单,没有婆媳妯娌的争斗,但是老夫人该有的见识都不少,自然知道许涵正这是有话要说了……   ☆、第十五章 解释 老夫人看明白了许涵正的眼色,知道许涵正有事不方便让外人知道,而这事儿还关乎小二媳妇,老夫人自然不会慢待,寻了个借口就让身边的人都退下了,之后才开口问询:“许先生,有甚需要只管开口说便是。” 许涵正犹豫了一会儿,仍不知如何开口,他虽然自诩文采风流,但是这说话不比做文章,不是文采好就行的。老夫人再三崔问下,他才含含糊糊地说:“世人都以‘牝鸡司晨’来讽刺女代子职……”许涵正本是想说的婉转些,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发现了不妥,老夫人先夫早逝,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人撑起来的,他这话说的有讽刺老夫人之嫌,连忙起身告罪,“涵正并无它意,还请老夫人宽恕涵正言语无状之罪!” 老夫人隐隐约约察觉了许涵正要说的话中的含义,遂顾不得追究许涵正说话不得体,只让许涵正把话说清楚。许涵正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牝鸡司不得晨,公鸡自然也生不了……蛋……” “你是说……”老夫人不自觉地站起身,眼光灼灼地盯着许涵正,之前刻意隐藏起来的、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气势外放让许涵正压力颇大,艰难地点点头。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果然是我老张家杀孽太重,遭到报应了吗?” “老夫人此言差矣,若是胡虏不存侵占之心,张家诸位先人怎会大开杀戒,张家时代忠勇,抗击胡虏,护佑我朝万千百姓,怎可说是杀孽?”自知自己的言语对老夫人刺激太过,让老夫人想左了,许涵正连忙起身劝导。 “我以为,我以为,那个孩子是个好的,我家小二是个有福的……谁曾想……”老夫人握紧拳头,心底不知是悔恨给小孙子找了这么一门亲事,还是憎恨屈羽骗了她。 “老夫人,这内宅之事,涵正本不应该多言,只是这事儿既然是涵正发现的,涵正有几句不当的言语,还望老夫人听取一二。”许涵正见老夫人点了头,才继续说:“此子身世或是编造,但身上旧伤是真,想来可能真如老夫人所说,是个苦命的孩子,这番伪装成女子嫁进府里许是有苦衷的。加之,老夫人说这孩子的‘亲戚’是个见钱眼开的,许嫁进府里不是这孩子的本意,只是反抗不得而已。再说,此子入府以来上孝祖母,下护子侄,若是出自本意,大抵也是心中有愧吧。不论如何,此时还有不少人还盯着张家,还请老夫人为韶儿多做打算,万勿因一时之气为张家招来祸事……” 许涵正越说自己越觉得不是个味儿,事儿是他捅出来的,现在反而要人家装不知道……只是他不认得猪八戒,否则必引为知己,同样的里外不是人啊! 老夫人萎顿了不少,“依照许先生之见,该当如何才好?” 许先生也没了主意,二人对坐半晌,“不若让涵正先去问问,问出他有何苦衷再商议下一步如何?” 老夫人终究是一介妇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的主意,“也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屈羽一睁眼看到的不是秋霜而是许先生,刚刚醒来的迷糊立刻褪去,心下一惊,知道自己一直死守的秘密保不住了。 屈羽撑着大病之后的虚软身体坐起来,清清嗓子,“多谢先生搭救之恩。” “举手之劳,除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许先生最近深刻认识到自己不懂如何说话,所以干脆也不弯弯绕,开门见山地问。 屈羽摇摇头,“奶奶很伤心吧?伤害依然造成,再多的解释都是狡辩,我听凭奶奶发落。” “你既然叫老夫人一声奶奶,就是对老夫人还有几分感情的,既然如此,你怎地忍心伤害一位老人家?”许先生埋怨了几句,“老夫人也不是绝情之人,你说吧,冒充女子,嫁进张家究竟有何目的?你图谋的是什么?” 屈羽苦笑一声,“许先生在张家也住了一些日子了,这个家还有什么可以让我图谋的?银钱?我掌管张家庶务多日,窃取银钱远走高飞并不难的。” “那你为何……”这也是许先生疑惑的地方。若是要钱,他有的是机会,可是他没有,反而真的把自己当做张家媳妇一般,对张家上下都很好。 “老夫人想必不愿意再看见我了,劳烦许先生给老夫人带句话,嫁进张家本非我所愿,欺瞒她老人家亦非我所欲,然木已成舟,我愿任凭老夫人发落。老夫人对我的疼爱,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报。”知道秘密被发现之后,屈羽竟然隐隐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论是老夫人还是已经故去的大嫂对他都很好,欺瞒她们屈羽满心都是愧疚。不过,在张家这些日子是他过的最幸福的一段时日了。 “你说你不想骗老婆子,那就跟我说清楚,究竟为何会嫁进张家的?”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老夫人抬脚进来。 “奶……老夫人……”屈羽见老夫人进来,立刻要起身,却被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按住了。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把婆子丫鬟都打发出去,“说!” 屈羽别无他法,只得将自己的经历大略说了说,只是在说到出身的略作修饰,说自己是一位制香师傅的徒弟,后来师傅病逝,自己为替师傅还债被卖入南馆。 “秦家的婆娘好恶毒的心肠!”老夫人怒拍茶几,“那成亲之后你为何不向我禀明?” “我,害怕,还有,我不想再回秦家也不想再被卖了……”屈羽低下头,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忍不住鼻子有些酸。 屈羽的话勾起了老夫人的慈母情怀,还是个孩子而已,乍然入了这高门大院,会害怕不敢说也是正常。 要说恼怒,老夫人自然是有的,可是这孩子也是受害者,将怒火发在他身上未免不公。而且,张家刚刚没了一个长孙媳妇,还真不能立时再少一个幼孙媳妇……   ☆、第十六章 二郎 最终,老夫人也没想出个办法,叹了口气,勉强起身离开了。 老夫人没发话,许先生自然也不好说什么,面对屈羽一脸期待,“这毕竟是张家内宅之事,我一介外男是不好说什么的。不过老夫人既然没发话,你且还和从前一样,切记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此事!” 刚刚看老夫人的样子像是又老了几岁,他又让老夫人伤心了吧?屈羽心底对张家的愧疚又多了三分,“韶儿如何了?这是韶儿的房间……”他睡在韶儿的房里,韶儿去哪儿了? “韶儿已经转好,他的底子比你好多了,恢复也比你快。”说到这个,许先生想到屈羽身上的暗伤,“你是不是吃过什么凶猛的药?身子已经被坏了根基,我只能用药给你温养,幸而你服药的时间短,将养下去将来兴许还有几分恢复的希望。” “多谢许先生!”屈羽没说为了保持身量,声音,各种药物他没少吃。难怪那里的男子没有长寿的,除了被酒色掏空身子,这些药物也是居功至伟吧?幸而逃出了那个魔窟了,幸而遇上了许先生,不,应该说幸而嫁进了张家!如果自己没有嫁进张家,许先生怎会认得他是谁呢? 屈羽对张家,对老夫人充满感激,生平第一次,屈羽后悔自己没生为女儿身,不能真正做张家二郎的媳妇。 屈羽身份被拆穿的同时,张家二郎已经到了西北边城,见过了统领将军。统领将军看过文牒,皱眉问与张武同来的两人,“要一个傻子来能做什么?” 二人只是奉命将人送到边塞,并不愿多事得罪人,只道:“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人要如何安排,端看将军的意思了!” 统领掂了掂手里的文牒,又看了眼两人,见二人没有替张武求情的意思,便说:“既然是上意,那就让他进荣耀营吧!”文牒上说的是给二皇子当贴身侍卫,可是二皇子有专属的侍卫营,自然不缺这么一个傻子。如果不是因为兵力不足,这么一个傻子统领根本不会留下,让他进荣耀营都是抬举他。 说到荣耀营,还有一个别称叫伤残营,营中兵士都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或是残疾的,本来这些人都可以解甲归田,但是前方战事吃紧,各地都在强征兵员,已经入了伍的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在开战之后都会被派往最前锋,与敌人短兵相接消耗敌人的兵力,说白了,这些人都是炮灰! 张家二郎傻啊,他自然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统领让他进荣耀营他就去了。可是第一天就出了事儿。 原来,连年战事国库空虚,能播出的军费一年比一年少,加之贪墨之事在军中也时有发生,所以,不说饷银,就是吃饱都是难事。粮食不够吃,又要保持兵士的体力、战斗力,那么肯定有人没有粮食吃,这些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被当做储备炮灰的荣耀营。 又一天吃不饱,兵士们拿着清可鉴人的粥,忍不住向伙夫抱怨,“吃吃吃,吃什么吃,就这么些粮,其他营都不够吃,你们这些弃子有清粥吃就不错了!” 张二郎初来乍到,不懂就问,“大哥,弃子是什么?” 伙夫是个莽夫,不识字,不知从哪儿听了一耳朵,听到“弃子”这么个词儿,觉得很有学问,说话间就显摆出来了,如今被问,立刻恼怒了,“你傻啊,弃子都不知道,就是人家不要的,没用的人!” 伙夫还不知道,张家二郎是真的傻,所以他一说完,张家二郎倏地起身向营外走。兵营重地当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二郎被拦住了,二郎不高兴了,二郎开打了。 事发突然,不管是分饭的伙夫,还是领饭的兵士都没有想起要上前帮忙,几个守门的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会硬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揍趴下了。 巡逻的兵士连忙跑过来帮忙,张二郎不高兴了,“你们让开,我不想跟你们打架,奶奶不让我跟人打架的!” 张二郎三下五除二揍趴下几个守门兵士许多人都看见了,包括前来援助的巡逻兵士,兵士们一时间不敢上前,只能把人团团围住,领头的队长道:“大胆逃兵,你可知擅离兵营就是死罪,还不快束手就擒!” 张二郎傻名在外,不知道什么是“逃兵”,更不知道什么是“束手就擒”,只知道这些人拦着他,不让他回家找小媳妇!于是,很快地上又趴下一圈儿。张二郎谨记奶奶不让他伤人的教诲,所以,地上的人只是被撂倒,并没受什么大的伤害。 一圈儿人冲上去,撂倒,再冲,再撂倒,渐渐地营地门口围了一圈儿的人,还有了叫好声,这抓逃兵已然变了味儿。 张二郎又撂倒一圈儿人,叫好声愈发高涨,终于惊动了巡营的二皇子顾兴戟。顾兴戟第一眼就注意到人群中那个身手矫健的身影,只觉得那人熟悉无比,让他想立时到那人身边。 二皇子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等问明白了前因后果,当下宣布遵从圣旨,让张家二郎做他的贴身侍卫。 张家二郎不乐意,“你们不是说了不要我吗?让我回家,我要去找我小媳妇,我小媳妇可好了,小小的,很俊俏!”众人哄笑起来,只有顾兴戟觉得张二郎说的是真话,他有一个小小的很俊俏的小媳妇。 张二郎最终没走成,被二皇子留在了身边。他们这边消停下来,张家却又出了事儿。韶儿和屈羽渐渐康复,而老夫人终是因年纪过大,又受了一系列的打击,病倒了。 老夫人这一病,张家上下乱作一团,后来老夫人怒了,“老婆子只是身子不爽利,又不是要死了,乱,乱什么乱,就是老婆子死了,不是还有少夫人吗?一切听少夫人安排!” 屈羽没料到老夫人还认他做孙媳妇,不管老夫人出于什么考量,屈羽心底都是感激的,他心底暗暗发誓,只要老夫人还认他做孙媳妇,他就是张家二郎的媳妇,发生什么也改变不了! 张家上下为老夫人病倒忧心不已,却不知,老夫人这一病还躲过一劫。   ☆、第十七章 庶子 老夫人这一病,张家险些乱了,张家上下都盼着老夫人早日康复,张家的人不知道,远在京城,贵妃娘娘也正惦记着老夫人。 这话还要从张二郎入伍开始说。二郎入伍第一天就大发雄威,一人撂倒几十人,此事被贵妃娘家安插在军中的眼线密报给了京城。 贵妃娘娘得知之后,异常欣喜,张家一个傻子都如此厉害,那不傻的人岂不是更厉害?于是贵妃娘娘又开始磨着皇帝老公,要他降旨派张家老夫人去西北援助自家儿子。 让张家二郎去西北,皇帝本就不乐意的,不过一次偶然在贵妃寝宫喝醉了,被贵妃哄得找不着北,等醒过来圣旨已经拟好,皇帝金口玉言,反悔不得,只好发了,如今再来一次皇帝绝对不同意,“不可以,老太君已经过了耳顺之年,如何还能领兵打仗?” “老太君去不了,臣妾听说张家二郎娶了新妇……”贵妃又进谗言,不达目的不罢休。 皇帝摇摇头,“爱妃以为任何女子都能上战场么?张家的老太君娘家是忠武大将军府,那是将门虎女,岂是一般人家女子可比的?” 贵妃不乐意,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进来的四皇子顾兴戈打断,“父皇所言甚是,这大好河山是父皇的,是我顾家的,为何要事事依赖张家?而且让一介妇人带兵岂不是让那些蛮子笑话我朝无人吗?” 如此大的帽子扣下来,贵妃娘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心里却是不乐意的,明明是小儿子死活都要让大儿子回来,她想了主意,他又来扯后腿! 皇帝乐得贵妃不再纠缠,看到儿子怀里抱着个奶娃娃,便开口问这娃娃的来历。“回父皇,此子乃是二皇兄府上通房丫头所生庶子,乃是皇家血脉,还请父皇赐名!”顾兴戈选在这时候把孩子抱过来就是为了让皇帝发问,然后好让这孩子入了族谱。否则,等二哥得胜归来再上报宗庙,黄花菜都凉了。 果然,皇帝一听是战场上的二子的孩子,即使是庶子也看重了两分,“既然是兴戟的血脉……就叫蕴遥吧,上告宗庙,制作玉牒。” “儿子代二皇兄谢父皇!”顾兴戈是真心替二哥和小蕴遥高兴,出生这么久,小家伙终于有了正式身份了! 一家三口又闲话了几句,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之后太后派人来请皇帝一同用膳,母子二人恭送了皇帝的圣驾。 送走了皇帝,小皇子脸上顿时没了笑意,“母妃在后宫消停一些,外公和舅舅在前朝处境不易,母妃就不要添乱了!” “我如何添乱了?还不是你,要死要活地非要让你二哥回来,不然我何必多此一举?”被儿子教训,贵妃娘娘很不乐意。 “让二哥回来也不必非要张家出手,张家只剩孤儿寡母,如此还要上阵作战,母妃要世人如何看待皇家?再者,张家虽然衰败,但是在朝中时日不短,还是有一二至交好友的,被他们知道是母妃出的主意,母妃还有好果子吃么?”如果眼前这个女人不是生了他的人,顾兴戈根本不会瞅一眼。 “知道了他们又能如何?”贵妃不以为意,她圣宠正隆,还怕几个小官员不成? “他们是不能耐母妃何,但是母妃知不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名声如何?”顾兴戈憋了一肚子火儿,“祸乱朝纲的奸妃!母妃还要再给自己挣一个祸害忠良遗孀的名声么?” “什么!”贵妃娘娘被圈在深宫内院,消息不甚灵通,当然就算宫里人人都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当事人就是了,“是谁如此大胆污蔑本宫名声!” “哼,是谁都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给母妃挣个贤良之名才是!”顾兴戈不明白外公和舅舅都是精明异常的人,怎么到了他娘这里就是这么鼠目寸光,还真以为只要扒住了父皇就万事大吉了? 贵妃娘娘咬咬下唇,不甘愿地说:“要如何做?” “给我十万两银子!”顾兴戈懒得给她解释了,直接开口要钱。 贵妃娘娘一听,“嗷~”得一声叫了出来,“我哪有那么些银子?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听说军中粮饷不足,我给二哥筹办些粮草送去!”顾兴戈顿了顿,开口威胁:“没有也行,反正朝野内外都知道母妃是奸妃,连带我这奸妃之子也没甚好名声。父皇即使再宠爱我们母子也怕要估计前朝的声音,届时要登上那九五之位怕是难上加难。如此甚好,省的劳心劳力,反正儿子也乐得清闲做个闲散王爷!” “不行!”贵妃变了脸色,她已经做不了皇后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做太后!咬了咬牙,贵妃道:“这么多银子我一下拿不出来,等我想想办法!” 言下之意,是同意了给小儿子十万两银钱。顾兴戈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在母妃寝宫逗留了,“多谢母妃!儿子送遥儿回哥哥府上,近些日子,儿子就留在宫外筹办粮草,不过来给母妃请安了!” 贵妃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儿子赶紧走。顾兴戈临出门不忘回头再补一刀:“母妃万不要再在父皇面前提张家了!” 张家人不知道四皇子替他们说了好话,免除了主人再上战场的命运,连带的暗中盯着张家的眼线也少了不少。老夫人只独自犯愁,这小二媳妇撵不得,留下也是个麻烦,他现在还小还能遮掩,再过几年就没有办法了! 老夫人心中憋闷,把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撵了出去,抄起拐杖在院子里舞起了张家祖传的枪法。一套枪法舞下来,老夫人累得气喘吁吁,一转身看到烦恼的根源正在院子门口站着,“身子还没好利索,你来作甚!” 屈羽回神,连忙上前扶着老夫人坐下,“听府里嬷嬷们说,奶奶已经多年不曾舞枪了,今日……奶奶是否是在为屈羽的事心烦?” 老夫人看了屈羽一眼,没有言语,如何能不烦呢? “近日府上接连到药铺抓药,早就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不如就如了他们的愿,让我……”屈羽没说完,就被老夫人不悦地打断。 “如愿?如谁的愿?如什么愿?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老张家的人为什么要如别人的愿!”老夫人一句话,当年的威武霸气尽显! 屈羽明白老夫人这话是为了打消了他的疑虑,也是还把他当自家人。“奶奶还认我做自家人,屈羽感激不尽,但是我不能拖累张家,这次瘟疫是屈羽离开张家的好机会,就说我感染了瘟疫,然后进了隔离区域……我会见机行事的!” “见机行事?见什么机?你还能看到瘟疫不成?进了隔离区域,还想出来,那比登天还难,如果瘟疫控制不住,那里面的人是都要被烧死的!”老夫人心底还是挺喜欢屈羽的,就这么看着他去送死,她还有些不忍。 “那样也好过拖累张家,韶儿还小,他是张家唯一的苗苗了!”屈羽直戳老夫人的软肋。 果然,停了屈羽的话老夫人沉默了。少顷,老夫人摇摇头,“还是不行,你是张家的二少夫人,官府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官府肯定会派人查看的。那时候怎么办呢?我信你不想拖累张家,可是人死如灯灭。那时候,张家二少夫人是男人这个秘密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屈羽显然没想过这一层,听闻老夫人如此分析,他还想辩解几句,及恰逢此时,许先生也过来跟老夫人商议这件事。 屈羽把自己的想法跟许先生说了,希望许先生能帮忙说服老夫人,许先生沉吟了一会儿,“老夫人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法子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许先生一句话成功勾起老夫人和屈羽的好奇心,许先生装够了逼,“隔离区域是不能去的,去了九成回不来,那我们就远离隔离区域,去瘟疫没有爆发的地方。我听管家说,府上在离这里大半日路程的柴阳镇有处避暑的宅子?那里恰好远离瘟疫爆发的区域,我们就以老夫人年迈体弱易感染瘟疫为由,避去镇上。”   ☆、第十八章 离府 “我去有何用?小二媳妇还在府里,就算我带走一些人,依旧是人多眼杂!”老夫人见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好办法,决定快刀斩乱麻,“我让德福把下人的卖身契都还给他们,都打发了算了!”老夫人想的简单,可是府里的下人大多是从京城里带过来的,如果能打发早在京城里就打发干净了。 “老夫人别急,听涵正说完,老夫人去别院养病,少夫人为表孝心是一定要跟去侍候汤药的,韶儿还小,届时一定要跟去的,如此便避开了府上的众多耳目,等到了别院再找借口把下人打发了不迟。”许先生终于把想法说完。 老夫人和屈羽听完,都觉得这个主意虽然不甚完美,却也是最好的一个了。 “那就这么办吧,”老夫人最终拍板,“不过韶儿还小,需要找个可靠的知底细的人来照顾才好。” “就秋霜姐姐吧。”屈羽推荐,“她是嫂子的心腹,对待韶儿最上心,与我关系也不差,我信得过她。” 老夫人本想带自己身边的人,听了屈羽的话,觉得他说的不错,而且自己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时回来,总要留两个心腹看住宅子,便点头同意了屈羽的建议。 三人又商议了一阵,确定了一些细节,又把秋霜招来说明了此事。秋霜听闻屈羽竟然是个男孩子先是瞪大了一眼,然后利落地跪在地上:“婢子谢老夫人信任,婢子一定守口如瓶,照顾好韶儿小少爷。” 老夫人伸手扶起秋霜,“你是个好姑娘,我张家不会亏待你的!” 如此,离开张府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人各自准备不提。等晚间,老夫人对管家等人表示了自己要去别院调养的意愿,身边几个老人都表示要跟去伺候,被老夫人统统拒绝了。 “张家一向低调,现今这境况更不能引人注意。而且这种时候待在亲人身边是最好的,所以我这次只打算带小二媳妇和韶儿。”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是第一个反对的,“老夫人三思,哪有主子们出门,当奴婢的在家躲懒呢?要说老奴在张家服侍了几十年,说句大不敬的话,张家就老奴的家,老夫人就是老奴的亲人啊,无论老夫人去哪儿,老奴都是一定要跟着的!” 这些人服侍了老夫人大半辈子,最是了解主子,老夫人用了这些人几十年,哪个人是什么德行也是最了解不过,推来让去一番之后,老夫人只同意带着许先生和秋霜。 老管家还是不愿意,还想再塞几个人,“老夫人怎能连个马夫都不带呢?这一车女眷,许先生又是文弱书生,谁来赶车?若是遇到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乜斜了老管家一眼,“赶车一事许先生定能胜任。我也是上阵杀过敌的,难道老了害怕几个毛贼不成?再说只有半日路程,别院又不是没人伺候,管家不必担心!你们只要替主子守好家就成了!” 到了这份儿上,几个老奴知道老夫人主意已定,再劝也没用,只能尽量帮主子准备些东西,让主子在别院住的舒服些。 隔日,一切准备停当,老夫人就带着屈羽等人趁着天不太亮,低调地离开张府。一路走到太阳升到正中,几人草草打发了午饭,又继续赶路,却在日头偏西之后仍没有到达别院。 不得已,又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赶车的许先生下车问路。 “恁说柴阳镇哦?错咯,恁在淮阳镇的时候要往西北走才是咯!”在村头晒阳阳的老头热心地告诉了许先生。 许先生听完尴尬不已,车是他在赶,路也是他选的,走歪了几十里地才发现,简直是在啪啪打脸! 要说这事儿也不完全怨许先生,除了进京赶考和卸任返乡他没离开过京城,在京城也是朝堂、衙门、府宅三点一线,就是进京和离京也是托了相熟的商队捎带的,所以许先生真不知道自己还自带路痴属性…… 隐藏许久的路痴属性让许先生尴尬不已,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许先生只好回到马车上跟老夫人等人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那个,如果现在往回走,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回到淮阳镇,可以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去柴阳镇。”许先生尽力想着弥补的办法。 “不行,我们已经走了大半天,老夫人病体初愈,经不得接连赶路,不能再走。”秋霜不高兴地反驳。不是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而是她对这个占二少夫人便宜的没够的男人没好印象。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屈羽本没立场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大家也不用出来遭罪,但是,“韶儿也有些不舒服了!”为了不多带人,几个人只用了一辆马车,大半个车厢都用来装老管家为他们准备的东西了,剩下的地方坐三个大人加一个孩子有些逼仄。大人怎么都能忍,可是韶儿还小,闷了大半天已经蔫儿蔫儿的没精神了。 屈羽更内疚了,他本想跟许先生一同在外面赶车的,但是从府里出来的时候为不引人怀疑,他依旧穿的是女装,这样子跟许先生一同坐在车外太引人注目,所以只能挤在车里。 “老夫人不如先下车休息一下吧?咱们慢慢想辙。”许先生见老夫人和韶儿脸色确实不好,连忙请他们下车休整。 “老夫人,不若我们就留在这里吧?”秋霜跟着老夫人下车,看到老夫人偷偷揉腰,连忙伸手帮忙,小声在老夫人耳边说:“反正我们的目的是要避人耳目,到了柴阳镇,也是住在宅子里,往来的人也不少,不若我们在这个村子里找个屋子住下,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们,自然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夫人站了一会儿,觉得舒服些了,拄着秋霜的手说:“走,跟我去打听打听。”   ☆、第十九章 安家 秋霜陪着老夫人走到村口大槐树下,跟几个村里的老人扯起了闲篇,没多久,屈羽换了男装从车上下来,“奶奶,要不要坐下歇会儿?待会儿我跟许先生在外面赶车,车里宽敞些,您再忍忍,到了镇上再好好歇息。” 老夫人没接屈羽的话,拉着他的手,跟刚刚拉呱的几个老人家说:“这是我的干孙子,小羽叫人啊!” 这点小事儿屈羽自然不会驳了老夫人的面子,爷爷奶奶地一通叫下来,等屈羽叫完了人,老夫人才接着说:“我儿和大孙子打仗没了,小孙子也被拉走了。剩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帮子糟心亲戚,老婆子我索性撇了家业,回乡下带重孙子,省心!” 几个老人家对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表示了同情,又说村里前些日子也被拉走不少壮丁巴拉巴拉,又扯了一会儿,老夫人笑着说:“家里平时也没个人说话,跟老哥哥老姐姐们说说话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都不想走了呢!” 几个老人家立即表示挽留,“不想走就留下来吧,咱淮溪村就是水好,养人!” “是吗?那敢情好!”老夫人也当即表示愿意,不过转瞬就苦了脸,“我们没寻思着会走到这儿来,事前也没置下田产,如今也没个地方安置……” “木事儿,木事儿,”一个牙都不剩两颗的老头裂开嘴笑,“村东头老杨家,刚刚搬到镇上去了,他家留下五件大瓦房,要村长寻个人家买了,俺看恁家也不缺钱,不如去看看!” 老夫人一听喜上眉梢。这村子打眼儿看去都是泥胚房,她原想先找个地方住两天试试,若是觉得好久找村长圈块地再盖房子,现在有现成的房子再好不过了。“好好好,不知道村长家怎么走,我这就去看看房子。” 坐最旁边的老婆婆,忽然大叫:“栓子,栓子,来!让栓子领你们去!栓子,领人上村长家去。”老婆婆吩咐完,末了又加了句,“人送去就上俺家吃饭,别搁家里生火哈!” “哎!”被叫做栓子的青年咧着嘴笑着应了。老夫人眉角一抽,怎么有种小孙子的即视感?老夫人当然不会嫌弃自己的小孙子,只是感觉这青年也不是个机灵的。 几个人跟着栓子去了村长家,村长一听说来人是想在村子里购置田产的,连忙要领着人去看房子,临走的时候嘱咐领人来的栓子,“甭走了,今儿在家吃饭吧!” 栓子咧着嘴摇摇头,“杨阿婆让俺上她家吃呢!”说着就往杨阿婆家的方向走了。 “那成,明儿上俺家吃哈!”村长冲着栓子的背影吆喝,“天儿不冷,晚上甭在家生火哈!” 栓子回头咧嘴笑笑,表示听见了,然后一个拐弯儿没了人影。村长便领着人往村东老杨家的房子走,边走边打听老夫人几个人的身份背景。老夫人照着之前跟村头老人说的,又跟村长说了一遍。村长知道能让栓子将人领他家去,必定是村里人了解了的,也就没细问,有事儿让自家婆娘串串门子就知道了。 老夫人因为觉得栓子像自家孙子,就问了村长栓子的事儿。 “栓子爹娘早死,自己个是个脑筋不机灵的,原本跟着他阿婆过日子,前儿他阿婆去了,正赶上有人来拉丁,他就被拉去了。当官儿的看他不机灵就让他去做饭,他差点给人把粮全点了,让人揍了一顿,又撵了回来!”作为一村之主,面对栓子村长也有些头沉的。 难怪谁见了栓子都要他不要点火!老夫人想着,要不要让人给孙子捎个信儿,让他如法炮制?老夫人还不知道孙子成了二皇子的贴身侍卫,正寻思着,村长一声“到了”,让老夫人回了神。 “这房子才盖了三四年,还新着呢,老杨家有本事,在镇子上置办了铺子,来回跑不方便,这才想把村里的房子连着十亩地买了。”村长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给老夫人介绍房子。 这砖瓦房在村里人是顶顶好的,但是在住惯了带花园的宅院的众人眼里……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渣啊! 无奈这已经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了,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租一个月,若是住的习惯再买下来。 村长觉得置办房产不是小事儿,犹豫是正常的,反正老杨家这房子也没人打听,给人家白住几天也没什么,更何况人家开口说的就是租,根本就没有白占便宜的意思。所以村长就做主替老杨家的人应了。 老夫人对秋霜使了个眼色,秋霜立刻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大约一两重的碎银子,对村长说:“大叔,这些银子您先拿着,当是定钱!” “哎呦,这可使不得!”乡下人大多是用自家东西换点短缺的玩意儿,偶尔用钱也是用铜钱儿,银子是很少用,秋霜一下子掏出这么大一块银子,完全不当回事儿的样子让村长吃惊不小。“给十个钱,意思意思就行了!” “村长就拿着吧,多的就当是我们买房子付的定银!”老夫人笑着劝说。村长退让一番之后终是没成,将银子收下,把钥匙交给了秋霜。 送走了村长,屈羽连忙进屋擦干净一把椅子搬出来让老夫人坐下,“奶奶,您坐!这村子竟然连间像样的宅子都没有,不如我们住几天缓缓就往回走,去柴阳镇吧?” 老夫人抬手止住秋霜的话,“连年的征战,百姓身上都背着重税,哪有余钱盖房子啊,这房子也算不错了。也好,咱们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真有大宅子还要找人打理,这小房子咱们住刚刚好。” “奶奶,对不起!”屈羽忽然道歉。 “瞧你,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怎么动不动就红眼眶?”老夫人笑着数落屈羽,“这儿也没什么不好啊,有那么多老头老太太跟我说话,还有个大院子,咱们也养些鸡鸭,我也当会乡下老太婆试试,我瞧着准比我在府里当个人人供着的老封君要好!”   ☆、第二十章 新家 趁着祖孙二人说话的工夫,秋霜已经开始动手收拾屋子了,天色不早,要赶紧给主子收拾出歇息的地方才行。 许先生因为领错路,心里愧疚不已,主动上前帮忙,却被秋霜撵了出去,嫌他碍手碍脚。 屈羽见许先生被撵了出来,连忙搬了椅子让他陪老夫人坐一会儿,他自己则去给秋霜帮忙。他原先在南馆里也做过红牌的小斯,端茶倒水,洗衣叠被都会,手脚比许先生利落许多。 所幸,这家原先的主人搬走没几日,走前似乎也收拾过,屋子里不是很脏,两个人很快就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 虽然二人手脚勤快,但是一番折腾下来时候早就不早,等收拾出屋子,已是乌金西陲的傍晚时分了。 秋霜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儿,“二少夫人,老夫人和韶儿小少爷该饿了,我先去准备晚膳,回头我再收拾一间厢房让许先生睡。” 这一天连赶路再收拾,屈羽也有些受不住了,停下手里的活问:“那你呢?” “老夫人年纪大了,要人值夜,我在老夫人屋里打地铺就行了。”秋霜用袖子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辛苦你了秋霜姐!”屈羽很感谢这个忠心耿耿的女子。 秋霜笑笑,就去刚刚找到的厨房刷锅洗碗了。锅碗瓢盆可以用之前人家剩下的,但是吃食……不能否认秋霜是个巧手的女子,入得厨房,做得女红,可是老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尽管老管家方方面面都为主子们准备了,但是他没想到主子们没去别院!之前准备的吃食做晚膳根本不够! “老夫人,还有些糕点,您和韶儿小少爷先垫垫肚子,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淘换些吃的。”秋霜正说着话,就听见有人拍门。 “张家阿婆在么?”来人是个青年,听见院子里有人应声,自己推门就进来了,“俺爹说阿婆刚搬来,许是没准备吃食,让俺背些番麦面儿来。” “你爹?”老夫人有点懵,他们才进门没多少时间,怎么就有人来给送吃的了? “俺爹是这村儿的村长,俺叫脖子。”青年大概第一回给陌生人送吃的,腼腆不已。 “那个,秋霜,收下吧,村长的一片心意,改日咱们再登门道谢!”老夫人表情有些扭曲地指挥秋霜。 “啊?是!”秋霜努力维持正常的笑容。她是听说过乡下人相信赖名好养活,可是……“那个,谢谢,脖子……哥。” 青年脸上腼腆的笑容一僵,“俺叫脖子,博学的博,自(智)慧的自!” 在场的人除了韶儿还没学到那么深奥的词儿,其余人都是识文断字的,秒懂。“啊,对不住,博智哥,谢谢你来给我们送吃的!”秋霜连忙补救。 秋霜眉眼清秀,又在范家大小姐身边伺候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一身的气质虽说称不上大家闺秀,却也比一般小家碧玉要好不少的,所以博智青年脸瞬间红了,“不,不,不用谢!”然后逃似的跑了。 院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这样一眼就看透的单纯青年多年不见了啊! 博智离开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家人来给他们送东西,一把鸡蛋,一捆儿青菜之类的。之后送来的蛋也好,菜也罢,秋霜都能做熟了,只是博智送来的番麦面儿,她实在是不会做。 老夫人当年上战场时候有一阵子军粮不够,她是吃过番麦做的干粮的,但是怎么做她是不知道的。许先生幼年家贫也吃过番麦,但是君子远庖厨,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屈羽之前长在南馆,平日吃得算不上多好,但是番麦是没吃过的。最后剩下的韶儿……忽略不计吧! 有东西却做不出好吃的,这对秋霜打击很大,一脸的郁卒。不过他们今天的运气不错,没东西吃有人送,不会做……呵呵,“张家婶子在家不?”一位胖胖的,样子看起来很和善的大婶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上门来。 胖大婶自称夫家姓王,“村里人都叫俺旺婶儿,俺公爹家去说恁家刚搬来,要俺来帮帮忙,这是俺家大丫头,大丫叫人!” 胖大婶很自来熟,说了几句话就领着闺女进了厨房帮忙,见秋霜对着番麦面儿犯愁,立刻就洗手忙起来。 “姑娘没做过这番麦面儿吧?”胖婶子手里干着活儿,嘴也不耽误说话,话间有意无意地打听张家的情况,打听屈羽的情况。 秋霜开始还搭两句话,后来胖婶子问到屈羽的时候,她就开始恩恩啊啊地敷衍了。胖婶子见秋霜不说,识相地换了话题,“这番麦面儿糊饼子最好了,香着呢!不过吃惯了细粮,乍吃可能吃不惯,恁可以搀上小麦面儿蒸着吃,也香!” 胖婶子和她闺女接手了做饼子的活计,秋霜将就着村人们送来的东西又弄了几个小菜,总算晚饭能对付过去了。 胖婶子帮秋霜做好了晚饭,很有眼力劲儿地告辞离开。临走不忘跟秋霜说:“番麦面儿俺没全做,还留了一些,明早恁做个糊糊还能对付一顿。这个简单,水烧开了,番麦面儿用凉水晃开,倒进去,再开了锅就成了!” 秋霜道过谢,将人送出去。老夫人唤她一同用膳。她坚决不肯,“秋霜连做饭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还有脸面跟主子们同桌用膳。”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带错了路,今儿晚上就不用劳累秋霜姑娘了!”许先生连忙承认错误。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不怪,谁都不怪,误打误撞走到这儿,说明是个缘分。倒是许先生,倒是看不出你竟然真的会赶车啊!” 许先生苦笑,“早年进京赶考,盘缠不够,搭了商队的车。人家不可能白白捎我,旁的活儿我干不了,就学着赶车。不过这么些年了,手生,咱们出门之前,我特地央了府上的车夫陪我出城转了一圈。” 几人说说笑笑,吃完了第一顿农家宴。吃饱喝足,秋霜收拾了碗筷,又拿出抹布准备收拾厢房,被许先生拦住了,“秋霜姑娘忙活了一天,还是歇歇吧,天儿还不冷,我在车上将就一晚,明日再收拾不迟。”   ☆、第二十一章 请战 “这个,怎好让许先生睡马车,还是我来睡吧?”许先生到底是小韶儿的先生,不是张家的下人,屈羽过意不去,无论如何不同意许先生睡马车,许先生因为领错路正内疚也不同意屈羽睡马车,争来争去,末了,“不若许先生与我同睡一屋,刚刚收拾的时候,我见床榻睡两人绰绰有余。” “不行!”屈羽的提议刚出口,秋霜立刻反对。就算知道了二少夫人是男孩子,他也是张家的孙媳妇,怎么能跟外男睡一屋?尤其是一个有过前科的外男! “都是男子,只是将就一晚,有什么不可的,姐姐太仔细了!”屈羽不在意地说。事实上,提出跟许先生同睡,屈羽也是有些别扭的,毕竟他之前差一点点就要跟不同的男人睡了。 秋霜劝不动屈羽,转身去请示老夫人。老夫人自然不能让许先生睡马车,却也不好让占着孙媳妇名头的屈羽跟许先生一起睡,只好辛苦秋霜又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 千里之外的西北边城,张二郎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媳妇险些跟别人睡了,像往日一样攥着鱼佩坐在二皇子的营帐外……看月亮。 “二郎又在想你的小媳妇了?”冷面少语的二皇子不知何时坐在二郎身边语气温和的问。这个场面如果让外人看到了准惊掉了下巴。因为二皇子是出了名的冷面神,连对着他爹——皇帝——都不知道“温和”为何物的。好在这几日他的亲兵都习惯了这样的画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二皇子顾兴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独独对张二郎特别。明知道他傻,自己仍是忍不住把烦心事说给他听,把自己想到的战略拿出来与他讨论。 张二郎似乎也很乐意与他亲近,愿意把自己的小媳妇说给他听。“嗯,小媳妇可好了!”于是,顾兴戟又听了傻二郎说了一遍他的小媳妇有多么好。“小媳妇那么好,她会喜欢我么?” 顾兴戟微微勾起唇角,原来傻二郎也有烦恼啊!“小媳妇当然会喜欢你,你武艺超群,勇武有加,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傻二郎很苦恼,“真的么?我只会揍人啊!” 顾兴戟再接再励继续安慰傻二郎,“会揍人也很厉害啊,我的武师父说我开了九窍只是于武艺一途一窍不通!所以我都不会揍人。”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你想揍谁就告诉我!”二郎虽傻但是很义气! “真的?那你帮我揍左将军一顿吧,他总是找我茬儿!”顾兴戟难得孩子气的说。 “是那个满脸大胡子的么?”二郎想了想,“行,他打不过我,我帮你揍他!”说着,二郎就要起身去揍大胡子左将军。 顾兴戟没想到二郎说揍就立马要动手,连忙拉住他,“你不能这样去!你这么去揍他,他一定会猜到你是帮我去揍他,以后他还会继续找我的茬儿的。” “哦,那我不让他知道我是谁就是了。”二郎说的云淡风轻,引得二皇子好奇不已,追问他有何高招。 二郎想了想,“我去问伙夫要条麻袋,套住了,他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顾兴戟没想到二郎傻归傻,偶尔想个主意还挺靠谱!玩兴上来的顾兴戟立刻开动脑筋帮二郎完善揍人的计划,照二郎的想法,也许他可以亲自上手报仇了! 当天晚上两人悄悄地去伙房偷了一条麻袋,然后又埋伏到左将军的账外,“左将军习惯在三更十分起夜,我们就趁那个机会去套麻袋!” “你不是不喜欢左将军么?为什么连他什么时辰上茅厕都知道?”张二郎一脸纠结地问。他帮二皇子揍完左将军,二皇子会不会心疼啊?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二皇子不会说他想找机会整左将军很久了! 当晚的揍人计划实施的很成功,二皇子当晚心情很好地睡了一个好觉,次日看到鼻青脸肿的左将军心情更好了! “有能耐跟本将单打独斗,半夜偷袭算得上什么本事!”左将军说这话的时候是盯着二皇子的,营地里有心也有胆暗算他的只有眼前这个皇帝之子!但是,这个暗亏他不会吃! 顾兴戟站在元帅右手边,面瘫这一张脸,似乎完全听不懂左将军的讽刺。单打独斗他技不如人,他是有自己知之明的,所以何必要以己之短度敌之长呢? 只要没有确凿证据,谁也不能耐他何!使绊子?没揍他之前,左将军也没少使绊子! 坐在上首的元帅心里也明白这件事背后黑手是谁,说实话,左将军挨揍是自找的,他明知道是龙子贵胄,天生心高气傲,偏偏还要针对人家!不过作为统军大元帅,窝里斗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只是这个小皇子手脚忒干净,一点把柄都没留下,他最多也就训斥几句,还不能指名道姓! 左将军见大元帅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心底火气更盛,下定决心要给二皇子点颜色看看!说来也巧,几人正说着话,斥候来报说敌人突袭。 “这些狗杂种来的还真是时候!偏偏挑老子受伤的时候!大帅,该派何人迎敌?”左将军首先表明自己不能迎敌,又问大帅派谁去,摆明了是想坑顾兴戟。 大帅没理他,先询问斥候敌人从哪里来,约莫多少人,带兵的是谁?斥候一一回答之后,二皇子开口:“大帅,我因拳脚功夫不佳,一直空占着右将军的名头尸位素餐,然父皇有心派我历练,我便不能一直留在营中,此次敌人来袭,数量不多,不如让我练练手,之后再遇到大战,也不至于全无经验。” “这……”大帅犹豫了一会儿,这次来袭的敌人,说多不多,说少派一个校尉将军去肯定不行,如果派两个,总要一个为主一个为辅,下面人互相不服气他是知道的。大帅看向左将军。 “大帅,左将军身娇体弱,刚刚受了重伤,不宜再战!”顾兴戟再次请战。   ☆、第二十二章 学枪 大帅的态度让左将军得意洋洋地看着顾兴戟。你请战又如何,大帅能依靠的人只有本将军! 左将军的样子大帅都看在眼里,心里默默叹气。大帅年过半百有多年带兵的经验,本已打算交出兵权,回京城荣养,但是张家忽然退出朝堂,边疆大乱,他不得已又重新执掌帅印,只是原属于他的嫡系已经被皇帝派往南方平叛,如今手下的兵将都是东拼西凑而来,所以将官之间关系并不融洽,代表就是他手下的左右将军! 临阵内斗是兵家大忌之一,但是左将军这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样子也是大帅所忌讳的,这种莽夫很可能会被身边的人鼓动,出战不听指挥也是可能的。大帅觉得必须杀一杀左将军的威风,维护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当然,让年轻的右将军练练手也好,可用的人多一个,对大帅来说只有好处! 大帅沉吟了一会儿,点了顾兴戟为此战将领,另点了两个比较有眼力劲儿的校尉将军为副将,点齐三千兵马出城迎战。末了,大帅还不忘加一句:“右将军初次作战,务必选几个用着趁手的兵士!” 这就是委婉地在提醒二皇子带护卫了,顾兴戟自然不会不领情,抱拳道:“得令!” 顾兴戟自幼熟读兵书,临阵应对也不赖,唯一的短板就是拳脚功夫,他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即使大帅给了他充足的兵马,他也不准备跟敌人直接面对死磕到底,而是兵分三路在敌人来袭的路上交互扰之,以达到乱敌之效。 他的计策很成功,等到两军对战的时候敌军已有了溃乱的迹象。顾兴戟举刀高喊:“杀!”然后在两名护卫的掩护下率先冲进了敌阵,像是剁白菜一样乱砍。幸好两个护卫已经护卫他多年,对于主子的拳脚功夫有着充分认识,把他护得滴水不漏。 顾兴戟熟知对阵只是主将孤身深入是大忌,所以带动起手下兵士的杀意之后,他就放慢了冲锋的速度,虽然依旧处于队伍的刀尖位置,但是回身就可以回到自己人中间。 此战,顾兴戟赢得漂亮,以伤亡五百人的代价全歼了敌人两千兵马。兵刃除饮血,顾兴戟心中豪气翻涌,兴奋不已,见过大帅之后回到自己的营帐立刻拉着张家二郎分享上阵杀敌的心得。 二郎似乎也被顾兴戟感染,有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心底渴望着与二皇子一同上阵杀敌。顾兴戟笑着拍拍二郎的肩膀,“下次再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必定带你与吾并肩而战!” 二郎记得临行前,奶奶嘱咐地不上战场的嘱咐,但是听了顾兴戟的话之后仍不由自主地点了头,“二郎也要上阵杀敌!” 张家老夫人若是知道二皇子一句话就勾走了自己的小孙子,心中不知会做何感想。不过,正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她此时正乐呵呵地搂着重孙听着来串门子的婆子们讲一些乡野趣闻。 秋霜伺候着茶水的同时,还抽空将家里上上下下收拾了一边,至于许先生和屈羽,则因为家中缺少的物件实在太多,要去镇上采买才行,并且要给府里留守的老管家送个信儿,不然丢了主子,老管家非哭瞎不可。 家什儿置办起了,在乡间住的日子越发惬意,老夫人最终拍板买下这座小院子。村长没耽搁,立刻找人将原来的房主找了回来,并且将老夫人先前给的银子拿了出来,言明这些是老夫人给的定银,并未占一分便宜。 老夫人等人不禁对村长又高看了一眼,不为利驱的村长,是村人的福气!交割了房契并原房主十亩地的地契,老夫人委托村长把房产田地都落在“干孙”屈羽的名下。老夫人是这么对屈羽说的:“你总要有些资产傍身才好,我也要为小韶儿多留条退路才行,我今日给你一分恩,他日小韶儿有所需,你伸把手就好!” 老夫人如此说了,屈羽便没再推辞。买了房,置了地,在乡下这是顶天的大事,老夫人觉得初来乍到,总要与人为善,于是决定选个好日子摆几桌烧锅酒,与村里人熟悉熟悉。 这事儿老夫人没费心,许先生、屈羽也没过问,就连秋霜也只是管着采买银钱而已。老夫人只把要摆酒的事儿跟几个常来找她拉呱的老太太说了一嘴,老太太们立刻就打发自家媳妇过来帮忙,从桌椅板凳到杯盘碗碟,从洗刷择切到煎炒烹炸,都有人帮忙干了。 张家不在乎这点小钱,大鱼大肉管够,一顿酒席吃的乡邻们满嘴流油,宾主尽欢。吃过张家的酒席,村里人对张家人好感直线上升,日子过得平静而舒心。 到了乡下,老夫人像是把心底的包袱都丢掉一般,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在后院舞一阵棍棒枪法。没到这时候,屈羽总是悄悄站在角落里,默默偷师。 几次下来,自然逃不过老夫人的眼睛,“你有兴趣学这些?” 屈羽也没隐瞒,“不求冲锋陷阵但求保有身边人!” 一句话让老夫怔住,半晌才道:“好,好,好,好一个保有身边人!” 屈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看到老夫人湿润了眼睛。 “就冲你这句话,我决定把张家独门枪法传授给你!”老夫人顿了顿,“这枪法我不白白教你,将来你要将这套枪法传给韶儿的媳妇,从此张家枪法只传媳不传子。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不能让它断在我手里,我也不能让它断了我张家的香火!” 老夫人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张家从韶儿开始弃武从文了。不管从何角度,屈羽都没有反驳老夫人的权力,所以他立刻允诺了老夫人的要求。 在南馆的时候为了维持身段和身体的柔韧性,馆主也派人教幼童们学习一些剑舞之类的技艺,所以屈羽也不算一点底子都没有。 不过在老夫人看来,还不如一点底子都没有呢!最多就是骨头硬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好好一套取敌人性命的张家枪法耍来成了耍花腔!   ☆、第二十三章 渐变 屈羽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从那天起,老夫人封了家里的水井,家里所有的用水都要屈羽到村子小溪里去挑来。 不仅家里的力气活都归了屈羽,他还要每日上山跑一圈。开始的时候,一圈跑下来屈羽连喘气儿都觉得累。后来日子久了,屈羽跑一圈的时间缩短了一半,还能背个背篓捡点蘑菇,挖点草药什么的。 在老夫人狠心操练之下,屈羽进步很快,枪法有了明显的进步,至少舞起来不再像是跳舞了。 日子在屈羽日复一日的练习中过去,转眼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然后到了腊八、小年。小年前一天,忠心的老管家带着寒风到了主子们暂居的小院子。 一进门,老管家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老夫人哎,您受苦了,这,这房子那里是人住的哟!”这是老管家第一次到小院里来,老夫人让人传了话,不准派人过来伺候,所以老管家只让人来给老夫人送过几次东西。这次看到老夫人住的“破烂屋子”,深深觉得对不住已故的老主人。 “哎,我不是说了不让你们来么?怎么又来了?”老夫人虽然说着怪罪的话,但是看到伺候多年的老人心里还是高兴的。“这大冷的天,你也老胳膊老腿了,瞎折腾!有什么事儿交给下面人就是了!” 老管家用袖子拭干净脸上的泪水,“老奴来接主子们回家过年!” “过年啦!”老夫人微惊,转眼又露出笑容,“可不是,喝了腊八粥都半月了!老了,老糊涂了!” “老夫人,是这儿的日子清闲,舒心,快乐不计时日过么!”秋霜帮老夫人圆场。之前她也曾提醒过老夫人快过年了,是否要回老宅? 老夫人只看着窗外的雪花发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秋霜拿不准老夫人的意思,又让屈羽去问了一次,老夫人依旧没回答。只好在采买的时候多费些心思,备下年货。万一老夫人不准备回老宅过年,年夜饭也不能太寒酸。 老管家的面子在老夫人跟前儿还是值俩大钱的,至少老夫人给了老管家回应,“不回去了,就在这儿过吧,当个乡下老太太也挺好的!” 老夫人一句话让老管家直接跪了,“老夫人,家里还要请祖宗过年的,主子都不在家,这可怎么使得?” “请那些死人骨头有什么用!都不知道保佑自己的子孙!”老夫人突然厉声大喊。 老夫人突然发作,不止老管家,连带秋霜等人都被吓了一跳。老夫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激动了,缓和口气道:“罢了,老管家说的也有理,秋霜,你收拾收拾,咱们回去吧。小二媳妇,你就留下看家吧!” 屈羽没等应声,老管家却先答到:“老夫人,这可舍不得,二少夫人娇娇弱弱的一个姑娘家怎好孤零零地留在这荒郊野地里?”老管家直接将周围几十户的村人忽略了。 老夫人不想让屈羽回去,是因为经过几个月的锻炼个子长了,声音也略略有些哑,虽然不甚明显,但只怕有心人看出端倪。可是,老管家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一个“姑娘”家被单独留下是不妥当,尤其这“姑娘”还是二少夫人,张家仅剩的三位主子之一。 “老夫人,二少夫人的风寒已经好些了,只要别再受寒,慢慢调养,很快就会痊愈的。”许先生意有所指地说。一句话既让老管家明白老夫人不是冷酷无情独独撇下二少夫人,又提示老夫人,“二少夫人”受了风寒,外面天寒地冻,一路颠簸,回府里之后病情加重,要好好“休养”,是不会引人怀疑的。 连许先生都开了口,老夫人不再坚持,只让秋霜收拾好东西,把家里的吃食给几家老人分分,锁好门。过了年,他们还要回来住。 老管家听了老夫人的话,心里暗暗盘算要想办法多留老夫人多住些日子,怎么也要到开春才行,再找几个人,把这破院子重新翻盖一下,让主子住的舒适些。 马车行至张府门前,老夫人下车站在大门口张望,忽然问老管家,“京里有没有来信?” 老管家想了想,“只有亲家范府派人送了年礼来,比往年更丰厚些,老奴照着往年的例又填了两样,派人送回去了。” 老夫人听着老管家的回报,点点头,“好好好,好啊!”说着步上台阶,抬腿跨过门槛。老夫人忽然站定,对老管家吩咐,“今年不要贴春联了!” 今年张家经历了许多事,二少爷去了西北,大少夫人离世。按说该是张家唯一男丁韶儿顶门立户,大少夫人作为韶儿的生母,张府今年该贴白色的孝联才是。 老夫人一直当大少夫人是亲孙女不假,但是大少夫人终究是外姓人,贴孝联已经是很是尊重了,老管家不懂老夫人为什么突然吩咐不贴春联。不过老夫人吩咐了,老管家照做便是了。 因为老夫人的吩咐,张府这一年的大年夜格外凄凉,即使老夫人对下人们的赏钱比往年更丰厚也没让这年过得更热闹些。 年过得没滋没味,所以初三,老夫人便要回乡下小院,老管家又是跪又是求才让老夫人住到正月十五。十六一早,老夫人就带着屈羽、韶儿、秋霜、许先生回了小院。 小院里,老管家留下的伺候的人,都被老夫人发了顿脾气撵走了。过年似乎是个预兆,这一年初开始,老夫人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更爱对着窗子发呆,也对屈羽更加严厉。 五月的某天,老夫人醒来就很高兴,还有兴致地跟屈羽比划了两下,“枪法适合远攻,一旦敌人近身,枪法的优势就完全被扼住了,所以,你还要学一套近身刀法,以弥补枪法的不足,这也是张家枪法最诀窍的地方!” 说完,老夫人从袖中抽出一把小短刀,朝屈羽面门急攻过去。屈羽没防备老夫人会突然出招,又担心伤到老夫人,只能狼狈躲闪。   ☆、第二十四章 亡故 老夫人也没有要伤着屈羽的意思,只将他逼退到角落,便翻身回到院子中央,将刀法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 最后一招收势之后,老夫人冲屈羽招招手,将手里的小短刀递给屈羽。屈羽这才看清老夫人手里的兵器究竟是什么样子。 严格说来,老夫人拿的并不是刀,说是匕首更贴切些。约莫尺长,两面开刃,果然是适合近身御敌的兵器。 老夫人将绑在小臂上的匕首鞘解了下来,给屈羽系上,“这把匕首是我父亲送给我的,今日我转赠给你,只要你一直记得当初你说的话就好!” 屈羽慎重地点点头。这一日,老夫人就坐在角落里看着屈羽联系,直到屈羽能将老夫人教的刀法从头演练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屈羽的日子更加辛苦,饶是他已经习惯了老夫人之前布置的训练强度,如今也有些吃不消。 老夫人似乎没有看到屈羽日日都在咬牙强撑,也不再跟村里的老太太们扯闲篇了,日日都亲自坐在院中监督屈羽练习。看到屈羽进步缓慢,老夫人日渐暴躁,恨不得一觉醒来屈羽就变成了绝世高手。 虽然老夫人觉得屈羽进步缓慢,但是任何一个外人来看都会觉得屈羽进步惊人。而屈羽就像是磐石下的小草,任磐石碾压,他依旧顽强地生长。 这一年,屈羽学会了杨家枪法全部招式也学会了保命刀法。寒暑易节,又是一个年关。这一年,老夫人依旧不准老管家贴春联,依旧在十六返回小院。只是这一次,马车后面多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小牝马。 “张家先祖跟随□□皇帝马上夺得天下,所以张家的枪法不止可以面对面的对敌作战,马上作战威力更大!”返回小院的当日,老夫人就打发了众人,让屈羽牵着马到后院学骑马。 “奶奶,我自己练习,您先回房休息一阵吧,您的病还未痊愈,又颠簸了一日,于病情不利啊!”屈羽看着老夫人比初见时老了十岁不止的面容,心中担忧不已。从年前开始,老夫人就病倒了,时好时坏,拖拖拉拉至今未好利索。 “我心中有数,你只管上马练习便是!”老夫人对屈羽愈发不假辞色,丝毫不见当初和蔼慈祥的影子。 屈羽不敢反驳老夫人,乖乖上了马,慢慢绕着院子跑了一圈,然后渐渐加速,很快他便掌握了骑马的技巧。第二日,老夫人便开始指点屈羽马上枪法的技巧。这一次,老夫人没有再亲自演示。 屈羽的枪法愈加纯熟,老夫人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有一日,老管家穿着一身麻衣哭着跑到小院,老夫人倒下就再也没起来。 老夫人听着老管家带来二少爷张武于边疆阵亡的消息,连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哑声哭喊出来:“我的孙儿啊!” 老夫人这一哭,屈羽秋霜等人都忍不住流下眼泪,只有许先生满眼担忧。老夫人早年随夫出征,落下不少暗伤陈疾,虽说万年保养得宜,但是随着年岁渐长,五脏衰竭,如今大悲伤肺,实于性命有碍。 果然,老夫人哭喊出一句之后,便只剩力气呼吸,即便如此,脸色也眼见着发青起来。“不好!”许先生大叫一声,慌忙掏出随身的银针,对着老夫人几个大穴扎下去,“老夫人,切勿悲伤过甚,保重身体要紧!”事到如今,许先生也只能这样劝慰。 老夫人勉强点点头,弱弱地叫:“韶,韶儿……” 屈羽听见连忙将韶儿抱到老夫人的病榻上。老夫人看着年幼的小重孙,依然浑浊的眼中流出清泪,嘴里含混地说着:“我的小重孙哟,太奶奶,太奶奶看不着你长大了,怎么办?你将来该怎么办?” “奶奶,我会陪在小韶儿身边,只要我还在一日,定不让小韶儿被人欺负了去!”屈羽跪在老夫人病榻前保证。 老夫人闭眼欣慰地笑笑,说话清晰了许多,声音也大了些,“好好,小二媳妇是个好孩子,奶奶就把小韶儿托付给你了!还有小二,要带小二回家,奶奶求你带小二回家!” “奶奶,我会的,我会亲自去边关带相公回家!”对于有授业之恩的老夫人,屈羽是不忍心回绝她最后的愿望的。 说完这些,老夫人精力似乎恢复了大半,“许先生,烦你做个见证,老管家,你给记下来。屈羽是小二的媳妇,是除了韶儿以外张家另一个主子。张家的产业并老大媳妇的嫁妆都归韶儿,我的陪嫁、名下的产业都给小二媳妇。” 老管家将老夫人说的话一一记下来,呈给老夫人看过,老夫人硬撑着起身,签了字用了她的私印,看着许先生、老管家签了字,才缓缓呼出一口气,韶儿啊,太奶奶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只盼你能平安长大,将张家香火延续下去!“我累了!” 老夫人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轻,说完就闭上眼,仿若睡着一般。屋里的人不敢打搅老夫人歇息,只静静候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半晌,许先生伸手摸了摸老夫人的脉,冲着众人摇摇头。 “老夫人啊!”老管家像是经不住打击一般,跌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小孩子。 老管家这一声哭嚎像一个开关,随他而来的仆从们相继呜呜开始哭。哭过了头一茬,老管家强忍悲伤,将带过来的孝衣交给屈羽和小韶儿,原本这是为二少爷准备的,没曾想又遇上了老夫人西归。大悲之下,老管家也就没在意二少夫人竟然做的是男子装扮。 屈羽在秋霜的协助下,悄悄回房,换上了素衣孝服,打点起老夫人的身后事。 小院虽是老夫人最后的居所,但毕竟只是暂居之地,灵堂是要设在老宅里的。屈羽只好带着小韶儿将老夫人送回老宅,才着人发丧。 张家人口凋零,亲戚不多,只有老夫人的娘家和韶儿的外祖范家要派人告知。另外,因着老夫人有品级在身,还要上报朝廷……   ☆、第二十五章 恶仆 仅仅是老夫人的丧事就是一番折腾,然而还有张家二郎的死讯。“一同发丧吧,先立个衣冠冢,等我将相公接回来再安葬。”屈羽揉揉额角,他毕竟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郎,如此大事应对的还有些吃力。 出殡当日,老夫人娘家和范家都派了人来吊唁,其余的只有街坊邻居送了两吊纸钱。小韶儿作为张家仅剩的男丁,不仅要给老夫人摔盆,还要给亲叔叔当孝子,一日的折腾下来,第二日便生了病。 大户人家出殡一日是不算完的,因着老夫人在娘家辈分高,娘家的侄孙们要给老夫人挣个体面,所以一场丧事愈发繁琐,屈羽被拖住,只得将小韶儿托付给许先生和府中的下人们。 一日的忙碌下来,屈羽顾不得腹中空空,连碗米汤都顾不得喝,就带着老管家、秋霜匆匆回到后院探望小韶儿。 走到韶儿的窗外,屈羽突然停下脚步,只听屋里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说:“小主子,不要与那女子亲近,她虽占着二少夫人的名头,可毕竟是外姓人,哪有咱们这些家生的奴才与您是一心的呢?就说今天吧,她明知道小主子你生病了,却连一面都过来瞧瞧,老夫人在的时候她做的多好啊,老夫人这才刚走……” “少,少夫人……”老管家扯扯屈羽的衣袖,轻轻地叫。 屈羽摇摇头,只听屋里的另一个女人继续说:“就是,老管家也不知道收了那女人什么好处,竟然吃里扒外,护着那女人跟什么似的,小主子趁着这次就让老管家离开府里吧……” 屈羽听不下去,抬脚进了屋里。“小婶婶!”韶儿原本蔫蔫地,见到屈羽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婶婶,怎么才来看韶儿!” 屈羽扫了屋里几个老妇人一眼,并未搭理,直接坐到韶儿的身边,“韶儿乖,有没有好些?许先生开的药有没有乖乖喝?” “少夫人啊!”屈羽在窗外听到的最初的说话的声音开了口,他认得这是老夫人身边王嬷嬷,“小主子年幼,魂轻,昨儿去坟地被冲撞了,喝两碗药怎么管用,这是要请法师做法才行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屈羽不安好心,只找个大夫瞎糊弄。 “你的意思是,张家的列祖列宗不安好心,存心冲撞张家子孙咯?”屈羽斜眼看了王嬷嬷一眼,“今日辛苦几位了,你们都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人,相信主仆一场,你们也想送老夫人最后一程,明日起你们就随我在前面打理老夫人的身后事吧,秋霜,明日你留下来伺候韶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来打扰韶儿休息!” 打发走了几个老嬷嬷,韶儿委屈地抱怨,“小婶婶,你怎么才来看韶儿啊,她们都在韶儿耳边嗡嗡一天了,我都装睡装了三回了,她们老是把我叫起来,可讨厌了!” 屈羽拍拍韶儿的手,“好了,她们被我撵走了,再也不能来打搅你了,你就安心休息吧!” 第二日,屈羽留了秋霜和许先生在院里陪着韶儿,自己在前院忙活丧事后续事宜。中午,老夫人娘家的几个侄孙便带着几个老嬷嬷来找屈羽。 “老夫人尸骨未寒,大表哥就带着人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么?”屈羽冷冷地看了躲在人后的几个老嬷嬷,“而且,弟媳是上了张家族谱的,死后也要供奉在张家祠堂的张屈氏,您又是姓什么,竟来管张家的家事?” 屈羽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然后不等来人回击,他便开口叫老管家来,“既然大表哥要过问老夫人怎么分的家产,那不妨把另一位亲家一起叫来听听!” 这另一位亲家是指韶儿的外祖范家,此次来奔丧的是韶儿的亲舅舅,张家大嫂的亲哥哥。人到齐了,老管家同许先生拿出了老夫人的遗嘱。 这份遗嘱,明显就是老夫人为韶儿设想,将自己的嫁妆留给小孙媳妇,无非就是想笼络住小孙媳妇,让她多多照顾小重孙,为他找一个助力。不然小韶儿年幼,继承了偌大的镇国公府,这就如同稚子抱金于市,很难不惹人眼热,比如现如今的老夫人的娘家侄孙。 范家舅舅也在朝中有差事,经历了不少事,老夫人的盘算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这等为了唯一外甥好的事,他自然百分百支持。有了范家的支持,老夫人的侄孙们没讨得半点好处,反而被奚落地灰头土脸,愤愤地告辞离开。 “且慢!”屈羽叫住众人,“奶奶虽然将名下的产业留给了弟媳,但是没说将身边得用的人也留给弟媳,弟媳听说几位嬷嬷是奶奶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忠心耿耿,如今得见果然如此,忠于旧主不改其节,令人钦佩不已,奶奶不在了,弟媳也不好勉强几位继续留在张家屈意奉迎,不如大表哥就将人带回去吧,也全了几人忠心!” “你敢!婢子侍奉了老夫人一辈子,凭你也敢将吾等撵出去!”王嬷嬷厉声尖叫。她们都没想到屈羽竟在老夫人丧事未竟之时啪啪啪打老夫人娘家的脸! 屈羽没搭理她们,只对身边的老管家说:“送客!”说着率先起身要回后院看韶儿,走到门口,突然想到:“她们既然已经不算是张家的仆役,那她们的亲朋故交都跟着一起走吧,从今天起不得再到张家的产业做事,老管家拟份名单,尽快找人顶上!”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丝毫不理会身后乱成一团。 屈羽原本打算等老夫人的丧事一结束就兑现自己对老夫人的诺言,亲自去西北边城寻回张家二郎的遗骨,没想到他还未提出便出了这等岔子。 今日虽然处置了几个老刁奴,算是杀鸡儆猴,但是他此去顺利的话也要小半年,怎能保证府中其他奴仆不会欺主年幼,生出二心?如此,将小韶儿独自留在府中他怎能放心的下?   ☆、第二十六章 威胁 送走了老夫人娘家的几个侄孙,屈羽去到后院陪伴小韶儿。老管家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老管家有话尽管说便是!”屈羽对老管家还是挺尊敬的,管理张家几十年,还是忠心不改,确实值得人尊敬。 “二少夫人,老奴逾越了,只是老夫人尸骨未寒,您这样对几位侄少爷是不是……”老管家终究还是没把“太过分”三个字说出来。 “我也不想的,如今张家只剩我与韶儿两人,多一个依仗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可是几位表哥摆明了想依仗身份拿捏我二人。若是今天我不硬气起来,日后韶儿当家还不知要被怎样摆弄呢。总归别人眼中我是个外姓人,最多被人闲话几句,总比日后韶儿难做人要好。”屈羽也没跟老管家说虚的。 老管家叹了口气,想起当日张家衰落,老夫人娘家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援手之意,“也罢,老夫人人也不在了,日后这门亲戚不走动就是了!” 老夫人刚刚过世就断了走动,屈羽相信依老管家的品性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想来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这样也好,虽说现在少个庇护他们的人,但是将来韶儿掌家也会少个掣肘的人。 “就依老管家的意思吧,韶儿舅舅那里却是不要怠慢才好!”屈羽有心在离家之后将韶儿托付给他外祖一家,相信依着范家在外的名声,韶儿不会吃苦头的。 屈羽想法是好的,但是他将这个想法与范家舅舅说了以后,范家大郎苦笑着摇头,“二少夫人,我是韶儿的亲舅舅,若是能庇护于他,怎会袖手不管,只是,哎,说出来也无妨。我范家碍了今上的眼,今上正在找机会发落我范家,我只担心韶儿到外祖家非但没有得到庇护反而受了连累。” 如此韶儿竟然无处可去了?屈羽皱起眉,答应了老夫人的事他不想反悔,可韶儿身边还真不能离开人。 “二少夫人若是别无他法,我还有一二至交好友,可以将韶儿暂时托付。”范家大郎提议。 屈羽摇摇头,语气托付给不认识的人,还不如将韶儿托付给许先生,起码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许先生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看看韶儿的意思吧!” 韶儿今年虽然只有六岁,却是个主意正的,否则那几个老刁奴在他耳边谗言一天,他也不会丝毫不为所动。听了小婶婶的意思,韶儿既没答应去舅舅好友那里,也没答应由许先生照顾。 “太奶奶的遗愿韶儿也听到了,虽说是托付给小婶婶的,但是韶儿是张家唯一的男丁,太奶奶的遗愿理当由韶儿来完成!”意思就是要与屈羽一同去边关寻回小叔的尸首。 两个大人自然是不同意的,西北边关那是什么情况?说是尸横遍野都不为过,别人躲都来不及,如果不是答应了老夫人,屈羽这辈子都不会去的,又怎么会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去冒险。 韶儿也不辩驳,舅舅和小婶婶都是为他好他明白,所以舅舅和小婶婶一通说教他都老老实实听着。看着韶儿受教的态度,两个大人放心了。 韶儿态度虽好,但是依旧不肯跟舅舅去别人家。范家舅舅也没勉强,他与许先生同朝为官多年,对许先生的人品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许先生能全须全尾地离开朝堂还多亏了他家,所以将韶儿托付给许先生他是放心的。于是,范家舅舅满意地回家了,家里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他,他实在不方便多留。 等范家舅舅一走,韶儿立刻变了卦,无论如何都要跟小婶婶去边关,“我可以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小婶婶。若是小婶婶不信,咱们比试比试便是!” 屈羽怎会跟一个孩子动手,所以韶儿先动手了,一番比斗下来,屈羽不得不承认,家学渊源很重要,如果不是韶儿年纪尚幼,力气不足,他还真不一定能赢。 “奶奶说过不许张家男丁学武,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屈羽制住韶儿问。 “就是小婶婶你练的时候,我看过啊,看几次就会了。”屈羽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他累死累活被老夫人扒了几层皮才学会的东西,小家伙看几次就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放开小家伙,“怎地也没停许先生说你念书这般聪明,看几遍就会了。” “因为我没让许先生知道啊!”韶儿得意地仰起小脸,“爹爹留下的兵书我都看过了!” 屈羽忍不住泼冷水,“看过不代表看得懂,你都懂了么?” 韶儿果然瘪了,说实话懂得真不多,毕竟只有六岁再聪明也有限,“去寻小叔又不用兵法,我一定要跟小婶婶同去。”他是张家唯一的男丁,张家的女眷就该由他来保护! “不行!”屈羽也不松口。俩人谁也不能改变对方的想法。 屈羽最后选择妥协,反正清理那几个老嬷嬷还留下一个烂摊子,底下的铺子还要重新安排人手,都安排妥当还要不短的日子,总有办法留下小家伙。 “小婶婶不要想偷偷把我留下哦,我会偷偷溜出去。只有我自己去边关,说不定会遇上雕儿手,把我捉去卖掉!”小韶儿吓唬屈羽。 “啐,被卖掉也是活该!”话虽然如此说,屈羽还真不敢撇下他偷偷去西北了。“你若非要跟着,那我便不去了,最多将来到了底下,再让奶奶罚我便是!” “小婶婶,你答应奶奶的,做人怎能言而无信?” “那便过几年,等你娶了亲,让你媳妇管着你,我再去便是!” “边关年年都有战死的人,过几年再去,说不得埋葬小叔的人都死了,我们问谁去?” 磨来磨去的结果是屈羽没了脾气,他想过偷偷撇下韶儿然后多找些人手看着他,可是终究怕个万一,最后还是许先生劝他,“与其如此,二少夫人不如多带些人手保护你们同去,我听说西北最近太平了不少,你们快去快回,想来不会太过危险。”   ☆、第二十七章 遇袭 屈羽与韶儿磨来磨去的时候,已经回到京城复命的的顾兴戟从怀里掏出一块鱼形玉佩在自己的寝宫里望月发呆。 这原本是傻二郎常常会做的事,自从傻二郎去了之后,顾兴戟继承了他这每日一呆的习惯。随侍们都以为他们的主子是为了纪念那位为了他死去的傻子侍卫。 事实上,只有顾兴戟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怀念。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回到这牢笼般的皇宫,他根本不稀罕皇子的身份!他宁愿做那个被奶奶疼爱着的傻子,还有他的小媳妇,他还没有见过呢! 没错,顾兴戟现在也可以叫傻二郎张武。 顾兴戟还记得三年前那一日,蛮子忽然扣关,大军压境,作为右将军顾兴戟奉命绕道从侧面迎敌,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兵行半路,他所带的右翼大军遭遇伏击。 敌人突然出现,大军措手不及,一时慌乱,顾兴戟也被摔下马,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指挥兵士们反击。敌人将领眼看伏击计划不得成功,抽箭向顾兴戟射去。 顾兴戟一边砍杀敌人,一边还要指挥兵士变换阵型,已是□□乏术,根本没有注意到向他射来的冷箭。 一直近身守护的侍卫们被敌人冲散开来,回护不急,只能大声提醒主子危险。等顾兴戟注意到冷箭,已是躲避不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冲到顾兴戟面前挥刀砍断射来的羽箭。众人还未松一口气,第二支地三支羽箭已到跟前,来人勉强砍落第二支羽箭,第三支羽箭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躲避。 即使能躲,他也不会躲避,因为他的身后就是皇子顾兴戟,如果他躲了,那这破空而来一箭会让顾兴戟必死无疑。 于是,张武死了,傻二郎为了这辈子唯一的朋友挡了一箭,死了。周围喊杀声一片,顾兴戟仍能听到利箭穿透皮肉的声音,不仅是张武的,也是他自己的。 这一箭的力量绝不仅仅是普通人力可为的。顾兴戟抬起头,就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两个敌军兵士合力发射的弩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顾兴戟最后一个念头是,敌人何时有了这等厉害的兵器?顾兴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事实上,等元帅亲自带兵前来救援,找到他的时候,军医确实诊断他已没了气息,但是等众人将他的尸体带回大营,他又醒了过来。 能活下来最高兴的不是顾兴戟而是大帅。就算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帝的儿子,在自己手底下没了,就算当下自己还有用不会受罚,但不妨碍将来皇帝卸磨杀驴啊! 在大营里醒来,顾兴戟就不再是原先的二皇子了,他的脑海中不仅仅有宫中的尔虞我诈,也有张家的温情脉脉。从那一天起他是二皇子顾兴戟,也是张家傻二郎张武。 顾兴戟猜测了很久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没有得出什么靠谱的结论。能下地的第一天,他便带亲随几人再次返回被伏击的地方。 当日被伏击身亡的兵士被就地掩埋在此。过了多日,尸体都已腐烂,面目已经无法辨认,还是顾兴戟眼尖,看到露出一小角的鱼佩,才找到张武的尸体。 顾兴戟看着张武的尸体半晌,弯腰将鱼佩抽了出来,然后下令,“烧了吧。” 亲随们都是顾兴戟从京城里带出来的心腹之人,对于他的命令只有服从,从不会提出异议。“甲六,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顾兴戟问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的侍卫,原先那个憨傻的身影已经被别人取代了。 对于救命恩人却能下令毁尸,在这重视身后之事的国家,无疑冷酷无情的最佳表现。 “甲六不敢!”甲六中规中矩的回答,“主子的命令都是有深意的,甲六不懂却不会怀疑主子的命令。” 顾兴戟点点头,“骨灰收敛好带走!”留下这个命令,顾兴戟翻身上马,率先离去。看着张二郎的尸体被一点点烧光,他有种自己被烧掉的错觉。 甲六说的没错,他下令烧掉张武的尸首是为了便于他日将张二郎送回故里,然而等火烧起来,那别扭的感觉,让顾兴戟想离得越远越好。 亲随们收敛了张武的骨灰,却没人敢问主子要如何处理,于是张二郎的骨灰便被带回了营地,在顾兴戟不知道的时候混进了他的行李中。 一个侍卫的死并不会影响什么,即使这个侍卫出自护国公府,也不代表他的死有多重要。所以,张武的名字只是被大营里的书记官加入了阵亡将士的名录中,并未上报,直到两年多以后,二皇子回朝复命,阵亡的名录才被交给兵部。 随着阵亡将士抚恤层层下发,张家的管家这才得了信儿,他们傻傻的二少爷已经留在西北再也回不来了。张家上下都没想到的是,傻二郎的不仅没留在西北,反而跟着二皇子回了京城还进了宫! “主子”近侍距离几步远的时候便出声,等主子回神,才禀报:“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张家老太君月前病逝。”不怪近侍如此小心,主子受伤之后忽然开了窍,拳脚武艺厉害的不得了,人也变得警惕,贸然靠近即使主子在发呆也逃不过被揍的命运。这都是血泪的经验! 听到近侍的报告,顾兴戟握紧手中的玉佩,“其他人如何?” “前护国公夫人,湘蓉公主已在三年前香消玉殒,张家现在只剩承袭父亲爵位的护国公和他的小婶婶屈氏。”近侍言简意赅的禀告了张家的现状。 “屈氏?”这就是张二郎心心念念,到死不忘的小媳妇么?姓屈?“闺名为何?” “这……”近侍不知道主子竟然会对一个寡妇感兴趣,所以并没有细查这个屈氏的来历,“属下不知,属下这就去查!” 顾兴戟点点头,等近侍要告退的时候却突然改了主意,“不用了!不用去查张家的事了。”   ☆、第二十八章 信物 近侍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但是他只管服从就好。顾兴戟挥手示意近侍退下,他则继续赏月。 近侍恭敬地退后几步,转身离开时却险些撞上四皇子,近侍立刻要下跪请罪,却被四皇子扶住。顾兴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摆摆手,示意近侍悄悄退下就好。 近侍躬身离开,心里默默为四皇子祈祷,希望四皇子不要没吓到主子反而被主子痛揍。 顾兴戈当然没被揍,但也没如愿恶作剧成功。顾兴戈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少年人该有的样子,撇撇嘴,“哥去了一趟西北,功夫厉害了许多……” 顾兴戈话没说完就看到顾兴戟手里的鱼佩,突然伸手夺了过来,“没见过哎,定情信物?” “嗯,定情信物!”出乎顾兴戈意料,顾兴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险些惊掉了下巴。 趁弟弟惊呆的功夫,顾兴戟劈手把鱼佩夺了回来,塞进胸前的衣襟里。 “哥,嫂子是哪里人?漂亮不?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顾兴戈丝毫没有人前傲娇少年模样,在哥哥面前他完全是个中二少年,“不对,那块玉质地不错,值些银子,随随便便就能拿来做定情信物,嫂子家境定然不错。我想想,那边的官员哪家有适龄的女孩……” 顾兴戟抬手揉揉弟弟的脑袋,“都说是定情信物了,怎么能是随随便便啊?” “不是随便?”顾兴戈瞪大了眼睛,“哥,你们不是已经……,不行,哥,你可是皇子,一般人家的姑娘哪里配得上你?若是你真的喜欢就纳回来做个侧妃就好,正妃还是挑个能帮得上你的……” 顾兴戈越说越来劲,顾兴戟忍无可忍弹了弟弟一个脑瓜崩,“胆子不小,哥哥的婚事也敢管了?行了,暂时你还没有嫂子,这玉佩是定情信物不假,但不是人家姑娘送我的,而是送给张家二郎的!” “张家二郎?那个傻子?”因为哥哥在前线,顾兴戈一直很关注战场的动向,自然也知道张二郎为哥哥挡了一箭身亡的事儿。 “客气点,那是你哥哥的救命恩人!”顾兴戟板起脸,如果是原来的他,弟弟这么说他是不会在意的,可是现在,他会觉得很不舒服。 “好吧,张二哥!什么样的姑娘会送定情信物给……张二哥?”顾兴戈吧到了嘴边的傻子傻子换成了“张二哥”。 “是他新婚的妻子。”顾兴戟替素未谋面屈氏感到委屈,“两人连一面都没有见到,那姑娘是跟公鸡拜堂的。” “啊?那这信物是哪里来的?”顾兴戈也来了兴致,追问道。 顾兴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说。他对屈氏的感觉很复杂,他可以坦然接受张二郎的记忆,接受张二郎的一身武艺,也可以把二郎的奶奶当做自己的祖母,把张二郎的侄儿当做自己的侄儿,可是只有屈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方面他觉得朋友妻不可戏,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本该就是自己的媳妇。“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张二郎是为我而死的,我有责任照顾他的家人。” “哥,你变了,原来你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你身边的侍卫也不是没有为你死的,可是你最多派人送些金银,却从没将他们的家人当做自己的责任!”顾兴戈严肃起来,他发现这次哥哥回来之后感情丰富了许多,以前他跟自己也算亲近却不会摸摸自己的脑袋,也不会弹自己脑瓜崩。 “也许吧,但是张二郎是不同的。那一支箭穿透了张二郎的心,射在这里!”顾兴戟比比自己的心窝。也许这是自己有了二郎记忆的原因? “好吧,可是现在不是哥你报恩的好时候,朝堂上已经为你吵翻天了,你称病躲清闲也就罢了,这时候离京是万万不妥当的。”顾兴戈认真替哥哥筹划,他知道哥哥不在意这些。 “你还没入朝,怎会知道朝堂上的事情?”顾兴戟不知道何时他一直护在身后的弟弟长大了。 “这事儿不是秘密,有耳朵的都听说了,就只有哥你躲在寝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顾兴戈没说朝中有他的耳目,不是信不过哥哥,只是不想哥哥为此烦心,“哥你这次立了功,按理当赏赐的,可是你已经是皇子了,如果要赏赐就只有封王,可是大皇兄还没有封号,朝中有人想借机坐实大皇兄的太子之位,这事儿说到底还是立谁为储的事儿。” 顾兴戈说的云淡风轻,可是顾兴戟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立储?父皇只有三个成年的皇子,自己在朝中无甚根基,母族也不看好他。至于老三,母亲只是一个才人,还是生了皇子之后才进的位分,娘家也没什么人,也没能力跟大皇兄挣。 剩下的皇子,老五也才六岁,只有兴戈将要成年,如此说来,“外祖那里有想法?” 顾兴戈没有否认,“要我说,大皇兄心性仁慈,如果大皇兄即位,咱们兄弟才有好日子过,当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的!”外公不仅有想法,他们还筹划着即使不让哥封王也不能让大皇兄被立为储君。 顾兴戟拍拍弟弟的略显单薄的肩膀,“辛苦你了,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你想要的,哥就帮你得到,你不喜欢的,有哥在就没有人敢逼你!” 顾兴戈冲哥哥露出少年人应有的天真笑容,“谢谢哥!我现在就想要个二嫂,你给我找一个呗!” “臭小子!”顾兴戟又伸手揉揉弟弟的脑袋,“不是有一个么,连大侄子都给你生了!”想起自己的长子,那个包子一般的小家伙,弟弟将他照顾的很不错啊。 顾兴戈撇撇嘴,那个贱女人哪里配得上哥哥?“哥回来都没过问么?那个女人生孩子难产死掉了!”至于是真难产还是假难产,顾兴戈表示,他是个男人哪里知道那么多? “哥,虽说朋友妻不可戏,但是你也说了,那女子只是跟公鸡拜堂,严格说来还不是张二哥的妻子,所以,如果你真的稀罕……”   ☆、第二十九章 迷路 顾兴戈一劲儿游说哥哥给自己找个嫂子,顾兴戟哭笑不得。如果真的要有个人陪伴在身边……顾兴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半鱼佩的主人。 在张二郎的印象里那是一个娇小貌美的女子,尽管从未见过,可是屈氏的形象在二郎的记忆里是无比清晰的…… 不管怎样,她是二郎名义上的妻子,自己以照顾朋友亲人的名义先将人接到身边照顾再说吧。 顾兴戟想亲自去接人,但是朝堂上一时半日还吵不出结果,他暂时也无法离开。派下面的人去接人当然也行,但是顾兴戟还想祭拜一下张家老太君,总归张家就在那里,人也跑不掉,多等几日也不妨事。 顾兴戟没想到,张家就在那里是没错,可人是长了两条腿的,不止可以跑,还能带人跑。等朝堂上终于吵出个结果已经是大半年之后,如果不是西北烽烟再起,两派的人还要继续吵下去没完没了的。 也许没完没了正是外祖一家所期待的,但是西北羌族再次来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顾兴戟的“病”终于好了,请求再战,然而这次不论是大皇子一派还是外祖一家都不希望他再次领兵。 大皇子一派的人的想法好理解,自然是不希望顾兴戟执掌兵权、再得战功。而外祖一家的想法要复杂得多,既希望顾兴戟能得兵权,又怕皇帝为了制衡几个皇子的势力,把太子的名头给了大皇子。别人执掌了兵权,他们最多想办法拉拢便是,但是太子的名头给了大皇子,再想把他撸下来要费事的多。 西北告急,朝堂上几个人还在吵来吵去,顾兴戟一怒之下又“病”了。这次病的比先前严重得多,除了近身伺候的两个人,旁人都不见了。 顾兴戟在寝宫里陪儿子玩了几日,等外面都知道他“病”得起不了身了,他便将儿子托付给弟弟,自己则悄悄换了侍卫的衣服,出了皇宫直奔张家。 顾兴戟为了将要见到那个人忐忑不已,却不知屈羽已经包袱款款,带着侄儿准备远赴西北找相公……的遗骨去了。 等顾兴戟紧赶慢赶到了张家,却得知夫人带着小公爷已经离开多日了! “西北也是想去就能去的么?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个孩子,没事儿瞎添什么乱!”顾兴戟怒了,民间的消息不灵通,朝廷上战报一封接一封,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顾兴戟是秘密出京,身份不宜宣扬,所以老管家并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只觉得一个陌生的汉子对自家夫人管的太多。“主人都不在,不方便待客,这位公子若是无事……” 知道屈氏带着张家唯一的根儿去了西北,顾兴戟心里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立刻追上去,但是他不能离开京城太久,只能派了心腹侍卫去追人。他自己则匆匆祭拜过老夫人,转而日夜兼程回到京城,这次西北之行,皇帝准也的准,不准也得准! 顾兴戟赶回京城恰巧碰上皇帝下旨,封他为宁王,带兵十万援助西北。他惊疑不定,皇帝为何突然改了主意?朝堂上的风向何时变了? “哥!”顾兴戈抱着小侄儿亲自给哥哥送来虎符,“朝堂上的事儿有我在,你在前线千万小心,这次已经没有张二哥在了!弟弟和侄儿还等哥哥你回来当我们的靠山呢!” 顾兴戈一句话就让顾兴戟明白了,弟弟一定为他出了不少力。 看到哥哥的眼神,顾兴戈就明白了哥哥在想什么,“也没什么的,就是跟外公和舅舅他们说,兵权还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比较放心,即使失了某个名头,只要手里有兵权,夺回来也是轻而易举的!” 顾兴戟知道事情没有弟弟说的那么简单,“你为哥哥做的,哥哥都记着了,哥哥说过的话永远有用,哥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兄弟俩并没有感性太久,西北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来,顾兴戟再也耽搁不得了,第二日就点齐兵马出征西北。 离了京城的地界,顾兴戟立刻派心腹带领八千骑兵先行,一来是缓解边城的燃眉之急,不至于在援军到达之前失守,二来是希望可以截住张家的俩人。如果不是主将不能轻易离开大军,他都恨不得亲自去截人。这俩人被他找到,一定要狠狠打屁股! 顾兴戟心急火燎地想找的人正悠哉悠哉地乘着马车往西北去。民间都知道半年前二皇子打赢了西北羌族,班师还朝,却不知道仅仅隔了大半年,西北的蛮子再次来犯! 等一大一小发现不对劲,他们已经行至天水城,还有不到三日路程就要到阳关城。出了阳关城就是羌族活跃的地方了! 屈羽带着一进天水城,就发现路边挤满了衣衫褴褛的难民。打听之后才知道,羌族再次来犯,阳关城已经被围困多日,这些难民都是从天水城外的村镇上逃回来的。据说,阳关城久攻不下,羌族已经有意绕过阳关城,直接来袭天水城。 屈羽和韶儿带来的人听说之后,立刻要求离开。这些人都是屈羽雇佣的镖师,不是屈羽不想带亲信过来,而是家中还需要护院守护,他总不能把人都带走,家里没人照看。原以为我朝刚刚得胜,羌族会老实一阵子,他们去阳关城转一圈也不会太过危险,没想到羌族这么快就再次来袭,这些雇来的镖师就有些靠不住了。 已经到了天水城,再转回去,屈羽心里有些不甘心,但是他又不敢拿韶儿冒险,只得休息一晚,先回去再说。 然而,仅仅是一晚的时间,羌族的骑兵就绕过了阳关城,打到了天水城下。幸而天水城的守将似乎早有早有准备,羌族的骑兵第一日进攻并未讨到好处,城中的百姓松了口气,然而再想离开天水城是不可能了。 屈羽第一次发觉战争就在身边,喊杀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他怕了,并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怕张家唯一的苗苗会断在自己的手里。 心怀这样的担忧,屈羽夜里也无法休息,他想着这天水城依山而建,实在不行就带韶儿躲到山上去。羌族人是为了财帛,应该不会费事搜山。 打定主意,屈羽收拾了东西,又跟客栈的小二买了些干粮,只等天亮之后就带着韶儿上山,然而,羌族人没有给他等到天亮的机会,夜半的时候再次发动了进攻。 喊杀声一起,屈羽就惊醒了,抓起行李,背着还睡眼朦胧的韶儿冲向马棚,找到自家的马匹,立刻翻身上马,向着山上跑去。 不是他不仗义,不顾同行镖师的死活,而是他能力有限,只能保护韶儿一个人。也幸好屈羽没有多耽搁,不然他和韶儿也逃不脱被俘虏的命运。 原来,天水城在阳关城东南,有阳关城在前抵挡外族,天水城只能算是二线补给城市,防御力量并不充足,白天一场战斗虽然险胜,但是守城将士损失不小,羌族又不按理忽然夜袭,守城的将士措手不及,防守不足,没多久城门就被攻破了。 城内的百姓没想到,白日里英勇保护他们的守城将士到了夜里会变得这么不堪一击,有些人还在梦里就被俘虏了。 屈羽和韶儿虽然讨到了山上,但是并不意味着这就安全无虞了。如果羌族人丧心病狂到放火烧山,他们依旧逃不过一死。屈羽不敢把自己和韶儿的性命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 所以,屈羽带着韶儿没有像其他逃进山里的百姓一样找个山洞躲起来,而是带着韶儿翻过山去,希望能绕出城去。 马匹在山上行走并不方便,但是屈羽不敢把马扔掉,因为如果一旦他们真的绕出天水城要赶往下一个城镇还需要马匹代步,不说韶儿年幼行不得远路,就说他们要保命就一定要比羌族人快才可以。 屈羽想的是很长远,但是他们刚刚翻过一座山就迷了路,在山林里转了三日仍没有找到离开的方向。屈羽后悔了,连当地百姓都不会翻越的山,他一个外乡人还带着韶儿就这么想当然地一头扎了进来! “小婶婶别这样,往好处想,咱们出不去,蛮子也找不到我们啊!”韶儿依靠着屈羽安慰道。 韶儿可以乐观,但是屈羽却乐观不起来,他带的干粮已经不多了,即使省着吃也坚持不了三天,再找不到出路,韶儿就要饿肚子了! 又在山林里绕了一天,屈羽决定明日就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不管是走到树林的伸出还是走回来时的天水城,都听天由命了! 韶儿对小婶婶的决定没有异议,只要小婶婶还在,他就还有亲人、有家,所以他不怕。只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第二天,两人走了大半日,停下歇息的时候,屈羽将最后一块干粮掰成两半,给了韶儿一块,另一块又放回了包袱里。韶儿还没来得及推让,二人就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第三十章 残兵 窸窸窣窣的草动声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金属碰撞声。这些日子在山里转圈圈,屈羽和韶儿听了不少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多是一些小动物。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屈羽总会想办法捉了来给韶儿加餐。 然而今天的动静不似从前,就连被系在树上的马匹也不安地动来动去。屈羽担心是羌族追了上来,他没敢托大,赶紧将韶儿送到距离马匹较远的一棵树上,他自己则悄悄藏到草丛中。 没一会儿,几个铁甲兵士互相搀扶着走近了屈羽留在原地的马匹,“大哥,这里有匹马!” 一句话让几个挂了彩的男人迅速警戒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被叫做大哥的男人警惕地扫视周围,“大家围成一个圈,伤重的在中间,注意四周!” 屈羽听到熟悉的汉话,悄悄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敌人。树上的韶儿对小婶婶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动,这些人一身血,虽然是我朝兵士的装扮,但说不定是逃兵,他和小婶婶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那些人警戒了一会儿也没发现异常,有些放松下来,带头的将军却道:“别放松!这马儿的主人就在附近!”这马儿被拴在书上,周围的草地并没少多少,可马儿肚子是饱的,明显是主人牵到这儿的。他们在山中行走两日才到这里,说明主人至少也走了两日,马匹并不适合山林中行走,主人却没有舍弃它,说明主人还需要它,所以说不定马匹的主人正躲在某个角落准备着夺回马儿。 “这位朋友!吾乃是武朝二皇子、援北大将军顾兴戟麾下百夫长,路遇羌族突袭,与几位兄弟同大军失散,迷路至此,并无恶意,还请朋友出面一晤!”男人突然将刀刃向下面向自己,对着山林抱拳朗声道。 屈羽与树上的韶儿对视一眼,屈羽示意韶儿不要轻举妄动,他自己则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你说你是援北大军,你们是何时遇到敌人的?大军现在何处?” 兵士们见到草丛里站出来一个“文弱”的少年,先是一惊,随后松了口气,这人看起来危险性不大。“我们是先头骑兵,大将军命我等快马速援阳关城,两日前我等路过天水城,不想敌人突然出现在城外,我等淬不及防,八千兵马被打散,我与几个兄弟意外逃入山中。” 屈羽听到兵士们的话,不动声色地背回手握紧藏在身后的银枪,“你们说两日前被敌人袭击,可是羌族占领天水城至少有四日,你们却连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么?” “什么?!”领头的百夫长听了屈羽的话大惊,下面的兵士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小头头消息还是稍稍多些的。这两日他们虽然急行军,但是依旧有派斥候查探前方动向,可是回来的斥候丝毫没有提及天水城已被敌人占领的事! “坏了!”百夫长转头对几个男人说,“我们必须赶紧寻到偏将军,若是他们躲入城中,兄弟们都难逃一死!”这八千骑兵可是援北大军的最精锐的主力,若是还没到阳关城就被全歼,他们就是死了也丢人! “可是都已经两日,该进城早就进城了……”百夫长身边的一个汉子憨憨地直白道。 “那也要去找!”百夫长等了身边的汉子一眼,“这位义士,我等要去追偏将军,还请义士帮忙将天水城的消息传递给大将军!” “你们这么多人,分两拨,一拨追人,一拨传信便是,干嘛劳烦我们?”韶儿说着话,从树上跐溜滑了下来。 “韶儿!”屈羽连忙上前将韶儿拉到自己的身后、护住。 几个当兵的没想到这个文弱的小少年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娃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方都沉默了,忽然屈羽想到什么,开口问:“你们刚刚说这次援北军主将是二皇子?你们可知道他身边护卫长是谁?” “主将身边的都是大内侍卫,他们的统领是宋宣宋大人!皇子身边还有一波近侍是以干支排序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统领是谁。”百夫长身边的莽汉子也没隐瞒,屈羽问什么就答了什么。 “你这般竹筒倒豆子般痛快就将大将军的底露了,也不怕我们是羌族的探子?”韶儿在屈羽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嗤笑这群莽汉子。 韶儿这一说,百夫长也意识到身边的汉子说了不该说的。实在是眼前的组合让人生不出一点警戒的心思!“你们是敌人的暗探吗?”问话的同时,百夫长握紧手里的到,若是他们真的是暗探就只能拼死留下他们的命了。 “嗤,如果你是暗探,你会告诉我们吗?”韶儿再补一刀。 “韶儿!”屈羽将韶儿的脑袋塞回自己身后,“我们不是什么暗探,我们是武朝子民,此次是打算到边城寻人的。” “寻什么人,也许我们兄弟认识呢?”百夫长终于长了个心眼,试图套屈羽的话。 “是我小叔!”韶儿突然伸出脑袋答了一句。 “韶儿!”屈羽扭身瞪了韶儿一眼,“几位,我们可以帮你们去给大军送信,只是我们也迷失了方向。” 百夫长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刚刚这位小兄弟说的对,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两位若是愿与我们同行,我们可以带你们走出山林。”百夫长想的是近距离观察一下屈羽二人,若他们真的是探子,总会露出马脚。错误已经犯下,他总要想办法弥补。 “行,我们可以跟你们的人同去给大军报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屈羽想着借男人的身份进入军营寻人,毕竟依他们现在的身份还没等靠近大军就会被人当做探子给射杀了。 等入了援北军大营,即使二皇子天潢贵胄难以得见,总能想办法见到侍卫统领。二郎当初被一旨圣意指派到二皇子身边当侍卫,那同为侍卫其他的侍卫总会知道二郎死在哪里,又被埋在哪里吧? 心中有着各自的小算盘,屈羽带着韶儿加入了残兵的队伍……   ☆、第三十一章 入营 说起来,百夫长领的这几个人虽然是残兵,但到底是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在树林里找路的本事比屈羽强了不少。好吧,出路找不到,至少他们找到了来时的路。 几位兵大哥原本是准备走山路进城求援,可是屈羽却告诉他们天水城已经被敌人占领了,这城自然是进不了了,他们便带着屈羽和韶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与队伍失散的地方,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以期找到队伍。 而屈羽和韶儿则被两个受伤相对较重的兵大哥带着迎着援北大军而去。 因为羌族的人对敌人毫不留手,青壮年的男子遇上了就难逃一死,未免遇到敌人,屈羽一行人昼伏夜出,尽量隐蔽地赶路。 他们一行四个人,却只有一匹马。两个当兵的原本是骑兵,但因为要进山,怕拖累行程,被敌人发现踪迹,马匹在进山前被舍弃了。 “韶儿年纪小走不得远路,两位大哥身上都带着伤,不如你们轮流载着韶儿吧?”屈羽牵着马,意思很明确,“马是我的,我可以不骑,但是我家孩子必须要骑着的!” 俩当兵的确实稀罕这匹马,不管怎样,在山里转悠了好几天,这时候有个代步的工具谁能不稀罕呢?俩汉子稀罕归稀罕,倒也没真起了夺马的心思,抢俩孩子的马,他们五尺高的汉子还真没那么厚的脸皮。 这时候屈羽的话就让俩汉子舒坦了不少,小少年很有眼色嘛!俩汉子推让了一番,到底接受了屈羽的“好意”,只是俩人也没真一直让屈羽走,仨人轮流与韶儿共骑。黄昏赶路,天亮歇息,赶路的速度倒也不是很慢。 四人走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到了歇息的时候,两汉子没停下,“屈小哥,我们估摸着依照大军的速度,今天应该出了承安关,咱们再多走一会儿,大概晌午就能与大军遇上。” 屈羽没有异议,这两日虽然一直在赶路,但因为天黑,他们走的并不快,所以也不是很累,多走一会儿也没什么,而且他也想早点进入大营。进了大营,他离张二郎就又近了一些。 马上要遇到援北军,屈羽觉得还是要嘱咐一下韶儿。于是在轮到他与韶儿共骑的时候,屈羽从背后环抱着韶儿,悄悄在他手上写字。 屈羽要韶儿做到两件事,一是以后不能在人前叫他“小婶婶”,若是一定要叫,就叫“叔儿”。这次他们进入援北军大营,若屈羽还是女子的身份实在不便,而且他也没把握在四面是人的军营中保住秘密不被发现。他仔细回忆了这几日与几个当兵的汉子接触的点点滴滴,韶儿并未当着他们的面叫“小婶婶”,所以他不怕露陷。 屈羽让韶儿做到的另一件事是不能在人前显露武艺。张二郎不是出自没名没姓的人家,只要韶儿表露出要找的人是张武,有心的人都能猜出韶儿的身份。若是韶儿早早暴露他会武功的事儿,将来很可能会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战死沙场。 韶儿聪明也很听话,所以弄懂小婶婶的意思之后,韶儿扭头对着屈羽眨眨眼。屈羽见韶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放心了不少,放松了身体像往日一样赶路。 如两个当兵汉子所料,日头刚升了一人多高,他们就看见了援北军的大旗,黑底上绣一个暗红色的“顾”字。 俩当兵的汉子高兴不已,立刻加快了脚步,本该换人骑马也顾不得了。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几个人遇到了大军先头的兵士。 俩汉子忙不迭地掏出表明身份的名牌,递了过去。“我们乃是先前跟随王偏将先行的兵士,有紧急军情上报。” 先锋小将一手持马缰,一手拿着二人的名牌,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叫了一个传令的小兵拿着二人名牌去向大将军禀报,又留下三个人将他们逼退到路边,下令队伍继续前进。大将军有令要尽快赶路,他不能违抗军令! 四人站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大军继续前行。俩汉子明知前面有危险,也不敢随意阻拦,不然被踩死只能自认倒霉。幸而他们并未等太久,刚刚传令的小兵又匆匆跑了回来,路过他们身边也没停直接往前头跑去,不多时队伍就停了下来。 队伍虽然停下来了,但是除了手持武器守着他们四人的兵士,其他人都井然有序地原地休息,连多看他们一眼都没有。 有过了一阵子,一个中年文士快步走来,先是打量了俩汉子一眼,“你们就是赵树和苏田?这二人是?”虽是问的俩汉子,文士却是看着屈羽和韶儿的。 “我叫赵羽,这是我侄儿,我们到边城寻亲,在山中偶遇几位兵大哥。”屈羽从马上下来,不卑不亢地回答。 文士又打量了屈羽一阵,发现他并无心虚的样子便点点头,“你们随我来!” 屈羽以为文士要带他们去见大将军了,心里还有一丝丝的紧张。文士带着几人走了一阵,到了一个离了原地休息的兵士稍远的地方,他们交谈的声音不要太高的话,旁人是听不到的。 文士与另外几个站在那里的人点点头,然后回头问:“你们说有重要军情禀告,速速说来吧!” 同行的俩兵汉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将他们这几日的遭遇说了一遍。趁着他描述的过程,屈羽不着痕迹地将几个人打量了一遍,安安猜测他们的身份,猜测他们之中会不会有自己要找的人。 兵汉子说的很仔细,中年文士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文士问屈羽:“他说你是从天水城里出来的,城里现在怎样了?” 屈羽摇摇头,将自己何时入城,怎样发现异状,又是怎么逃进山里说了一遍,“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城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听了屈羽的话,文士皱起眉,脸色阴沉地回头看了同伴一眼,“我去禀告大将军!”屈羽的眼神跟着文士,看着他走到一个全身铠甲的人身边……   ☆、第三十二章 初见 屈羽看着中年文士向着一个全身铠甲的人走去,距离比较远,他看不到那人的样子,只能通过那人铠甲的式样猜测,这人或许就是援北大军的大将军? 文士不知在那人身边说了什么,那人似乎向着屈羽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身边站的人不少,可是屈羽就是感觉到那人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一刻屈羽觉得心脏的位置像是揣了个兔子,跳的格外欢畅。 屈羽出身南馆,见多了男欢男爱,他并不排斥与男人相爱,他痛恨的只是迎来送往、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货品的生活,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生出留在张家,只要张武不嫌弃他,就给张武做媳妇的心思。 但是,屈羽发誓,他并不是认定了男人,见了男人就发花痴的人,所以那人只靠一个眼神就让他心悸这件事让屈羽很不自在。屈羽很快调开视线,转身装作与骑在马上的韶儿说话,借此躲避那人的视线。 其实,屈羽只是心虚,如果他转过身再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人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并未给予他特殊的关注。 屈羽跟韶儿说了一会儿话,就听传令兵举着令箭一路快跑队伍的最前头,口中喊着:“大将军有令,继续前进!” 屈羽不懂大将军为什么明知前面有敌人还要继续前进,不过这不归他管,他只想知道,大将军将会如何安排他们。 随着队伍开拔,中年文士又走回了他的身边,“这位小哥,大将军有令,大军继续前进,您二位不是我军中人,可以不随我们同行,为感谢您冒险为我们传递消息,大将军吩咐可以派两个人送你们去承安关。” 屈羽为了难,大军明显是要去前线与敌人交战的,跟着大军走,危险是肯定的。与此相对,有人护送他们去承安关,要安全的多,可是好不容易搭上了援北军,他还没见到埋葬二郎的人,就这么离开他不甘心。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肯定毫不犹豫地跟着队伍走,然而没有如果,他身边还有韶儿在。屈羽犹豫了一下下,刚准备开口说要去承安关,韶儿却先开了口,“叔叔,你们这么多人,看起来很厉害啊!” 文士见韶儿年纪小小,并未深思他话中的深意,只是顺着韶儿的话说,“这些兵士都是精挑细选,严苛训练出来的,自然很厉害。” “小……叔儿,”韶儿险险地改了口,“咱们跟叔叔走吧,有这么多人保护,肯定比两个人保护要安全的多!” 文士被韶儿逗笑了,“小家伙,这么多人要去的地方可是很危险的,两个人保护你们去的地方要安全的多。” 韶儿不在意地挥挥手,“我知道,你们要去杀敌,你们杀你们的,我跟叔儿不去,躲起来就是了!” 文士:…… “韶儿……”屈羽想劝韶儿乖乖去承安关,韶儿却抓住屈羽的手说:“叔儿,如果留在大营里都不安全,承安关就安全了吗?” 韶儿知道小婶婶不甘心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如果放弃了,下次再想如此接近二皇子的近卫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而且,屈羽也觉得他说的没错。 承安关百年之前确实是拦截西北胡虏的险关要隘,然而近些年来随着天水城和阳关城的日益繁荣,承安关的战略地位下降了许多,更多的驻军被派往天水城和阳关城,尤其是阳关城的兵力比天水城和承安关加起来还要多,再加上十万大军,如果依旧不能阻止羌族的脚步,那么一个承安关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我们就待在营地里,哪里都不去,你们就当我们事会跟着你们走的粮草垛好了!”韶儿对着文士眨眨眼,无耻地卖萌。 “你这娃娃怎地不识趣?军营也是你相待就能待的?你老子都不教教你吗?”从文士身边走过的貌似校尉的汉子皱眉对韶儿嚷嚷! 韶儿睨了汉子一眼,“我老子是没教过我,我还没出生他就在那边战死了。”韶儿指指阳关城的方向,“我祖爷爷,我爷爷,我叔公,我二叔也都死在那儿了,所以还真没有人教过我军营不能待!” 一直目不斜视向前赶路的兵士有不少听到了韶儿的话,不禁偷偷侧目看看说这话人的模样。 汉子也没想到这个小娃娃竟是忠烈之后,还是满门忠烈,猛然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过分了,道歉又拉不下脸来,只能笨拙地挠挠脑袋。 一家男丁都死在沙场之上,这样的人家肯定会被当做榜样大肆褒奖的,文士开始回忆哪一家人家符合娃娃刚刚说的条件。 还没等文士想出结果,一匹黑色无一丝杂毛的战马驮着它的主人走近,“我记得已经下令前进,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沙哑,不难听却让听到的人都抖了抖,大家都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刚刚难为韶儿的汉子匆匆给来人施礼之后催马速速离开。 “大将军,这位小义士想要随队伍同行。”文士立刻弓腰解释自己为何耽搁在此。 被称作大将军的男人,也就是我们的二皇子顾兴戟听了文士的话,转头看向韶儿。眼前的孩子无比眼熟,他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丝毫没有想过可能是二郎熟识的人,只是本能地觉得亲近。 “小牛犊胆子不小,乐意跟着就跟着吧,但是军队里没有闲人,如果想跟着我们就要做事!”顾兴戟半是吓唬半是逗弄的说。 “是你们的人带我们过来的,而且我……叔儿告诉了你们很重要的事,你是大将军也不能欺压我们!”韶儿不乐意。 顾兴戟看着眼前的娃儿,想到自己远在京城的儿子,再过几年是不是也会这么鬼灵精?微微勾起唇角,“我可以派人送你们走,也可以给你们银两和马匹答谢你们。”言下之意是,如果想跟着队伍就一定要干活! 韶儿很严肃地皱眉想了想,“好吧,但是我年纪小,我叔儿也很瘦弱,你不能给我们安排重活!”   ☆、第三十三章 安营 韶儿很认真讨价还价的样子逗笑了众人,顾兴戟笑着答应:“可以,司徒先生,他们交给你安排了。” 说着话,顾兴戟不经意地扫了眼一直牵着韶儿马匹的男子,准确的说该是少年。这不经意的一眼让顾兴戟心里有了一丝异样。他似乎比远看的时候更瘦弱,不过模样真是精致,远不是他们这些在沙场摸爬滚打的糙汉子能比的! “你是这娃娃的叔儿?也是个孩子嘛!”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又一个校尉打扮的汉子出声拉回顾兴戟的神思。 顾兴戟刚刚听到汉子后面的一句话,赞同的点点头,“司徒先生听娃娃的,给他们安排些轻松的活计,好好照顾着!” 前面的话顾兴戟说的真心实意,但是说后一句的时候颇有深意地看了被称作司徒先生的文士一眼。 文士心领神会,立刻弯腰答应,“是,属下定当仔细照料。” 顾兴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对韶儿和屈羽道:“你们定要跟着大军,那就要守军营的规矩,若是出了差错莫怪军法无情!”说完,也不等二人表态,他便策马快行,走到了前面去。 屈羽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竟升起一丝委屈的感觉。屈羽立刻甩甩头,做为大军的管理者,大将军肯接纳他和韶儿进入军队就是格外开恩,他怎能这么不识好歹? “大军没有多余的马匹,你还是骑自己的马吧!”司徒先生的话让屈羽回神。转头才发现司徒先生不知何时已经骑到了马上,“走吧,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吧,有些事情我需要仔细与你们分说分说。咱们边走边说,莫要耽搁了行军。” “是!”屈羽利落地翻身上马。驱马走在司徒先生身边,落后一个马头的距离。 司徒先生与二人说了军营什么时辰起床、用膳,又说了军营中又那些禁忌。屈羽和韶儿都很认真的听着,不时还点点头,表明自己记下来。这样乖巧的少年和小娃娃很得司徒先生的喜欢,便又多说了一些原本可以不说,但是也需要注意的事项。 韶儿只觉得束缚太多,屈羽到底年纪长些,知道司徒先生这是有意提点他们,听得更用心,末了还很真诚地道了谢。 司徒先生点点头,状似闲聊的问起了韶儿的身世,他还记得这孩子刚刚说的,他们一家都是战死在西北,他想确定这是不是孩子乱说的。 屈羽明白大军里不可能随随便便安□□人来,为了保证不被细作钻了空子这样的试探只怕还会有更多。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兵士们,屈羽理解所以也不介意,司徒先生问什么就答什么,只是没有说穿自己是张二郎的妻子,只说了自己是韶儿曾祖母的干孙,受老人家所托,寻回战死的孙儿的尸骨。 司徒先生灵光一闪,问,“小娃娃可是姓张?” 坐在屈羽身前的韶儿扭头看向司徒先生,“先生怎么知道的?我叫张景韶!” “果然,果然!”司徒先生连说两个果然,看向屈羽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不知义士贵姓?” 屈羽被司徒先生看得抖了一下,心下凛然,“不敢,在下姓赵,赵羽!” “姓赵?”司徒先生眼神变得更加诡异。他知道大将军给先锋骑兵的命令,除了支援阳关城之外还有找人,一个姓张的小娃儿一个姓屈的妇人! 如果领着小娃娃的人姓屈,那就不能留在军中,与兵士们同宿。可是这人说自己姓赵,那姓屈的妇人呢?而且小娃儿看起来与他很是亲近,不像是被强迫,难道这人是女扮男装? 这人身份特殊,司徒先生不好大大咧咧地打量,但兴许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这人就做男子打扮,他总觉得这人不像是女子。但这也说不准,记得自己小时候见到张家老太君做男子打扮,英气逼人,丝毫不逊于男子! 司徒先生思来想去,不论这人身份如何,都不能与兵士们混住了。到了傍晚安营扎寨的时候,司徒先生便安排兵士们匀出一顶帐篷给屈羽与韶儿居住。 屈羽只当司徒先生还不放心他,不想他探得军中消息,所以并未在意,请教了一旁扎帐篷的小兵士,也似模似样地动起手来。不过到底是第一次动手,最后还是旁边的兵士看不过去,动手帮忙才把晚上要睡的帐篷弄起来。 屈羽钻进帐篷里整理被褥的时候,只听帐篷外司徒先生问:“赵兄弟弄好了吗?” 听到声音屈羽连忙从帐篷里钻出来,整整衣服才答道:“司徒先生见笑了,收拾的差不多了!”这帐篷是兵士们匀出来的,自然不会像大将军的大帐那样宽敞,低矮逼仄,韶儿勉强能直立进出,屈羽在里面只能弯腰行动。 屈羽却没有抱怨,这样的帐篷一般是五六个兵士睡的,他与韶儿占了一顶已经是司徒先生照拂了,他不会不识好歹。 不过司徒先生似乎是专门过来拉仇恨的,指指屈羽旁边的宽敞的多的一顶帐子道:“我就住在这里,又是可以来找我!” 司徒先生真心不是来炫耀,隐约猜到这一大一小的身份,他也想把自己的帐子让出来,与别的同僚挤挤,但是他的营帐中有许多机密的文书,实在不能随便挪出去。司徒先生也担心自己这一举动会不会让这位“赵兄弟”心中生出嫌隙。 好在屈羽并不觉得怎样。安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帐篷不是想扎在哪里就扎在哪里的,而是有一定的规律,最中心的当然是大将军的大帐,周围是小些的帐子,里面住的是侍卫、幕僚、还有一些品级较高的将领。 司徒先生就在这一圈里,旁的幕僚也是几人合住,只有司徒先生是独居,屈羽猜测是司徒先生营帐中有些不能让人见的东西,连同僚都不能同住,更何况他这突然出现的人?!   ☆、第三十四章 小松 司徒先生住的再外一圈就是屈羽和韶儿住的了。也算是营地的中心位置,相对安全的,屈羽很知足,相反,如果司徒先生邀他同住,他才会很不自在。毕竟,他身上还有张家二郎遗孀的身份。 “多谢司徒先生照拂,在下感激不尽!”屈羽说的真诚,司徒先生放下心来。 “这是应当的,晚膳待会会有人给你送过来,军中条件艰苦,吃食粗陋,委屈赵兄弟和韶儿了!”司徒先生很自来熟地叫了韶儿的小名儿。 “劳司徒先生费心!”屈羽客气地施礼道谢。 “相遇即是缘分,赵兄弟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司徒先生摸摸颌下的山羊胡。 屈羽自然不会拿着别人的客气当应该,又感谢了一番,表示并无需要之后送走了司徒先生。 “小……叔儿,你怎么不直接问问他,小叔……二叔……反正就是叔叔葬在哪里啊?”小韶儿从帐篷里钻出一个脑袋问,显然是听见了司徒先生和屈羽的对话。 “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太直接了吧?而且,司徒先生也不一定知道,等遇到二哥的同僚再打听一下吧?”屈羽也有些为难,不认不识的一上来就让人帮忙,好么? “我倒觉得,如果叔儿你一直都不提这事儿,司徒先生就该疑心了!”韶儿不以为然地说。 韶儿的话提醒了屈羽,他告诉众人来边关的理由是要寻回二哥的遗骨,为此不惜冒险上战场,进入军中之后却绝口不提这事儿确实会引人怀疑!屈羽拍拍脑袋,“是我想太多,被人情世故困住了,还是我们韶儿机灵!” 屈羽揉揉小韶儿的脑袋,跟着钻进帐篷里,既然有人送饭过来,他就抓紧时间再收拾收拾吧,那夜从客栈里逃出来,就一直幕天席地休息,韶儿已经几日都没睡好了,今晚一定要让他好好睡一觉! 屈羽又收拾了一番,就听见外面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喊:“赵兄弟,我给你送饭食来了!” 屈羽连忙钻出去,一个陌生的小兵士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等在外面。“多谢小兄弟,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林,先生给我起名林同松,你看起来没有我大,叫我小松哥吧!”林同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屈羽。 屈羽嘴角忍不住抽抽,“我今年十七了!”屈羽说的是虚岁,他没有很小吧?他已经嫁人三年多了! “什么?”林同松很失望,“我才十五!你真的十七了么?骗我的吧?” “真的!”屈羽嘴角又抽了抽,“我侄儿都七岁了!” 林同松撇撇嘴,“你侄儿,又不是你儿子!好吧,你叫我小松吧,反正先生也这么叫我!吃饱了把碗筷放在食盒里就行了,待会我过来拿!” “劳烦小松了!不知小松你吃了没?不然一起吃吧?”屈羽邀请道。 小松摆摆手,“你的饭食是和先生们一样的,我怎么能吃?你们吃吧!” 听了小松的话,屈羽掀开食盒看了看,里面是一大海碗肉炖菜和两个大白面馒头,很粗陋的吃食,却是军中将领才能吃的,可以想见小松他们吃的只会更差。 “这么多,我和韶儿吃不完,剩下也是浪费,不如小松进来帮忙吃一些?吃完刚好把碗筷捎走,也省的再多跑一趟!”反正也不费什么,屈羽乐得做好人。 小松也看到了大海碗里的肉了,虽然军中隔三差五改善伙食,他也能吃到肉,但是,这是肉啊!谁还嫌肉多的?而且还有白面馒头!小松犹豫了一会儿,咬牙点头,跟着屈羽钻进帐篷里同吃。 小松印证了那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老话,自己吃了一个大馒头,半碗菜,摸摸肚子,半饱!回去吃了他那份就差不多了!只是人家的饭菜让自己吃了一半,小松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我好几天没吃肉了,所以……” “没关系,你们很少吃肉么?不如以后你都过来与我们同吃?”屈羽很真心地邀请。这些饭菜完全够韶儿吃饱,他少吃些没关系,关键是小松看起来很好说话,也许可以让他帮忙打听一下二哥的事情。 想到这儿,屈羽又有些不自在,好似接近小松是别有用心一样。 “还是算了吧,不然咱们仨都吃不饱!”小松摇摇头,偶尔吃一次都赚到了,吃多了以后吃不到更痛苦。 “把你的饭菜也带过来就够了,我和叔儿也可以多吃一个菜!”韶儿靠在屈羽身上说。他今晚吃的不多,除了逃进山里那几天,他吃的东西还从来没这么简单过。即使张家不是什么奢侈的人家,韶儿也不是被娇养长大,但是一顿饭只有一个菜,即使是肉菜,他也觉得不适应。 小松抿抿嘴,显然很动心,但是,“我们吃的都很简单,根本没有这个好吃!” 屈羽笑着又劝说了几句,小松终于同意一起吃饭,几顿饭下来,小松已经跟韶儿和屈羽熟到一起议论军中将领的八卦了。 不用到司徒先生帐子听候差遣的时候,小松就在屈羽的帐子里闲聊,用小松的话说,屈羽和韶儿的帐子比自己充满男人味的帐子好太多了,如果不是司徒先生不准,他都想搬过来一起住了! 这两日的行军下来,已经离天水城不远了,可是敌人却没有出现。屈羽接触不到军情,所以也不知道斥候有没有传回敌人的消息,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到军中的气氛紧张了起来,虽然一切都跟他刚来时差不多。 “这有什么,打仗都这样,你放心,咱们这里安全的很。”小松对于屈羽的担忧丝毫不以为意,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该吃肉吃肉,该八卦也没落下。 这日,小松先是八卦了一个偏将,说了他在城里有一个相好,据说很俊。说完了,小松又觉得今天的话题不够丰满,于是又压低声音靠近屈羽耳边,说了一个关于大将军的大八卦……   ☆、第三十五章 刺客 “你知道吗?大将军每天晚上处理完军务都会坐在营间的空地上看月亮!”小松神神秘秘地样子让屈羽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很隐秘的事,所以很配合地凑到小松身边,没想到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屈羽生在现在,一定会说一句,“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当然,这有点夸张,作为保守的古代人,屈羽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于是他很正经地回答:“也许是大将军在想事情吧?” 小松很严肃地摇摇头,“我听说,大将军上次出征前还没有这个癖好,后来,皇上给大将军派了个侍卫来。据说,这个侍卫是个傻子,每到晚上都会坐在大将军的营帐外看月亮!再后来傻子侍卫为了救大将军死了,大将军就有了这个癖好。” 屈羽听到“傻子”二字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只是小松说的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傻子?侍卫?还是为了救二皇子死的,那么九成九就是二郎了! “你说,会不会是傻子死得不甘心,所以上了大将军的身?”小松摸着没毛的小下巴,脑洞大开,不过很接近真相了就是。 屈羽没有回答小松的问题,而是抓紧小松的手:“你知道他埋在哪里吗?” “谁?傻子?他不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吧?”小松一惊,作为军营里的包打听,他听说过这叔侄二人来这里的目的的。只是值当么?为了个死掉的傻子,再搭上两条人命? “是,他是我干奶奶的小孙子,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接二哥的遗骨回乡安葬。”屈羽很认真地说。 小松挠挠脑袋,他挺喜欢这对请他吃肉的叔侄的,所以,“我也是听说的,上次大将军出征我没来,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不过,这次随大将军出征的人跟上次不全一样,我要慢慢找才行。” “行,等找到二哥,我请你吃酒席!”有线索总比没有强!他初来乍到,不方便在军营中走动,更别说问东问西了,他不想被怀疑成探子被撵出军营。 “二哥原来是大将军的侍卫,或许大将军的侍卫们能知道些什么?”屈羽想到之前自己找人的方向,于是给小松提醒。 谁知小松却摇摇头,“这个我知道,大将军上次出征带的侍卫并不多,死了好几个,剩下的跟着大将军回到京城都受了奖赏,提了官职,这次出征都没跟着来。”司徒先生跟大将军商量军情的时候,他就守在帐子外,没少跟侍卫们唠嗑。不过他们都不太爱说话,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唠了许久也就才得到这么点消息。 屈羽失望了。十万大军,只有一小部分是第二次跟着大将军出征的,要找一个知道当初战事的人是多么难啊! “你别灰心,咱们这里找不到也没关系。大将军上次出征只是右将军,带回京城的也只是少数人,听说大部分都留在阳关城成了守军,咱们这里找不到,等大将军解了阳关城之围,咱们去问问守军就是了!”小松很认真地帮屈羽想对策。 “这么麻烦?咱们直接问大将军不行吗?反正叔儿和我给大将军报过信儿,大将军给我们个信儿,不就扯平了么?”韶儿枕着屈羽的腿没吱声,屈羽以为他睡着了,这会儿突然出声,屈羽吓了一跳。这个小家伙听了多久?小松八卦偏将相好的时候,他没听见吧? 屈羽担心养歪了小家伙,小韶儿却浑不在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叔儿,不如就去问问大将军吧?一句话的事儿!” 小松弹了韶儿一个脑瓜崩,“说的容易,大将军是谁想见就见,谁想问话就问话的吗?” 韶儿揉揉被弹疼了地方,也没生气,他知道小松说的是对的,除了第一日见过所谓大将军一眼,他们已经跟着队伍走了两日,却再也没看到大将军,想问话确实不太容易,但是也比从十万人当中找人要容易的多啊! 屈羽跟韶儿想到一块去了,这两日未免被猜疑,安营之后他都没有走动,或许今晚试试?小松不是说大将军每晚都会看月亮么? 小松还在说什么,屈羽却开始计划今晚怎么见到大将军,离敌人越来越近,他有些等不及了。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当晚敌人先锋小队突然出现,试图烧毁大军粮草,却被早有准备的大将军打的溃不成军,活捉了不少俘虏。 敌人来袭的时候已是半夜,一番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清理了战场,大将军决定连夜审问俘虏,折腾下来,太阳已经出来了,大将军当然没了机会看月亮! 屈羽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离敌人越来越近,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大将军都不会有机会继续他这风雅的嗜好了! 明知如此,屈羽却还是想碰碰运气。由于昨日敌人突袭,今日大军并未像以前一样一早拔营赶路,屈羽和韶儿便一直留在了帐篷里。入夜之后,屈羽一直竖着耳朵听隔壁司徒先生帐子的声音。 司徒先生今日一直留在大将军帐中商议军情,他回来就代表商议出了结果,那么大将军才会出来看月亮吧? 屈羽稍稍撩起帐篷的门帘,看向天空。今日是初三,月亮只有个芽儿,营地里有营火还好些,营地外黢黑一篇,倒像说书人说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屈羽只是随便想想,却一不小心猜中了敌人的心思。事实再次证明敌人脑回路跟常人不一样,昨夜刚刚折损了一支先锋队,今夜又派出杀手刺杀大将军! 事情发生在司徒先生回帐之后,屈羽故意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大将军差不多会出来了,才要离开帐篷。 屈羽刚出帐篷,武人敏锐的感知让他发现了不对劲,他立刻改了主意,转身又回了帐篷里,拿起他的银枪,将韶儿藏到帐篷的角落,盖上他们的被褥,嘱咐:“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准出来!”   ☆、第三十六章 刺杀 屈羽安置好了韶儿,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半跪在帐篷的门口,微微撩开门帘向外看着。月光暗淡,营地里虽然有营火但也仅仅能够照到卫队巡逻的路线而已。 透过门帘缝隙能看到的地方有限,屈羽在门帘后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发现什么。他相信自己刚刚的感觉不会有错,如果能出去就好了,但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还有,只留韶儿自己在,他还是不放心。 屈羽决定再等等,这一等没等到刺客现身,倒是等来了小松。“艾玛,累死小爷了,今晚我跟你们睡了,哎?你们怎么……” 屈羽扑上去捂住小松的嘴,扬声说:“好,你睡这边吧!”说完,又压低声音在小松耳边说:“外面有刺客!” 小松闻言一惊,要尖叫出来,被屈羽死死捂住嘴,韶儿也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冲小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松点点头,屈羽为防万一没有放开小松,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要出去看看,你帮我照顾一下韶儿!” 帐篷里昏暗,屈羽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小松红了脸颊。听到屈羽说要出去,小松摇摇头,示意屈羽放开他,“不行,你都说了有刺客,你现在出去不是找死么?” “我总要去给司徒先生和大将军提个醒!”说完屈羽就要往外走。 小松拉住屈羽还要说什么,只听隔壁帐篷音乐传来了司徒先生唤人的声音。“先生叫我了,我去给跟先生说!” 这下换成屈羽拦住小松,“衣服脱下来,我去!” “不行,我才是兵士,不能让你卷进来!”小松不干,两人僵持起来,隔壁司徒先生又唤了一声。 “我是一定要出去的,如果你不把皮甲给我,我就这么出去!”屈羽知道自己出去遇到刺客尚有可能保命,若是小松就不一定了。 “小松!”隔壁司徒先生又在叫人,这次听起来有些火气了。 屈羽不再多说废话,自己动手解小松的皮甲。小松脸刷地烧了起来,躲避屈羽伸过来的手,韶儿看不下去了,从角落里跳出来,帮屈羽按住小松。 屈羽顺利地换上了小松的皮甲,将小松和韶儿又藏回角落,再次警告他们不许出来之后转身钻出帐篷。 “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司徒先生听到响动,头也没抬,满是不悦地责问。 屈羽第一次进司徒先生的帐篷,顾不得打量,瓮声瓮气地回答:“不小心睡着了……” 司徒先生察觉不对,这不是小松的声音!“你……”一抬头却看见屈羽在对他比着噤声的手势。司徒先生虽觉有异,但仍配合着屈羽演下去,“你还有脸说!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是!”趁着司徒先生说话的工夫,屈羽走到司徒先生身侧,沾了一旁已经凉了的茶水在司徒先生的书案上写下“刺客”二字。 司徒先生似乎经过了不少风浪,虽然也受了惊但是没像小松一样叫出来,只是学着屈羽在书案上写下“确定”,嘴里说着:“给我把这些文书收整起来。” “是!”屈羽答话的同时对着司徒先生微微点头。 司徒先生顿了一会儿,又说:“先不要收拾了,你先把这册文书给大将军送去,大将军等着用,快点!” “是!”屈羽接过司徒先生随手递过来的文册,行礼退出司徒先生的帐子。 大将军的帐子在营地的中心,距离其他帐子有二十几米左右的距离,每个巡逻的卫队都会经过帐子,所以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大帐,暗杀大将军并不容易。屈羽猜测这也是为什么他早早地发现了异常,敌人却迟迟未动手的原因。 敌人想要不引人怀疑地靠近大将军的大帐,只能换上我朝兵士的装束,但即使如此,入了夜营地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于是给大将军递交文书“小松”就成了活靶子。 屈羽一手拿着文书,一手握紧小松的佩刀。未免引人怀疑,他没有拿自己的银枪。 司徒先生的帐子在大将军帐子的东北方向,要进大将军的帐子,屈羽需要绕过两个帐篷。屈羽故意挑着阴暗的地方走,不怕敌人出手,只怕敌人不动手。 果然,刺客看到落单的“小松”,立刻动了取而代之之意。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了,这里巡逻严密,今夜若是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他们都逃不脱一死。 利刃破空而来的同时,屈羽就抽出了佩刀,反击回去。“叮!”清脆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亮,“有刺客!”屈羽不再伪装,立刻扬声大喊。 不过两息的时间第一队巡逻的卫队就跑了过来,大将军的大帐里也出来一个人,从屈羽身后攻了过来,帮屈羽挡住了一个刺客。 屈羽身上的压力顿减,果然他还是用不惯大刀! 他们这里一打起来,营地的其他地方也陆续响起打斗声。听到四面传来的打斗声,大帐里的顾兴戟坐不住了,顺手抄起立在盔甲旁的长枪。 “大将军,外面危险,请在此稍候,等刺客抓住再出去不迟!”顾兴戟身边的侍卫连忙上前劝阻。 “闪开!”顾兴戟冷冷地瞪了侍卫一眼。把他当做王八,遇事只会缩在壳子里不成? 顾兴戟一出大帐,几个刺客立刻无心恋战,都想甩开眼前的对手去刺杀大将军。屈羽的对手离大帐最近,一个大招逼退屈羽,转身去攻击顾兴戟。 屈羽想追上去,奈何手里的武器实在不趁手,扔到手里的佩刀,屈羽刚要拔出奶奶送给他的小短刀就听身后有人喊:“羽哥接枪!” 屈羽回神就看到小松将自己惯用银枪抛了过来,顾不得质问小松为什么跑出来,他接住银枪立刻冲上去帮大将军迎敌。 跟着顾兴戟的侍卫已经在帮着他迎敌,但是顾兴戟越打越憋屈,这笨货不仅挡住了敌人的攻击,也阻碍了自己的招式,所以,屈羽一攻过来,引开刺客的第一时间,顾兴戟一枪将侍卫抡到一旁,“滚开!” 撵走了碍手碍脚的猪队友,顾兴戟回身与屈羽一同迎战敌人,两人用着同样的兵器,进攻套路的也很相似,两人越打越顺手,配合越来越默契。 在屈羽一枪挑飞刺客的长剑之后,顾兴戟旋身一脚踹在敌人的胸口,将敌人踹到在地,然后两道银光闪过,两支长枪交叉插在刺客的颈侧。 他们这里制住了敌人的同时,其他的刺客也陆陆续续被杀或被制服,所以屈羽和顾兴戟没再动手,剩下的刺客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被全歼是早晚的事。 顾兴戟转身瞪着刚刚因为碍手碍脚而被抡走的侍卫,侍卫很无辜,我已经滚开了,什么都没干啊!“你在等我把他捆起来吗?” “是!”侍卫像是被炮仗炸了屁股,跳了起来,冲上来,然后又发现自己刚刚回答的好像不对,又顿住脚步,“属下,属下来绑吧?” 顾兴戟没再搭理他,一挥手,几个刚刚打斗完的兵士冲了上来,将地上的刺客按住。顾兴戟伸手抽回自己的长枪,与他同时出手的还有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抽出了另一杆银枪。 几个兵士将刺客押着站起来与其他被制服的刺客站在一起,“蒋副将,交给你了。” “是!”一个光着膀子的五大三粗汉子抱拳应声,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立刻就冲出来的。 刺客被押走,被打斗声引出来的兵士们也回到自己的营帐。几个有官衔儿的将官除了蒋副将陆续过来问候了大将军。 屈羽想借此机会接近大将军,询问二哥的事情,但是将官们一个接一个的过来,他一直瞅不到空儿搭话,心里又担心韶儿。刚刚小松没听话跑了出来,帐篷里只有韶儿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儿。 屈羽又看了一眼跟将官说话的顾兴戟,一跺脚向着自己帐篷走去。没走两步,就看到司徒先生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小松,小松背上依稀趴着个人,看影子像是韶儿。 屈羽的心漏跳了一拍,立刻冲上去,“韶儿!” 韶儿听到屈羽的声音抬起脑袋,想着屈羽伸出手,“叔儿,我没事儿,困!” 屈羽扔了手里的银枪,抱过韶儿,仔细摸了个一边,发现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不是不让你出来么?” “小松要给你送枪,不放心我,就把我送到司徒先生的帐子里了。”韶儿的脑袋在屈羽的颈间蹭了蹭。 小松捡起屈羽仍在地上的银枪,愤愤地说:“不许叫我小松,要叫我叔!” 一旁的司徒先生抚了抚胡须,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开口道:“赵兄弟,跟我过去见见大将军吧!” 屈羽当然见过大将军,司徒先生先生这话的意思是要将屈羽正式引荐给大将军了。 这算是通过考察了么?屈羽自然不会将这话问出口,应了“是”,将韶儿放下地,整了整衣服,跟在司徒先生身后再次走回大将军身边……   ☆、第三十七章 “大将军受惊了。”司徒先生没用人通报,直接掀开帐子的门帘,进了大将军的帐子,见一位将官离开,立刻出声。 剩下等着问候大将军的人见司徒先生出现,也没怪他插队,只是向大将军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反正他们也只是为了在大将军面前混个脸熟,要多说什么反而容易出错。 司徒先生对着将官们颔首示意,等他们都离开了,司徒先生才对顾兴戟说:“大将军,这次幸好赵兄弟机警才没出事。” 屈羽顺着司徒先生的话上前,对着大将军行礼,“赵羽见过大将军!” “你是当日从天水城里逃出来的义士?”顾兴戟虚扶一下,示意屈羽免礼,“今日多谢赵兄弟了!” “赵羽不敢当!” “赵兄弟的功夫很俊,练了很久了?”顾兴戟发现了刚刚迎敌的时候眼前的“赵兄弟”耍的枪法跟他相差无几。他这枪法是在那次遇袭受伤醒来之后突然学会的,联系他脑中多出来的那些事,他猜测这应该是张二郎家传的张家枪法,这人怎么习得的? “将军谬赞,在下只练习了三年有余,实在不成气候!”屈羽低头自谦。 “确实还欠些火候,能有今日成就想必是名师指点了!不知赵兄弟师承何处?”顾兴戟顺着屈羽的话就说了下去。顾兴戟倒不是有心要给屈羽捅刀子,而是话赶话,刚好可以问到他想知道的。 屈羽有点傻眼,这个,正常不是再夸两句“英雄出少年”之类的么,听大将军的意思,他这枪法若是无名师指点就更拿不出手了?屈羽有些生气,这枪法是他下苦工练习的,怎么就欠些火候了? 屈羽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顾兴戟的问题,谁让他还要从这个大将军嘴里打听事儿呢!“这枪法是在下义祖母传授的。” “哦?不知道老夫人如何尊称?”看到屈羽身边跟着的小豆丁,顾兴戟已经差不多猜到这老夫人是谁了,只是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义祖母夫家姓张。”说到这儿了,屈羽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将该问的都问了,“在下此次到边关来,是受义祖母所托寻回次孙张武的遗骨回乡安葬。在下听闻当日二哥一直跟在大将军身边,赵某斗胆,敢问大将军,我家二哥是在哪处遇害的?” “你是张武的义弟?”顾兴戟疑惑,他在京里接到的报告说护国小公爷是跟他的二婶到边关来的,怎么会变成了干叔叔?莫不是…… 顾兴戟借着营火再仔细打量了一番,骨架纤细,身材娇小,声音虽不是温柔和软,但也不是男子的粗哑,若说是女子假扮也不是不可能。出门在外,男装确实比女装便(bian)宜的多。可若是女子,依司徒先生的眼力不会发现不了,而把他安排在营地之中了。 顾兴戟思量一番,并未太久,“当日万幸有二郎在本将身边,只是连累二郎送掉性命,本将心中万分愧疚。二郎是在阳关城西行六十余里的伏牛山遇袭阵亡的。” “多谢大将军指点!在下携幼侄历尽险阻至此,只为寻得故人下落,幸得大将军指点,在下不胜感激。因韶儿年幼,在军中多有不便,在下欲先行一步……”知道了二郎埋骨之处,屈羽一时半刻也不愿意多待,刚刚这个大将军看他的眼神比刀更利,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赵兄弟何必如此着急,阳关城此时正被羌族铁骑围困,赵兄弟带着一个孩子,要如何绕过阳关城到达伏牛山?”司徒先生在一旁劝说,“而且我听说,当日阵亡的将士都埋在一起,赵兄弟要如何辨认故人尸骨?” “什么?!”屈羽还真没想到张二郎是跟别人埋在一起的,这要如何找回二哥的尸骨? “二郎并未与他们埋在一处。”看到屈羽天塌一般的样子,顾兴戟忍不住就告诉他了。 “大将军可知二哥埋在何处?只要能寻回二哥,在下愿为将军马前卒,为将军牵马坠蹬!”屈羽急切地问。走了这么久,还险些被羌族人俘虏,若是还不能达成奶奶遗愿,他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二郎毕竟为救本将而亡,当日本将清醒过来之后,便派人将二郎寻了回来,但因为战事吃紧,本将又重伤,却未仔细询问底下人将二郎葬在何处……”说着,顾兴戟脸上浮现出尴尬,自己当时只觉得别扭了,还真没留意底下人将救命恩人埋在哪儿。 屈羽却是能够理解的,在南馆多年,见过各种大爷,那些有钱的、有权的上位者几时将他们这些下位者放在眼中了?尤其眼前这位不仅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更是皇次子,身份尊贵,能派人将二哥的尸体寻回单独安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吧? “在下代二哥谢过大将军,只是,在下还想冒昧问一句,当日安葬二哥的侍卫大哥在何处?”屈羽这话并无它意,但是顾兴戟听在耳中,却是“啪啪啪”的打脸声。 “他们另有任务,这次被留在京城中了。”说道这个,顾兴戟也有些后悔,干嘛要弄什么历练,出门在外还是熟人用着顺手,若是甲六他们在,又怎么会有今晚被自己人碍了手脚的事发生! “既然这样……”屈羽想掉头回到京城找人,打听清楚了再来。 “你们暂且留在军中,稍后本将派人传讯,让他们过来就是。”敌人接连两晚动手,说明早就盯上他们了,这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又带着个孩子,只要离开大营,不出半日就会被敌人捉去。 “这……”屈羽犹豫了,大将军肯帮忙自然是好的,只是,大将军有这么好心? “本将答应你定然帮你寻回二郎遗骨,那你的诺言是不是能提前兑现?”顾兴戟不想让他们离开,一方面他们是二郎的亲眷,他自觉有责任帮忙照顾,另一方面这位“赵兄弟”的武艺还不错,与他配合更是默契,若是能留在身边,可比十个碍手侍卫更有用。 顾兴戟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赵兄弟”可能是“屈氏”这个问题。 “在下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有求于人,屈羽怎会说半个“不”字。 “好!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将的近身护卫,随侍在本将身边听候差遣!”那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哪凉快哪里歇着去吧! 听明白大将军的意思,韶儿不干了,自从太奶奶去世后,他还没跟小婶婶分开过呢!“叔儿,我怎么办?” 韶儿靠在屈羽身边,一脸委屈,小婶婶怎么可以不管他呢? 如果可以,屈羽自然是把韶儿放在第一位的,但是现在他们爷俩都在别人地盘上,要怎么做,哪里由得他们说的算? “小娃儿倒是机灵的很?读书了么?”司徒先生不愧是二皇子得力的手下,此时英勇出声为主子解除尴尬。 “是啊,小勺应该已经读书了吧?是谁给你启蒙的?”顾兴戟立刻想到了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勺?”虽然那时自己只有三岁,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追着他叫“小勺”的场景他记得格外清晰。管家爷爷跟他讲小叔的事情的时候,也说只有小叔才会叫他“小勺”。 顾兴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是怎么知道这娃儿叫“小勺”的?是了,他是二郎的侄儿,二郎在家的时候一定是这么叫他的!“是你……二叔告诉我的,他还说你很聪明。” “真的?我二叔真的这么说的?”二叔究竟什么样子韶儿记不得了,但是他知道二叔对他很好很好,很喜欢他。冲二叔的面子,韶儿决定对这个大将军好一些。 屈羽揉揉韶儿的脑袋,“韶儿三岁的时候由许涵正许先生启蒙,此次出门原以为三两月就能返回,谁知会……只怕要耽误韶儿的学业了!” “涵正公?原来小公爷是涵正公的小弟子啊!”司徒先生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似乎跟许先生很是熟悉。 “司徒先生与许先生是旧识,时常交流学问,”顾兴戟的话印证的屈羽的想法,“不如由司徒先生暂代师傅之职,教导小勺一些日子,也免得耽误了好苗子!” 司徒先生虽然只是二皇子的幕僚,但是学问丝毫不逊于那些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而且司徒先生在士子之间的声望很高,若不是此次出征需要司徒先生出谋划策,顾兴戟是想把他留给自己儿子启蒙的。 “我对韶儿可是喜欢的紧,只怕日后忍不住会抢了涵正公的弟子啊!”司徒先生抚须大笑,却没有拒绝顾兴戟的提议。 “许先生会教我医术,司徒先生会教我别的吗?”韶儿仰起脸一脸天真的问。 “哦?你还会医术?赶明儿我去找军医老柳,定然把你教的超过你许师傅才行!”说笑间,韶儿的去处就这么定了下来。 韶儿安全无虞,还能继续学业,屈羽放下心来,当侍卫就当侍卫吧,当年自己不也想过一身戎装,驰骋沙场么?! 韶儿年纪小,可以不懂事,可是屈羽作为长辈却不能不懂事,笑过之后,屈羽郑重地给大将军和司徒先生道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屈羽就领了属于他的皮甲,正式成为二皇子的近身侍卫之一。 其实,侍卫的工作比屈羽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毕竟敌人虽然多次突袭,但是还没有正式短兵相接,像上次那样的刺杀也不会日日都有,所以侍卫多数时候就是跟随在二皇子身后巡营或是守在大帐周围。 由于韶儿的原因,顾兴戟特意吩咐宋宣不要给屈羽安排值夜,于是屈羽比其他人更轻省一些。 这样的日子只有短短几日,大军的行程再慢也到了天水城下。天水城依旧挂着武朝的旗帜,若是没有屈羽等人送信,谁也想不到偌大的天水城已经易主。 顾兴戟下令在天水城外扎营,十万大军拉开阵势,在城下列兵,既不攻城也不进城。 城中伪装成守城将领的羌族将领扎灿心里开始打鼓。那夜他们突然袭击攻占天水城之后,严格控制出入城的人,为的就是引敌人援军进城一网打尽,可是看敌人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提前得了消息? 会是前些日子那些骑兵派人报讯了?不该啊,当日敌人被打的措手不及,慌乱之下已经被撵的绕过天水城,直奔阳关城了!到底会是谁?那些躲在山中的愚蠢村民?不,他们不会知道朝廷派了大军来的! 扎灿思来想去,都无法确定,不管如何,兵临城下的事实已在。身边侍从询问:“大人,敌人没有中计,我们当如何?” 扎灿想大汗当日定下的这个计策漏洞百出,他已经尽力去完善,却仍不能瞒过敌人,依着城中如今的兵力是不足以与敌人一拼的,他能做的只有留给敌人一座空城! 扎灿一挥手,下令让手下的人开始劫掠,能抢走的都抢走,带不走的就毁掉! “报!”斥候噔噔噔跑上城楼,“大人,城西发现敌人骑兵。大约五千人马,列队城外!” 扎灿一愣,当日不该想要利用这些人削弱政敌的兵力而把这些骑兵撵走,没想到乎岩也不是个傻的。现在该怎么办?本想引君入瓮,却不想被敌人瓮中捉了鳖! “将城里的平民赶一百个到城楼上!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敢妄动,这一百个人的脑袋就会被丢下去!”扎灿一脸阴沉。他可以不让敌人攻城,却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援北军大将军大帐里,守卫在大将军身侧的屈羽听到斥候从阵前传回的消息,恨恨地握紧了手中银枪。这些畜生,竟然连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如果之前是因为有求于顾兴戟不得不听他调遣,此时的屈羽就是因为从心底而起的对侵略者的厌恶而甘愿等候顾兴戟的命令。 “听他们的,收兵,今夜我们就在这里安营。”顾兴戟面无表情地听完斥候回报,冷冷地下令。 “大将军是要围城么?”共同议事的一个偏将出声询问:“天水城近年来客商往来频繁,物资并不短缺,若是围城怕是非三五个月见不得成效。” “我们能等三五个月,阳关城的弟兄们怕是连三五日也等不得了!”另一个校尉莽汉鲁直地说。“大将军,强攻吧?咱们这么多人害怕他个鸟!” “行,掉下来那一百颗人头,你去给我接着!完事儿再给安回去。” 顾兴戟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引来几个属下善意的笑声。几位偏将、校尉并未掩饰笑声,他们的大将军虽然是皇子,但是平日跟属下们相处都不错,没有那些穷讲究的龟毛毛病。 就连被顾兴戟抢白的汉子也挠挠脑袋笑了。“俺忘了,呵呵……” 顾兴戟一挥手,所有人都收了声,那效果就比交响乐指挥少跟小棍儿。当然,那时候的人不懂交响乐,也不知道啥叫指挥,只知道军令不可违。 顾兴戟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点点头,“下令今日全营早一个时辰安歇,明日早一个时辰拔营。” “是!”几个汉子齐刷刷地抱拳领命。 几个汉子离开之后,大帐里只剩顾兴戟、屈羽和另外一个侍卫。顾兴戟转头对屈羽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要早起的。” 屈羽一愣,帐子里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是估摸着也就是刚过未时,他才当值还没多久啊!“回禀大将军,还未到卑职换岗的时辰。” “嗯?没事,不是还有宋宣么,有他就够了,你回去歇息吧!”顾兴戟一脸认真地嘱咐,“明天的值也不用当了,你带着韶儿就行!” 屈羽不知所措地看看站在顾兴戟另一半的侍卫统领宋宣,宋统领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跟没连一根毛的提示都没有给屈羽。屈羽又看看大将军,掂量了一下自己抗命的可能,抱拳低头,“卑职遵命!” 说完,屈羽就退出了大帐。留下顾兴戟对着门帘发呆,自己的侍卫不少,怎么就忍不住想要对他好些呢? “大将军!”宋宣硬邦邦地声音将大将军戳醒。他没见过以前的二皇子是如何英明神武,他只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没人的时候总是会发呆犯蠢啊!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嘴严是很重要的一条,他只希望主子能保持住,不要在人前露怯。 “嗯?宋宣有事?”顾兴戟回神,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丝毫没察觉到,之前的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事没事儿的发呆,就算发呆也不会让人看见,就算看见也会冷着脸装面瘫,根本不会这么来一句! 宋宣本意是提醒大战在即,主子不要只顾着发呆,不过大将军这么一问,他刚好有些事儿要跟大将军谈谈人生了。“大将军很偏爱赵侍卫?” “偏爱?有么?底下人说什么了?”顾兴戟坐直身体,恢复了人前的高冷。 “没有!只是卑职以为,大将军总这样免了赵侍卫的值,赵侍卫是不是侍卫都不重要了!”宋宣婉转地提醒主子,动不动就免了值回去看孩子、看孩子、看孩子,主子找来的不是侍卫是奶娘吧! “你说的对!”顾兴戟恍悟一般,“你去问问司徒先生,韶儿的课程安排,赵羽当值的时辰跟韶儿一样就行了!”这样就不用总是免去赵羽的值了。 宋宣:…… 此时,宋宣再忠心耿耿也免不了想起,之前跟着主子出征的兵士私底下传言,说主子被张家傻二郎附身的事。难道他要为主子请个法师驱邪不成?可是他是侍卫统领,不是管家啊! 顾兴戟没有理会宋宣宋统领内心的挣扎,径自起身到了地图前琢磨起接下来该有那些行动。那些暗中排走的人差不多该就位了,能不能拿下天水城就看今晚了! 大将军独自琢磨战略战术不提,却说屈羽回到属于他和韶儿的帐篷,听从了大将军的吩咐,天还未黑就与韶儿就寝,奈何时辰实在太早,周公迟迟不来相会,屈羽只能与韶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多了,竟然比平日睡的还要迟一些。 还好屈羽记得第二日要提早拔营的事儿,睡的并不沉,听到外面有响动立刻就醒了过来。可是韶儿年纪小,并无屈羽这样好的自制力,赖在被窝中迟迟不肯起来。 屈羽不忍心硬将娃儿弄醒,只能一遍一遍地叫。“赵哥,小韶儿醒了没?司徒先生说如果没醒过来就抱他车上去,你放心当值去就好!” 屈羽本想说大将军已经免了他今日的值了,随即又想到,他总是缺值,同僚们已经有意见了,韶儿有司徒先生照顾,安全无虞,他又何必去扎某些人的眼? 于是屈羽将韶儿抱到司徒先生的车架中,亲自跟司徒先生道谢。司徒先生的车架并不是专门用来给他代步的,而是用来承载军中文书的。平日里司徒先生也多跟军士们一样骑马,只是偶尔才坐到车里歇息一会儿,今天早早坐到车里,想必是为了自己的小弟子。 屈羽看到司徒先生对韶儿这样上心,放心不少,道谢过后就去了大将军的身边。 大将军的大帐还未收起来,里面站了不少将官。屈羽进帐子,顾兴戟是看见的,不过他没说什么,屈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悄悄地站到属于自己的角落。 站了一会儿,屈羽发现帐子里的气氛似乎不对。今日帐子里的人不少,却没有往日喧哗,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什么。屈羽从几个憨直的将官脸上看到了疑惑、焦躁,而居于上首的大将军却手持兵书就着烛光,老神在在、慢条斯理地翻看着。 屈羽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未出声询问,就这么干巴巴地陪诸位将官站着看他们的大将军看兵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远远跑来一个人,随即一声响亮的“报——”划破黑夜。 顾兴戟放下兵书,“说!” “报大将军,天水城内火光冲天,大军所处东城门大开。”斥候将探得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说出来。 “好!”身着铠甲的顾兴戟霍地站起啦,“韩五,你带一千人先行,进城接应城中人,协助他们清理出自东门至西门的大街,务必使大军畅通无阻!” “卑职领命!”韩五得令之后干脆利落地往外走,与之后而来的斥候擦身而过。 “报——”斥候跑到顾兴戟大帐前,半跪下道:“报大将军,敌人向城西逃窜,像是要弃城西去!” “所有人听令,即刻拔营,跟在韩五的人之后追击敌人,勿使一人逃窜!”顾兴戟下完命令率先大步走出营帐。 帐子外,兵士已经将大将军的坐骑准备好。顾兴戟稍住片刻等待各位将官各就各位,一抬手,大军开拔,只留部分兵士收整帐篷炊具,他们只要跟在队伍的最后与粮草一起慢行即可。 侍卫们自然是跟着大将军同行,屈羽也不例外,只是,“你去看孩子就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眼红屈羽被大将军另眼相待的人是不少的。 屈羽也不与人争辩,退后两步,站在侍卫队的最末,那人一拳打在棉花上,恨恨地跟上前面的人,还是在大将军面前露脸比较重要,整治小人有的是机会! 要说屈羽不生气,那也不是,但是作为编外人士,抢了人家的饭碗,他早就做好了被找茬的准备。幸好,顾兴戟动作快,策马进了天水城,侍卫们要紧跟主子,没了时间折腾他。 屈羽进城的时候大军已经进了差不多两万。大军直奔西门,紧跟敌人而去,经过街道、巷子的时候陆续有兵士从队伍中分离出来,到巷子里搜出,以防有敌人暗藏。 大军最终在天水城西二十里左右的地方追上了敌人。羌族人正被武朝一队骑兵拦截,敌强我弱,眼看骑兵就要被敌人如数歼灭,喊杀声自敌人背面穿了过来。 腹背受敌的敌人乱了阵脚,刚刚一味冲杀的勇猛不复存在。援军陆续跟了上来,将敌人团团围住,余下的时间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羌族人勇猛,可以以一敌三,但是我军人数数倍于敌人,五个人、八个人击杀一个敌人,战斗很快结束,结果没有悬念。 战斗中的顾兴戟一马当先,就像是一把尖刀,冲进敌人的阵营中,为后来的军士撕开了一条口子。 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之后,上至大将军、下到普通兵士都一身血迹,也都一脸笑容,押送着战利品回到天水城。 刚刚战斗的时候,屈羽被人有意无意地拦在了后面,远离了大将军,只能与一些普通敌兵搏杀。所以,此时大家都喜气洋洋地庆贺胜利,他却有些憋屈,冷着脸驱马走在大将军的侧前方。 轻易得来的胜利让兵士们都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冷箭袭来的时候只有闷闷不乐的屈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横马挡住大将军的去向,银枪一挽化解了一只箭的来势。 然而第二、第三支箭接踵而来,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顾兴戟脑中短暂的空白。屈羽勉强击落第二支箭,眼看第三支箭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突然腰上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带着他翻下马去。 施力的人很及时,但是也仅仅是让那一间避开要害而已。羽箭擦过屈羽的肩膀向后飞去。 掉下马的时候,有人护住了屈羽的头颅要害,还垫在他的身下,所以他并没有摔疼,落地之后他还能迅速抬头观察敌人,看到有侍卫已经奔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了,他才放心地低头查看救了他的是谁。 “你没事吧?”顾兴戟扶着屈羽的肩膀坐起来,这小家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几两肉,谁知道砸在身上还挺疼的。 屈羽想说没事,但是肩膀疼的快要麻木了,又被顾兴戟的大手扶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 顾兴戟立刻意识到他是受了伤,连忙收回手,却发现右手粘满了黑红色的血迹,“糟了,有毒,快,快去叫军医来!” 顾兴戟一边大声吩咐,一边扯下屈羽的皮甲,又从自己的衣服下摆撕下一条来将屈羽的肩膀狠狠扎牢。 伤口已经麻木,屈羽感觉不到疼,只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听到大将军在说什么,可是他只能听到声音却分辨不出大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屈羽努力保持清醒,他感觉到身体一轻,似乎是被发到马上,然后自己靠在一片冷硬的……石头?不,不对,应该是铁甲。是谁?是谁在抱着他? 屈羽咬破舌尖,希望保持清醒,遗憾地是,他的舌头也麻木了感觉不到疼。屈羽知道自己中毒了,情况很不好,但是他没想到死。 屈羽只是试图保持清醒,他没想到自己死了会怎么样,谁来寻回张二郎的尸骨,又有谁抚养韶儿长大。 尽管屈羽很努力,但是眼前发黑的时间越来越久,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听不清,后来,屈羽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中。 屈羽昏睡过去,人事不知倒是乐得清闲,清醒的人却恨不得将刚刚斩杀的敌人再砍一边。尤其是大将军顾兴戟。 第二次了,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为他挡箭,第一个死掉了,难道第二个也难逃一死吗? 顾家的祖宗烧了多少高香,又或者张家的祖宗欠了顾家多少银两,亲生子孙为了顾家送命也就罢了,竟连干孙都逃不脱这魔咒! 顾兴戟抱紧怀中的人,在侍卫的护送下一路飞奔回天水城,还未到临时驻扎的府衙门口,就大声喊,“老柳,给我叫老柳到堂前候着!” 马儿到了门口还不等停稳,顾兴戟就抱着已经昏迷的屈羽跳下马,冲进府衙。军医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伤病,没想到第一个回来的却是大将军。 普通的军医自然不敢上前,医术最好的老军医老柳当仁不让地迎了上来。“我没事,赵兄弟帮我挡了一箭,箭上有毒。” 老柳一听有毒,脸色一变,立刻扶着屈羽进了临时被当做医帐的厢房。不等顾兴戟将人放稳立刻就抓起屈羽的手腕诊脉。 片刻之后,老柳放下屈羽的手,侧身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到处两粒黑乎乎的小药丸给屈羽喂了进去,“这只是普通的解毒丹,能解一些常见的蛇虫毒物的毒,是否对症并不清楚。大将军最好找到射箭的人,寻找解药。最糟糕的办法就是找到射中赵兄弟的箭,我来试试能不能找出是哪种毒药,再来寻找解药。” “那只箭在这里!”一路跟着大将军回来的宋宣铁青着脸交给老柳一支羽箭,“还请柳军医多多费心。” 老柳摇摇头,“不是我不肯费心,我只是怕赵兄弟挺不到我找出解药!” “咚!”顾兴戟一拳捣在身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立刻去给我找,还有那些俘虏,谁知道解药的线索,就免谁不死!不知道的就杀!”顾兴戟红了眼睛,暴戾的样子让宋宣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宋宣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抱拳应“是!”,立刻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情。 “老柳,帮我救活他,不惜一切代价!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司徒先生!”顾兴戟吩咐过老柳,低头看看脸色苍白的瘦小男孩,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顾兴戟出了厢房,他想到一个人,如果这次暗杀是敌人预谋的,那这个人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这人就是之前带兵占领天水城敌人将领扎灿。天水城外一战,扎灿败在顾兴戟的长枪之下,伤痕累累地被活捉。 顾兴戟阴沉着脸进入牢房,守卫的兵士立刻感觉到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为大将军将要审问地犯人祈祷。 扎灿也是条硬汉,这种汉子不屑于寻死,他想的都是如何找机会逃出去,他有自信不论敌人如何严刑拷打,他都受得住,不会吐露一丝一毫地秘密。 扎灿猜到敌人的将领会派人问他:羌族此次进犯的有多少人,粮草在何处,计划是什么等等,他猜到了敌人会问的一切问题,也都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顾兴戟突然出现出乎了扎灿的意料之外,更大的意外是,这人竟然没有问半句关于战事的问题,只问:解药在哪里? 解药?什么解药?扎灿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猜测。能让大将军出面讨要解药的人,身份必定非凡,若是此人死了…… 想到自己惨败被俘,扎灿就咬牙切齿,不管是谁安排的偷袭,只要一想到敌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陪他同死,扎灿诡异地平衡了,死了也值啊! “你没有时间慢慢想,说或者死,你可以挑!”顾兴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吊起来的扎灿。 扎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顾兴戟。 顾兴戟也没介意,侧身让了让,将扎灿身前正对的位置让了出来,然后对着囚室外抬手,勾了勾手指。 一串与扎灿一通被俘的敌囚被排着队送了进来。为首的一人似乎还是不大不小的将官,他第一个被压着跪在扎灿面前,第一个被抹了脖子。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扎灿一身。 “说或者死?”顾兴戟又问了一句。 扎灿依旧不说话,第二个人被送了上来,与他之前的同袍享有了一样的待遇。 “说或者死?”顾兴戟再问一次。他知道自己现在与地狱的修罗无异,他曾与这些人在战场上交过手,虽是敌人,但也都是让人敬佩的汉子,如果可以,他不会做这些事,怪只怪他们不该伤了那人!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第三十八章 一连五个人都倒在血泊中,顾兴戟终于停了下来,“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的生死就在你手中了!” 顾兴戟自知不能将救命恩人的性命寄希望于敌人的仁慈,关于解药他还要想更多办法,另外,天水城刚刚被夺回来,是否有敌人潜伏还要清查,还要追捕刺客等等许多事情,顾兴戟自然不会在牢房里跟扎灿大眼瞪小眼,恰巧宋宣回来复命。 宋宣在顾兴戟耳边低语几句,顾兴戟脸色不变,看了宋宣一眼,“这里交给你,尽快问出解药的下落!” “卑职遵命!”没有追回解药,宋宣还怕主子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主子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把事情办砸了。 要说起来,宋宣也算专业技术型人才,在刑讯方面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宋爹做了二十年刑部尚书,业余爱好就是查看哪间刑房的刑具需要更新,最常感叹的就是无缘再见商纣酷刑。 有了父亲自幼熏陶,宋宣在刑讯方面早早显示出过人的天赋。比如现在,“大人挂了许久了吧?来人,将大人放下来,歇息一会儿。” 有两个强壮的兵士立刻上前,放下扎灿,一左一右给扎灿手肘位置帮上一节木头,使得他的胳膊不能弯曲。 宋宣等人绑好了,“大人说说吧,我们大将军只是问问,那些刺客是谁派的,解药在哪儿?” 扎灿狠狠瞪了宋宣一眼,并不接话。 “大人不要固执,不为自己也为兄弟们!”宋宣对扎灿的眼神丝毫不以为意,等了一小会儿,见扎灿仍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叹了口气,冲站在扎灿身边的兵士点点头。 两人立刻将扎灿两只手并在一起,连同一把匕首绑在一起。做好之后,两人抬头看看宋宣,宋宣勾勾手指。 兵士得了宋宣的指示,扶着扎灿的胳膊,帮助他将匕首送进了跪在面前的俘虏兵士身体里。 扎灿变了脸色,这些人竟然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袍么? “我不知道你们听不听得懂汉话,今日如果你们死了就怨你们的大人吧,我不是要你们背叛自己的部落,而只是一瓶解药。”宋宣等扎灿拔出刀,继续说:“你们原本是要刺杀我们大将军吧?可惜只射中了我手下的一个护卫。护卫为主子殒命是无上荣光,只是我们大将军重情义,不忍我们护卫他一场却送掉性命,所以才会不惜一切要回解药。反观你们的大人,即使你们都死了想必都不会让他眨一下眼睛吧?” “胡说,你胡说!”扎灿赤红着眼看着倒在地上羌族汉子。他还没有死去,但是血水汩汩而出,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宣一挥手,“记着,送你们上路的是你们的大人,原本你们是有机会活命的!” “不是!”眼看着匕首又要送进眼前人的身体里,扎灿奋力挣扎,“不要,我说!我说,放开我!” 两个兵士并未放开他,只是卸了力道。宋宣看着扎灿,等他往下说。 “是沙蛇的蛇毒,箭上的是沙蛇的毒液。这蛇在我们戈壁上很常见,我们很多人身上都带着解毒草药!”扎灿恶狠狠的说。他当然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杀手,毒药又是什么,他只是不再希望斩断同袍的生路。如果那人因为用错了药一命呜呼,那就真的太好了! 宋宣立刻命人将从扎灿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拿过来,让扎灿辨认。宋宣并不完全相信扎灿,得了药之后先给老柳送去。 经老柳确认这草药确实可以抑制沙蛇的蛇毒,并且跟屈羽之前吃的解毒丸并不相冲之后立刻给屈羽煎服。 服下草药的屈羽并没醒过来,但是青紫的脸色淡去不少,看来这草药确实有用。众人松了一口气,宋宣将这里留给军医们照看,他则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老柳起初将注意力都放在屈羽身上,随着伤病送来的越来越多、屈羽脸上的死气逐渐褪去,老柳命人将屈羽单独放在一个小间里,他则腾出空去救治其他重伤员。 各自都在忙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小韶儿不知何时摸到了小间里,抱着小婶婶哭。 顾兴戟亲自去刺客行凶的地方查看,并未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阴沉着连回到府衙听说解药找到了。顾兴戟心里一轻,立刻大步走去来人所指的房间。他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孩子在呜呜的哭,边哭还边说着什么,顾兴戟仔细听了一下,似乎是韶儿在说:“……小婶婶,咱们回家吧,回去吧,等打完仗咱们再来寻小叔。小婶婶,不要丢下韶儿……” 小婶婶?韶儿唤赵兄弟是小婶婶?这么说来他果然是女扮男装的!顾兴戟的第一反应就是翻身瞪着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刚刚你们听到什么?” 几个侍卫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回答,“大将军,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好,如果这事儿再传入其他人的耳中,不要怪我冷血无情!”顾兴戟一个一个地扫过众侍卫,记下在场人的面孔。“好了,留两个人守在门口,其他人忙去吧。” 顾兴戟进门的时候,屈羽正摸着小韶儿的脑袋安慰。顾兴戟抱起韶儿,自己坐在韶儿刚刚坐过的位置,再把韶儿放在自己的腿上,“醒了,觉得怎么样了?” 屈羽要起身行礼,却被顾兴戟压了回去,“多谢大将军关心,除了伤口还有点木,其他已无大碍。” “都怪你!小……叔儿都是为了你才受伤差点死掉,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我们要回家!”屈羽没好意思出口的话,韶儿都替他说了。 “别哭,你是小男子汉了,是要保护……家人的,怎么能随便流泪呢?”顾兴戟想了想将“小婶婶”换成了“家人”,现在还不是这人暴露身份的时机。 “才不是随便!小……叔儿差点死掉,我差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小韶儿似乎被吓得不轻,变得不依不饶。 屈羽明白韶儿对自己的依赖,只好出口安慰,“没事儿了,叔儿不是还在么?叔儿还要看你长大娶媳妇呢,不会随随便便死掉。韶儿,不哭了,你吵得叔儿不能休息了。” 一听屈羽这么说,韶儿立刻抹干净了眼泪,他听大夫说生病受伤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他要小婶婶快快好起来,他要带小婶婶回家! 看韶儿止了泪,屈羽又问:“你到我这儿跟司徒先生说过了么?外面刚刚打过仗,你突然不见,司徒先生会很担心!” “我现在就去跟先生说!”韶儿跳下顾兴戟的膝头。他是趁着司徒先生处理军务的时候跑出来的,因为被拘在房中闷得烦了,想来找柳师父玩耍,却没想到会撞见小婶婶受伤昏迷。 顾兴戟叫了一个守在门口的侍卫将韶儿送去司徒先生的地方,又吩咐另一个侍卫,“去把老柳请来再给赵兄弟看看。” 房中只剩顾兴戟和躺在床榻上的屈羽。顾兴戟有心跟屈羽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就是自己的小媳妇了!不,不对,是二郎的,她是二郎的,二郎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小媳妇! 瘦瘦小小,模样俊俏,与二郎所想的一丝不差。顾兴戟心理有些高兴,又有些不乐意,矛盾的一塌糊涂。高兴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小媳妇,有不乐意这人竟然是属于别人的。 顾兴戟揉揉脑袋,不对,他应该就是二郎,二郎也是他。距离二郎身死的日子越久,这种感觉越是明显,起初他觉得自己只是拥有了二郎的记忆,可是最近他越来越容易被那些记忆影响。 比如现在,发现了这人的身份之后,他惊喜异常可以勉强说是找到故人家眷的欣慰。然而,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去亲近眼前的人,他想将人抱在怀里,亲亲,做一些夫妻间才能做的亲密的事。 他想告诫自己,这人是他救命恩人的妻子,可是心底总有个固执的声音说,不对,这就是我媳妇,我的,小媳妇! 这人是我的!顾兴戟心底一浮现出这个想法就止不住傻乐。这是我的小媳妇!我的,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在它的驱使下,顾兴戟在屈羽的身边坐下,慢慢俯下身…… “大将军?”屈羽惊疑不定地出声。不怪屈羽不淡定,他们现在一个躺在床榻上,一个俯下身……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如果此时有人推门进来,他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他还是二郎名义上的妻子啊! 顾兴戟看到屈羽眼中的防备,心里有点难受。随即,他又安慰自己,小媳妇现在在假扮男人,这样的亲密是不合适的!觉得心里好受多了,顾兴戟才清清嗓子说:“我只是想试试你有没有发热!” 屈羽额上的筋抽了抽,欲盖弥彰要不要这么明显啊!鉴于眼前人的身份,还有自己要拜托他办的事情,屈羽决定不去拆他的台,转移话题地问:“刺客捉到了么?解药是怎么得来的?大将军军务繁忙的话,就不用特意来探望卑职了。”   ☆、第三十九章 “刺客还没捉到,解药是宋宣找到的,军务还有宋宣……”三句话里面有两句拐带了宋宣,顾兴戟很不爽,有他宋宣什么事儿啊!关键的是,解药找到了不该先报告自己吗?这样关心自己的小媳妇干什么! 大将军第一次有了给属下穿小鞋的想法!“咳!”顾兴戟清清嗓子,准备跟小媳妇说点别的什么,然而他刚张嘴,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外面就传来了宋宣的声音,“大将军在吗?” 不行了,坏主子好事什么的,一定要给他穿小鞋!顾兴戟颇具现代逗比气质地想着。 “是宋统领,想必有重要的事找大将军,大将军还是去忙吧,属下这里并无大碍。”屈羽要起身相送,被顾兴戟又按了回去。 “你躺着吧,待会儿老柳会再过来给你瞧瞧,好好养着。”嘱咐了几句,顾兴戟起身。 “大将军,劳烦大将军代属下谢过宋统领,救命之恩属下铭记于心!”屈羽没想过让大将军代为传话合适不合适,只是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怕是见不到宋统领,但是谢意一定要传达到了。 顾兴戟拳头握了握,穿小鞋,现在就去穿!“这些你都不要操心了,一切有我!” 顾兴戟一出现在门口,宋宣顾不得主子脸上的杀意腾腾,立刻迎了上来,“大将军,射中赵兄弟的箭有问题!” 宋宣一句话化去了顾兴戟的杀意,“换个地方说话!” 宋宣跟着顾兴戟来到府衙中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屏退左右,并吩咐不让任何人靠近之后才说:“大将军,刚刚属下又审讯了其他的俘虏,其中有一个少年自称家族是羌族王庭的匠人,家中几代包括他都为军队制作武器,他说,这箭不是出自羌族。” “不是羌族人做的箭?”顾兴戟把宋宣呈上来的箭拿过来仔细查看,却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只在战场上看过羌族人射过来的,并未仔细留意过。自己亲身经历那次,等他醒来箭早就没有了,也没有人敢拿那玩意儿到他眼前。 宋宣又抽出一支箭呈给顾兴戟,“这两支箭属下比较过,粗略看来一模一样,那羌族少年说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一样,只说毒箭上并无属于羌族匠人的印记。匠人们做箭矢的时候都会留下不同的印记以区分是谁做的,毒箭上并无类似的印记。” “嗯,羌族人想杀我不奇怪,无须刻意抹去印记。不过,顺着这印记应该会查到箭矢分给那些部落使用吧?部落如果不想多拉仇恨,抹去印记也是有可能的,从这点来说,毒箭上无印记并不奇怪。”顾兴戟将两支箭并排放在一起,却没看出究竟哪里不同。 宋宣点点头,又道:“那少年还说了,他虽然具体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但是制作箭矢无非就是箭头、箭杆、箭羽,若是有心追查可以查查这箭头的铁质、箭杆的木质。” “嗯,这事儿交给你去办,不要声张。”顾兴戟把两支箭都交给宋宣,“去把司徒先生叫来,说我有事跟他商议。” 宋宣领命离开,不多时司徒先生就找了过来。顾兴戟把宋宣查到的事情大略说了说。 听完事情的经过,司徒先生脸色凝重,“照这情势来看,最好的情况就是这箭是羌族人私造的,因为怕过多招揽仇恨才抹去印记。” 司徒先生这样说却也知道这种说法的可能性不高,最大的可能性是有另一方的势力暗中借着羌族的旗帜想要置大将军于死地。 “会是其他势力的敌人所为吗?”司徒先生想到的顾兴戟也想到了。 司徒先生摇摇头,“有可能是西南反贼或是其他敌人跟羌族联合了。但是,他们单独派人刺杀大将军并无意义。皇上并无让大将军带兵平定其他地方叛乱的意思。” “我死了群龙无首,羌族人可以趁火打劫,长驱直入。若是羌族人许诺的好处足够动人,他们动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派刺客比派兵增援要简单容易的多。”顾兴戟并不同意司徒先生的分析。 司徒先生想了想,觉得大将军分析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朝堂上有人见不得您得了兵权,想要处之而后快。属下觉得,可以再审审之前在营地中抓到的刺客。按常理来说,头一天已经派人偷袭了军营,第二日正是戒备森严之时,不该会再派刺客刺杀主将,当然也不排除敌人的脑袋跟咱们不一样,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恐有什么关联。” 顾兴戟同意了司徒先生的建议,交给他去办理。“敌人的两次阴谋都因为赵兄弟而被破坏,不知道会不会怀恨在心,他现在受了伤,派两个人……等等,咱们分析这箭多半不是羌族人做的,那扎灿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顾兴戟和司徒先生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句话:解药是假的! 想到小媳妇可能吃错了药、性命难保,顾兴戟立刻冲了出去,连桌案都被他撞翻在地。 顾兴戟一路冲到屈羽养伤的小院儿,路上碰到人都以为有了什么十万火急的紧急军情,才让他们常年面无表情的大将军变了脸。 顾兴戟顾到屈羽的房间的时候老柳刚刚为屈羽换了外伤药,净过手。“老柳,解药是假的,快想办法让赵兄弟把吃下去的药吐出来。” 老柳一愣,“大将军在说笑吗?赵兄弟吃了解药就醒过来了,若是假的怎么会醒过来?” “这,说来话长,老柳你别多问,快看看能不能让赵兄弟把药吐出来。”顾兴戟很急躁。 “大将军,这药吃下去少说也有小半日了,药效早就显了出来,不说赵兄弟肚子里还有没有药,就算有,吐出来也没用了。”老柳额头青筋直条,都吃下去半天了才来说解药是假的,有这么拿人命当儿戏的么? “这……老柳你想想办法!” “大将军要我想什么办法?赵兄弟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将军是要我把解药的药性去了么?这简单,我听说赵兄弟中的是沙蛇的蛇毒,大将军找一条沙蛇来再咬赵兄弟一口就是了!”老柳当了多年军医,脾气一点也不比军中的莽汉们好多少。 “毒解了?解药是真的?”顾兴戟疑惑地问。 “当然!”老柳说的斩钉截铁,“这药拿来我自然要试过无害才能给伤者服用,不然药性相冲,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我柳某人的金字招牌还要是不要?!” “赵兄弟没事了?解药是真的?”司徒先生没有大将军跑得快,有有所顾忌,所以刚刚进门就听到老柳说的话,顺嘴问了一句。这一句却让脾气不甚好的老柳军医跳起脚来,对着顾兴戟他还顾忌着对方的身份有所收敛,对着老友就不必了,直接跳上去要揪老友的胡须。 顾兴戟让候在一旁的侍卫将两个人清了出去,“出去玩闹,莫要吵了赵兄弟休息。” 看着两人都被弄出去,依靠在床榻上的屈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军医医术高明,却连连被怀疑,难怪要生气。” “你没事就好,一想到你误服了假药,可能性命难保的时候,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说话间,顾兴戟拉住了屈羽的手握在手中。 小媳妇的手真小,软软嫩嫩的,握在手中真舒服!顾兴戟忍不住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屈羽的手。 屈羽在南馆的时候虽然并未破身,但也是陪过酒的,那些老色鬼的动作与大将军的所差无几!屈羽试着抽挥手,不想大将军却越抓越紧。不得已,屈羽开口道:“大将军您捏疼属下了!” 顾兴戟立刻放松力道,怜惜地揉了揉屈羽的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屈羽想开口让顾兴戟去处理军务,又怕他误以为自己在赶人,虽然他确实是想撵人走,但是大将军身份是实打实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来撵人。 顾兴戟第一次如此想要亲近一个人,搜肠刮肚地想着跟小媳妇说点什么才好,一抬眼,发现小媳妇还穿着染血的袍子,只是左肩从受伤的位置连同整个左袖的部分被撕掉了,细白的手臂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顾兴戟立刻不高兴了,小媳妇的手臂露出来了!老柳、司徒先生、连同护卫们都看到了!他的小媳妇被人看了!顾兴戟冷着脸将屈羽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并将被子拉高,一直盖到屈羽的下巴颏才满意。 “这里不比家里,你身份特殊,须当谨慎才好!”顾兴戟不高兴地说。 屈羽以为顾兴戟说的是他半道儿插入侍卫队的事儿,便点点头,乖巧地应了声。 顾兴戟见小媳妇如此乖巧,心中满意地不得了,觉得这事儿不怪小媳妇,怪只怪那些汉子不该看他小媳妇的胳膊! “你肩上的伤多久换一次药?我来给你换!”自己的小媳妇,只能自己看,不能再让老柳占便宜了! “不敢劳烦大将军,属下只是皮肉伤,过两日结痂就好了,不必再换什么药。”屈羽连连拒绝,他怎敢让一个大将军给他换药?更何况他今日刚刚被这人调戏!   ☆、第四十章 屈羽感觉到大将军对他的过于暧昧了,难道真如那些兵士们说的“军中待三月,母猪赛貂蝉”?可是自己是男人啊,还划不到“母”这个范围吧?难道大将军…… 不,不会的,大将军大概只是想找个发泄精力的途径。不是屈羽自恋,在军中这么些日子,还真没有个比自己好看的。 屈羽心里不安起来,他可以答应大将军做侍卫,但是,如果大将军向他求|欢,他该怎么拒绝?他可是许了人家的,有个叫张武的夫君! 顾兴戟不知道小媳妇在想什么,只觉得小媳妇低垂着头,含羞带怯的模样好看的不得了。 屈羽觉得这静默尴尬地不得了,随意找了个话题,“大将军武艺不凡,改日有机会还请大将军指点一番。” “好啊,我们一起练枪!”这么好的与小媳妇亲近的机会,顾兴戟自然不会拒绝。 说到练枪,屈羽忽然想起来大将军使得枪法与张家枪法如出一辙。“属下冒昧,敢问大将军的枪法……是哪位师傅教的?” 顾兴戟眼神一变,这枪法是受伤之后突然就会的,不止枪法,其他武艺也是不凡的。这些应该都是二郎学的。他可以接受自己就是二郎,二郎就是自己,但是要怎么让小媳妇接受自己就是他的夫君?子不语怪力乱神,自己死而复生虽只有有限几人知道但也让不少人侧目不已,若是自己告诉小媳妇自己不仅仅是皇帝次子,更是张家二郎,会不会吓坏小媳妇? “是二郎教的。”顾兴戟不动声色的搪塞过去。 屈羽并未觉得奇怪,奶奶可以教自己,那么二哥自然也可以教大将军,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奶奶去世前说过,这张家枪法传媳不传子。” 传媳不传子?“奶奶这么说的?”顾兴戟想到这或许是让小媳妇对自己坦白身份的好机会。小媳妇对旁人要保密,对自己可不行,于是,“那奶奶为什么会把枪法传给你?” “因为韶儿太小,奶奶等不到他娶媳妇了,又怕张家枪法断了传承,所以才传给我。”屈羽说的坦然,“大概还有让我保护韶儿长大的意思吧。” 顾兴戟有些失望。算了,自己现在并没有顶着二郎的壳子,小媳妇防备自己也是应该的。要想个办法光明正大地把小媳妇弄回家才好。 只可惜大敌当前,顾兴戟没有太多闲暇去想东想西,阳关城的守将已经等不起了。又在小媳妇身边坐了一会儿,顾兴戟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去干正事。 攻破天水城之后,顾兴戟先前派出的骑兵中的三千与大军会和。因之前在天水城外遇袭,八千骑兵去了小三千,这两日在天水城和阳关城之间游荡,多次与敌人遭遇,陆续折损了小一千人,余下的只有当初的半数。 第一次见到小媳妇的那日,顾兴戟就与司徒先生商定了计策,暗中派人从山林潜入城中,另派斥候绕过天水城与率领骑兵的王偏将套招。 大军攻城那日,暗中潜入城中的探子放火烧了羌族人的营地,王偏将以此为号,分出三千人离开佯作去阻截援军。 扎灿果然上当,以为援军已到,立刻抛弃了混乱的天水城,出城西去想要与援军汇合。殊不知,三千兵马绕了个圈与大军汇合从背后给了扎灿一刀。 全歼了扎灿的队伍之后,顾兴戟又给了王偏将一个任务,用剩余的不足一千人去追击扎灿派出的求援的探子。 不需要都杀掉,只要让探子们知道,武朝派来的十万大军不堪一击,骑兵被扎灿大人杀的只能狼狈逃窜即可。 得了命令的王偏将不解,难道不该大张旗鼓地宣扬军威,让敌人胆寒进而退兵而去么? “我们是军人,要做的是不是虚张声势吓退敌人,而是把胆敢来犯的敌人杀的片甲不留!”顾兴戟这样告诉王偏将,“羌族人分成多个部落,内部并未铁板一块。如果你是围攻阳关城的兵将,得知扎灿这里毫不费力就能杀的敌人落花流水,而你们寸功未建,你会怎么办?” “派人来与扎灿争功?”王偏将不确定地说。 顾兴戟点点头,“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诱敌,我会让人选最快的马给你们,你们见到敌人之后并不要鲁莽迎战,而是要‘望风而逃’,知道吗?” 要带头做逃兵,王偏将心中还是不忿的,“我军人数数倍于敌人,直接派人迎战也不会输!败退有损我军军威……” 顾兴戟的脸沉下来,“我是大将军,你要做的就是执行军令!”说完将王偏将撵了出去。 顾兴戟是大将军要立威,容不得别人怀疑他的命令,司徒先生是谋士,有义务帮大将军扫清潜在的威胁。说白了就是这俩人一个唱白脸,一个□□脸。 大将军将人训斥一顿,司徒先生立刻就跟出去与王偏将谈心,“王将军莫要对大将军心存芥蒂,都是热血男儿,大将军岂不愿与敌人血战一番,拼个你死我活拉到?如此你我便是痛快了,可是底下的兵士该当如何?大将军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让兄弟们多一分活命机会罢了。我十万大军远从京城而来,连日行军已是人困马乏,而敌人呢?围城多日,只等一朝血战而已。王将军也读过兵书,兵家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王将军以为然否?” 王将军低头思量一会儿,“大将军深谋远虑,属下受教,谢司徒先生指点!”于是,王偏将欣欣然带人当诱饵去了。 顾兴戟带人过筛子似的把天水城筛了两遍,有嫌疑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当初屈羽逃出去的山道也被派兵看守地牢牢地,绝不让扎灿的错误出现第二遍。 万事俱备,只等王偏将将敌人带回来。王偏将没让顾兴戟失望,两日后斥候来报,王将军率领不到一千骑兵远远绕过天水城。又小半时辰,斥候又来报,说六十里外发现敌人踪迹,大约两万人。 王偏将远远绕开天水城地举动,让追击而来的敌人误以为天水城仍在扎灿手中,为了抄近路截击敌人,他们自然会取道天水城,顾兴戟等人要做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西门大街上的陷阱准备好了?”顾兴戟问身边的一位将官。 “已遵照司徒先生指示准备好了!” “让将士们准备迎战!”顾兴戟轻飘飘地说。未免敌人怀疑,今日他是不会上城楼的,而且,只是两万人而已,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 今日指挥的是顾兴戟身边的另一位偏将,为人谨慎、执行力不错,凡顾兴戟的命令他都执行地很完美,今日也不例外。 他大开城门,耐心地等到所有敌人进入射程之内。一声令下,喊杀声立刻响了起来。本应绕过天水城的王偏将等人不知何时拦在了敌人回撤的途中,专门捡漏网之鱼。 喊杀声想起来睡梦中的屈羽立刻被惊醒,抄起放在床榻边上的银枪就冲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悠悠闲走来的顾兴戟。“大将军?您怎会在此?” “过来看看你!”顾兴戟看到屈羽披头散发只着中衣的衣服,不禁皱了皱眉,拉着屈羽的手返回屋里,“是不是那些蛮子吵醒你了?”大有屈羽一点头就去灭了人家全家的架势。 屈羽还真就点了头,“属下并未沉睡,听到外面的声音就醒过来了正要去寻您。” “寻我?寻我作甚?” “属下是您钦点的侍卫,敌人来犯自然该留在您身边保护您。”屈羽一板一眼的说。 可是,顾兴戟愣是从中听出了甜蜜,他的小媳妇担心他!“无事,不过两万人马而已,正好给下面的人练练手。” 屈羽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连忙向顾兴戟告罪,然后要绕到屏风后整理仪容。 “无妨,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快躺下休息吧,在我面前无须太过拘束。”顾兴戟拦住屈羽就要往床榻上拖。 “大将军!”屈羽心里一惊,外面将士们正与敌人激战,他该不会要与自己…… 顾兴戟身上虽然融合了二郎的逗比记忆,但是这么不靠谱的事还是不会做的。好吧,他是没机会做,离床榻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然后一声清脆的童声大叫:“放开我叔儿!” 于是,顾兴戟只能悻悻然退后,失去了亲近小媳妇的机会。被一大一小像是两只炸毛的小猫崽一样俩人盯着,顾兴戟只能又退了两步,远离了那一对“叔侄”。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外面的喊杀声弱了下去,然后有斥候来报俘虏敌人三百余人,其余被全部歼灭。 仗打完了,后续的事宜都等着顾兴戟去定夺,再舍不得小媳妇也要离开了。 经此一战,围困阳关城的敌兵去了一半多,再无强行攻城的可能。顾兴戟知道接下来再无投机取巧的可能,只能趁着士气高涨的时候迅速出击解了阳关城之围。一日后两万兵士被留下戍守天水城,其余兵马出击阳关城。 就在顾兴戟借着接连两场胜利,士气大振之机援救阳关城的时候,一队不足千人队伍高调地离开京城,直奔西北而去……   ☆、第四十一章 虽说定了与敌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实打实干一架,但是兵不厌诈,以最小的折损博取最大的胜利才是一个将领该做的事。所以,顾兴戟在夜色的掩护下带兵援救阳关城。 黎明时分,天色浓黑,一组百余人的小队悄悄靠近了羌族人的营地外围。 此时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小队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一个戍守营地的兵士,在营地的守卫圈上撕开一个豁口。 打头的一个人扒下已经没了气息兵士的衣饰,套在自己身上。第二日将被扒光的兵士拖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剩余的人鱼贯进入营地中。 进入营地的兵士们四人一组很快四散开来。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兵士们在入口的地方汇合,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敌人的营地。 大约两刻之后,敌人的营地冒出缕缕青烟,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大喊,“失火了失火了!快来人救火!” 放火的人在粮草垛上掏出一个小洞,将火种塞入其中,一来可以助其燃烧,二来又不易被发现。等敌人发现起火的时候粮草的内里早就被烧空,即使扑灭大火也救不回多少粮草了。又因为西北本就干旱缺水,羌族人被阻挡在城外多日,平日连梳洗都省了,日常只能靠羊奶、马奶止渴,此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足够的水来控制火势蔓延。 羌族人的带兵将领名唤苍征,就是之前与扎灿明争暗斗,后又派人与扎灿“争功”之人。阳关城久攻不下,生性急躁易怒的苍征下定决心分出一半人马“援助”扎灿,一方面是想多少捞些军功,一方面是想让手下憋屈狠了的汉子们出出气。 谁知两万兵马离开两日就失了音信,苍征忧心不已,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才睡着,还没等睡熟就被营地中混乱的声音吵醒。 出门就见营地四处火光闪烁,与天边刚刚冒出的红日交相辉映。敌人夜袭,巡逻的兵士竟然连根毛都没察觉,苍征愤怒了!“有种当面一战,暗中放火算他|娘|的什么本事!¥##&……” 苍征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没停下,一队人马出现在日出的方向,背后的日光冲破黑暗,映的这队人马如天上仙兵一般。 不止营地中的普通兵士,就连苍征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待到那队人马又靠近了些,苍征看到了那高悬的绣着“顾”字的旗帜,“敌人来袭,快,快,上马迎战!” 刚刚乱作一团试图救火的兵士听到将军的话,立刻扔了手里的东西,牵马的牵马,找刀的找刀,整个营地乱作一锅粥,丝毫不见之前的井然有序。 待羌族兵士找到了兵器铠甲,还没来得及往身上套,顾兴戟就带着骑兵冲进了营地,开始收割敌人的性命。 羌族人习惯了连年进犯武朝,兵士们早就练就了一身打杀的功夫,所以即使慌乱也不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了。 苍征舞动一把长刀生生逼退了十几个武朝兵士,极大地鼓舞了身边人的士气。就在苍征想要一鼓作气,打退来犯的武朝兵士的时候,紧闭月余阳关城的大门蓦然大开,城中兵士如潮水一般涌出,冲进羌族大营与来犯的武朝骑兵东西夹击。 腹背受敌,苍征大感不妙,发狠抢过一个武朝骑兵的马匹,扔下了一营的兵士逃窜而去。看到苍征的举动,顾兴戟将手中的长枪杵在地上,拿起挂在马上的弓箭,搭弓射箭。 中了,但是苍征并未从马上跌落,想来伤的并不严重。顾兴戟再次搭弓,还未射出,一个羌族汉子舞动着大刀冲到了顾兴戟的马前。 顾兴戟还未想到是收弓取枪迎敌还是挽弓射杀苍征,一杆银枪从斜里刺出,阻止了汉子的步子,接着银枪一挑,汉子手中的大刀飞了出去。 顾兴戟不再犹豫,屏气凝神再射一箭。这一箭射中了马腿,马匹忽然跪倒,马上的人一头栽了下去。 两三骑兵迅速跃出战圈追了过去,顾兴戟看到马上栽下去的人被自己提了起来,才收回眼神,拔出长枪继续收割敌人的性命。 这场战斗从黎明一直持续到太阳高照,围困阳关城月余的羌族军队如数被歼灭,阳关城之围解。 昔日上司大元帅寇英亲自迎了出来,“你们终于来了!两日前,得知围城的敌人少了一半我就知道援军到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二皇子亲自带兵。” “元帅和各位兄弟受苦了!”二皇子向着寇英和他身后的兵将们抱拳,被围困多日,城中粮草怕是早就不够了,能咬牙坚持到援军到来,寇英和他身后的将官怕是费了不少心力。“负责押运粮草的队伍马上就到,今日大家放心吃顿饱饭,安心睡个好觉,其他的都交给援北军。” 顾兴戟这句话既是在向寇英卖好,也是提点寇英,“援北军是我的兵马,你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刚刚被人救了,口粮还在人家手中,寇英除了说好,还能有什么其他表示。不仅如此,他还要欢欢喜喜地将人迎进城里。 不管底下是怎样的暗潮汹涌,面儿上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团祥和。顾兴戟从善如流跟着寇英进了阳关城。只见城里多处房屋被掀了,石块都被堆在城楼上,还有一些汉子拿着菜刀扁担等物站在道路两边手足无措地看着顾兴戟等人进城。 顾兴戟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这些都是武朝的子民,年年为武朝上缴不菲的赋税,然而如今武朝却还要他们毁掉自己的家园来保卫!这都是朝廷无能,军队无能! 顾兴戟勒马站在路中央,从马上跳下来,向着两旁的百姓抱拳,“我,顾兴戟,武朝今上二子,在此向各位请罪,我们来迟了!”说着,顾兴戟单膝跪地。 顾兴戟这一跪,跟随他而来的兵士们都不能再骑在马上装悠闲了,哗啦哗啦跪了一地。道路两旁衣衫褴褛的百姓们静默了片刻,也都哗啦跪下了,间或有人高喊:“大人来了就好!”“大人,一定要那些可恶的羌族人都赶跑啊!”“大人,……”“大人……” “顾兴戟在此起誓,定要羌族人血债血偿,再不敢犯我武朝寸土!”顾兴戟说完起身去扶起跪在他不远处的一个老妇人。 这是一个信号,跟着顾兴戟哗啦啦跪下的兵士们哗啦啦又起来了,跪了一地的百姓得了皇子的承诺也都满意地起来了。 接下来粮草入城,城内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而顾兴戟则跟着寇英进入了府衙,一同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对付羌族人。 两队人马,一队刚刚到来,一队被困在城中多日,具不了解羌族人现今是个什么境况,所以顾兴戟和寇英一致认为不宜贸然出兵,先派斥候探听明白了再做图谋。 正事儿解决了,两人又把近日的遭遇互相通通气,之后寇英开口,“宁王自京城远道而来,又接连恶战,不如稍事休息,晚上我们再做庆祝?” “也好!”顾兴戟并未推辞,他还记得战场上帮他击退敌人的银枪,虽然没看到使枪的人,但他十成十肯定那人就是他的小媳妇!小媳妇肩膀上的伤尚未大好就跟着他上战场,也不知道伤口有没有崩开,他要看看才放心! 离开了寇英的视线,顾兴戟立刻询问身边人:“赵兄弟去了何处?” “赵兄弟不放心侄儿,出城去迎司徒先生等人了。”宋宣上前回答了主子的问题。因为屈羽向他请示过,所以他是唯一知道屈羽去向的人。 “什么?只有他自己么?为什么他不跟我说,却告诉你?”顾兴戟不忿。他才是主子吧?为什么小媳妇有事儿去跟宋宣说,却不告诉他? “大将军正与寇元帅谈论正事,赵兄弟等不及所以才跟卑职请示,与王偏将一同去迎人的。”宋宣后颈上的汗毛忽然竖了起来,察觉到危险的他连忙解释。 顾兴戟瞪了宋宣半晌,“他伤势未愈,你就由着他来回奔波?” 宋宣觉得自己无比冤枉,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辩解,只等四下无人了,才小声辩解:“是主子您说赵兄弟不是一般侍卫,让我莫要拘束他的。” 闻言,顾兴戟又瞪了宋宣一眼,穿小鞋,一定要穿小鞋! 愤愤地解了铠甲,顾兴戟正准备亲自去找人,就听有侍卫来报司徒先生等人已经入城,赵兄弟也已归来。 “老柳跟来了没有?让老柳再去给赵兄弟看看伤!”顾兴戟一边吩咐一边换了衣裳准备去会佳人。 竖在一旁的宋宣心下后悔自己干嘛生了一双利眼,他家主子这分明是雄孔雀开屏,想找媳妇了!不过对象似乎、好像、竟然是赵兄弟?! 宋宣觉得脑袋有点懵,主子竟然是短袖?这怎么行!他是皇子,还要……。还要怎样,宋宣想不出来了,主子能力出众却并不受宠,不论是今上还是他的外祖一系都不看好他,加之主子本人也没那个意思,那九五之位多半无缘。 而且主子已经有一子,虽然只是庶子,却也算有了后。如此细数主子是断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四十二章 顾兴戟可没心情关心下属在想什么,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快点见到小媳妇! 于是,除了被引荐给二皇子当日享受过顾兴戟亲迎待遇的司徒先生第二次享有了这样的殊荣。 司徒先生算是顾兴戟身边的第一谋士,平日也颇得顾兴戟倚重,即使在军中也是地位超然,然而让身为皇次子、大武王朝宁王、援北大将军亲自迎接,就算司徒先生并不贪慕虚荣,此时也觉得脸上有光,颇有些飘飘然。 主子亲自迎接是给下属长脸,身为臣属却不能拿乔,所以司徒先生连忙下马,将马缰交给身边兵士,快步向着顾兴戟走去。 这一举动在顾兴戟眼中却变成了司徒先生横插|进他与小媳妇之间,阻挡了自己去找小媳妇的路。顾兴戟心中愤恨,今年抢着穿小鞋的人怎么这么多!没关系,他多备几双就是了! 司徒先生真心很冤,快步走到主子跟前,却发现主子脸色阴沉,立刻就猜到主子不是为了迎接自己才出来的,司徒先生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高|潮,他家主子是迎接的跟在他身后的人。司徒先生猜测道:“大将军已经得到消息了?” 饶是司徒先生智比孔明也猜不到他家主子是因为亲近不到小媳妇才脸色臭臭的!谁能想到短短不到一月时间,他家见遍各色胭脂的冷情主子会对身边清秀的小侍卫动了心思,就算这个小侍卫有可能是女扮男装,但人家是许了人家,有了夫君的人啊!正常人谁会往这上边想呢? “什么消息?”顾兴戟抽空瞥了司徒先生一眼,便不错眼珠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叔侄”俩。 难道猜错了?司徒先生心底念头一转,也不是因为接到消息才出来的,那是因为什么?如果司徒先生此时勇敢滴抬头看一眼就会知道他家主子为什么会颠颠地跑出城来,不过,司徒先生不敢,所以他只能在心底猜测。 司徒先生也没敢猜太久,只是念头一闪就赶紧回答主子的问题,怕耽误了正事。“四爷传来消息,今上要给咱们派了个监军过来。” “监军?”听到这两个字,顾兴戟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回司徒先生身上。“是谁?” “赵元继!”司徒先生不动声色地报出一个名字。 顾兴戟听过之后却皱起了眉头,“赵元升的弟弟?” “是他!”司徒先生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也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赵家在朝中并不特别出众,至少比不过贵妃母家陈家,也比不过帝师张家。然而赵家出了个好子孙,就是这个赵元升。据传赵元升三岁识字五岁赋诗八岁就能写得锦绣文章,当年被穿作当朝第一神童,皇帝当时还不像现在一样昏庸,颇为爱惜人才,就将赵元升指给皇长子做伴读。 赵元升到了皇长子身边之后虽不如外界传的那样神奇,但也是聪明伶俐,很得师傅们的喜爱。再说皇长子顾兴文,他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皇后所处的嫡子,没意外就是将来的天子,所以师傅们对他格外严苛,宫人们对他也是时常将规矩挂在嘴边。小小的孩子心里是很憋屈的,赵元升出现之后,皇长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伙伴,这个小伙伴不仅聪明伶俐、长相端正,最重要的是小伙伴会交给他偷偷玩乐而不被师傅们发现的方法。 尝过甜头的顾兴文对自己的伴读很是信任,幼年时候的信任经过十几年的发酵,至今日已经变成了言听计从。 “回去再说!”顾兴戟恋恋不舍地看了屈羽和小韶儿一眼,转身先回了城里。所以,除了一直跟在顾兴戟身边的宋宣,其余人都不知道大将军出城是为了迎接小媳妇。 宋宣深深觉得如果主子有一天要杀人灭口,第一个就是自己,没办法,知道太多性命总是没有保障。宋宣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祈祷了一番,跟在大将军和司徒先生身后进了城。 什么都不知道的屈羽心思简单多了,载着小韶儿与小松跟在队伍后面,说说笑笑地进了城。 率先回城的顾兴戟领着司徒先生进了书房,“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是!”司徒先生将自己接到的消息仔细说了出来,大意就是有人在朝堂上参了顾兴戟一本,说援北军军纪松散,主将带头容留不明身份的女人在军营里。 顾兴戟眯起眼,“我只防了羌族人的探子,却没想到捅我一刀的竟然是自己人!女人,我竟不知道自己还留了个女人在军中……司徒先生,你说他们指的是谁?” 司徒先生沉吟了一下,“属下猜应该说的是赵兄弟。军中不少人都知道大将军此次来西北除了解阳关城之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寻找护国小公爷及其婶婶。小韶儿的身份在军中不是秘密了,所以有人猜赵兄弟就是他小婶婶所扮也是正常。” 顾兴戟听着司徒先生的分析不住地点头,“依我的身份就算是容留个把女人违反了军纪,底下的兵士却也是不敢说什么的。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寇元帅在城里不也有相好的么,难不成打十年仗,从军的就要十年不近女色么?那些人会用这个来做文章,无非是为了让赵元继可以来西北……” 顾兴戟停了下来。那些人要派人来西北有的是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援北军刚刚解了阳关城之围,他们完全可以以犒赏为名请个钦差的差事。就算阳关城之围已解的军报还没传回去,但是援北军夺回天水城、接连两场漂亮的战斗可是都用信鸽传回去了。如此多的借口不用,他们偏偏要撕破脸,以问罪的名义过来,那就是一定要发落某个人了! 依着自己的身份,就算是监军也奈何不了自己,如果他们针对的不是自己,那就只能是被“疑为”女人的小媳妇了!想到那些人为了打击自己,竟然敢对小媳妇动手,顾兴戟就愤怒不已。“查!那些人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这里的内应是谁,一丝一毫也不能放过!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定要让他们知道首鼠两端的下场是什么!敢出卖我,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大将军息怒,援北军是从各地拼凑而来的并不是咱们的嫡系,会有这样的人在并不奇怪。”司徒先生开口劝解,“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赵元继到这里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发落小……小韶儿叔侄二人呗!”顾兴戟气恼之下险些说漏嘴。 司徒先生摇摇头,不以为然,“小韶儿是圣上下旨恩准继承其父爵位的护国公,到西北来收敛亲叔叔的遗骨,与援北军结伴而行,就算监军也说不出什么。四爷的消息也说,监军来查的是‘女人’,这便是针对赵兄弟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针对赵兄弟呢?赵兄弟无甚背景,只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么?唯一说的通的就是他们要通过发落赵兄弟来给他身后的人打击。赵兄弟身后无非两个人一个是您,一个是小公爷。就算大将军您将他收为侍卫,他也是小公爷的人,到时候咱们说是小公爷引荐给大将军的,您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就与您半分干系都没有了。如果他们不是要通过赵兄弟给大将军找不痛快,那便是针对小公爷了,但这又说不通了,张家已经败落了,仅剩的也不过是个护国公的名头,他们为什么要对付小公爷呢?” “说来说去,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对付我而已!”顾兴戟被司徒先生绕地有点晕。 “没错,他们想对付的是大将军,可是他们要达到怎样的效果?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拿赵兄弟开刀?他们可以猜到赵兄弟是女人,也就该知道她是张二郎的妻子,有诰命在身的!”司徒先生继续分析。 “那个……”宋宣弱弱地出声,得到大将军和司徒先生的狠瞪,没见他们正在思考问题么?“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宋宣赶紧开口解释。 “说!”顾兴戟掷地有声地说,说不对就等着穿小鞋吧! “是,属下想到的是大将军两次遭遇刺客都是因为赵兄弟而化险为夷,而他们这么针对赵兄弟,会不会……”是因为赵兄弟坏了他们的好事?后面的话宋宣没有继续说,因为他在大将军和司徒先生眼中看到了了悟。 书房里沉默下来。半晌,司徒先生开口说:“宋侍卫想事情总是这么不拘一格么?”司徒先生没说宋宣说的对还是不对,但似乎是认同了他的猜测是有可能的。目前来看,也只有这种说法能把所有问题都解释通,但是这也意味着派杀手暗杀大将军的人是皇长子,也就是说皇长子与皇四子的夺嫡之争正式开始了。 顾兴戟有沉默了一会儿,“宋宣,你在城里给我置办个宅子,不用太大,然后让韶儿跟赵兄弟住进去。” “万万不可!”司徒先生一听,连忙阻拦,“大将军且不可此时将赵兄弟安置到别处,这明显就是承认了赵兄弟的身份,授人以柄啊!” 顾兴戟摆摆手,司徒先生虽有猜测,但更相信小媳妇是男人,然而他……   ☆、第四十三章 顾兴戟是不能告诉司徒先生:他偷听到了,“赵兄弟”就是韶儿的小婶婶屈氏!只要那些人来了就能查出来。为今之计只有将小媳妇当做是他个人雇佣的护院,脱离开军营,他还有跟那些人一争之地。 “宋宣,去吧。”顾兴戟第一次没听司徒先生劝告也没给出理由。 “大将军!这不可以!如果寇元帅问起来当如何?大将军外宿,不说合不合军纪,但就是大将军跟主帅不和的传言就会不胫而走,也许那些人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司徒先生苦口婆心的劝说。 “那要如何?眼看着他们发落赵兄弟么?他救了我两次,却要因此丢掉性命么?”顾兴戟平静地反问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语塞,他真心喜欢韶儿,也很喜欢“赵羽”,但他不能因为这些喜爱就让主子陷入险境!“不如这样,大将军还是置办一座宅院,越大、越华丽越好。但是,不是大将军住,而是让小公爷高调住进去,对外就说大将军感念张二郎的救命之恩,代为照顾幼侄。赵兄弟本就是小公爷的护卫,因小公爷感谢大将军将其护送到阳关城,暂时借给大将军的人,小公爷在阳关城安置下之后就回到旧主身边侍候了。大将军并不知他的身份!” 最后一句司徒先生是一字一句嘱咐的。这样把自己摘出来虽然显得不仁义,但也正因为这样大将军才能在监军来之后求情。 顾兴戟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同意了司徒先生的提议,“赵兄弟那里我亲自去说。宋宣先去弄宅子吧,就照司徒先生说的办。” 正事商议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顾兴戟让司徒先生回去休息、宋宣去办他交代的事情,留下他自己在书房里静坐。半晌,“来人,烧热水,本将要沐浴!” 顾兴戟泡澡本是为了放松、平静心情,泡了一会儿之后就吩咐身边的近侍给他搓背,他则趴在浴桶沿儿上想小媳妇,随口吩咐,“用力些!” 这一路上都在急行军,顾兴戟身为大将军泡澡的机会也不多,最多就是用水湿了手巾擦擦,所以这跟了顾兴戟没多久的近侍是第一次伺候主子洗澡,没经验的结果就是他拿了干丝瓜瓤狠狠刷上了主子的背。 毫无防备的顾兴戟忍不住“嘶”了一声。 “大将军?出了什么事儿?”好巧不巧,门外值守的刚好是屈羽!屈羽听到屋里的声音,出声询问。 近侍一见伤了主子立刻慌了神,听到屈羽的声音之后怕主子发落他,连忙跪地求饶,“大将军饶命,小人知罪,大将军饶命!” 门外的屈羽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见都牵扯出人命来了,定然不是小事啊!“大将军,属下进来了!”说着就推门进了屋里。 顾兴戟没想到小媳妇说进来就进来了,根本没机会提示他自己正在洗澡。 因为顾兴戟在沐浴,近侍在门口摆了一架屏风。屈羽进屋就绕过屏风,看到近侍跪在地上,而大将军则泡在浴桶中只露出一个脑袋,自己猜测的境况一个也没有发生。只得试探地出声:“大将军?” 顾兴戟哪有脸说他找人搓背,被搓疼了,就含糊地说:“没什么事儿,你起来吧。”后一句话是对着跪在地上的近侍说的。近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不知道是该继续给大将军搓背还是出去。 顾兴戟背上被搓破了皮儿,在热水里一泡火辣辣地疼,偏偏小媳妇还站在这里看他,“你还不出去是要给我搓背么?”话一出口,顾兴戟就觉得自己孟浪了,然而近侍得了话,立刻将手里的丝瓜瓤递给屈羽。 屈羽始终记得自己一个身份是张二郎的媳妇,所以他并不愿给别的男人洗澡,然而在这里他还有一个身份是顾兴戟的侍卫,主子有命他不得不从。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接过丝瓜瓤,绕到顾兴戟的身后。 顾兴戟没想到小媳妇真的愿意给他搓背,瞪了近侍一眼之后慢慢趴在浴桶沿儿上。 屈羽看到了顾兴戟背上被近侍搓出来的伤口,已经殷虹一道,泛着血点子。他扫了近侍一眼,长得倒是挺机灵的,怎么连给人搓背都不会? 屈羽就着浴桶中的水将丝瓜瓤打湿,小心避开被搓伤的地方,力道适中地帮顾兴戟搓洗。享受着小媳妇服侍的顾兴戟舒服地眯起眼睛,小媳妇真好,搓背也比别人舒服。 不过享受的时间总是很短,顾兴戟觉得不过几息功夫而已,小媳妇就说:“大将军,搓好了。” 顾兴戟还想让小媳妇再多洗一会儿,一回头却发现小媳妇脸色不愉,便悻悻然地点点头,“你出去吧,我这就起来了。” 屈羽行礼后要离开,顾兴戟却突然开口,“等等,你莫要走远了,待会儿我有事儿跟你说。” “是!”屈羽再行一遍礼,出门到自己的值守的位置上重新站定。 不多久近侍就出来唤人抬浴桶,进出几次后,近侍过来跟屈羽说:“刚刚多谢赵侍卫了,大将军让你进去呢。” 屈羽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进了屋。屋里的屏风已经撤去,顾兴戟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圆几旁喝茶。 见屈羽进屋,顾兴戟立刻招呼他一起喝茶。在这西北边塞之地,往来的商队不少但是选择在这里将货物卖掉的人却不多,所以即使顾兴戟是皇子、是王爷、是大将军能喝的茶也不过普通而已。 屈羽知道顾兴戟找他肯定不是一起喝茶这么简单,但是顾兴戟身为主子不开口,他也只能继续装哑巴。 果然,一杯茶下肚,顾兴戟先开口,“四弟派人传信过来,说父皇以援北军军纪不整为名派人来监军。” 屈羽不解地看着顾兴戟,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有人参奏我在军中安置女眷。”顾兴戟委婉地说,边说边留意屈羽的神色。 屈羽一开始是疑惑,他跟着援北军也有不少日子了,连军|妓都没见过一个,何来女眷?很快他神色一变,明白了这“女眷”指的很可能是他。可不是么,作为二郎的妻子,他不是“女眷”还有谁是? “这……属下在军中并未见什么女眷。”屈羽半是表忠心半是暗示的说。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小媳妇也不肯向他吐露实情,顾兴戟是有些失望的,便省了解释,直接将司徒先生想的办法告诉了他。 “属下谨遵大将军吩咐,只是……”屈羽想提醒顾兴戟当日的承诺。他并不愿意趟朝廷的浑水,他只想完成老夫人的遗愿,并且将韶儿平平安安地养大。 “你和韶儿暂且在城里安置,待我攻破羌族王帐就带你回京城!”顾兴戟选择性地忘记了当日的承诺,而重新许下了模棱两可的新承诺。 屈羽以为顾兴戟说的是带他回京城寻找知道张二郎埋骨何处的人,虽然与之前的承诺不一致,但是总归没否认,屈羽也就不想计较了。二人身份相差悬殊,就算是他有心计较也是计较不来的。 “属下谢过大将军!”屈羽站起身,“大将军若无别的吩咐,属下告退!” 顾兴戟以为屈羽生气了,有心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屈羽等不到顾兴戟吩咐,便退出了门外。 顾兴戟暗自懊恼,决定等宋宣回来就让他给京城送信儿,找个上次跟过来的侍卫过来,带小媳妇去寻二郎的骨灰。 谁知,因为阳关城被围困日久,城里用石头盖的房子都被拆的差不多了,能勉强司徒先生所说的“大”的院子除了主子和元帅住的府衙,至于“华丽”那是一处也没有了。 这府衙是不用想了,总不能将元帅和大将军赶出去,把府衙给一个只有虚名的小公爷住吧?宋宣只能在驼子里面拔将军,勉强找了一个还算齐整的小院儿,又找了几个人收拾了一番。等他回去复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顾兴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顾兴戟见着宋宣还没来得及吩咐他下午的决定,就听见小媳妇求见,立刻就将刚刚的想法抛到脑后,连忙把人叫了进来,“赵兄弟有何事?” 屈羽看到宋宣站在桌案前似乎要报告什么事儿,却因为自己进来被打断了。以为自己耽误了他们的正事儿,屈羽先告了声罪才道:“属下刚刚从柳军医处讨要了一瓶治疗外伤的药膏,轻伤涂上一晚就好了。” 屈羽将药瓶放在桌案上,“没别的事儿,属下告退!” 原来小媳妇并没有生气,顾兴戟放下心来,点点头让屈羽出去了。等房门一关上,顾兴戟立刻将药瓶拿起来仔细端详。 “大将军受伤了?”宋宣惊问。他不过出去大半日,以为主子留在府衙里又有值守的侍卫不会出事儿,不曾想就这么大半日的功夫就受了伤! “没事儿!”顾兴戟随意地说了一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小瓷瓶上。这瓶子越看越好看啊! “那赵兄弟怎么会给大将军送药?”宋宣仔细打量了主子一遍,确定并无明显的伤口。他觉得主子若是受了伤不应该瞒着他才对。 “你问的太多了!”顾兴戟白了宋宣一眼。 完了!宋宣觉得自己离英年早逝又更近了一步……   ☆、第四十四章 不管宋宣是英年早逝还是长命百岁,这些都不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关心的问题。 司徒先生关心的是如何帮助大将军度过此次的劫难,大将军顾兴戟关心的是怎么才能将小媳妇拐带会京城,小媳妇屈羽关心的要如何淘换些好吃的给韶儿补身子,小公爷张景韶关心的则是要怎样才能说服小婶婶跟他回家。 好吧,明显后面俩人才是真爱,大将军神马的都是浮云,具体表现在自从屈羽跟着小韶儿住进自己的小院子就再也没有主动去看望过大将军。 大将军不高兴,他觉得这些都是那劳什子监军惹来的,不然小媳妇还在他身边做护卫,他偶尔还能摸摸小媳妇的小手。大将军不高兴的结果就是他去找元帅寇英谈人生去了。 “寇元帅,父皇给咱们援北军派了个监军来。”顾兴戟坐下之后根本就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抒胸臆。 “这……?”监军这事儿,寇英也接到了消息,只是这监军是给援北军的。进城的当日这二皇子就表明了援北军是他队伍,现在来说这个是几个意思? “监军是赵元升。他哥哥是大皇子伴读赵元继。”顾兴戟继续说。赵元继是有自己的官职的,但是顾兴戟故意不说他的官职而是说明他大皇子伴读这事儿。 寇英拿不准二皇子的意思,二皇子是贵妃一系,这个赵元继、赵元升兄弟明显就是大皇子一系的,这是在要他站队么? 谁知二皇子接下来再没提这茬,转而又去说接下来进攻羌族王帐的计划。这下寇英更拿不准顾兴戟的意思了,顾兴戟告辞离开之后,寇元帅辗转反侧一夜,最终决定,这两边他都敬而远之,反正他这辈子如果过没死在阳关城就是回京城荣养,前者不参与夺嫡之争也没什,后者参与了也没人稀罕。 顾兴戟要的就是寇元帅两不相帮,他手中有十万大军,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的监军?圣旨?那是什么,没听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 这个赵元升本本分分的还好,若是敢伸手,伸左手就砍左手伸右手就砍右手,绝不给留面子! 可怜赵元升还没到地儿就被人惦记上了一双爪子,还乐不颠儿想着临行前哥哥的嘱咐,想着自己军权在握时候的风光模样。皇次子又如何,他可是有圣命在身的! 两人都期待着见面的那一刻,在两人殷殷期盼之下,赵元升到了阳关城。在赵元升的想象中,此时的阳关城外应该有兵士列队,元帅将军亲自相迎,毕竟他是代表了皇帝不是! 然而此时阳关城的大门外出了黄沙漫天,就是漫天黄沙,连守门的兵士都躲在避风的地方远远地望着城门而已。 赵元升脸色黑了又黑,本来他还想着如果顾兴戟来迎接,他就训斥他耽误防务,贻误军机,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连马毛都没露一根。 赵元升黑着脸领人进城,却被突然窜出来的守城兵士拦住的去路,“来者何人?到阳关城来有何缘故?” 这自然不用赵元升亲自回答,自有他身边的侍卫代为答应,“我家大人是皇上亲封的监军,来西北督查援北军军纪的!” “你们找大将军的?你们人太多,我们要禀报了大将军,核实无误才能让你们进来,你们在这里等等!”小兵士不懂监军是什么官儿,军纪又是什么玩意儿,总觉得这人没有大将军官儿大,还是听大将军的好了。 小兵士跟角落里的同袍招呼了一声,颠儿颠儿地跑去府衙报告。府衙在城中,从城门过去再回来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赵元升就这么被人晾在了城门口,还不能硬闯,心里憋屈不已,暗自发誓一定要顾兴戟不得好死! 顾兴戟得了小兵士的报告,只是点点头,吩咐,“辛苦你了,我听说厨房做了好吃的,你在这里吃过饭食再回去吧!” 于是小半个时辰生生被大将军拖成了一个时辰再多小半个时辰。好在司徒先生还算有分寸,等小兵士吃饱喝足之后,派了辆牛车将人送了回来。至于为什么不是马车?城里的都是战马要打仗的,哪里能用来拉车? “大将军说,你们可以进城了!”小兵士跳下牛车,对等在门口的赵元升等人喊。 因为等了太久而在原地修息的众人精神一震,纷纷起身收拾,刚刚搭话的侍卫走到小兵士身边悄声问:“小兄弟,寇元帅不在城里么?怎么没见寇元帅?”这话是赵元升命他问的,赵元升觉得自己是来给顾兴戟找不痛快的,顾兴戟不待见他情有可原,但是为什么寇元帅也没露面? 小兵士忽然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兵士毕竟是经历围城之战的,目露凶光的样子挺吓人,至少这没经过什么事儿的侍卫被唬住了,“就随便问问,大将军很忙么?” “忙!”小兵士很不高兴,元帅的去处是能随便打听的么?遂没好声气地回答:“很忙,忙着看书喝茶!” 在府衙看书喝茶也不来迎接监军,摆明了是是要给个下马威了。侍卫忙跑到自家大人身边将探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听的赵元升整个人都要扭曲起来。 第一回合,二皇子顾兴戟完胜。 下马威给了,顾兴戟在司徒先生的提醒下收敛了一些,至少给监军赵大人安排了住宿。至于大人的随从,顾大将军表示,府衙房舍不够,没见兵士们都在外面睡帐篷么?! 至此,赵元升终于认清现实,到了人家的地盘就要接受别人的搓揉。赵元升也算是个大丈夫了,挺能屈能伸,连吃俩暗亏仍能忍住,吩咐随从除了贴身侍候的都到外面去与兵士们一同睡帐篷。 顾兴戟觉得自己的人品其实挺不错的,明知道人家是来找茬的,还是给安排了住的地方,就连随从都安排在了军营外,没让他们睡在荒郊野外。 顾兴戟自我感觉良好,赵元升却恨不得咬碎一口钢牙,辗转反侧一晚,赵元升终于想通其中的关节。这阳关城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元帅寇英的地盘,他顾兴戟连同援北军也不过是外来户。 想到哥哥的要求,赵元升皱起眉,他之前想的太容易了,他虽为监军,专职给主将找茬,但是只要顾兴戟还军权在握,他就没有办法。但是,有一个人有办法,那就是寇元帅,借力打力,坐地户与外来户之争,听起来很不错不是么? 赵元升的想法很不错。第二天一早连早饭都没吃,他就以监军之名求见寇元帅,却被告知,寇元帅不知道监军将至,几日前已经带人出城清剿羌族残兵去了,大约一月才还。 赵元升想要利用寇英,寇英却早有防备早早离开了阳关城,狠狠闪了赵元升一下子。 赵元升黑着脸往回走,他觉得自从踏上阳关城地界就开始诸事不顺。回到住处,是从送来吃食,一碗清澈见底的米汤,里面不多不少刚好五粒米。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的洗澡水都比这个要稠!”憋了一肚子火的赵元升终于忍不了了,口不择言起来。 侍从低着头没说话,可不是洗澡水都比这个稠么,连日行军都没能洗澡,到了阳关城又因为缺水只能用一小盆水擦擦,那水都是黄泥汤!可是再稠有什么用,这米汤虽然清澈见底,但到底能喝,那洗澡水能喝么? “本官好歹是皇上亲封的监军,代表的是皇上,他们竟然敢如此欺辱本官!”赵元升很快意识到刚刚自己说的话太粗俗了,赶忙又换了文雅的说法! “这个,属下看过了,厨房里一共两个碗里面有五粒米,一碗是给大人您的,另外一碗据说是给大将军的,剩下的碗里都是三粒米。”侍从实心眼儿地回答。 “什么!”顾兴戟这是要活活饿死他啊!傻子也知道,大将军的早饭根本不会是只有五粒米的米汤。主将都吃不饱,下面的兵士更不可能多吃,都吃不饱,敌人若是来犯,哪有力气御敌? 但是不管私底下顾兴戟吃的是什么龙肝凤胆,明面上他用了最好的东西来“招待”监军,赵元升就不能以此为借口发作。 这点赵元升还真想差了,这事儿顾兴戟还真不知情。因为这时候,顾兴戟端着澄清的米汤疑惑地问身边的侍从:“咱们的漱口水里什么时候还放米了?” 侍从答:“想是用昨日蒸米的锅煮的水,蒸完米没刷干净。” 顾兴戟点点头,没说什么,阳关城缺水缺的厉害,伙夫不刷锅就煮水也是为了省水么,值得表扬! 洗漱完毕,顾兴戟整整衣衫,去了距离府衙不远的一座小院子,去探望他的小媳妇,顺便蹭吃喝。为了节省粮食,府衙里跟军营一样,在闲时是只吃两顿的,而且一干一稀,五尺高的汉子们勉强饿不死而已。 但是小院里,顾兴戟为面小媳妇和小韶儿挨饿,自掏腰包给买的粮食,保证那一大一小顿顿都能吃的饱饱的。而他也能时常去混一顿饱饭吃,好吧,是顿顿都能混饱饭。 果然,等顾兴戟到的时候,小媳妇已经摆好碗筷在等他开饭了……   ☆、第四十五章 顾兴戟心情很好,端起小媳妇特意给他准备的大海碗,西里呼噜就灌了半碗粥,然后才接过小媳妇递过来的馒头,就着桌上的小菜开吃。 顾兴戟自从张武上身之后,饭量也蹭蹭往上涨,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现在习武运动量大的原因。吃了七八分饱,宋宣就牵着马来接大将军去巡营了。 “宋统领,晚上喝羊肉汤,您和司徒先生也一起过来吧?”屈羽对帮他找到解药的宋宣很有好感,知道军营里伙食差,有了好吃食也会叫他和司徒先生过来打牙祭。他的手艺很普通,不过在乡下住的那段时间经过秋霜的调|教也能见人就是了,反正比军营里的清水煮菜好了不少。 宋宣刚好也吃腻了军营的饭食,听到有好吃的也就没拒绝,转身却看到自家的大将军阴测测地看着他。 “大将军……将士们该等急了……”宋宣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提醒。 哼!司徒先生也就罢了,年纪那么大,小媳妇一定不会看上他的,但是宋宣不行,年轻、英武、家世也不错,不行,今晚绝对绝对不能让宋宣来小院! 心下有了计量,顾兴戟没说什么就与宋宣一道去了军营,与将士们一同操练。一日下来,临到要吃饭的时辰,顾兴戟突然问宋宣,“前些日子我让你传信给四弟,让他帮我弄一批粮草,有消息了么?” 宋宣点点头,“听说朝堂上都打疯了,那几个整日之乎者也,标榜文人风范的老家伙就差没脱鞋互丢了,后来还是四爷的人占了上风,粮食不日就会送来。” “嗯,”顾兴戟满意的点头,就在宋宣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的时候,“兵士们每日一干一稀根本不够吃,这批粮草很重要,你带几个人去迎迎,务必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这事儿用得着他这个贴身侍卫统领去办么?他包揽的活计是不是太多了?宋宣腹诽。 “快去挑人,今晚就出发!”顾兴戟命令。 “是!”不就是顿羊肉么?当人上司的不该这么小气吧啦啊!宋宣还不明白大将军为什么支开他就白瞎他长这么高的个子了!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还是乖乖地去找了一队骑兵,跟他去迎粮草。 打发走了碍眼的人,顾兴戟策马悠闲地去了小院子。他到的时候司徒先生已经到了,显然是小韶儿去请的,坐在他旁边的是老柳,见到他之后两人连忙起身见礼。 “在这里就不必拘礼了,坐吧,我去洗洗手。”说着,顾兴戟就仿若自家一般进了厨房。 “回来了?”看到顾兴戟进来,屈羽也没行礼,只是随意地问。不是他愿意失礼于人,而是那人一人几次过来,愈来愈当这里是自己家,既然大将军都不拿架子,他又何必非要凑上去给人行礼。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现在屈羽见了顾兴戟都是随意地问候一下而已。 听到小媳妇说着普通人家妇人迎接外出营生的夫君的家常话,顾兴戟心里美的不行。这代表着小媳妇当他是自己人呢。 屈羽抽空给顾兴戟舀了盆水,让他洗漱,在外面一天,整个人就像刚从土里刨出来一样,不洗漱不仅自己不舒服,旁人看着也难受更遑论一桌吃饭了。“宋统领呢?去办事了?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听到小媳妇提起别的男人,顾兴戟的脸立刻黑了,恶声恶气地说:“不用!” 听到顾兴戟口气不对,屈羽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哪有让大将军等侍卫吃饭的道理?都怪这些日子跟大将军相处自在惯了,失了尊卑。屈羽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要注意,切不能再犯。 顾兴戟马上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生硬了,小媳妇心思细腻,怕是想多了,连忙开口解释,“最近有一批粮草要到,为防止敌人偷袭,我派他带人去迎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 屈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羊肉不少,咱们几个人吃不了,我把剩下的烘成肉干,大将军在外面赶不回来吃饭,也可以用来就干粮。” 小媳妇的话让顾兴戟很高兴,小媳妇果然还是想着他的!可是屈羽下面的话让顾兴戟脸又沉了下来,“这样也可以给宋统领留下,肉干多放几日也不会坏的。” 说干就干,屈羽把已经做好的菜端上桌,让顾兴戟等人先吃喝,他则在厨房里忙着烘肉干,有了刚才的事儿,他自然不会让顾兴戟等人等着他一起吃,他在厨房里对付几口就行了。 这下子顾兴戟更不高兴了,沉着脸回到桌上开始跟司徒先生和老柳拼酒。老柳是大夫,虽然也喜好杯中之物,但是更明白酒多伤身。司徒先生与老柳相交多年,也是深谙养生之道,亦不肯多喝,但是大将军这样子分明是不醉不归啊! 于是老奸巨猾的两人交替上阵迅速填饱肚子,然后推说还有事物要办,一起告辞离开。作为主家陪客的小韶儿看几个大人推杯换盏喝得很热闹,也偷偷尝了一盅。 西北的烧刀子以烈出名,小韶儿年纪小,加之不知深浅一口闷了,很快就红了脸傻笑起来。 刚刚微醺的顾兴戟看着小韶儿傻乐的样子,心情好了一些。看在他是张武侄儿的份上,顾兴戟胳膊一抬,夹着小家伙就送回了他的房间,拙手笨脚地给他脱了衣裳盖上被子让他睡觉。 好在小韶儿酒品还不错,让他睡觉,他就乖乖地闭上眼。顾兴戟怕他待会儿闹腾,就坐在床榻边等了一会儿。 屈羽做好了肉干,回到桌上,却不见了人,心下奇怪,放下端着的肉干就去寻人,在小韶儿的房里找到了正在看顾小家伙的大将军顾兴戟。 顾兴戟看到屈羽过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出了小韶儿的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虽然小韶儿这么早就睡下有些反常,但是看到顾兴戟一点都没有紧张的表情,而且老柳也不在,想必是没有大问题的。 果然,“小家伙趁我们不注意偷酒喝,这会儿醉了。”顾兴戟的真相让屈羽哭笑不得,却也安下心来。 “我做好了肉干,大将军过来尝尝,司徒先生和柳师傅怎么不在了?”屈羽随口问。 “他们说有事儿,吃饱了就走了。”顾兴戟跟在屈羽身后,满眼全是小媳妇的身影。 回到席上,顾兴戟在小媳妇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块肉干,“不错,很好吃!” 屈羽很高兴,“那就好,我以前只看秋霜给韶儿做过猪肉干,羊肉干我是第一次做,怕不好吃呢,那大将军先吃,我去给宋统领多留一些……” 又是宋宣!若不是宋宣是他最倚重的人之一,顾兴戟又清楚地知道小媳妇和宋宣之间并无任何暧昧和男女之情,他早就将宋宣大卸八块了!不过清楚归清楚,这并不妨碍大将军吃醋。 见到小媳妇要撇下自己给别的男人去准备吃食,是男人就受不了好不好!顾兴戟也是男人,他受不了的结果就是猿臂一伸将人拖了回来。 不过力气估量错误,他一出手直接将人拖入了自己怀中,怀里突然多了个人,不管是拉人的还是被拉的都愣住了,顾兴戟率先回神。 看到小媳妇在自己怀中呆愣的模样,色从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扛起来大步往内室走去。 眼前的景色一转,屈羽回过神来,“大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喝醉了,快把我放下,我是赵羽啊!” 顾兴戟也不搭话,三步并两步进了屈羽的卧房,肩膀一抖,将人放在床榻上。 屈羽这时候也察觉到了危险,手脚并用要从床榻上爬起来,可是顾兴戟怎会给他机会,翻身一压,将小媳妇瘦削的身体压在身下。 屈羽自小长在南馆,自然知道现在的境况有多危险,而且越挣扎越危险,立刻僵住身体不懂。 屈羽的乖顺让顾兴戟很满意,抬手摸摸小媳妇的头发,亲亲小媳妇的额角,心里稀罕地不得了。 “大将军,你喝醉了,你起来,我给你铺开被褥,你睡一会吧?”屈羽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跟顾兴戟讲理。 “不要叫我大将军,叫我兴戟!我没醉,一坛酒都没喝完怎么会醉?”顾兴戟嘴上这么说,却也觉得微醺了,这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么? “大将军……”屈羽还试图讲理。 顾兴戟却不给他机会,“兴戟!” “好吧,兴戟,你快起来,你是王爷还是大将军,被人看到你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屈羽不肯放弃,像哄韶儿一样柔声哄着大醉汉。 “骗人!”顾兴戟眯起眼睛,“我知道你不是男人,我也知道你不姓赵,你姓屈!” 屈羽心下一惊,脱口问:“你怎么知道的?”他本来就是男人,根本不会露出破绽啊。 顾兴戟略带得意地说:“我听到的,你受伤中毒的时候,小韶儿叫你小婶婶。韶儿只有一个叔叔,就是二郎,他的媳妇,也就是你,姓屈,对不对?” 屈羽越听越心惊,二郎媳妇是男人这件事绝对不能暴露,他强自按下心里的惊惧,开始忽悠醉汉……   ☆、第四十六章 “大将军,你听错了,那日我手上,韶儿吓坏了,所以哭着要小婶婶而已。”屈羽努力让自己也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 “我不会听错的,你说你不是韶儿的小婶婶,那屈氏到哪里去了?”顾兴戟只是有点微醺,又不是醉了,哪里那样好糊弄。 “那个,二嫂身体不好,经不得长途劳顿,病倒了,就留在途中的客栈里休养……”屈羽绞尽脑汁编瞎话。 “哦?留在哪个城镇,哪家客栈?”顾兴戟挑眉,小媳妇被逼急了吧?竟然编这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瞎话。 “恒阳城,富满客栈!”屈羽答得很流利,这家客栈是途中住的最贵的客栈,所以他印象最深。 “那好,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派人去探查一番就知道了!”顾兴戟说的轻巧,好似只要屈羽再不承认,就立刻派人去查一般。 “大将军,二嫂身体不佳,又是妇道人家,请不要去打扰她休养!”屈羽果然有点急。 “我不派别人,就让老柳去,现在战事暂歇,辛苦他跑一趟,给屈氏好好诊治一番。”屈羽越急,顾兴戟越高兴。 屈羽真的怕顾兴戟派人去恒阳城,于是改变策略,“大将军,你说我是二哥的媳妇,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遗孀的?” 顾兴戟沉默了一会儿,“二郎是因为我不在的,我有责任照顾他的妻子!” “这样照顾?照顾到床上去?”屈羽不无讽刺地说。 “如果两情相悦,照顾到床上去又有什么,我娶你!”顾兴戟低下头在屈羽颈间深吸一口气。“你年纪还小吧?难道真要为二郎守一辈子?” 屈羽汗毛都竖了起来,怎么有人这么说不通?“守一辈子又如何?我张家的人还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顾兴戟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高兴小媳妇对二郎的情谊,另一方面,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皇次子宁王,小媳妇对二郎越有情谊,自己处境就越不妙。“你承认了自己是二郎的媳妇了!” 屈羽一愣,随即道:“我是男人!” 这是否认?“是不是男人……”顾兴戟拉高屈羽撑在他胸前的双手,用一只手固定在屈羽的头顶,另一只手探向屈羽胸前的衣襟,“解开这里就知道了!” 屈羽气白了脸,一言不发地看着顾兴戟。 “我喜欢你,我会对你负责!”顾兴戟解开屈羽的外衫,真是平的?顾兴戟不信邪地伸手摸上去,不是他不想都给小媳妇解了,而是……他不好意思啦! 不过,真是平的!没有束胸!顾兴戟从床榻上跳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你只是年纪还小,还没长好,没事儿,没事儿,我不嫌弃你,宫里有很多方子,我去给你讨!” 屈羽终于获得了自由,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气,整理好衣襟,“大将军还不信,难道要我把裤子脱下来给你看么?” “你真的是男人?”顾兴戟还是不相信,她明明该是自己的小媳妇! “大将军不是已经亲手摸过了么!”屈羽讽刺道。 “对不住……”又不是女人,摸摸又如何?不过自己确实没经人家同意就上手了,顾兴戟也只能乖乖道歉。 “时候不早了,大将军想必军务繁忙,我就不留客了!”这是明晃晃地赶人走了。以前的小媳妇再生气也不会撵自己,这次果然把人得罪狠了。 顾兴戟摸摸鼻子,“对不住了,改日我再来赔罪!” 顾兴戟还没找到合适的赔罪机会,迟迟等不到寇元帅回来的赵元升等不及了,率先发难。招来了军营中的主簿,索要援北军将士的名册。 主簿已经得了司徒先生的嘱咐,很快就将一大箱名册送了过来,“这是援北军所有将士的名册,包括已经阵亡的,里面有将士的姓名、年纪和籍贯。” 赵元升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些,绕着箱子转了一圈,又问:“大将军身边的人都在哪本名册上?” 主簿弯腰掏出一本,“这本,大将军侍卫营名册。” 赵元升没耐心仔细查看,随后翻了翻,又还给主簿,“本官听说大将军离开京城之后又收了一个侍卫,武艺了得,叫什么名字,找给本官看!” 主簿想了一下,回道:“大将军的侍卫营名单在出京时候都是定好的,只有阵亡之后减出来的,没有网上加的。” “胡说!本官明明听说大将军在天水城外收了一个侍卫,救过大将军多次!”赵元升板起脸来,怒斥主簿。 听到赵元升这么说,主簿恍然大悟,“大人说的是不是赵羽赵兄弟?此人并不是大将军侍卫营中的人。” “仔细点说!”赵元升觉得□□不离十就是这个人了。 “要说赵兄弟武艺真是了得,还真救了大将军多次。不过,赵兄弟并不算是大将军的侍卫,他应该是护国公小公爷的侍卫。”主簿多说了两句,还是含糊不清。 “小公爷的侍卫怎么会救了大将军?”赵元升很生气,却不得不一点点问自己想知道的。 “据说是小公爷要到阳关城外迎回亲叔叔的遗骨,恰巧遇上咱援北军,为感谢大将军护送收留之恩,就把侍卫给了大将军。”主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大胆主簿,竟敢玩忽职守!既然小公爷把侍卫给了大将军,为何不加入名册之中?”赵元升忽然提高声音,试图吓唬主簿。 主簿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大人明察,这真不是下官玩忽职守,而是大将军吩咐过,赵兄弟是小公爷借给大将军的侍卫,战事结束就还回去,不必加入名册之中,据下官所知,赵兄弟已经回到小公爷身边了!” 赵元升刚刚以为自己抓住了一点把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刚刚为什么不说清楚?” “下官知罪!”主簿立刻低头承认错误,将赵元升的一腔怒火都堵了回去,有心将人打杀了却又没这个权力。 赵元升眼珠子一转,“大将军是国之栋梁,身份何等尊贵,身边的人都要查明底细,即便是小公爷暂借给大将军的也不应该放松,如若此人包藏歹心,伤了大将军岂不是我朝损失?你身为主簿,没做好记录之责,就是玩忽职守。圣上派本官来督查援北军军纪,就是惩治出尔等这种尸位素餐,纪律松散之人。来人,将主簿拖下去重责三十军棍!” 还不等主簿跪地求饶,外面就传来,“赵大人好大的官威!本王的人说打就打啊!”门帘撩开,门外站的正是大将军顾兴戟。本来在军营中,顾兴戟该自称“本将”,他突然自称本王,不过是提醒赵元升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援北军的大将军而已。 主簿看到大将军立刻见礼,“蔡主簿辛苦,朝廷刚刚送来一批粮草,其他人正等你一起去清点,你快去吧。没你在,本将不放心!” “是!”主簿立刻领命离开,连个眼神儿都没施舍个赵元升。 “大将军,圣上命本官来督查援北军军纪,大将军这是要阻拦本官行事吗?”赵元升的脸有些扭曲。 赵元升一开口,刚走几步的主簿不敢动了。顾兴戟挥挥手,示意主簿离开,“父皇让你督查军纪,没说让你打本将的人,若是他们违反军纪,你直管跟本将说,本将自会处罚,你上下嘴唇一碰就打残了本将的主簿,本将要用人找谁?贻误了军机,谁来负责?” 不过一个主簿,打死了又能贻误什么军机,可是顾兴戟这样说了,赵元升就不能反驳,若是顾兴戟给他扣上一个贻误军机的大帽子,哥哥也救不了他。“那主簿玩忽职守,大将军准备做出何种处罚?” “主簿玩忽职守?”顾兴戟看看身边的人,他带来的人自然都很配合的摇摇头,“本将怎么不知道?本将只听说,主簿办事细心仔细,认真的不得了!莫不是下面的人蒙骗本将?大人若是查到些什么不妨跟本将说说!” “军营中人员名册记录不全,甚至连大将军身边来往的人都没有记录在册,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赵元升还真就说了。 “本将身边来往的人?”就在赵元升以为顾兴戟要装糊涂的时候,顾兴戟做恍然大悟状,“哦~,你说赵兄弟吧?是我吩咐主簿不必记录的。赵兄弟是护国公的的侍卫,暂借本将,在本将身边不足一月,本将便命主簿不必记录了。军中人员众多,主簿事务繁杂,此等小事就不必费心记录了。” “大将军此言差矣,大将军是国之栋梁,又是龙子,大将军身边的事怎会是小事!”赵元升不肯松口,一定要出口气。 “哦,那是本将错了!”顾兴戟大方认错,将责任都揽了过去。脸上一副“本将就是错了,你又待如何?也打本将三十军棍么?”的表情。 “大将军,圣上命下官督查军纪,也是为了大将军能更好地管理援北军,大将军切莫包庇犯错之人!”赵元升步步紧逼,不打到人誓不罢休。 “你这是在说本将管不好援北军?那大人以为谁管的好?你还是你连头都不敢露的哥哥?”顾兴戟冷下脸来。 “此时与家兄何干?下官此来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大将军莫要攀扯不相干的人。”   ☆、第四十七章 赵元升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很快掩饰过去。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与哥哥密谋的事情,眼前的男人了若指掌。 “本将原话奉劝赵大人,你是奉父皇命来督查军纪的,莫要攀扯不相干的人才是!”顾兴戟下巴微抬,让对面的赵元升有了一种被鄙视的感觉。“还有,大人只要行督查之责就行,至于惩罚的事儿,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如果在本将不知道的时候,援北军的将士被惩罚了……大人,咱们再慢慢谈!” 说完,顾兴戟轻蔑地扫了赵元升一眼,转身离开。 顾兴戟带的人都随他一起离开,门帘再次被放下,屋里只剩赵元升的亲信。赵元升握紧拳头,咬牙隐忍,突然他发狠扫落了桌几上的茶壶茶碗。几个侍从人人自危,不敢上前劝解。 然而即便这样,他们也没逃过躺枪的命运,赵元升怒斥一群人,“一群没用的东西!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威胁都不知道出来保护吗?” 侍从们很委屈,那个人只是口头上说说,他们要怎么保护?捂住口鼻不让人说话么?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罢了,那人可是十万大军的主将、皇次子宁王啊?比自家主人的官儿大了不知道多少,他们哪里敢动手啊? 为了逃过被主子责罚的命运,几个侍从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个凑到赵元升的面前出主意道:“二少爷,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之事大人吃了亏,但是这亏不会白吃,他日二少爷的任务完成,多少仇也报了!” “哼!”赵元升冷哼一声,心里却舒畅不少。如果他赵家的大计得以成功,不要说一个顾兴戟就是顾家所有人他都可以踩在脚底! 侍从跟了赵元升不少日子,惯会看赵元升脸色的,知道他气儿顺了不少,接着道:“二少爷今日吃亏也不算是坏事,至少知道了大将军对咱们忌惮到了何种地步,也看明白了大将军对那人有多维护,只要咱们拿那人说事儿,二少爷的任务就没有完成不了的!” “怎么完成?”赵元升还是没好声气儿,但是声音比刚刚轻缓了不少。“没听主簿说,那人是小公爷的,只是暂借给他,连名册都没上!” “上没上名册都没关系,关键是大将军承认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跟在他身边,这就行了!就算这人是小公爷的,我们可以给他定个失察之罪。再者,这人是小公爷身边的,送到大将军身边……”侍从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以美色行贿受贿的罪名……” 赵元升听完侍从的话,刚刚心里的火气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露出了到阳关城以来第一个笑容,“好小子,有你的,等差事完了,回去重重有赏!” “谢二少爷!”侍从满脸喜色地退下。 赵元升没再让侍从出主意怎么拿屈羽开刀,哥哥已经帮他想到了办法,所需要的道具马上就会送到,在那之前,就让他再试试那人究竟对大将军有多大的影响吧! 第二日赵元升就带了几个人跑到了早已探得的屈羽和韶儿居住的小院儿,拜访护国公。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元升带着礼物上门,屈羽自然不好将人撵出去。小韶儿见到赵元升之后,悄悄对自家小婶婶说,“这人笑起来好像黄皮子哦!” 闻言屈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黄皮子是何物。那是来西北的路上,他们偶遇一队东北的商队,结伴同行的时候,商队里的人讲过他们那里有黄皮子迷人的怪事儿,没想到韶儿竟然就记住了!再仔细看坐在厅堂里的人可不就是像黄鼠狼一样么! 屈羽无奈又宠溺地瞪了韶儿一眼,“快去陪客人,我泡好茶就过去!” 韶儿不甘不愿地回到厅堂,坐上主坐,“你想求我办什么事儿?先说好,借钱不行,我也是出门在外,身上没钱!揍人也不行,我太小,也不会武艺,会挨揍的!” 赵元升以为现任的护国公不过是个小娃娃,肯定好拿捏,没想到小家伙竟然如此不按理出牌。赵元升的额角跳了跳,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公爷哪里的话,下官只是仰慕张家满门忠烈,听闻公爷同在阳关城,特来拜会罢了!” “忠烈的是我叔、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他们,你要拜会也该是去他们坟上拜会,拜我干嘛?”韶儿晃着两条腿,面上一派天真地说。 赵元升被噎住,顿了一会儿才勉强找回声音,“下官听闻公爷身边有一位侍卫,勇武无比,还曾经救过大将军,不知下官是否有幸结识一番?” “哦,你是来看我叔儿的,还说是来拜会我的,大人真是虚伪!”韶儿露出鄙视的表情,“叔儿,他们是来找你的!刚刚忘了说,认识一番可以,但是概不外借!上次借给那谁,差点还不会来!” 韶儿喊人的时候屈羽已经泡好茶,走到门口了,“寒舍简陋,赵大人见笑了!” 韶儿突然出声:“叔儿,到这儿来坐!”说着,往边儿上挪了挪,将主坐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屈羽。茶水摆在那儿就行了,要喝自己倒,他才不乐意小婶婶去伺候黄皮子呢! 屈羽虽然觉得不太好,但人前不好抹了韶儿小公爷的面子,也就乖乖地坐了过去。 “公爷跟这位兄弟感情很好啊!”赵羽笑着说。 “我叫他叔儿,你们是兄弟,你占我便宜!”韶儿站起来不依地说。 “韶儿,别闹!”屈羽把韶儿拉回身边坐下,“赵大人莫怪,韶儿被我宠坏了。” 赵元升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人跟小公爷的相处看起来不像是主人跟护卫这么简单啊! “当然不简单!他是我叔儿,也是我的护卫!”韶儿充满自豪地抱着屈羽的胳膊说。 屈羽知道赵元升没听明白,便解释道:“韶儿的曾祖母是我的义祖母,所以韶儿都叫我叔儿。” 赵元升恍然大悟。心道这人也算有心计,明明是相公的奶奶,偏偏说是义祖母。这事儿要是办的好了,或许还能给那人扣上个通奸的罪名,最次也能弄个强迫忠良遗孀什么的。至于什么“叔儿”想必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下官听闻……”赵元升不敢再叫屈羽为兄弟,顿了下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好跳过去,“武艺非凡,还曾救过大将军,不知道下官是否有幸能见识一番?” “你怎么一番一番又一番,你哪里来这么多番?我叔又不是卖艺的,为啥要让你见识?再说看人卖艺还要拿钱呢!”韶儿又是一番抢白。赵元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韶儿不得无礼!”屈羽轻斥了韶儿一句,却没接赵元升的话。倒不是他怕掉身价,而是怕赵元升找人偷学张家枪法。 就在赵元升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时候,他身后突然蹦出一个人,“小人久仰……”这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屈羽,也只好学着自家主人跳过去,“武艺高强,恳请讨教一番,望……不吝赐教!” “你你你,你是谁啊?我们说话有你什么事儿,还学赵大人一番一番,你在推牌九么?”韶儿仗着自己年纪小,童言无忌,丝毫不给赵元升留颜面。 “放肆,还不退下!”赵元升似模似样地斥责了那人一句,转而笑着对韶儿和屈羽说:“下官御下不严,公爷莫怪。实在是,武人好胜心强,我这几个侍卫听闻小公爷的叔儿武艺高强、救了大将军,实为护卫的楷模,起了比斗之心。” “救了本将军就起了比斗之心,那宫里的侍卫都不用当差了,他们哪个没救过宫里娘娘、皇子、公主,整日接受外面的侍卫挑战好了!”酒醉那夜之后,顾兴戟第一次上门,只因听到监视赵元升的兵士来报,赵元升来了小院儿。 好事被打断,赵元升暗自咬牙,却也知道自己包括身边人周围遍布顾兴戟的眼线,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所以顾兴戟过来是早晚的事儿。“大将军来得正好,下官身边几个侍卫的武艺颇能入眼,想请公爷的叔儿指点一番,大将军来做个评判刚好!” “你的几个侍卫武艺才刚能入眼就敢来找我叔儿挑战?把我叔儿当成什么人了?”韶儿把维护自家小婶婶的责任坚持到底,任何人也甭想欺负他张家人!“到时候是我叔儿赢了,还说我叔儿欺负你们!” “赵兄弟是公爷的干叔叔,虽无官职在身,那身份也是尊贵的,你找几个下人出头挑战是要恶心谁?”顾兴戟说话也不留口德,干找小媳妇麻烦,就都该死! 赵元升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却说不出辩驳的话。 “这几日没活动筋骨,刚好手痒了,不知道几位谁先来?”屈羽突然开口说话。一半是跟顾兴戟赌气,偏要跟他对着干,另一半是不想把这个赵大人逼得太急,以防做出不可防备的事儿来。 目的达到,赵元升的脸色迅速恢复,又挂回了刚刚黄皮子般的笑容。“多谢赐教,下官也不能让……”习惯性停顿,“白忙,离京之前兄长赠下官一柄宝剑,下官将此转赠给……”再次省略。 “赵大人客气了,只是习武之人互相切磋而已……”屈羽的话还没说完,韶儿已经跑去拿过宝剑来了……   ☆、第四十八章 屈羽无语地看着韶儿。韶儿很坦然的仰起脸,“叔儿,咱们要在这里住很久,带出来盘缠不多,如果不够花了,就把这把剑当了,就算是剑不怎么样,好歹上门还有很多宝石,够咱们俩吃喝一段时间的!” 屈羽哭笑不得,自从他们遇到援北军,二人就再也没花过一个铜板,不管是之前做护卫的时候还是单独搬出来之后。不过,做护卫的时候大将军也没给饷银就是。 这把剑是赵元升自己买着玩儿的,虽然值不少银子,但是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是不会心疼的。所以在叔侄俩讨论完这把剑将来的命运之后,他便开口,“如此还请赐教了!” “这里院子小,不如去校场吧,也让赵兄弟指点点军中的兄弟们!”顾兴戟见屈羽做了决定,也就没再反驳,而是想着怎么把人弄到自己地盘儿上好□□。 顾兴戟先行一步,赵元升带着人跟在后面,屈羽和韶儿则走在最后。屈羽要去取自己的武器,顺便把他们将来的“盘缠”藏好。 “叔儿,你还要拿枪?较长上总不会连杆枪都没有,大将军也是使枪的,不行就用他的。”韶儿跟在屈羽身后碎碎念。 “自己的枪总是更顺手些,说起来就是有些太长了,带着不方便……”屈羽一路跟韶儿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校场。 校场上,赵元升带的人已经在等着了,总共八人,全都光着膀子站成一排。 此时已经夏末秋初,西北昼夜温差大,如今太阳升起来也不至于到了要光膀子的地步。 “你们要干啥,羞羞脸!”韶儿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睛。 顾兴戟走到屈羽身边,“你身体不好,不用学他们!” 于是,赵大人苦心想的办法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不过他对于“赵兄弟”其实是个美娇娘这事儿又多信了两分。不然为何不敢光膀子跟他的人比试? “赵大人带这么多人都是要跟赵兄弟讨教么?可是本将的人也想跟赵兄弟比划比划很久了。这么多人,赵兄弟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不如先让你的人跟本将的人练练,赢了的人再决定要不要向赵兄弟讨教?”顾兴戟虽是用的商量的语气,可是一抬手,八个彪形大汉站到了赵元升八个光膀子的侍卫面前。已是不给赵元升拒绝的权力。 屈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校场中心已经开打。自己这个被逼过来“指点”人的,成了场外看热闹的。 韶儿乐得小婶婶不用动手,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是拍手又是叫好,上蹿下跳像只小猴子。 八轮下来,赵元升一方只有武功最末的那人赢得了比试。那人有点懵,怎么反而是他赢了呢? “记得本少爷交代的事情,一定要给我摸到了!”赵元升打的如意算盘无非就是,仗着拳脚无眼行耍流氓的事实,让侍卫们趁机摸摸屈羽是否是束胸。 侍卫不敢表示压力很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依着屈羽的武艺与赵元升手下最强的护卫也有一拼之力,但是担心小媳妇,哦,不,是赵兄弟,的顾兴戟怎么可能让他冒险呢,只能把最次的那个留给他了。 对此,屈羽应对的游刃有余,阳光下,银光好似织成了一片网,等光网撤去,那个可怜的护卫已经被揍趴在地,不要说抹人家的胸了,他连屈羽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没用的废物!”赵元升这次来西北有重任在身,身边的侍卫都是仔细挑选过的,即使是这八个人中最次的,在侍卫队中也是比较厉害的存在,没想到却连那么个细瘦的人都没摸到,他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丢了面子不说,还要陪着笑脸去跟屈羽说:“多谢赵义士不吝赐教!”可怜赵元升筒子终于想到了一个不会得罪人的称呼,“不知道大将军手下的高手们要怎么跟赵义士讨教呢?” 对于赵元升的祸水东引,顾兴戟并不动容,淡淡地说:“今日他们都已经战过一场,体力已经不是最巅峰的状态,看不出真本事,等过些日子他们休息好了再战不迟。”一竿子将比斗的时间推到不知何年何月去了。就算过几日赵元升再提起这事儿,总还有别的体力不佳的理由不是! 赵元升以为自己想了个绝妙的主意,谁知惹了一身骚不说,还多吃了一个亏。如果不是通过这件事看出顾兴戟与“赵义士”关系非比寻常,这亏吃的足够他呕死。 赵元升咬牙僵着笑脸告辞离开。带着几个护卫出了援北军营到了他带来的人组建的小营地。一到自己的地方,赵元升抽出别在腰间的马鞭,劈头盖脸地将几个护卫抽了一顿,“一群没用的废物,废物,废物!” “二少爷息怒,息怒!”听到赵元升的声音,营帐里出来几个人,连忙拉住赵元升。来人倒不是怕把几个护卫打坏了,而是觉得赵元升亲自责罚下人这事儿掉身价! 赵元升倒是挺给来人面子,“庆叔?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二少爷,是老奴,因为这次差事事关重大,老爷不放心,特意命老奴把几个人送过来。”被叫做庆叔的人见赵元升收敛了怒火,连忙将自己为什么在这儿的原因说了。 “你来的正好,可以帮帮我。这一群废物,每一个用的上的!”赵元升说着还恨恨地摔了马鞭。 “是,老奴此次过来,大少爷也有让老奴留下来的意思。”庆叔痛快地答应留下来,“这几日的发生的事情,老奴都听说了,务必会给二少爷出了这口恶气。只是正事要紧,这次咱们要一击必中,不能再给他们留反击的余地才好。” “听庆叔你的!”庆叔算是看着赵元升长大的,赵元升对他也格外信赖。庆叔说会给他出气,就一定不会让他忍太久。 庆叔将赵元升拉进帐篷,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话,庆叔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赵元升听得眉开眼笑,高兴不已。 接下来,赵元升着实安生了几天。顾兴戟虽然有些诧异,却没放在心上,敌不动我不动是最好的策略。 又过了几日,赵元升依旧很安分,甚至连府衙大门都迈出一步。他已经极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了,但是依旧有人嫌弃他碍眼。 换了谁被人盯着一举一动就等着抓自己的小辫子都受不了。众人推举了一个代表,司徒先生,去跟他们的大将军谈谈人生。 “大将军,赵元升带来的那几个人整日在营地周围乱窜,将士们都嫌碍眼啊。”司徒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如果那几个被批碍眼的人一定会大呼冤枉,他们不过是奉命去采买众人日常所需罢了。 “司徒先生意当如何?”顾兴戟挑挑眉,虽然他早就决定了,如果赵元升敢伸手就砍掉他的爪子,但是人家现在安安分分地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他也不好贸然去砸了人家的壳儿。毕竟是父皇封的监军,总要给父皇留些颜面。 “属下以为,赵大人韬光养晦已经够久了,只是碍于大将军在,不敢贸然动手罢了,不如大将军带人出去转转,给赵大人一个施展拳脚的机会?”司徒先生面带微笑,纯良无比,丝毫看不出他此时正在算计别人。 顾兴戟垂下眼睑思索一会儿,没有回答司徒先生的问题,反而问:“寇元帅此次带人清扫羌族残余,已经走了不少日子了,不知道收获如何,该回来了吧?” “是,寇元帅已经走了小半月,依寇元帅走时所带的粮草来看,这两日差不多就该回来了。”司徒先生丝毫不觉得主子的问题跳脱,面不改色地回答主子的问题。 顾兴戟点点头,“寇元帅清扫了羌族残余,立下不小功绩。咱们援北军可不能让人家专美于前,这样,明日点两千轻骑兵,随我去查探一下羌族大军现在的动向!” 第二日,顾兴戟将援北军的一众事物交给副将,府衙以及阳关城原驻军的事物在寇元帅离开前都安排了转人管理,不需要顾兴戟操心,于是,顾兴戟挥一挥衣袖,带人策马而去。 顾兴戟离开半日,赵元升就坐不住了,庆叔及时将他劝住,寻了两个可靠地人出城循着顾兴戟的队伍而去,又过了半日,两人回来报告,顾兴戟确实带人去找羌族大军的踪迹了。 庆叔放下心来。赵元升此时已经急不可耐,同时也怕免夜长梦多,他们决定当晚就找“赵义士”来谈谈。 他们的行动很迅速,很快到了屈羽和韶儿居住的小院。韶儿再次见到黄皮子,仍旧顶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刺挠他。 这次,赵元升没忍住,露出自己狰狞地模样,“别以为你有公爷的爵位在就横行无忌,本官弄死你像碾死一只蚂蚁!” “赵大人!”屈羽将韶儿护在身后,“注意你的言行,凭你此时的所言,韶儿就能治你个不敬之罪!”对赵元升敢突然这么张狂感到诧异,屈羽却并不怎么担心,总觉得这是在那人的地盘,那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韶儿陷入险境。 “哼哼,治我的罪?你们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命吧!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 赵元升笑得张狂,一吐连日来的郁气,得意洋洋地学顾兴戟的样子挥手,几个跟着他而来的兵士上前要押着屈羽。 “慢着!”屈羽倔强地仰起头,“不管我犯了什么罪,在我没定我的罪之前,韶儿都是护国公,我都是护国公的干叔叔。赵大人,你确定要这样对我们么?” 赵元升一步三晃,吊儿郎当地走到屈羽面前,“这倔强的小模样还挺勾人,难怪大将军为你魂儿都飞了。行,爷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但是你别想逃跑,双拳难敌四手,你该知道的!” 屈羽没搭理他,牵着韶儿的手,斜眼瞥了一个兵士一眼,“还不带路!” 府衙与小院儿紧挨着,可是赵元升没有将人带到府衙,而是带到了军营旁的营地,“好了,说吧,你是怎么勾引大将军,祸乱军纪的?” 屈羽用你在放屁的眼神看着赵元升,“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见棺材不落泪!”赵元升眼看着要变脸,却被庆叔一个眼神制止,“看你细皮嫩肉的,若不想皮肉受苦就从实招来吧!” “大人是要屈打成招啊!”屈羽冷笑,“那大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便是,何必让赵某说?” “你!好一张利嘴!”赵元升被堵的脸通红,“好,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 “大人,寇元帅来访!”突然闯进来的兵士打断了其他人应“在”的话。 “来得正好!真是天助我也!”赵元升站起来对屈羽说:“今日寇元帅也在,本官就让你和你的大将军再也翻不了身!”说完,他便出了营帐迎接寇英。 屈羽听到外面一阵寒暄,“英不知赵大人要来边关,前些日子出了城,今日方归,听底下人说大人来访,今日特来回访,不知可扰了大人的正事?”寇英并不耐文官之间的寒暄客套,几句之后就有意引导赵元升说正事儿。 “并未,今日元帅不来,下官也是要派人去请的,只因这事儿牵扯到大将军……”赵元升做为难状,“元帅还请里面叙话!” 寇英没推辞,跟着赵元升进了帐篷,一眼就看到屈羽和韶儿,因为顾兴戟之前为他们引荐过,所以寇英是认得他们二人的,“这不是护国公和赵兄弟?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也是来跟赵大人说大将军的事儿的?” “赵羽见过寇元帅!”屈羽屈身给寇英行了个礼,才道:“我二人是赵大人抓来的犯人!” “犯人?”寇英摸不着头脑了,日前接到顾兴戟的传书,说要离开几日,让他早日回城,代为照顾护国公及国公身边的护卫,他没想到这个护卫竟然是赵兄弟,“你们犯了什么罪?赵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护国公和赵兄弟不算是我军中之人!”寇英这是在提示赵元升,督查军纪就督查军纪,别整幺蛾子。 “赵羽也不清楚,赵大人正要为吾等解惑!”屈羽这话说的不卑不亢。 寇英看看屈羽,又看看赵元升。赵元升气红了脸,“元帅,这人女扮男装,勾引大将军,祸乱军纪!” “这个……”寇英摸摸鼻子,凑到赵元升身边轻声说:“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个把相好的也是正常,只要没出事儿,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大将军那单单是大将军么?赵老弟听哥哥句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赵元升看出寇英在和稀泥,便道:“如果这女子已经嫁人了呢?她的夫君为了救大将军而死,可是大将军……元帅,我武朝怎可有这样荡|妇yin娃,援北军怎可有这样道德沦丧的大将军?吾皇派下官来督查援北军军纪,元帅以为下官该如何做?” 寇英看出赵元升这是有意针对顾兴戟了,心道果然是那把椅子闹的。他早已决定中立,可是这事儿已经扯进来,他便只能公正以待了,便道:“赵大人,这大将军的声名、妇人家的清誉可不能随便说说啊……” “元帅莫急,请上座,下官这就传证人来!”赵元升胸有成竹地让寇英坐了上座,“来人,带证人上来!” 第一个被戴上来的是张家的老管家德福。德福一被带进来就冲着韶儿冲了过去,“公爷啊,公爷,您没事儿,太好了太好了,老奴听说羌族那些蛮子又来犯,担心的不得了啊,您没事儿就好了,老天保佑,老夫人保佑啊!” 老管家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一直拉着韶儿的手。 韶儿像个小大人似的,用袖子帮老管家擦擦眼泪,“管家爷爷,我没事,你别哭了!” “哎,哎!”老管家答应着,擦干眼泪,笑出来,看到屈羽站在韶儿身边,又道:“干老爷,公爷有劳您保护了!” 屈羽没想到老管家会突然改口叫他“干老爷”,转念一想,肯定是许先生提前嘱咐过什么了,便不动声色地应了,“无妨,韶儿是我侄儿,保护他也是应当。只是老管家一路赶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看到公爷好好的,老奴心里就踏实了!”老管家心里高兴,虽然一路赶来憔悴不堪,但是精神头还是很足,拉着韶儿跟屈羽说他们离开之后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们在一边叙旧,上座的寇英和赵元升对视一眼,“赵大人就想让本帅看人家一家人团聚么?”边关的将士在边关一待就是多年,家和家人都是不可言说的伤,让边关的将士看人家一家人亲热聊天就是在补刀,所以,寇英有些不高兴。 “不是,不是!”赵元升连忙打断几个人的闲聊,“张德福,本官问你,你可认得他们二人?” “回禀大人,老奴认得,一位是我家主人护国公爷,一位是我家已故老夫人收的义孙,干老爷。”张德福恭恭敬敬地答了话。 “你确定?”赵元升声音拔高,语带威胁,引起了寇元帅的侧目。 “大人,这二人俱是我张家的主人,老奴怎会不认得?”老管家一脸冤枉。 “赵大人?”寇英的声音不高,其中满含疑问。 “元帅,莫急,下官还有一位证人!”赵元升连忙解释:“老管家是张家的人,定然不敢背叛主人,说出实情,但是下一位证人身份特殊,绝对不会作伪证!” 寇英点点头,同意了赵元升带下一位证人。这下一位证人正是老夫人的侄孙,老夫人丧礼当日被屈羽打脸的那位。 屈羽一见这人,心里叫“糟了”,这人当日就恨不得生撕了自己,今日有此良机,准会落井下石! 来人也没想到会看到屈羽这副打扮,愣了一下,冲着屈羽冷哼一声,恢复之前清冷孤傲的样子,“见过寇元帅,赵大人!” 赵元升看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又恢复了得意洋洋的模样,语带挖苦地问:“‘赵义士’,你可认识他是谁?” 屈羽不动声色地回答:“认识,干奶奶的娘家侄孙,我要叫一声干表兄。” 赵元升见屈羽还不认罪,黑着脸问“干表兄”:“你说,他是谁?” 表兄看了屈羽一眼,“赵大人,此人是个骗子,他不知用了什么诡计,迷惑了我家姑奶奶,让姑奶奶收了他为干孙,将嫁妆都留给了他!” 赵元升听了前半句,脸色又重新变得得意起来,听完表兄的话却立刻变得狰狞,“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表兄像是被吓到,“他,他是个骗子!” “我问你他是你姑奶奶的谁?”赵元升忍不住吼出来。 表兄筒子结巴的更厉害了,却没改口,“他,他,他是我家姑奶奶的干孙,我,我的,我的干表弟。” “胡说!”赵元升冲着表兄扑了过去,“你胡说,他,明明是女的,明明是你的表弟媳!你重新说,重新说!” “赵大人,你不是说证人身份特殊并不会做伪证么?现在你当着本帅的面儿教证人改口,这合适么?”寇英不急不慢地问。 “不是的,不是的……”赵元升一直重复“不是的”,不知道是在说不是不会作伪证,还是说屈羽不是老夫人的干孙。 表兄还嫌对赵元升的刺激不够,也不结巴了,流利地说:“没错,他是姑奶奶的干孙,姑奶奶的丧事就是他帮忙办的,他还给姑奶奶披麻戴孝了的。” 其实,不光赵元升没想到,屈羽和韶儿包括老管家都没想到表兄竟然会帮他们圆谎。而且表兄不像老管家事先得了许先生的提示,圆谎竟然这么到位,屈羽不得不猜测是顾兴戟提前提点过。 这次屈羽真的冤枉顾兴戟了,此次能成功过关全靠表兄筒子机灵,从赵元升话中的“义士”和屈羽的衣着打扮以及屈羽说的“干奶奶”拼凑出来真相。 至于之前与屈羽有过节的表兄缘何会帮屈羽圆谎,那就要从表兄参加完了老夫人的葬礼说起。 表兄的爹,也就是老夫人的侄儿,现任的家主见儿子参加姑母的丧礼却领着十几口子男女老少回来,就问了其中的缘由。 表兄筒子很气不过,就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家主听完,先叫人来把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小小远远地发卖出去,又掏出加法就将儿子揍了个哭爹叫娘,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第五十章 表兄筒子至今对那顿打都记忆犹新,从他弱冠之后他爹就没再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结果那天,无论他如何求饶认错都不管用,直到他爹打够了才扔了家法问,“你说知道错了,说说错在哪儿?” 表兄筒子只为了少挨打,哪里是真的知道错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家主老筒子气得狠狠踹了儿子一脚,才道:“你个不成器的缺心眼儿玩意儿!”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家主老筒子最后还是给儿子分析了厉害关系,末了又说:“退一万步讲,张家就算没落了,也是公侯之家,韶儿还小,将来结个有力的亲家,再起复也不是不可能,你何必与他过不去。韶儿与他小婶婶亲厚,你便顺着他,姑母的嫁妆是她老人家的私产爱给谁给谁,就是咱们家不能要!不然咱家的名声还能听么?出嫁妇亡故还把嫁妆要回来,你的妹妹们还怎么结亲?” 家主费了一通口舌,不管是真心还是为了让老爹消气,表兄筒子很认真的认错了,并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找表弟媳妇的麻烦,她有麻烦还要帮忙,于是就有了后面帮屈羽躲过一劫的场面。 屈羽躲过一劫了,赵元升的劫数来了,他没想到明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却还是出了变故。 “赵大人,本帅知道你奉了皇命督查援北军的军纪,尽心尽责,可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事儿,还是打听清楚了再说出来比较好。大将军一个糙老爷们还好说,张家二夫人是忠烈遗孀,守节之妇,毁了名声可就活不成了!”寇英其实很看不上赵元升拿个女人说事儿,不过作为一个奉旨找茬的人,他还是不想得罪的。 “好在今晚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我会吩咐底下的人都闭紧嘴巴,今日之事咱们就都当做没发生过吧?”寇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赵元升深受刺激,叫着不会的,扑向了屈羽。这是赵元升的地方,寇英也只带了几个近身的人而已,所以并没有人拦住他的动作。 屈羽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被扯开了衣襟,露出平坦的胸脯。其实依着屈羽的身手有心要躲,赵元升是碰不到他一片衣角的,但是他有意让人都看到他是男人的事实,也就压制住自己反射性的动作,任由赵元升耍了流氓。 “赵大人!”寇英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屈羽的衣襟被扯开,当看到一片平滑的时候,心下松了口气。还好是男人,被看一眼就看一眼,不会少块肉!“赵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赵兄弟好歹是大将军的救命恩人,你怎可如此无礼?” “我……”赵元升受的刺激过大,张了张嘴,半晌才对屈羽说:“本官莽撞了,还请赵义士勿怪!” 寇英只想赶紧将这件事了了,然后有多远躲多远,以后顾兴戟和朝廷的事儿他再也不蹚浑水了!“好了好了,时间不早,本帅也该回府衙了,赵兄弟不若跟我们同去?” “赵羽谢元帅美意,老管家和干表兄远路而来,身上怕是会有些不爽利,在下正想找柳师傅给他们瞧瞧。”屈羽眼下之意是要带老管家和表兄一同离开。 寇英看看赵元升。赵元升见此计不成,却得罪了护国公一家,有心卖个好。这两个人对他来说已经没用,给了也就给了,当下边上说:“这是应当的,应当的!” 屈羽和韶儿带着老管家和干表兄跟着寇英一起离开了监军的营地,却没回府衙。屈羽带着老管家和韶儿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干表兄就委托给了寇元帅,“元帅,吾等暂住的小院简陋,房舍不够,老管家尚可跟我们挤挤,表兄实在安置不下了,不知可否暂时代为安置,明日在下去寻司徒先生再给表兄安置住处。” 寇英犹豫了一下,人都带出来了,要得罪的都得罪了,还没得罪的绝对要抓牢了,便道:“一事不烦二主,本帅命人收拾一间房间便是,不必再劳烦司徒先生了!” 屈羽跟寇英道了谢,又去对表兄说:“表兄,这边暂时安置的地方简陋,你先跟元帅安置几日,待寻得合适的住处,再接你来家住。” “不用了,这里最好的房子就是府衙,你还能找到比府衙更好的房子?再说,等你找着房子我早回家了,谁跟你住啊!”表兄分明是不想屈羽再多费事,这边关弄房子多难啊?嘴上却很别扭。 屈羽听了笑笑,“如此,我便不勉强了,等回了家,表兄就到家里来做客,韶儿与我都是欢迎的!” “是啊,表叔,等回了家,就到家里玩儿吧!”韶儿也在一旁帮腔。 表兄扭捏了一阵才挤出了个“好”字,然后立马跑到寇元帅身边,跟着进了府衙。 屈羽看着众人的背影消失,心里感觉挺好笑,原先觉得纨绔的干表兄原来还是个挺有趣的人啊。“咱们也回家吧!”去了心头一大患的屈羽心情很好地带着韶儿和老管家回了家。 当天晚上屈羽跟韶儿挤了,把自己的房间给了老管家,三人安置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屈羽早早醒来,韶儿和老管家都没有醒。 韶儿一贯要多睡一会儿的,老管家却是勤快人,每日都早早起床,并总说年纪大了觉少,躺着也睡不着,不如起来干活。今日起得晚,屈羽也没放心上,还想着老管家一路奔波,现在到家了,就让他多睡会儿。 可是等他做熟了早饭,韶儿也起身了仍不见老管家也不见起来,屈羽察觉出不对劲,去敲门也不见应答,硬闯进去才发现老管家已经烧的人事不知了。 屈羽急了,连忙让韶儿去喊人。因为韶儿日日都要到府衙去跟司徒先生念书,守门的人都认识了他,知道他是来边关寻叔叔遗骨的小公爷,对他小小年纪有此义举都很钦佩,平日里也都很照顾他,只要是韶儿进出府衙都不会阻拦。 韶儿很顺利的找到了他的柳师父,并带回了小院儿。老柳诊过脉摇摇头,“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受此奔波之苦……哎,连日奔波亏空了身子,骤一放松便发了出来,我开一副药先吃着,明日我再来给他看看。多做些好吃的……”老柳故意没说是给谁吃。 屈羽只以为是要给病人补身体,也就没问,拿着老柳给的药方抓了药熬煮。小韶儿像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屈羽身后,“小婶婶,福爷爷不会有事的,是吧?”此时小韶儿终于表现的像个六岁的小娃娃了,他害怕一向疼爱他的福爷爷会像太奶奶一样一睡不起。 屈羽摸摸韶儿的脑袋,安慰道:“不会的,有你柳师父在,福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婶婶保证!” “这次,你还要说是我听错了么?”突然想起的声音吓得屈羽扔掉了手里的筷子,回身看到一个本不应出现在此处的人,顾兴戟。 “大,大将军?您怎么会在这儿?”顾兴戟的突然出现让屈羽方寸大乱,不仅结巴起来,还忍不住对顾兴戟用了敬称。 “因为担心你们!”顾兴戟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一大一小像是犯了错的小狗,低着头一副可怜相,“你们不应该给我解释解释么?” “啊?额,这个,这个不关韶儿的事儿。”屈羽下意识先把韶儿摘干净了。 “那行,你给我解释解释!”顾兴戟双臂环胸,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 “不是的,小婶……叔儿……”韶儿难得脑子不够用,混乱起来,有新解释却连自己都绕糊涂了。 “韶儿去找老柳,你,留下来从头给我说清楚了!”顾兴戟先指指韶儿,又指指屈羽。 韶儿不愿意单独撇下小婶婶,屈羽却硬将他推了出去,“我就跟大将军说说话,没事儿的,你去找柳师父,一起照看老管家去,去!” 将韶儿撵走,屈羽捏了捏衣摆,硬让自己平静下来,做出淡然的样子,“咱们就在这儿说吧,我还要看着药罐子!” 顾兴戟不置可否,拖了烧火时坐的蒲团子坐下,衣服洗耳恭听的样子。屈羽清清喉咙,大致将自己如何离开南馆,如何到了秦家又如何嫁给张二郎,最后老夫人去世他又是怎么带着韶儿来到阳关城大概说了说。 “所以,你是男人这件事奶奶是知道的?”顾兴戟皱起眉,如果他还是那个傻傻的张二郎,他会听奶奶的话,奶奶认了的媳妇,是男的他也会要。可是他不仅仅是张二郎,他还是顾老二,在复杂的皇宫中生长,他明白张家老夫人不拆穿屈羽男子的身份不过是为了用二郎妻子的身份绑住这人,让他保护韶儿长大成人。 即使作为一个外人,顾兴戟也要说张老夫人的打算是最好的了。既然明白了老夫人的打算,那他还要认这人是小媳妇么?顾兴戟很为难,这些日子一直将他当做女子,当做自己的小媳妇,已经把这个人放进了心里了。可是现在,娇俏小佳人却是翩翩少年郎…… 顾兴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继续把这人当做是小媳妇肯定不行,可让他将这人当做陌路人,顾兴戟又有些不甘心!又想到这人在外行走的身份是老夫人干孙,那……当兄弟?   ☆、第五十一章 顾兴戟勉强将屈羽当做兄弟,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怎么小媳妇就成了兄弟了呢?其实顾二皇子还真是想多了,不管是当媳妇还是当兄弟,屈羽都是不怎么稀罕的,如果不是只有这人能帮他寻回张二郎的遗骨,他才不会去招惹什么大将军呢。 “那你真名叫什么?”顾兴戟觉得既然是兄弟了,那小媳妇……小弟,就不该瞒着哥哥任何事情。 “屈羽!”事情的经过都说清楚了,看顾大将军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怪罪的意思,屈羽放下心来,专心照顾起汤药,随口回答大将军的问话。 屈羽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不说他救过顾兴戟两次,单单想明白张家老夫人的意思,顾兴戟就不会动他半个手指头。虽然他也可以将韶儿接到京城亲自照顾,但是风险也大,不如让屈羽伴着他在乡下成长。 “果然是姓屈啊……”顾兴戟意味不明地嘟哝了一句,“赵元升虽然没用,但毕竟是监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的身份还要保密才好!” “这个我省的。”如果不是这人突然出现,屈羽何必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 两人一时间再无话说,顾兴戟又坐了一会儿,“我是悄悄回来的,现在要赶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屈羽很自然地接话,“对了,上次做的肉干还有一些,你带着路上垫垫饥。”说着,屈羽就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顾兴戟。 接过屈羽递过来的肉干,顾兴戟从心底开始高兴,心里一阵一阵地犯甜。同样是兄弟,远在京城的顾兴戈为他四处奔波搞来十万大军的粮草,他也只是松了口气,而屈羽只是递给他几块破肉干,他却高兴地不得了。 顾兴戟没敢深思,想多了要出事儿啊! 顾兴戟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屈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熬药。给老管家喂了粥,又让他喝了药,老管家的精神好了许多。 老管家一脸羞愧,“怎可让二夫人伺候老奴,要折寿的!” “嘘!”屈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对老管家说:“老管家,这里不比家里,隔墙有耳,以后还是叫我老爷吧?你为我和韶儿奔波这一趟,累坏了身体,我怎能不管你,若是真过意不去就好好休息,早日养好了再来照顾我们。” “哎,哎……”老管家连连答应,心里想着还是老夫人眼光好,就算二夫人是个男孩子也好。二爷已经不在,无法再为张家开枝散叶,所以媳妇是男还是女都不重要了,真要细数起来,是男子还要好一些。女子难免软弱,容易被人欺负,无法护得小公爷周全,男子则强硬的多。最重要的是,小公爷跟此人亲近。 若是之前老管家帮屈羽圆谎是因为投鼠忌器,怕毁了张家的名声,如今忠心的老管家决定,只要屈羽对张家好,对小公爷好,不论是男还是女,他都维护到底! 有了老柳亲自看诊、屈羽亲自照料,老管家很快好起来。在府衙住了几日的表兄突然上门辞行,“这西北边塞之地着实清苦,我长于富贵之家,实在是受不得这苦,便不再多留,明日就随经过这里的商队回家了。” 因为老管家突然生病,屈羽尚未跟表兄好好表达谢意人便要走了,心里愧疚不已,“如此,羽便不留表兄了。只是今晚务必留在此处用膳,算是我帮表兄践行了。” 表兄没有推辞。当天晚上,屈羽就着有限的材料整了一桌还算丰盛的晚餐,还邀请了老柳和司徒先生同来。一来是为表兄践行,二来是感谢老柳帮老管家诊治,至于第三…… “司徒先生,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屈羽端着小酒盅,对司徒先生说:“因我之故累的表兄大老远跑到这边塞之城,明日表兄便要返家,可是表兄不善武艺,此去路途遥远,我实难放心,所以能不能恳请司徒先生……” “哦,这事儿容易,”没等屈羽说完,司徒先生摸摸胡子就应了,“大将军留过口信,说如果他们二人若是离开就拨两个人送他们回去。”另一个人说的是老管家。 屈羽犹豫了一下,此前老管家大病一场,他没想过要让老管家离开,司徒先生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这毕竟是与敌人交战的前线,他与韶儿还有武艺傍身,可是老管家年纪大了,说难听些逃跑都跑不快,留在边城终是不安全。 屈羽看看老柳,老柳正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滋润的不得了,察觉到屈羽的视线,伸手给老管家把了把脉,“养的不错,路上慢点走,不会有大碍。” 得了老柳的话,屈羽又看向老管家,不等他开口老管家立刻表态,“老奴不走,老奴还要伺候公爷和老爷!” “老管家,家里还有好多人等着信儿呢,你总要回去帮我们报个平安。而且我想让韶儿跟你一起回去!”屈羽这话让老管家同意了回去,却引起了韶儿的反弹。 韶儿来不及咽下口里的食物,便吐在地上,焦急地说:“我不回去,没有我在叔儿身边,叔儿吃亏都没人帮你讨公道!” “哪里就有这么多亏让我吃?”屈羽心知不能以危险为借口让韶儿离开,不然韶儿肯定不会走,只能说:“你与我出来日久,耽误了不少功课,许先生该不高兴了。” “哪有耽误?我日日都跟司徒先生和柳师父学习的,功课没有落下的。”反正韶儿就是不走。 屈羽没办法了,对着韶儿使了个眼色,瞥瞥老管家。韶儿机灵,立刻就明白了屈羽的意思,扑到老管家身边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总算让老管家同意跟表哥一同离开。 等宴席散了,屈羽拿着韶儿从赵元升那里得来的宝剑到老管家房里,让老管家带着,为防身也为应急。 “老奴就一个干巴老头,哪有人会不开眼来抢,反倒是拿着这个东西太招眼。”老管家哭笑不得。“还是老爷留着,您与公爷出门在外总要多些开销,莫要受了委屈。”后面,老管家像是长辈一样嘱咐,让屈羽眼睛有些发酸。 屈羽无话能说,韶儿不一样,韶儿惯是不按理出牌的。拿过屈羽手里的宝剑,把一块红色的宝石抠了下来递给老管家,“管家爷爷,这个小,你贴身藏着,这样走丢了也不怕,拿这个换银子雇人送你回家!” 老管家笑出来,“走不丢,走不丢的。”这次屈羽和韶儿都没给他推辞的机会,让他将宝石贴身藏起来,才放他安睡。 送走了老管家和表兄,屈羽和韶儿又恢复到以前,老柳和司徒先生隔三差五到他这里来打打牙祭,宋宣时不时得了好东西就给他们送过来。 屈羽心知宋宣不过一个侍卫统领,必寻不来这么些东西。这些东西怕是都是某人特意为他们寻的。这说明那人还是记挂着他们的,却再也没有上门,就连为表兄和老管家那人都没来。 听司徒先生说,赵元升那事儿之后第三天顾兴戟就带人回来了,那是为什么不再过来了呢?习惯了那人每日过来讨食吃,多日不来反倒觉得别扭,倒不是屈羽上赶着想要亲近顾兴戟。只是乍然改变一个习惯的不适应,还有,就是担心跟顾兴戟疏远了,他会不再帮自己寻二郎遗骨。 屈羽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一边准备了些好存放的食物让宋宣过来的时候捎回去。 屈羽别扭的时候,顾兴戟也是有些不适应,多日没见到小……弟,他心里还是很想念的。可是当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分心他顾,镇日跟寇英泡在书房里商议军情。 原来,顾兴戟说带兵去查探羌族大军动向并不只是为了引赵元升上钩,他真的去寻找了羌族大军,并且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些日子他与寇英就是在根据这些信息制定合适的作战策略,务求一举歼灭羌族大军主力,使其再不敢犯我边境。 讨论之余,宋宣送上屈羽准备的爱心加餐,顾兴戟的脸立刻从严冬变暖春,看得寇英啧啧称奇。在尝过屈羽的手艺之后,夸赞道:“顾将军好福气啊,赵兄弟这手艺就是你小嫂子也赶不上。” 寇英口中的小嫂子说的是他在阳关城的相好,阳关城本地的人,做一些西北风味的吃食很有一手,但是比起屈羽做的又显得差了些。 寇英说的这话有歧义,他本人自然是没别的意思,就是说顾将军能够与护国公交好,有福气吃到这么些美食。但是架不住有些人爱多想,比如顾兴戟本人,最重要的是,他还越想越高兴。 宋宣跟着顾兴戟的日子不短了,自然看出主子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再好有什么用,一个大男人,还能娶回家不成? 顾兴戟吃着屈羽亲手准备的食物,脑补着寇英的话,满足的不得了,哪里有空管下属在想什么。 顾兴戟盘算着,等这次的仗打完了,就带屈羽和韶儿回京城,虽然不是小媳妇,做不成夫妻,但就算是做兄弟,留在身边看着也是让人高兴的事儿!一会儿就让宋宣传信儿,让京城王府管家收拾个小院儿出来……   ☆、第五十二章 顾兴戟越想越美,自己偷着乐呵的不行。按照电视剧的尿性,大战在即,敢有想法的离死都不大远了。不过咱不是电视剧,也没到要结尾的时候,再加上顾兴戟作为主角有主角光环加持,所以顾兴戟要死没那么简单,但是活着也不是那么容易。 要说这事儿跟监军赵元升有脱不开的关系。赵元升作为奉旨找茬的官员在给顾兴戟使绊子这事儿上一直不遗余力,上次趁着顾兴戟外出利用屈羽陷害他不成,接下来安分了许多日子,大战在即他终于满血复活,继续使绊子的事业。 因为顾兴戟和寇英有意封锁消息,等赵元升从犄角旮旯里听了一耳朵得了消息,寇英和顾兴戟的作战计划已经大致拟定,剩下的只有细节上的完善。 赵元升既然得了消息,就不可能再安分,每次顾兴戟和寇英等人讨论军情都少不了他,还美其名曰:“本官既然奉旨督查军纪,那所有的方面都不能遗漏。” 顾兴戟也不理他,爱听就听去,还是那句话,敢伸手就剁爪子。 赵元升不知得了什么讯息,在对羌族作战的策略研究一事上非常积极,好似此次领兵作战的主帅不是寇英,主将不是顾兴戟,而是他赵元升。 对于他总是跳出来提建议,顾兴戟是一概不予以采纳的,纸上谈兵的东西,经过几次战争就会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寇英虽然已经决定了在夺嫡一事上不站队,但也不愿意得罪大皇子一系的人,所以对于赵元升的提议还是愿意听听的。至于用不用,改改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嘛,改完之后还剩多少是赵元升提议的?总归是有的嘛! 赵元升每天兴冲冲地去开会,然后一肚子憋屈地回营地,越来越有抑郁不得志的悲情,他发自内心地渴望有机会可以建功立业,然后再皇帝封赏他的时候,他就可以参奏寇英和顾兴戟刚愎自用,不听劝谏。 赵元升等待的机会很快到来。这日斥候来报,羌族大军往南方移动,似乎有意绕开阳关城和天水城,直接南下。 “羌族大汗等不及了,入冬之前他们必须要抢夺足够的粮食、布匹和奴隶,阳关城有你我守着,即使攻下来也讨不到好,他们决定改变进攻方向了。”寇英和赵元升站在简陋的羊皮地图前说。 “羌族大汗学精了,他们选的这条路一路平坦,如果咱们派人阻击势必硬碰硬,然而羌族的兵士具擅长马上作战,遇到阻击策马而去,咱们只能在后面干瞪眼。”寇英身边的一个将领说。 顾兴戟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那咱们就不让他们走这条路。” “哼,大将军真是手眼通天,难不成大将军不是我武朝的宁王,还是羌族的大汗?大将军让他们走哪儿就走哪儿?”刚刚被人呛了一鼻子灰,赵元升此时忍不住出言讽刺顾兴戟。 顾兴戟抬头瞥了他一眼,“不要把别人都当成跟你一样没脑子。” 对于赵元升出言打断顾兴戟的话,寇英也是不高兴的。他在边关与羌族的人对战多年,这次终于有机会一举打残羌族蛮子,完成先辈不能完成的功业,偏偏来这么个不开眼的东西,就算寇英不愿意得罪大皇子,对于赵元升三番四次找茬也烦了。 寇英白了赵元升一眼,“顾将军说说你的想法。” “计划很简单,既然不想让敌人走苍冀河这条路,那就派兵再此处拦截,敌人为了赶在入冬前返回必不会久战,而取道较为凶险的猿鸣谷,我们就派兵在山谷两侧埋伏,等敌人来了,我们瓮中捉鳖。”顾兴戟顿了顿,“唯一比较麻烦的是,据斥候来报敌军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我们现在派兵来不及在敌人到达苍冀河前赶到。所以,我们还要分出第三路兵马,去突袭敌人,拖延敌人的行军速度。” 寇英听完顾兴戟大略的计划,凝眉思索了一阵,点点头,“可行,只是这兵力如何安排?” “我带三万兵士,以骑兵为主,拖延敌人行军速度。”顾兴戟先给自己安排了最凶险的工作。 寇英沉吟一阵,点点头,“在猿鸣谷伏击,本帅身边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原先跟你不对付的左将军。” 顾兴戟点点头,“左将军与羌族对战多年,对敌人有很深的了解,我相信他能挑选合适的机会动手。”这算是同意了寇英派左将军伏击的的提议了。一旁站着的左将军激动不已,他原先以为自己跟大将军有嫌隙,大将军此次来西北必定会借机为难他,没想到大将军非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给他这么一个肥差。在左将军看来,伏击敌人就是白捡功劳,大将军完全可以自己去,或者安排自己的亲信,大将军却不念旧仇把机会给了他,心底顿时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顾兴戟没理他感动的小眼神儿,还剩一路人马无人带兵,他和寇英都没了合适的人选。寇英想亲自带兵,却被顾兴戟否决了。阳关城还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坐镇,以免敌人声东击西。 两人都考虑了许久,顾兴戟提议:“我手下的副将蒋忠,虽然缺乏些历练,但是此处主要是以震慑为主,并不见得会与敌人交手,不若让他试试。届时我也会设法将敌人引向猿鸣谷方向。” 寇英想了想,他手下未必没人比蒋忠强,但是他已经为自己人占了一个好差事,不可再与顾兴戟的人抢功劳。再者,他手下的兵力并不多,阳关城还要他的人戍守,分不出多少兵力驻守苍冀河。顾兴戟相反,手下兵力相对充足,而他又愿意给底下人兜着。寇英着实没有理由反对,便同意了。 最后,顾兴戟手下十万援北军,三万随他去阻击敌人,为大军开拔到指定地点争取时间。蒋忠带兵五万驻守苍冀河畔,做恐吓敌人之势。剩余两万听从寇英指挥,协助阳关城防务。 阳关城原本的驻军和从其他城过来的援军加起来约有五万人,三万随左将军去猿鸣谷伏击敌人,剩下的人与两万援北军共同防守阳关城。 其中,顾兴戟、蒋忠和左将军带的兵马都是实打实的人数,而留在阳关城的人算起来有四万,事实上也就三万多一点点。因为援北军几次战斗减员,已经不是足额的十万大军了。 对此,寇英并不介意,再不济还有监军的近千兵马不是?谁知道,赵元升竟然死活不愿意留在阳关城,一定要跟着出城作战。“皇上既然命下官督查援北军军纪,下官自然是要跟着援北军同行的。” “城里也留了援北军,赵监军留在城里也是一样的。”顾兴戟自然不愿意赵元升跟着去捣乱,寇英也是一样,于是开口劝说。 然而赵元升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城里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又能违反什么军纪。” 一句话说的顾兴戟黑了脸,他留给寇英的兵员数目不足是真的,但援北军都是精挑细选的汉子,哪一个是老弱病残?“哦,那不知道赵监军是要跟本将去阻击敌人还是驻守苍冀河?” 要给顾兴戟使绊子当然是跟在他身边最好,但是看顾兴戟的样子,如果跟在他身边赵元升觉得自己以外阵亡的可能性很大。驻守苍冀河的蒋忠是个无什么根基的平民,由顾兴戟一手提拔起来。赵元升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拿捏的住蒋忠,甚至这五万大军实际上可以由他来指挥,那么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来了! “下官跟着蒋副将同去!”赵元升很快做出决定。 “不行!”顾兴戟想都没想就开口反对。他担心的也是赵元升用监军的身份拿捏蒋忠。 赵元升坚持,顾兴戟也坚持,寇英就开始和稀泥,“赵监军何必出城冒险呢?你身份特殊,如果出了什么变故如何是好?” “这是下官自己的决定,与人无尤!”赵元升吃了秤砣铁了心。 “口说无凭!”顾兴戟凉凉地说。 “立字为据!”赵元升受不得激将,拿过笔墨,刷刷写了切结书,表明若出了意外无须任何人负责。 顾兴戟拿过切结书看了看,交给寇英保管。此事就此定下,出征之人分头准备不必提。顾兴戟单独把蒋忠叫到自己的书房。 “蒋忠你素来沉稳,本将信得过你,所以在元帅面前推荐了你。本将相信依你的秉性必不会让本将失望,只是有两件事,本将须得嘱咐你。”顾兴戟慎重地跟蒋忠说。 “末将单凭大将军吩咐!”蒋忠无根基、无背景,能爬到今日的位置全靠了顾兴戟,所以他对顾兴戟也分外忠心。 “这第一点,从阳关城到苍冀河一共有两条路,一条路短一些,须三日路程,走另一条路要多两日路程。你切不可为了早日到达而选短的一条!”顾兴戟严肃而慎重的吩咐。 蒋忠疑惑。正是因为时间不够,大将军才不得不冒险阻击敌人,为何反而让他选择路程远的一条路?须知多两日的路程,大将军与敌人对战的次数就要增加,也就越危险。   ☆、第五十三章 依着顾兴戟的身份,只要他开口命令了,蒋忠必定会死命执行到底,可是顾兴戟不是那种只要人执行命令不给解释的人,而且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若是走这条路必须经过沙域鬼城。依照当地人的说法。每到秋日鬼城中冤死的鬼魂就返回阳世,在鬼城附近寻找替死鬼,凡是进入鬼城的人都会遇到鬼打墙,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 顾兴戟看着蒋忠并未将这一说法放在心上,见多了生死鲜血,很多兵士都是不信鬼神的,所以顾兴戟又换了一种说法,“本将曾读的一本书,书中描述的就是沙域鬼城,书中说这鬼城依着五行八卦而建,内设阵法,因为城体残破,若是晴日行走并无大碍,但是秋日风起,沙土蔽日,前后均不得见,进城的人极易迷路,当下已是秋初,所以你切不可冒险!当以五万大军将士性命为重,知否?” “末将谨遵大将军教诲!”蒋忠慎重地应了顾兴戟。当兵的人不怕厮杀不怕鬼神,但是对于杀人于无形的奇门遁甲之术却是有些忌惮的,顾兴戟如此说了,依着蒋忠的性格必定不会再去冒险。 “还有第二件事,那个赵元升。”提起赵元升的名字顾兴戟都烦,“如果他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便还罢了,如果他胆敢染指军务,你便寻个由头……”顾兴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剩下的事儿都有本将在,你不必担心!” “是,末将遵命!”蒋忠是顾兴戟一挂的,对赵元升自然也烦的不得了,暗自寻思着该寻个什么由头才好。 “嗯,此次戍守苍冀河,事关重大,你必不能给敌人可趁之机,须知你身后就是我武朝的疆土,那里生活着我们武朝的子民,我们的父母兄妹!”顾兴戟再次严肃地警告蒋忠。 “末将遵命,即使拼到最后一个人,末将也不绝不让羌族人从吾辈面前过去,践踏我武朝寸土!”蒋忠热血沸腾,恨不得羌族的敌人就在他眼前,他能上前厮杀个痛快。 顾兴戟点点头,“本将相信你必不会让本将失望!下去吧,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 “是,末将告退!”蒋忠告退离开。 不多时,门外侍卫禀告:“大将军,赵兄弟求见!”因为当过同僚,侍卫们还是习惯叫屈羽赵兄弟。而屈羽的身份在军中还是秘密,所以也就没人费心去纠正了。 听到小……弟过来,顾兴戟连忙答:“请他进来!”说话的同时还下意识地整整衣领、拽拽衣袖上的褶皱。 屈羽推门进屋,便半跪行礼,朗声道:“赵羽拜见大将军!” 顾兴戟一愣,从搬到小院去屈羽就没跟他行过如此大礼了,“赵兄弟免礼!”顾兴戟只能按照礼节让屈羽站起来。 “赵兄弟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屈羽有心疏远,但是顾兴戟不乐意啊,一开口就成了话家常的口气。 “羽今日在城中行走,见许多兵士正在收整行礼,便猜测大军今日可是要出战?”屈羽试探地问。有心问的更多,又怕顾兴戟觉得他在刺探军情,毕竟现在他跟大军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是要出城。”顾兴戟言简意赅。他猜不透屈羽的意思,便不随便说什么。 “如此,羽希望大将军能带羽去二哥阵亡之地,让羽有机会祭拜一番。”屈羽早就有心去祭拜张二郎,但是张二郎战死的地方时常有羌族骑兵出没,若无人护卫风险不小。 城中的兵将都为保家卫国而来,屈羽和韶儿都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情劳烦兵士冒险,所以这个要求一直没提。之前寇英和顾兴戟先后出城,屈羽曾想过要跟,但是因为赵元升的存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再次有了机会,屈羽想试试。 “你可知阳关城外都是敌人的游猎区,遇到敌人会有危险!”顾兴戟不乐意屈羽去,一个是因为危险,一个是他还活着呢,祭拜什么?! “知道,但是我有自保的能力……”顾兴戟抬手打断屈羽的话。 “你若去了,韶儿怎么办?为了争取时间,大军不会多做停留,也没有人会等你们祭拜完了送你们回来!”在顾兴戟看来屈羽这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我便跟大军同去便是,作为武朝子民,保家卫国上阵杀敌都是当做之事。”屈羽曾经也有一个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梦想,所以并不介意跟大军去杀敌。 “你说的轻巧,上阵杀敌!刀剑无眼,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韶儿怎么办?还有,你有功夫,能自保,跟着去可以杀敌,韶儿呢?你要去祭拜二郎,韶儿跟不跟?韶儿若是跟去,他也要去杀敌么?”顾兴戟有些急眼。 屈羽心说,韶儿的功夫比他不差,上阵杀敌也不是不行。不过韶儿到底年纪小,早早见血杀人不好,而且老夫人曾吩咐过韶儿不得习武,也不上阵。 带着韶儿肯定不行,若是不带……,明着跟韶儿说,韶儿十成十不答应,只能走点偏门了。屈羽心思回转,嘴上问:“若是能韶儿留下,我可以跟大军同去么?” 顾兴戟相信依着韶儿对自家小婶婶的黏糊程度,必是不肯同意留下的,所以爽快地说:“行,若是你能将韶儿单独留下,我便带你同去。” “一言为定!”屈羽满意了,出来先去了老柳的地方,跟老柳说韶儿最近睡不好,讨了一些安神的药粉。又去司徒先生处,见韶儿不在,便对司徒先生说明来意,要求司徒先生代为照顾韶儿。 对于屈羽能同行去保护大将军,司徒先生是乐见其成的,便爽快地答应了屈羽的要求。解决了这些问题,屈羽回到小院儿,准备吃食,他此去不知多久,要多给韶儿做些能放的住的吃食才行。 当天晚上,屈羽特意给韶儿做了羊汤,里面加了安神的药物,羊汤味道重可以遮盖一些药粉的味道。屈羽心情略微忐忑地看着韶儿将羊汤喝的一干二净,心下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吃饱了饭,韶儿一抹嘴,“叔儿,这几天晚上我要跟司徒先生去观星,就不回来睡了。你有没有做好吃的,我嘴馋了可以打牙祭。” “有,我做了很多,都在厨房的柜子里,你多带些吧。不要给司徒先生添乱。”屈羽以为是司徒先生有心帮他并未起疑,还仔细地帮韶儿收拾了几件衣服,用小包袱包好。 “知道了!”韶儿回了一趟自己房间,不多会儿就拿着一个不小的布袋冲进厨房,将屈羽做的所有的吃食都扫进袋子里。 屈羽想到韶儿接下来的日子都要住在府衙,自己不在家,韶儿不会回来,家里留吃食也是坏掉,所以对于韶儿的举动并未有异议。 看着韶儿进了府衙,屈羽返身去整理自己的行囊,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屈羽就到了府衙,准备跟着顾兴戟同行。 “韶儿呢?”顾兴戟不信屈羽能说服韶儿。 “在司徒先生那儿,我给他吃了一点安神的药,现在应该正睡着。”对于给韶儿喂药这事儿,屈羽自责地不得了,他希望顾兴戟能骂他胡闹,训斥他一顿,这样他心底能好受一点点。 顾兴戟愣住,他没想到将韶儿当做命根子的屈羽会给韶儿吃药,“跟老柳要的?”见屈羽点了头,“那没事儿,虽说是药三分毒,但是老柳的药只有好处,最多让韶儿睡一阵子,放心吧!” 虽然没有预想的训斥,但是听了顾兴戟的话,屈羽心里好受了许多,小声问:“那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了吧?” 顾兴戟心道,这种小媳妇的样子他哪里能拒绝得了啊!“也罢,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你,你便同去吧,但是有一条,你须得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不可以冒险!” “行!”屈羽的精神头又高涨起来。催促顾兴戟洗漱完毕,二人一同离开府衙。途中遇到来送行的司徒先生,屈羽语带歉意地说:“韶儿就拜托司徒先生了。”他这一走,韶儿还不定怎么闹呢! “有我在,赵兄弟不必挂心。”司徒先生还不知道该挂心的是自己而不是屈羽,自信慢慢地与屈羽告别。 屈羽道过谢,跟着顾兴戟与已经整装待发的兵士汇合,三路兵马先后开拔。 晌午的时候,顾兴戟一行人路过了伏牛山,大军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屈羽趁机到顾兴戟说的二郎中箭的地方烧了早就预备好的纸钱,还嘟嘟囔囔说了一些什么,顾兴戟没听清。 很快,大军继续前行,正午的时候,大军再次休息,伙头兵搬了粮草准备生火煮饭,突然一个搬运粮草的兵士大叫出来,原来,一个米袋子里装的不是米而是一个人,这人还是个大家都认识、不认识也听说过的人——护国小公爷,张景韶! 小公爷睡得很沉,被人从米袋子里抖露出来也没醒。韶儿身份特殊,下面人当然不敢做主,立刻就上报了大将军。 顾兴戟看到被人抱上来的韶儿黑了脸。小家伙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儿会有什么后果,还抱着包袱咂咂嘴,显然睡得正香。   ☆、第五十四章 顾兴戟瞪着一脸震惊的屈羽,“你不是说他在司徒先生那里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屈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顾兴戟走近韶儿,扯出他怀里抱着的布袋子,“不少好吃的啊,还有衣裳,你给收拾的?”顾兴戟这话不是在训斥或者埋怨屈羽,只是单纯地问问。 可是屈羽不这么想,他急忙解释,“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跟来,他昨晚明明说要跟司徒先生去观星,所以我就给他收拾了吃的和衣物……” “这个小机灵鬼,运气还不错!”大军粮草分成三批,分别跟着三路大军,韶儿刚巧钻的是他这一路的粮草,不是运气好都没人信。 看顾兴戟不像生气的样子,屈羽放下心去查看韶儿的状况,见他只是熟睡就放下心来。幸好韶儿说的是去观星,他特意给他穿的厚实还加了一个厚实的小披风,加上草垛都是堆在避风的地方,所以即使在外面睡了一夜韶儿也没遭太多罪。 但是屈羽还是心疼啊,想着待会儿找伙夫要些姜煮些姜水给韶儿,只是没有糖,味道不会太好。眼见屈羽的表情从无措变成心疼,顾兴戟就猜到他的想法跑偏了。 顾兴戟清清嗓子,将屈羽的注意力拉回来,“现在要怎么办?我答应你带你出来的条件是将韶儿留在城里!” 屈羽也没办法了,让韶儿跟着去打仗绝对不行,将他送回阳关城又不现实…… 现在是午饭的时间,他们还有时间考虑韶儿的去向问题,等大军吃饱,他们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 “先把他弄醒吧,然后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大军不能因为你们耽搁行程。”顾兴戟最后拍板,“宋宣,你先派人去给寇帅送信,让他派人出城接应。” “不要!”刚刚还睡得香甜的韶儿突然大叫,“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不要回阳关城!” “不行,打仗又不是游戏,由不得你任性!”顾兴戟甚少对韶儿冷脸,但是这一次却不假辞色,冷冷地拒绝了韶儿的要求。 “你都愿意带叔儿出来,为什么不能带我?”韶儿仰起小脑袋,寸步不让。 “你叔儿枪法超群,武艺非凡,你能吗?”顾兴戟也是丝毫都不妥协。 “我当然……”“能”字在韶儿嘴边转了个圈儿变成了“不能,但是我会别的,我会医术,可以给你们包扎伤口!” “你?还没有药箱高,用不着!”顾兴戟撇撇嘴,丝毫不把韶儿的医术放在心上。 韶儿火了,“你,你跟我来,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我一定要让你同意我留下!” 最后韶儿也没能将顾兴戟带去无人的地方,顾兴戟也没能将韶儿和屈羽送回阳关城,因为羌族骑兵突然出现,他们不得不仓促迎战。等战斗结束,得,打都打了,甭管之前担心韶儿会怎么样,都变成了现实,顾兴戟无奈地挥挥手,走吧! 韶儿照例是跟着自家小婶婶共骑一匹马的。上马之前,韶儿走到顾兴戟身边,似模似样的拍拍顾兴戟的手臂,“不要这么不甘愿,带着我你不会后悔的!” “我现在就在后悔!”顾兴戟抱起韶儿,将他放到屈羽的马上,“好好保护他,宋宣,你多留意他们,若是有事儿,先保护他们撤退!” 因为突然遭遇敌人,顾兴戟怕发生什么变故,下令大军全速前进。接下来两天顾兴戟他们又遭遇了几次小股的敌人,但是很快就被消灭了。 “看来敌人是预料到咱们回派兵阻击,所以先派人来使绊子了。”顾兴戟喝了口水,然后说。 “这样不行啊,即使敌人人少,消灭他们也需要时间,即使咱们赶得再急也只是将将截住他们,但是咱们人困马乏,人数又远少于敌人,讨不得好的。”顾兴戟身边的一个偏将说了自己的意见。 “你们都不行!咱们只要拖延时间就好,又不一定非要跟他们打仗!”韶儿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站在顾兴戟身边的宋宣有心调节一下气氛,遂逗弄韶儿道:“哦?我们都不行?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咱们这样啊!”韶儿立刻丢了世外高人的范儿,解开一颗衣襟上的扣子,从里面掏出一摞纸来。“等等,我看看……” 顾兴戟哪里会等韶儿慢慢看啊,伸手就将韶儿手里的纸都抽了过来。上面写的都是如何设置一些陷阱,还配了图画,简明易懂,看字迹像是司徒先生的。“这些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我想出来的!”韶儿厚着脸皮说。 “说实话!”顾兴戟板起脸。 “是司徒先生给你的,让我给你送去……”韶儿低下头,一只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你没送,而是自己藏了起来?!”顾兴戟真的动怒了,这些东西能减少大军多少损伤,韶儿根本不懂,他竟然任性贪玩就把图私藏了……不对,他没私藏,只是换了个时间送而已,“你叔儿没出城,你也会跟着出来,是不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我,我就想看看,爷爷,爹,小叔死的地方是什么样儿……”韶儿越说声音越低。 “你,你,你……”顾兴戟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微不足道的好奇心,这小子竟然就敢上前线,这,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气愤不已的顾兴戟将韶儿拖到身边,朝着小屁股“啪啪”两巴掌。 这两巴掌顾兴戟没用全力,却把韶儿打愣了,“这两巴掌是替你爹揍的!你爹去的早,没教过你,但是我听说奶奶给你请了饱读诗书的先生,还有司徒先生,都没给你讲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么?张家仅剩你一线香火,你却不爱惜自己,你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吗?” 看到韶儿挨揍,屈羽原本想上前解救,却被宋宣拦住。听了顾兴戟一番话,屈羽颇为动容,因为奶奶于他有恩,还有怜惜韶儿自幼失去亲人,他平日对韶儿很是纵容,基本就违逆过韶儿的意思,即使偶尔说韶儿几句也是软趴趴的。屈羽想,是该有个人像严父一般给予韶儿一些教导了。 韶儿也是倔强的,挨了打也不哭也不说话,瞪了顾兴戟一眼,转身走开。 再次出发的时候,韶儿的情绪很低落,屈羽心疼了。“韶儿没见过父亲吧?有没有想过父亲该是什么样子?” 韶儿闻言,侧头看看屈羽。父亲?他没没见过,他印象里只有母亲,很温柔的母亲,但是母亲具体的样子,究竟怎么温柔他却想不起来,他觉得母亲应该就像小婶婶一样吧?那父亲呢?书上说严父慈母,严父,有多严?会像顾大将军一样揍他么? 屈羽等不到韶儿回话,便继续道:“父亲看起来很凶很严厉,但是他也会很关心你,疼爱你。只是他疼爱你的方式有些……嗯,粗暴。就像大将军,他会凶你,是因为他觉得你不爱惜自己,这是他在担心你。只有爱护你的人才会这么做,你明白么?” “对不起,叔儿,我错了,我不该任性,让你们担心。”韶儿虽然道了歉,可是心底还是很委屈,“可是叔儿你都没有打我……”被当众揍了屁股,韶儿觉得很丢脸。 “……叔儿,舍不得啊,所以叔儿做不了严父……”屈羽很无奈地想,果然是自己平日太纵容韶儿了么? “嗯,叔儿是慈母,很温柔的慈母!大将军才是严父,他很凶!”所以,韶儿,你就这么将自己的小婶婶跟人家配对了么! “叔儿是男的,男人!知道么!”屈羽捏捏韶儿的小脸,佯作生气的说。 “子(知)道了!”听到韶儿承认了错误,屈羽放开他的脸,“男人就不能做慈母了么?叔儿明明很好,很温柔!” 行军速度渐渐加快,屈羽渐渐不能分心跟韶儿聊天了,便道:“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加紧赶路的同时,屈羽还分神想,以后该让大将军多给韶儿一些“男人的教育”,这个自己做不来,韶儿根本不怕自己啊! 有了司徒先生友情提供的资料,大军避免了在人困马乏之时与敌人对战,又有效拖延了敌人的行军速度,给了顾兴戟等人回复体力的时间。 陷阱虽然有效,但是敌人不会总是上当,吃过几次亏的敌人很快改变队形,将步兵放在阵前,这样绊马索就失去了效用,陷坑也只能坑一两个人而已。 虽然步兵在前的阵型放缓了敌人前进的速度,但是同时由于马匹的损伤减少,敌人实际上是保留了精锐力量。 鉴于此,顾兴戟决定找机会突袭敌人一次,一来削弱一些敌人的力量,减少蒋忠等人的压力,二来他还要想法将敌人引到猿鸣谷去。 顾兴戟先派了几个小队,挠痒痒似的骚扰敌人,结果敌人并不上当。来了就打,逃跑也不追,只是一个劲儿地赶路。 顾兴戟见小打小闹敌人不上当,便决定玩儿次大的,留下一队人看守粮草等物,其余人轻装快马,打了敌人就回撤! 韶儿和屈羽自然是被留下的一队,他们虽不用与敌人证明交锋,但是也要防备有人靠近劫掠粮草。羌族大军就在不远处,这种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然而,做人不能太铁齿啊……   ☆、第五十五章 上一章说到顾兴戟要去跟羌族人干一票大的,为了保险就把屈羽跟韶儿留在了后方看守营地,觉得营地之中安全许多。然而顾兴戟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前脚将大队人马带走,后脚就有人企图劫掠粮草。 当然屈羽等人不是吃素的,也实在是来偷粮草的小贼手脚太不利索,仅剩在营地的老弱病残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都抓住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屈羽带头一审问,得,几里外还有十几个人,在守着货物呢。 “货物?你们不是羌族兵?土匪?”屈羽很疑惑,虽然跟着顾兴戟出了城,但是为什么出来,出来……杀羌族敌人,这个他知道。 “不是,不是,小人都是过往的商队,不是坏人!”领头的汉子快哭了,他知道不该打军粮的主意,但是没办法,再找不到吃的,他们就该饿死了! “不是坏人会来偷粮草么?先不管别的,将他们都绑起来看好了,等大将军回来再做定夺。”屈羽虽然在军中无官无职,但是他跟大将军亲近啊,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命令,所以留守的官兵没有异议,听话地将几个汉子捆扎解释,丢在营地中央等大将军回来。 顾兴戟他们去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下半夜过半就回来了。 “这么快?”营地里早就煮好了热汤,眼见顾兴戟回来,屈羽很自然地盛了一碗递给他。 “嗯,今日算是试探,敌人不好糊弄,不上当,看来明日下手还要再狠一些才行。”顾兴戟端着热汤,不止手,心里也暖暖的。 “嗯,”屈羽点点头,闲聊般说起,“你们走了之后,来了几个人想偷咱们粮草,被我们抓住了。” “就营地中间的那几个?我回来就看到了,刚想问你怎么回事。”顾兴戟喝了口热汤,拉家常似的接口。 屈羽知道的也不多,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说。“我有些奇怪。我听说,这苍冀河一线是一片平原,如果敌人来犯,走这条路可算得上是一马平川,为什么我朝不在此设立城府,阻隔敌人?还有商队,为什么宁可绕远还要交过路费也不走这条路?” 顾兴戟听完,掏出地图,说:“这苍冀河百年前并非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的苍冀河是改道之后的。你可知为何苍冀河这边一片平原却无人种植、放牧,而是任它荒芜?” 屈羽皱眉,“因为旧河道?” 顾兴戟点头,“是,这苍冀河百多年干涸,旧的河道已经被多年的风沙遮掩,但是,旧河并不是就此消失,而是转入地下,变成地下暗河。若是大军路过引起地陷,大军便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这片土地便荒芜了。也因为有暗河的存在大军不便在此建立州府,派兵驻扎,羌族也不敢贸然借此道南下。两不管的情况下,这一代就出现了极为凶悍的沙匪,商队不从此处过,一是怕陷入暗河,再一个也是怕遇见沙匪,连命都丢了。” “总有要钱不要命的,今天这几个不就是么!”屈羽撇撇嘴,又问,“羌族这次竟然敢这么大张旗鼓地经此处南下,你说他们会不会手里有什么依仗?” “你是说,旧水脉图?”顾兴戟皱起眉头思索一阵,“有可能,如果真有这东西的存在,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弄来!” “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要从长计议才好,只是外面的人要怎么处理?”屈羽指指外面的人。 “我再去问问,如果愿意弃暗投明,咱们也不能太苛责他们。”言下之意,若是他们不识好歹,就杀了以免浪费粮食。 顾兴戟离开的时候心情不错,至少在屈羽看来还不错,但是回来的时候,顾兴戟的脸上能刮下霜来,“宋宣,你带几个人,去他们交代的地方,将人都给我带回来,我要问清楚!” “是!”宋宣的脸色也是少见的严肃,很快地领了命令,带人离开,害屈羽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行。 屈羽等了一会儿,顾兴戟还是冷着脸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只好腆着脸问:“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不愿意加入咱们?” “哐当!”顾兴戟踹翻了篝火上架着的烧水的架子,铁壶摔在地上,滚了半个圈儿,热水撒了一地。“这帮猪,猪!”顾兴戟气得狠了,所有的风度气质皇家礼仪统统不见踪影。 天将亮的时候,宋宣带人回来了。顾兴戟一直在等着,一见着人便逐个审问,结果大同小异。顾兴戟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此时,斥候来报:“报——,报大将军,敌人已经拔营前进!” “跟上,这几个人……”顾兴戟闭了闭眼,“松绑,带着一块走!” 这一天,顾兴戟一路都沉着脸,仿佛冰雕的一般。韶儿很识相的没有闹他,只是小声问自家小婶婶,“叔儿,他这是怎么了?有人抢他银子了?” 屈羽摇摇头,若是银子就好了,那是几万人的性命啊!如果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当兵保家卫国,就要有为国捐躯的觉悟,但是没有了他们阻拦羌族军队,待到敌人长驱直入,死伤的又岂止几万人而已? 途中休息的时候,顾兴戟将几个有军衔的将官都集合起来,“宋宣,派人去苍冀河畔查探,我不信蒋忠胆敢违抗我的命令!”蒋忠啊蒋忠!不要让我信错了你!顾兴戟在心底默念。“还有,派人在周围搜索,看看有没有我援北军的残兵!” 顾兴戟还是不愿意相信那几个商人的话。如果他们真的遇到的是从鬼城出来援北军残兵,那么一定是蒋忠带的人出了问题。原本这五万人对战敌人的二十万大军就很困难,如果再出了问题……顾兴戟不敢再想下去。 “计划有变!明日就到了通往猿鸣谷和苍冀河的分岔路口,今晚,我们不计任何代价也要重挫敌人,并且将敌人引去猿鸣谷方向!”顾兴戟脸上是破釜沉舟般的悲壮。 顾兴戟脸上的凝重感染了众将官,“大将军且放宽心,拼的一死,吾等也会完成任务!” 看到一张张胡子拉碴的粗糙大脸,顾兴戟心里闷闷地疼,今晚,这些汉子们就要有去无回了! “好,好兄弟!今晚就让我们并肩作战,杀个痛快!”当天晚上,顾兴戟再一次带人冲进了敌人的营地,这一次他们没有急着撤退,狠狠厮杀一番,伤亡的人数过半,顾兴戟才下令向着猿鸣谷方向撤退。 三万兵将,经此一战,余下的已经不足一万,然而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敌人仍旧没有上当,在向着猿鸣谷方向追了小半日之后,敌人停止追击,返回了岔路口,整队向着苍冀河畔进发。 在身后失去敌人的踪迹的时候,顾兴戟就停了下来,狠狠摔了手里的马鞭。从几年前第一次上战场,那时候的他对武艺还一窍不通,即使如此,在敌阵中冲杀他也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挫败与……害怕。 是的,害怕,顾兴戟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害怕。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他不怕计划失败要承担责任,他害怕武朝大好河山染上战火,百姓生灵涂炭。 “大将军不要自责了,还有办法的,我们再想想,总还有办法的!”一直跟在顾兴戟身边冲杀的一个校尉劝慰,但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也发觉了自己的话有多苍白无力。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他们还有不足一万人,如何消灭敌人的二十万大军? “报——,报大将军,敌人在昨日营地扎营,没有再继续前行!”斥候来报的算是个好消息,但是有什么用呢,即使多了一晚的时间,他们也无法阻止敌人的脚步了。 “大将军!”远远地,传来宋宣的声音,一路快马加鞭,即使铁打的汉子,在马上也有些摇晃了,堪堪在大将军的马前收住缰绳,“回禀大将军,属下已经去了苍冀河畔预定的地点查探,蒋忠将军虽然比预计的时间到的要晚一些,但确实已经到达指定地点。” 宋宣的话让众人眼前一亮,虽然五万大军对战敌人二十万大军仍然没有胜算,但是起码可以支持到左将军和寇元帅派兵增援! “只是……”宋宣不像同袍一样乐观,脸上满是痛心,“只是,蒋副将带来的只有两万人马!” “什么?其他三万人呢?”顾兴戟虽然从见到宋宣开始就没抱太大希望,但此时也忍不住问。 “这三万人原是京畿预备军,加入援北军之后由偏将王京栋统辖。这王京栋原本是大将军郭宏手下的副将,加入援北军之后……”宋宣先是说了这三万人的来历,顾兴戟却听不下去了。援北军是由各路兵将拼凑而来,人心不齐,这些顾兴戟都知道。 “我扁了他的职,他心底不服气!”顾兴戟怒吼,“说重点!” “是!”宋宣整理一下思路,“王京栋在监军赵元升的撺掇下,当众违抗蒋将军的命令,带着三万人强入鬼城。蒋将军原本是打算军法惩治的,但是这三万人是王京栋的嫡系,蒋将军手下只有两万人,因怕处置了王京栋引起兵变,连两万人也剩不下,只能放他们去揍鬼城……” “赵元升,又是赵元升!”顾兴戟发誓这次活着回去不知要他的爪子,还要他的脑袋!   ☆、第五十六章 一个赵元升,顾兴戟根本不放在眼里,弄死他像弄死一只蚂蚁,然而,现在他要如何活下去? 顾兴戟转身,看着身后一身血污的兵士们,血和泥沙遮住了他们本来的样貌,让他们都变成了地狱里来的罗刹,让看到的人都忘了他们也曾是一个个好儿郎,如今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一个。 顾兴戟不是第一次带兵,他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昨晚豁出去的一战没有伤到敌人的根本,如今再次进攻也不会有更大效果,但是他不得不做出如此抉择。 “大将军,寻得王偏将手下部分残兵,约有三千余人。”有兵士慌忙来报。这些人已经形同叛军,若是趁机谋害大将军…… “王京栋可在?”顾兴戟沉声问。 残兵之中走出一个人,盔甲完整,只是污损不堪,显得此人狼狈不已。 “王京栋,你可知罪?”顾兴戟高坐在马上,垂下眼睑轻蔑地问。 “末将知罪,求大将军赎罪!”王京栋见顾兴戟脸上并无怒气,以为此两军对战之际,大将军并不会要他性命,最多就是将功折罪,他性命无虞。 “知罪就好,知罪就行啊!”顾兴戟催动坐骑,走到王京栋面前,猛然从马背上抽出备用的马刀,不等王京栋反应过来,他的脑袋已经飞了出去,“赎罪?本将有何权力宽恕你的罪,你的罪只有那两万余冤死的将士能宽恕!下去求他们赎罪去吧!” 对着王京栋的尸体说完,抬头看向剩余的兵士,“你们!王京栋胆敢违抗军令,这是下场,你们跟着违抗军令,本将却要你们性命,只是,今晚一战,你们死了就是英雄,入英雄冢,朝廷的抚恤也会发放到你们的亲人手中!若是你们还活着,违抗军令以致身死,你们身后的骂名都由你们的亲眷背负了!” 顾兴戟说完,不再看他们,策马回到自己的阵营之中,突然顾兴戟背着身子高声问:“赵元升何在?” 顾兴戟身后一阵响动,顾兴戟没回头,“你是监军,本将不杀你,但今日之事本将给你记着,等回到阳关城,咱们再仔细算算!现在,立刻从我的军中消失!” 听着那几人走远了,顾兴戟才回过身,问身边的人:“昨日捉到的商队的人还在么?” “回大将军,那些人都还算听话,所以都在。”那人立刻回话。 “好,将人带过来!”顾兴戟闭了闭眼,脑中浮现出屈羽微笑的样子。曾经他以为他可以将屈羽当做弟弟,留在身边看着就满足。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不论男女,这人都已经进了他的心里,抹不去了。 今晚,也许是他生命里最后的时间,他不想再压抑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男或女又怎样呢?至少他这辈子爱过一个人! 商队的人带了过来,被留在后方的屈羽等人也过来跟大部队汇合。“你们不是军人,不必搭上性命。”这话,顾兴戟是对商队的人说的,也是对屈羽说的。 “带上足够的干粮,等大战开始之后,你们就往东北方向去阳关城,报告守城的寇元帅,让他上报朝廷,早做防范!”话虽如此,但是顾兴戟明白,等他们见到寇英,寇英再将战况上报朝廷,敌人早已进入武朝腹地,烧杀抢掠了。 “大将军,这是何意?难道要我们抛下同泽独自逃命去?”屈羽不甘愿,他虽不知道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但现在的状况来看,计划落空了,战况并不乐观。 “放肆!”顾兴戟突然扬声斥责,“本将的命令就是军令,岂由得你质疑!”顾兴戟走到屈羽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里的情况需要有人告诉寇英。没错,我是有私心,我想让你和韶儿活着。韶儿是张家唯一的血脉,你难道不想让他活下去么?” 韶儿就是屈羽的软肋,果然,顾兴戟的一番话让屈羽动摇了。“可以让他们保护韶儿离开……” “你信得过他们么?”说话间顾兴戟又往屈羽耳边凑了凑,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离小媳妇这么近了。他仿佛闻到了小媳妇身上的青草香气,这满眼的黄沙都被染上了绿色,清新又平静…… 屈羽无言以对,最终同意了顾兴戟的话,“莫要硬碰硬,我会尽快回城请元帅来增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须记得你还曾答应我帮我寻回二郎遗骨!” 顾兴戟微微勾起唇角,“嗯,我记得,我会带你找到二郎遗骨!”他低声说完这一句,就抬手让兵士们闪开去路让这些人离开。 “大将军,您老好银做到底!把俺们的越猜(药材)给俺们吧!”就在屈羽狠下心拉着韶儿要走的时候,突然商队中一个憨实模样的汉子跳到顾兴戟眼前,幸好兵士们眼明手快,将他拦了下来,汉子却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什么药材?”顾兴戟皱眉,这是要钱不要命么? “有甘草,草乌,川乌,醉仙桃花,曼陀罗花,还有好多花儿草的。”汉子憨傻地挠挠头。 听到他报的药名,屈羽和韶儿对视一眼。韶儿先开口,“川弯和当归有么?” 汉子挠挠头,“大概有吧,俺不急的了!” “那闹羊花呢?闹羊花有没有?”屈羽急切地接着追问。 “大概也有,俺不认得,你们找找就知道了!”汉子一劲儿挠头。这是他们豁出命去弄来的药材,要买了钱娶媳妇的,他不想给别人,但是他们人多,不给好像不行。 此时已经有有眼力界的兵士把商队的货物送了上来。屈羽和韶儿不等别人吩咐,就扑了上去。 每找到一样药材,这俩人脸上的笑容就扩大一分,到后面,屈羽和韶儿相对大笑起来。众人虽然不知道屈羽和韶儿为什么笑出来,却直觉今晚的死战或许有了转机,性命,或许可以保住了!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又有谁愿意死呢?马革裹尸虽然悲壮豪迈,但是,哪里抵得上老婆孩子热炕头啊!于是,众人都是一脸期盼的看着屈羽和韶儿。 “这些药材有何用处?”还是顾兴戟靠谱,作为代表出声询问。 “大将军,天无绝人之路!这些是制作迷香的药材!”屈羽划拉了一下他身边堆放的一些药材。 “这些是制作蒙汗药的!”小韶儿有样学样,也划拉了一下自己身边的药材。 韶儿已经早先跟随许先生学习药理,后来又师从柳军医,他学习的不仅仅是如何辨识药材,由于小孩子心性,对于一些旁门左道的药物也很感兴趣,这蒙汗药的药方是韶儿最熟悉的药方之一。 至于屈羽,他在南馆的时候曾给一位制香师傅打过下手,制香师傅可怜他小小年纪就沦落风尘教了他不少东西,这迷香的药方也是制香师傅怕他遭罪,给他防身的。 意外捉到的商队,商队中贩运的竟然恰好是药材,这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决定了众人的命不该绝! “大将军,咱们不仅有救了,或许还能立一大功!”屈羽先将迷香的配方说了出来,“只要我们再上风处点燃迷香,敌人就会陷入沉睡,届时,即使他们有几十万大军也抵不过我们!” “还有蒙汗药,我会做蒙汗药,喂给他们吃了,也行!”韶儿的蒙汗药虽然也不错,但是怎么喂药是个问题,不如屈羽的迷香可操作性高,于是顾兴戟一声令下,众人忙活开来,韶儿和屈羽为主,商队中识得药材的几个人为辅。挑选药材、研磨配药。商队带的药材不少,能制作迷香的只有几种,似乎用途也不是很多,只有为数不多的分量。 “宋宣,派人去给左将军报讯,让他立即带人增援苍冀河!”虽然有迷香帮忙,但是一万残兵加上蒋忠带的两万人,对战敌人二十万大军仍是天方夜谭,为今之计只有先拖住敌人,等左将军带的兵来了再发起总攻。 “蒙汗药也一并做出来吧,仅靠迷香怕是不够。”顾兴戟皱眉开始思考怎么把药下到敌人的饭食里。 “如果有巴豆就好了,直接撒到马儿的草料里,让他们的马儿边跑边拉稀!”韶儿一边磨药,一边说。 “这么多药材,里面没有巴豆么?”顾兴戟蹲在韶儿身边问。他被正统的兵法教育的太久了,如今这样的情况,兵法根本无计可施,反而是韶儿恶作剧似的流氓方法给了他们一线获胜的希望。 韶儿摇摇头,“巴豆没有,不过有些包好的药粉,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顾兴戟招来商队领头的人,询问药粉的事儿,商队的领队竟然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只说是商家要求帮忙捎带过去的,说到了地方有人接应,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 “管他呢,能吃坏了最好,不能也不会有损失!”韶儿拿着药粉研究了许久,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行,那就让他们试试药吧!”顾兴戟将做好的蒙汗药和不知名的药物分给兵士们,“一旦开战,你们就趁乱将这些药物撒到他们的粮食和草料里!” “是!”领到药物的兵士齐声回答。   ☆、第五十七章 兵士们的声音里透着轻快,依旧是打仗,但是现在他们的想法变了,不再是无望的必死之路,而是注定的胜利。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天佑武朝!”听到的人都跟了一句“天佑武朝!” “天佑武朝,苍天也保佑我们,我们命不该绝!”顾兴戟笑了出来,小媳妇,他的小媳妇是他的福星!他决定了,就算小媳妇是男子他也要把小媳妇带回京城的王府给他当王妃! 如果顾大将军身边的宋侍卫知道自家主子心中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吐槽:凭您老现在的扮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要抢压寨夫人呢! 不过现在不是吐槽的好时间,虽然所有人对于获胜充满了希望,但是毕竟是要与十几万人对战,轻忽不得。顾兴戟一边继续派斥候留意敌人的动向,另一边派人加紧催促左将军到来。 左将军推算时间差不多,一直派人留意着猿鸣谷的谷口,结果敌人没等来,却等来了送信人。左将军立刻意识到事情有变,赶忙迎上去询问来人。 宋宣派去给左将军送信的人是心腹也是机灵可靠之人,很快将大将军这边的状况说清楚,包括五万大军如何变成两万,包括大将军深入敌军也没能将敌人引来猿鸣谷,也包括大军制作了迷香,要跟敌人死磕到底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将军考虑一下是否能去岔路口截击敌人?大将军说一旦敌人吃了亏必定会沿着来时路返回,而不会到猿鸣谷来,所以大将军赶去岔路口埋伏必然可以杀个痛快!”小兵很无辜地看着左将军,怎么办您老看着办吧! “他娘的,有啥可考虑的,老子就是为了杀敌才来的,自然是哪里有敌人哪里去!走,弟兄们,咱们去让那些羌族蛮子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左将军没有犹豫,召集齐了人马就跟着传信的小兵往顾兴戟说的岔路口赶。 于此同时,羌族大军已经重新整理了队形,整装出发。顾兴戟等人未免被敌人发现,并不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他们只有今夜一次机会,明日不需半日,敌人就会到达蒋忠的营地,他们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当天夜里,有风却不大,这在当地是很少见的。屈羽皱着眉头,微风将迷烟送入敌营已经足够,但是速度太慢,如果敌人察觉就大事难成。 顾兴戟捏捏屈羽的肩膀,“别担心,民间不是有句话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时。”顾兴戟说的是武朝的先代皇帝等了多年也没有等到一个可以重挫羌族蛮夷的机会,如今这个机会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屈羽摇摇头,“风太小,我担心没等迷烟送出去,就在咱们的营地里扩散开来了。不行,我再去找找有没有葛花,煮些水以防万一。” 夜半,烟放了,葛花水也分给了兵士们。斥候已经悄悄联络好了蒋忠,万事俱备,只待敌人昏睡过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熬人,尤其大战就在眼前,却只能苦苦等待时机。下半夜,到了人最困乏的时候,迷香已经燃尽,顾兴戟派了一小队人悄悄靠近敌营,不久,敌营火光冲天。 喊杀声顿起!沉睡中的敌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砍掉了头颅。事后有人回忆那一夜,只有一个感觉,累!砍杀敌人就像砍瓜切菜,到了后面,刀都都卷了刃,只能从地上随便捡一把刀继续砍。 这并不是单方面的屠杀,敌人虽然中了招,但是迷药毕竟有限,更多的人仅仅只有一些轻微的症状,敌人的很快组织了反击。 顾兴戟带领一万余人从侧面进攻,蒋忠带领两万人正面进攻,敌人两面受敌,慌乱之中匆忙组织的防御很快被攻破,敌人仓皇后撤。 顾兴戟与蒋忠汇合,化身牧羊犬,在后面追击,而羊群便是一路逃窜的敌人。一旦开始撤退,上到统帅将领下至伙头兵想的都是如何安全逃出生天,再也生不出与敌人较量一番的心思,虽然他们在人数上仍占优势。 转折出现在岔路口,拼命奔逃的敌人,已经没有心思再派斥候查探前路状况,所以左将军安置的陷阱很容易就捉住了一只大肥羊。又是一轮的屠杀,双方都豁出去性命,黄沙被染成红色,不,此时已经看不到黄沙,入目遍地都是尸体或是尸体的碎块。 大战从正午到日落,顾兴戟和蒋忠带的人再也支撑不住,放弃了追击,左将军带人又追出去十几里,才在顾兴戟派去的人的阻拦下,恋恋不舍地返回与顾兴戟、蒋忠汇合。 “大将军干啥把俺叫回来,俺还没杀够呢!”左将军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对顾兴戟却没有一丝的不敬。 “穷寇莫追!放心,本将已经派人跟着了,想要杀敌还有机会,兄弟们都辛苦了,需要好好歇歇!”顾兴戟也不介意左将军的话。当天,顾兴戟派人清扫了战场,收敛了己方人的尸首。 清点过后,顾兴戟带出来的三万人,仅剩六千余人。蒋忠带两万人,还剩一万两千余人。左将军带的三万人,还剩两万余人。损失最惨重的是被赵元升忽悠去鬼城的三万兵士,从鬼城里逃出来的也不过三千余人,大战之后,仅剩六百人不到。 清理过战场,顾兴戟等人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宅,准备再给敌人致命一击。据顾兴戟推算,敌人逃走的兵士不会超过八万。顾兴戟还有不足四万人,虽兵力只有敌人的一半,但是从上至下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一定会胜利的! 大战之后,活下来的兵士安葬了死去的同袍,与活着的人庆祝着胜利,营地里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大战之后都要轻松,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庆幸自己还活着的。 大战之前大将军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也都记得,所以王京栋手下仅存的六百兵士惶恐不安,他们不想死,但是也不想被关一辈子,让亲人们抬不起头。 一群人惶惑不安地来到顾兴戟身边。顾兴戟并不高兴看到他们。进攻之前,顾兴戟给韶儿和小媳妇悄悄下了蒙汗药,派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此时刚刚被送过来,二人因为没能上阵杀敌正在生他的气,他还要想方设法取得小媳妇的原谅呢,哪来时间搭理这群人。 来人一看大将军没有好脸色,还没开口就先跪下了,“大将军,我等并不是贪生怕死,此次也有奋勇杀敌,求大将军再给我等一次机会,我等……”我等怎样,来人并没有说,也难怪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字,难道要说,“我等必定会去死么?” 这些人在战场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虽然违抗军令在先,但是如果经历数次大战还能活下来,也是可造之才,留着也还有用。所以,顾兴戟脸色和缓了一些,“本将说过,经此一战,若你们还活着就是罪人,但是敌人还在逃跑,此时本将没有时间定你们的罪,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羌族覆灭,你们还能活下去,违抗军令的事,本将便既往不咎,还会给你们请功。” 众人一听,喜上眉梢,但是顾兴戟接下来的一句话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别想着临阵脱逃什么的,被本将知道了,你们便罪加一等!” 众人心中的喜悦去了两分,却依旧高兴。违抗军令、贻误战机,这是必死之罪,大将军肯网开一面已经令他们感激不尽了,更何况如果他们表现的好还有功劳可以领!众人心底不约而同地决定上阵多杀几个敌人,不为功劳也要为了可以堂堂正正活下去,不给家人抹黑。 打发走了兵士们,顾兴戟又写了战报给阳关城的寇元帅送去,公事处理完毕,他只身来到屈羽和韶儿的营帐。 叔侄二人见到顾兴戟都没有好脸色,韶儿更是不高兴,“你竟然用我做的药迷倒我,你这是恩将仇报!坏人!” “是是是,我恩将仇报,我是坏人!小公爷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怎么样?”若是顾兴戟说什么“我是为你们好”之类的,处于逆反情绪,二人可能会更生气,但是他的身段放的这样低,屈羽叔侄俩倒也不好再继续生气。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不明白顾兴戟为何会将他们迷晕。 事实上,如果不是连着自己也一道迷晕了,屈羽甚至会感谢顾兴戟,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他还会想到派人保护韶儿,这份情谊就值得他们感激了。 “大将军言重了,韶儿不懂事,还望大将军不要与他计较。”屈羽还是平息了怒气,认认真真地向顾兴戟道谢:“我和韶儿万分感激大将军的回护之恩!” “还在生我的气?”顾兴戟靠近屈羽轻声问。 “不,我是真心实意感谢大将军!”屈羽很认真地说。 顾兴戟笑了,“若是真的感谢我就不要这么见外,也不要再说那些文绉绉的话,听起来像在打官腔。” 屈羽呆了一下,才无力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能为你做事我很高兴,对我,你永远不必言谢!”顾兴戟越说越靠近,他没忘了大战之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时候的决定。既然他命不该绝,那便是上天也同意了,小媳妇该归了他!   ☆、第五十八章 顾兴戟盯着小媳妇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他的小媳妇就是比旁人好看! 屈羽被顾兴戟看得有些别扭,他觉得今天的大将军跟往日有所不同,却说不出哪里不同。但是一直这么被看着,总是不舒服的,屈羽便岔开话题,“大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是乘胜追击还是先回阳关城休整?” “小……”顾兴戟险些将“小媳妇”三个字脱口而出,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又咽回去,变成:“你觉得怎样才好?” 屈羽摇摇头,“我不懂兵法这些,老话说打铁要趁热,可是大将军也说了穷寇莫追,所以……如果大将军有何命令,尽管吩咐下来。”屈羽言下之意是我不懂这些,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有需要的我会帮忙!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顾兴戟说着话又往屈羽身上凑了凑,只差挂在小媳妇身上。 “你身上好臭,离我叔儿远一些!”小韶儿人虽小,却强势地插|入了二人之间,有效阻止了顾大将军耍流氓的行为。“我也有用,我还帮你做蒙汗药了呢!” 顾兴戟笑着揉揉韶儿的脑袋,“是,韶儿也很有用,这次多亏了韶儿的蒙汗药!” 听了大将军对自己的表扬,韶儿的眼睛亮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很有用吧?” “还不知道呢,药被下在草料里面,如果有事儿斥候会来回报的。”顾兴戟也很期待得到关于下药之后敌人境况的消息。他并没有等太久,第一批返回的斥候报告了他们发现的情况。 “敌人的马儿突然发狂,不听命令,踩伤踩死了不少人。敌人无奈只有将最珍视的马儿杀掉,这几天他们一边杀马一边熏马肉当干粮。”说道熏马肉,斥候不明显地咽了咽了口水。 “原来那些药物是致人发狂的?你们可有探查到敌人吃了那些病马的肉之后是否和马儿一样发狂?”顾兴戟问得仔细。 斥候想了想,摇摇头,“属下回来之前并未发现食用马肉的人有何异常。” 顾兴戟一听,从心底高兴起来,“既然如此,咱们去帮他们分担一下负担,以免他们背的马肉太多,跑不动!”顾兴戟这话如果在阵前说,妥妥地拉仇恨,没了最依赖的马儿他们还要如何逃跑?! 顾兴戟带了一队人,快马冲入敌营,抢掠了东西就跑,不理会敌人在身后直骂娘。将羌族人抢劫的模式学了个十成十! 顾兴戟将带回来的马肉分给众兵士打牙祭,单独留出一包给了屈羽和韶儿。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嘛! 屈羽吃了熏马肉,又被顾兴戟盯着看,只好再想法子转移话题,“大将军今日突袭敌营,除了马肉可还有其他收获?” “其他收获?”顾兴戟想了想,他们这次去抢马肉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为了扰乱敌人的军心,务必使他们更加仓皇逃窜,敌军越乱,他们歼灭敌人的可能性越大。但是,这扰乱军心看不见摸不着,算不得收获吧? “大将军还记得你曾说过,敌人敢走苍冀河畔这条路手里必然有所依仗……”屈羽提示道。 “水脉图?”顾兴戟压低声音询问。 屈羽点点头,“关于这个大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这只是猜测,这东西如果存在,必定在元帅的手中,除非全歼敌人,不然如何能从元帅手里讨得这个东西!”顾兴戟摇摇头,水脉图很有用,但是弄到不容易。 “即使全歼了敌人,也不见得可以搜出水脉图。这东西有多重要,多宝贵,你我知道,敌人也明白,有了这个敌人就还有卷土再来的可能性,即使他们复兴无望,若是来个鱼死网破,将水脉图毁了,武朝的损失就不可姑凉了,所以水脉图一定要完整弄回来才行。”屈羽对于水脉图很感兴趣。 除了对二郎的遗骨,顾兴戟少见小媳妇对一样东西如此执着,挑挑眉问,“你可有什么想法?” “偷出来?”屈羽试探地问。 “偷?怎么偷?敌人现在虽然军心涣散,但是依旧有几万人,怎么混入其中,寻到水脉图再安然出来,你想过么?”顾兴戟显然是不赞同的。 屈羽撒了气,确实是他疏忽了,他见到顾兴戟出入敌人营地如入无人之境,便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别想太多,我会派人设法联络敌人军中的暗探,让他想办法偷出水脉图。”顾兴戟不爱看小媳妇失望的模样,遂出言安慰。 “还有暗探?”一直在旁边啃马肉的韶儿闻言来了精神,“暗探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每天换一张脸,谁也不认得他?” 顾兴戟哭笑不得地揉揉韶儿的脑袋,“一天换一张脸如何留在敌人营中,如今敌人草木皆兵,怎么会在营地中留陌生人?还有,谁也不认得他,我们的人如何跟他联络?” 韶儿嘟着嘴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失了兴致,“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既然有暗探,为何我们还要派斥候去跟踪敌人?”屈羽也跟韶儿一样兴致勃勃。 顾兴戟乐得多跟小媳妇说话,便道:“既然是暗探,联络方面就有诸多不便,自然不如斥候方便。还有他们有别的任务,比给我军传递信息重要的多,所以,轻易我不想他们暴露。” 屈羽了悟地点点头,“那让他们去偷水脉图,不就让他们暴露了么?他们的任务怎么办?” “不会的,就算暴露,水脉图的意义重大,就算他们原本的任务无法完成也值了。”顾兴戟对小媳妇和韶儿的耐心程度绝对不在一个层次上。幸而韶儿只顾着啃马肉打牙祭,不在意这个。 有了屈羽的提醒,顾兴戟觉得确实该把水脉图的事儿提上日程,以免敌人狗急跳墙,毁了图。遂,派宋宣找人与敌营中的暗探联络。 暗探似乎也关注这件事日久,很快给了回复,说敌人手里确实有张图,不知道是不是水脉图,但是宝贝的很,除了元帅和大将军,谁也碰不得,而且重兵看守,想要偷图很难。 暗探的消息一传回来,顾兴戟就开始想对策,如何能把图安全地偷出来,然而没等顾兴戟想出什么眉目,暗探又传回消息,敌人元帅巴伦这次惨败,怕被大汗怪罪,决定拐道去劫掠一些村庄撑门面,顺便抢一些美人献给大汗,以消除大汗的怒气。消息的末了,暗探还加了一句,元帅巴伦也很好色,尤其喜欢中原的柔弱美人,若是能接近大帅,偷图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暗探的提议很中肯,顾兴戟也觉得可行性很高,但是,柔弱美人哪里寻?阳关城里倒是有不少女人,但是西北的女人放马牧羊,下田种地样样不比男人差,身材不说五大三粗,也是高挑丰满。再说,这任务危险异常,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肯定不能寻普通人家的女子的。阳关城里的女人不行,现在去调一个符合条件的女暗卫过来肯定来不及,顾兴戟被难住了。 烦躁不已的顾兴戟抛下公务,决定去看小媳妇放松一下心情,却被敏感的屈羽察觉到端倪,一番追问之后,顾兴戟索性将事情告诉了小媳妇。 屈羽皱眉挣扎了一阵子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地对顾兴戟说:“这事儿其实也不难办,没有女子,找人扮成女子便是!” “找人假扮?”屈羽的说法给了顾兴戟很大的启发,但是军中的汉子一个赛一个的糙,扮成女子,不吓人就好,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美人的程度。所以,人选还是个问题! 屈羽有点焦急,他都愿意牺牲再扮一次女人了,这人怎么还磨磨蹭蹭地不开口?难不成要他自己开口要求扮女人不成? 最近存在感大幅度降低地韶儿趁着顾兴戟走神思考人选的功夫,悄悄戳戳屈羽,“叔儿,你不会想去偷水脉图吧?这很危险!” 屈羽凑到韶儿耳边小声说:“危险也要有人去啊,水脉图很重要!” 韶儿很纠结,“可是,可是,你是我小婶婶啊,怎么能……”韶儿还不到七岁,怎么能干什么他不懂,但是他就是知道,小婶婶不能去扮美人! 韶儿一说,屈羽也纠结了。张家对他有恩,他也曾经立誓给二郎守着,但是,事关万千百姓。民族大义面前,个人的名声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只要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对不起二郎就行了吧? 叔侄二人咬耳朵的时候,顾兴戟就回神了,俩人的悄悄话也听了个*不离十。说起来,屈羽是这次任务的最佳人选。他扮过女人,有经验;胆大心细,这点从他敢带着韶儿前来边关将韶儿照顾的一丝不漏可以看出;还有他武功高强,一旦真的被发现,逃脱的希望也更大。 细细数来,再也没有人比小媳妇更合适这次任务。可是,千万条理由也敌不过大将军心中的不乐意。有没有危险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就像小韶儿说的那样,他的小媳妇怎么能去色诱别人,这不行,绝对不行! 明白了小媳妇心意的顾兴戟继续装傻,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小媳妇去冒险的!他在装傻充愣,不好直言反对,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小韶儿身上……   ☆、第五十九章 韶儿没让顾兴戟失望,撒泼耍赖,躺倒打滚十八班武艺耍了个遍,屈羽终于不敌,同意了韶儿不去趟这趟浑水的要求。 答应了韶儿之后,屈羽歉意地看着顾兴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自己无法帮忙这件事。他不知道顾兴戟正求之不得,没等他开口,顾兴戟就岔开话题,说今日斥候又从敌营探得什么新鲜景儿。 屈羽只以为顾兴戟不想他为难,心里感激他的体贴,顺着他的意岔开了话题。 原本这事儿到这儿就该这么揭过去了,然而接下来几天后发生的事儿,不止让屈羽发誓要潜入敌营,就连韶儿也咬牙切齿地一定要跟屈羽一同前去。 这事儿的起因还要从暗探传回来的消息,敌人要抢掠边境的村落这事儿说起。这些年敌人时常都会到边境的村庄骚扰劫掠,边境的居民自有一套应对的法子,所以消息传回来之后,顾兴戟并未特别重视,只是派人去通知了附近的村落,让他们提前做打算,而他则加紧了对敌人的骚扰,让敌人疲于奔命,无暇去抢劫。 这事儿都计划的好好的,顾兴戟这边也进行地很顺利,敌人如丧家之犬,东奔西逃,夜不敢寐。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敌人奔逃的路上偶然撞见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小村落。 小村落不大,几十户人家,老老小小加起来也就有两百多口子人。因为位置偏僻,这些年被羌族人骚扰地少,日子过得还算富足。之前村长接到顾兴戟的人送去的消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找了几个当家人随便说了两句。几家人都觉得举家出逃太过麻烦,也舍不下家里的东西,又认为这些年羌族人甚少光顾他们的村子,哪有这么巧,这次就倒霉赶上了呢? 然而,事实就是他们的点儿就是这么背,敌人不光找上了他们村子,由于多日来被顾兴戟的队伍撵这仓皇逃窜,毫无反击之力,憋了一肚子火,统统发泄到他们的身上了,也不管村里不少人也是羌族的牧民,总之就是杀红了眼。 顾兴戟等人接到消息的时候,羌族人已经扫荡了整个村落,杀光了村里的所有人。大军赶到村落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遍地的血污,尸体散落在各处,有的在路中央,有的在院子里,有的在灶台边,有的……在树上…… 在树上的是两个一半大的小娃娃,两三岁的模样。绳子绕过树杈,两端系在两个小娃娃的脖子上。 “这群畜生!”屈羽闭上眼睛的同时捂住了韶儿的眼睛。这次出来,韶儿见过太多的死人了,屈羽有些担心韶儿被吓到,或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韶儿没有动,直挺挺地任由小婶婶捂住他的眼睛,但是那画面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不同于两军交战。两军对垒之时,死的人再多,也悲壮也苍凉,但是他们是军人,他们的使命是保家卫国,死了是他们的荣耀。虽然这么说有些凉薄,但是,国家出钱养活他们,在他们死后照顾他们的家人,为的也不过是让他们保护百姓的性命。 可是这些人不同,他们都应该是被保护的百姓,手无寸铁,大多数还是老弱妇孺,他们,如何能下得去手? 顾兴戟很自责,以前也有过敌人屠村的事情发生,但那时他不在边关,不是奉命保家卫国的将军!现在,他明知道敌人要对村落实施劫掠,他竟然没有放在心上!顾兴戟咬牙一拳打在村口一家的院墙上,黄土垒砌起来的院墙哗啦塌了半边。 “巴伦,你等着,这笔血债,我一定让你用血来偿还!”顾兴戟赤红着眼睛,对身边的人说:“收敛村人的尸体,点清楚有多少人!” 有了小村落的前车之鉴,顾兴戟再次派人去通知附近村落暂时迁走,如果不走,派去的人也不会客气,直接亮刀,“看到了没?敌人来了就不会给你们机会看了,直接就要了你们的命,要钱要命?” 巴伦带人又扫荡了两个村子却扑了空,只当是之前屠村的消息传了出来,村民逃走了。无人可杀,也没有多少财物可抢劫,巴伦很不高兴下令一把火烧光了村落。 他这一举动更激起了顾兴戟手下兵士的血型,原本连日追击,底下的人已经疲惫不堪,有些懈怠了,见过敌人的所作所为之后都咬紧牙关,誓死要敌人血债血偿。 屈羽也坐不住了,他主动找到顾兴戟,再次说起水脉图的事儿。“我想乔装进入敌营,一来可以探听水脉图的事情,二来,村子里两百三十八口人的血海深仇要报!有水脉图在,你也会怕狗急跳墙毁了图,我把它偷回来,你就能放开手将敌人杀个片甲不留了!否则,放虎归山终会留下后患,这些人如果与大汗的卫队汇合,再想动他们就难了!” “不行!”顾兴戟回答的很快,却并不怎么坚决。一边是小媳妇,一边是黎民百姓。在他的心中无疑是小媳妇比较重要的,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惨死!“我是大将军,这是我该操心的事,巴伦敢这样激怒我,就必须承受我的报复,你不要搀和进来,水脉图的事情也不许再打听!” 顾兴戟第一次对屈羽如此霸道地说话,以前虽然也霸道,但是从未如此直白。屈羽沉下脸来,“不要我管?我也是武朝的百姓,敌人犯我家园我为何不能管?你说你会想办法,你有什么比我去偷图更好的办法么?” “没有!”顾兴戟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屈羽,“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我不想你去冒险,你若出了什么事情,让……韶儿怎么办?”顾兴戟险险地将“我”换成韶儿,现在还不是表白的好时机,他不能将小媳妇吓跑! “韶儿……”屈羽皱皱眉,韶儿确实是他的软肋,可是,“韶儿坚持跟我一起去,有他在敌人对我的防备也会少一些,韶儿也很机灵,必要的时候也能帮上忙……”这些话说的违心,如果可以屈羽并不像让韶儿跟着一起去,但是韶儿说了,他一定要给两个小娃娃报仇,如果屈羽不答应,他就跟着汉子们去偷袭敌营,暴露他会武功的事情。 屈羽很无奈,他知道那两个挂在树上的娃娃是韶儿心中抹不平的伤痕,那晚之后韶儿连着几晚都做噩梦。其实就是屈羽自己也好几次梦见两个小娃娃紫黑的面容和伸长的舌头。如果亲手报仇能让韶儿好过些,屈羽宁愿冒这个险,最多他豁出命去保护韶儿。 顾兴戟不知道这些,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屈羽,“你疯了?你让韶儿跟你去冒险?” “我……”屈羽想解释,顾兴戟却不给他机会。 “我不同意,听见了么,我不同意!从今天起,如果你和韶儿敢离开营地半步,我立刻派人将你们送回阳关城!”顾兴戟第一次没有给屈羽好脸色,“现在,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屈羽见过几次顾兴戟跟下属发脾气,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第一次感受到,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他也不过是想为百姓们做些事而已!好吧,其实他更多的是因为见不得身为大将军的顾兴戟愁眉深锁,左右为难。 “出去!”顾兴戟再斥责一声,抬头见屈羽一脸委屈,一阵心痛,但是为了这个人的安全,顾兴戟狠了狠心,“来人,带赵兄弟下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小公爷和赵兄弟离开营地半步!” 屈羽不敢置信地瞪着顾兴戟,他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派人看住自己!他还想辩解几句,却被进来的宋宣摇头止住。屈羽又看了顾兴戟一眼,那人正专心地看着地势图,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他,屈羽终于死心跟着宋宣出了顾兴戟的营帐。 “大将军也是担心你们,你不要放在心上……”宋宣再一次觉得贴身侍卫这活不好干,主子的感情都要管,管太多死得快啊!! “我知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屈羽叹了口气,“宋大哥,我想麻烦你帮我找一套女子的衣服……” “你还不死心?大将军不会同意你潜入敌营的!”宋宣也不赞同屈羽的计划。这些事自有他们这些当兵的爷们来做,怎能让赵兄弟这样纤细瘦小的男孩儿去拼命?! “我知道,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会说服大将军之后再行动,你放心好了,我只是不想多耽搁时间,等大将军同意,我立刻就可以出发!”屈羽很真诚地看着宋宣,努力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宋宣跟在顾兴戟身边的日子不短,见过各种老奸巨猾的老油条,屈羽这样的小心思根本不够看,但是,宋宣还是同意了屈羽的要求。最多找到女装之后先不交给他,等大将军点头的同意了,再交给他不迟。 宋宣的想法很不错,他觉得如果屈羽说服了大将军,弄来女装这活儿也是他的,提前着手也好,这里不比城里,女装什么的并不好弄。宋宣潜意识里就觉得,大将军不是屈羽的对手,迟早会被说服……   ☆、第六十章 屈羽要如何降服巨龙,不是,说服大将军,宋宣没问,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知道的再多,他怕来不及给他爹养老送终! 顾兴戟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屈羽和韶儿安分了一阵子。顾兴戟为了让小媳妇长个记性,牢记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干的,狠心晾了叔侄俩几日。 三天两日的,顾兴戟忍住了,但是再多,他就受不了了,他想小媳妇,即使现在摸不着,看看也是好的。他估摸着这几天够小媳妇长记性了,再多俩人就生分了!顾兴戟如此给自己找到借口,当日忙完了军务,便去了小媳妇的营帐。 屈羽没想到顾兴戟这么快就来看他们,他还以为大将军当日那么生气,至少也要再多晾他们几天。 当然,屈羽是不会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来看我们了?怎么不多晾几天啊!”之类的问题,跟韶儿一个赛一个地乖巧。大将军很满意! 等天色到了该就寝的时刻,顾兴戟才恋恋不舍地告辞离开,屈羽很乖巧地将人送出帐篷,“大将军,那日我所说的计策,真的会有效,不如你再考虑考虑?或者问问其他几位将军的意见也好!” 顾兴戟没想到屈羽这大半晚上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竟然在这儿等着他,这人来人往的,都看着呢,他肯定不能再跟当日那样发作,只能一口气憋半天,“好,好,好,咱们就问问其他将军的意见!” 顾兴戟来了火气,伸手一抓,扯着屈羽的手腕子往大将军的帐子走,途中随便指了个小兵,“去,把几位将军都叫到本将帐子里,说本将有紧急军务商议!” 小兵以前只能远远地看着大将军,近看大将军一张黑的滴出墨来的脸,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一溜烟地跑去喊人了。 顾兴戟将人拖回帐子,甩在一旁,径自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也不理人。不多时几位将军就到齐了,几个汉子还不停地扯着衣裳,显然是都已经就寝了,又被叫了回来。 “大将军,不知如此匆忙地将我等叫来,有何要事?”左将军现在除了寇元帅,就听顾兴戟的,以为顾兴戟又有什么对付敌人的妙计,于是赶忙问,一点眼色都没有。 “不是本将,是小公爷的干叔叔,赵兄弟,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要跟大家商议商议!”顾兴戟声音很冷,但是遮不住里面夹着的火气。 屈羽闻言,也不扭捏,都是熟人,扭捏也没意思,跟几位将军见礼之后,就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因为屈羽和韶儿制作的迷香和蒙汗药让大军得以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扭转战局,所以,就算是很少服气人的左将军也没为难他,安安静静地听了他说的计策。 几个汉子听完之后,就明白了大将军如此黑着脸,说话喷火的原因何在了。几个副将,偏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家这是好意啊,不能太打击人!最终,一个在几位将军之中人缘儿最好,也是最会说话的一位偏将开了口:“赵兄弟不是外人,这计策说来也是精妙,只是深入敌营可不是儿戏,随时可能掉脑袋。” “这些赵羽都想过,并未轻视这次的任务!”屈羽很认真地说着,让众人都明白,他并不是一时热血,而是真的有把握做好这事儿。 “我并无它意,赵兄弟不要多想。只是……”偏将犹豫了一会儿,“赵兄弟与小公爷都不是军中人,深入敌营盗图可算是义举,然则,让你们一个半大娃娃,一个小娃娃冒险入敌营,我等在后方安坐,赵兄弟可曾想过哥哥们该如何自处?” 屈羽明白了,这些人是抹不开面儿啊!“将军如此说就是不拿赵羽当外人,那赵羽也就直言不讳了,这计策是赵羽想出来的,赵羽和小公爷要去,一来,营中并无比我二人更合适的人选;二来,韶儿身为小公爷,享受俸禄,在此危难之际,理当尽绵薄之力,我身为韶儿的叔叔,自然是要陪他一起的。若是几位哥哥有更好的计策,或是有更合适的人选,赵羽和韶儿都会让贤!” 更好的计策如果有,他们也就不用这么憋屈地跟在敌人屁|股后面追着打了。更合适的人选,这就不可能了,这军中的汉子一个比一个粗壮,当然也不是没有个头小,机灵的,但是在一群糙老爷们中间待得久了,让他们扮女人?扮猴儿还容易些! “好了,你说要问问众将军的意见,同意赵兄弟计策的,上前一步,不同意的就回去安歇吧!”顾兴戟最后拍板,这事儿要是磋磨下去,还有的磨。 几个将领互相使个眼色,“属下告退!”完事儿,一个跟一个出了帐篷,竟然没有一个人留下来! 屈羽有些着急,想跟上去再去说服众人,却被顾兴戟长臂一捞,拽了回去。“你死心吧!他们是不会同意你的计策的,你跟韶儿老老实实待着,我会寻合适的时机将你们送回阳关城!”舍不得小媳妇也没办法了,这俩小家伙都不安分,还不如送回城里,断了他们的心思! “你不能这么独断专行!我的计策哪里不好?不但可以寻回水脉图,还可以减少兵士们的伤亡,你们不能因为爷们的面子就否定这个计划!”屈羽没发现,顾兴戟将他捞到身边之后,顺手环住了他的腰,只是气哼哼地说。 “你不是爷们么?说我们好面子,没错,我们是看中爷们的面子,你呢,你不是因为自己是武朝的好儿郎才上赶着要去送死的?”顾兴戟突然发现小媳妇生气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如果是别的事儿,说不准他就退让了,但这事儿事关两个小宝贝儿的性命,无论如何也不能松口! “没错,都是武朝的爷们儿,你们能跟敌人血战,抛头颅洒热血,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屈羽仰起小脑袋,等着顾兴戟。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么?你忘了韶儿?要是韶儿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跟老夫人交代?”顾兴戟再次亮出杀手锏。 屈羽词穷,末了忿忿不平地说:“你们怎么就都不盼点好?谁说我们一定会出事儿的!” 顾兴戟知道屈羽这是松动了,“不是我们不盼你们好,而是我们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危险。我怕追悔莫及!好了,我知道你是想尽些力,为死去的村人报仇,我答应你,这事儿我会再仔细考虑的,若能保证万无一失,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顾兴戟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深入敌营啊,那是狼窝,谁能保证没有突发状况,万无一失?做梦呢? 屈羽没想那么多,只当顾兴戟答应了,满意地点点头,开始盘算自己要准备些什么,至少要编一个让人怜惜的身世才行,男人么,都有那么点劣根性! 让小媳妇满意之后,顾兴戟把人送回了帐篷,他自己则重新坐回地势图前,他要赶紧想办法把敌人都收拾了才行,省的小媳妇总是想三想四不安分。小媳妇这样的性子到了京城,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憋闷? 想到小媳妇住在自己的王府里,顾兴戟就满意地不得了,打了鸡血一样一夜没睡思考对策。 第二日一早,顾兴戟再次将几位将领召集起来,商议再次偷袭敌营。这次偷袭与以往不同,目的不在于骚扰,而是要尽量低调地冲入敌营之中搜寻水脉图。 此次依旧是顾兴戟带兵,因为要深入敌营,顾兴戟只挑了五百身手敏捷的兵将,力求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冲到营中,找到东西立刻返回。这说起来算是孤军深入了,不能不留后手。 众人商议之后,由左将军带人负责接应。左将军带两万兵士,呈品字型跟在顾兴戟等人后面冲入敌营,待顾兴戟等人返回,立刻掩护他们撤退。 这个计策比屈羽那个牺牲要大,但也算得上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好办法。为了安抚住两个宝贝,顾兴戟还特意又寻了些药材回来,让屈羽叔侄二人再弄些迷药、迷香之类的药物。 “为什么不直接弄毒药?一劳永逸多好!”韶儿一派天真地问。 顾兴戟愣了一下,问:“你会做毒药吗?” 韶儿摇摇头,“师傅不教给我,说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是用来害人性命的。” “不会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顾兴戟揉揉韶儿的脑袋,“你能做这些已经很有用了,别想些有的没的,你师傅们说的对,你要学如何救人,杀敌的事儿,有我呢!” 韶儿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我还小,杀敌的事儿不归我操心!” 顾兴戟很满意,这个小家伙,比他叔叔让人省心多了,然而韶儿接下来的话,让顾兴戟气个倒仰,这还真是叔侄俩,一样都会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他一刀。 韶儿也没说啥,就是一边研磨药材一边说:“我也不想操心的,可是你看看你们,连张水脉图都偷不回来,我不操心能行么?让我跟叔儿去吧,保管你们顶事儿!” 顾兴戟深呼吸几次,还是没忍住,“老老实实地给我做药粉,别的少管!”说完一甩袖子离开了叔侄二人的帐篷。已经没办法一起愉快地玩耍了,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第六十一章 宋宣没想到顾兴戟可以咬定青山不放松,不是,是咬紧牙关不放松,竟然连韶儿也搞不定他。他更没想到人家叔侄二人压根就没想要说服大将军。 经过一日的准备,顾兴戟点齐兵马率先出发,左将军紧随其后。屈羽叔侄二人则被委托给蒋忠看牢了。 由于这次进攻是有目的的,不像之前挠一把就走,所以这次进攻的时间要长得多,战况也更激烈。 顾兴戟一马当先,像一把利刃劈开敌人的防御,给身后的兵士开路。几百兵士深入敌营之中目标是最显眼的帅帐。 羌族人自幼生长在困苦之地,体质不是中原武朝的人能比的,虽然顾兴戟带的都是好手,但是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所以他们冲杀地并不顺利。顾兴戟等人丝毫不顾及退路地一味冲杀,五百兵士死亡过半之后,他们才勉强到了帅帐之外。 顾兴戟掩护,命身边两个人冲进去找水脉图。两人知道他们没有时间,所以,早在身上备了两个大口袋,帅帐里所有纸张羊皮统统不放过,就连角落里疑似抹布的东西都没给留。即使二人手脚迅速,再冲出来的时候,以顾兴戟为首的防御圈儿又小了一圈儿。 “将军!”二人齐声喊,顾兴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只喊了一声“撤!” 顾兴戟留在最后为兵士们掩护,但是兵士们哪肯让大将军掩护他们先走啊?几个兵士冲到顾兴戟身边,“将军先走,我等掩护!” 顾兴戟知道此时没有时间争论,便且战且退。只是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即使是败军也有几万人,哪里由得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前几次因为是在外围,他们跑得快,敌人没有拌饭,如今都登堂入室了,想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左将军虽然一直努力跟在顾兴戟等人身后,以防他们后路被截断,但是顾兴戟等人为了行动迅速都是轻装上阵,左将军等人却为了能在敌阵中多坚持些时间都是重甲在身,行动要迟缓的多。 等他们与回撤的顾兴戟等人接上头,顾兴戟带的五百兵士已经只剩十几人,顾兴戟也伤痕累累,若不是几个侍卫拼死相护,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左将军接了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立时将人扶上马,率先策马而去,剩下的人也有秩序地撤退。 他们这一撤,让敌人一吐连日来被人追着打的郁气,士气高涨地反过头来跟在他们身后追击。顾兴戟对此早有防备,安排了一队人在他们撤退之后设置绊马索等陷阱,无论如何都要让敌人再吃一个亏! 顾兴戟身上多处刀伤,血流不止,“大将军撑住,我们马上就回到营地了!” 顾兴戟一言不发,咬紧牙关,对着马屁|股又是狠狠一鞭子。绊马索等陷阱有效地阻止了敌人的追击。左将军等人虽然损失有些大,但好歹多数人都活着回来了。 回到营地,顾兴戟顾不得包扎身上的伤口,先命人将抢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翻看。搜东西的俩人也不含糊,帅帐里桌上摆的,墙上挂的,盒子里装的,哗啦哗啦倒了一地。几个侍从立刻上前翻捡地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五花八门,倒是有不少值钱的,地图也有好几张,但是最重要的水脉图却连毛儿也没见到。 “可恶!”顾兴戟愤恨不已。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没得到最有价值的东西。他心中如何不恨!身上的伤口失血过多,连带着急怒攻心,顾兴戟竟一下子倒了下去。 顾兴戟这一倒下,众人慌了手脚,好在都是经历过大战的,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恢复冷静,不约而同地决定大将军负伤昏迷的事儿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顾兴戟倒下的时候,正赶巧屈羽带着韶儿来送药。韶儿懂些医理,一些旁门左道的药物也能配出来,但是,真正给人疗伤治病是不行的。好在都是当兵的人,身上伤药是不可少的。 侍从们给顾兴戟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将人送去休息。剩下的将领就左将军最大了,众人都眼巴巴的瞅着他,“接下来怎么办吧?” 要是以前,左将军巴不得压在顾兴戟头上发号施令,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顾兴戟的才干、武艺,尤其是杀敌时一马当先的勇猛,都是左将军所钦佩的。“大将军应该还有别的计划,我们莫要轻举妄动坏了大将军的大事,暂时按兵不动,斥候继续跟着敌人,确保不会失去敌人的行踪,一切等大将军醒来再说!” 左将军的想法虽然保守,但在此时是不错的。可是,偏偏有两个人他们不是军中的人,而这俩人其中一个的官职还比他高那么几级,他管不着人家。 这俩人就是护国小公爷张景韶,以及他名义上的叔叔,实际上的小婶婶屈羽。这俩人,就连大将军都动不得还要小心护着,他左将军更不敢得罪,所以这俩人提出要混入敌营的时候,虽然所有人都反对,但,反对无效! 屈羽换上了宋宣找来的女装,挎着小包袱带着韶儿上了马。“赵兄弟,此时还需大将军醒来从长计议才好!” “还要如何从长计议?”屈羽才不听他们的劝阻,从长计议?等顾兴戟醒过来,他们哪里还能走得掉?“不用了,你们如果放心不下,就派两个人跟着我们,顺便把马匹带回来!”万不能在这种小细节上出了差错! “赵兄弟!”屈羽哪里还会给他们再劝说的机会,扬鞭而去。 宋宣留了心腹保护顾兴戟,他则亲自护送屈羽而去。他知道如果大将军把这叔侄二人看的比自己还重要,一定不能让他们少跟汗毛,不然他就擎等着被剥皮吧! “赵兄弟,你这样先斩后奏,可要害死为兄了!早知道你要如此乱来,我就不帮你们弄衣裳来了!”宋宣似真似假地抱怨。 “宋大哥也想早日结束战事,早日返乡吧?”屈羽一身粗布女装透着一股小家碧玉的秀雅。 宋宣甩了一鞭子道:“结束战事哪有那么容易,咱们这些日子虽然看起来一直在追着敌人打,占据了上风,可是反过来说,何尝不是敌人带着我们走,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已经没有了地利的优势,敌人的兵力又是我们的两倍,要赢……很难!” “那,如果敌人的主帅阵亡了呢?”屈羽对着宋宣自信一笑。 宋宣一惊,难道这人的打算不止是偷出水脉图这么简单?“赵兄弟莫要轻举妄动!”只偷图还能遮掩一下,可以寻找机会逃脱出来,可是如果杀了人家主帅……宋宣感觉头皮发麻,事情玩儿大了! “我知道,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的,只是……如果真的出现意外,宋大哥能否请大将军调动暗探,保护韶儿回来?”屈羽望着宋宣。 “吁~”宋宣抓紧马缰绳,“我们现在就返回去!” “宋大哥!”屈羽哭笑不得地叫住宋宣,“都到这儿了,我不可能回去的!” “我一定会被大将军剥皮的,一定会!我只以为我会早死,没想过要惨死的!”宋宣也知道现在将人弄回去是不可能的。 “谢谢你,宋大哥!”屈羽露齿一笑,催马快行,他会平安回来的! 宋宣等人的目的地是一个刚刚将村民迁走的村子,这个村子相对较为富庶,位置也比较便利,按照他们的推算,这个村子八成会成为敌军的下一个目标。 村子里,一地的破瓷烂碗,和一些来不及带走的家什。屈羽和宋宣等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儿,选种一户最大最显眼的房子,“就这儿吧!” 宋宣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儿,点点头,他对同来的侍卫说:“将马匹带到五十里外去藏好!其余人,该上房上房,该上树上树,都藏好了,没有我的指令谁都不许暴露!” 同来的七八个侍卫领命,其中一个侍卫将马匹都带走藏好,其余人不一会儿就找不到了踪影。 屈羽知道顾兴戟身边的侍卫身手都不错,没想到隐匿的功夫也这么好,如果不是看着他们藏身,他绝对想不到村子里还藏了这么些人! “来吧,咱们也扮上吧!”屈羽拉着韶儿的手进屋,“还记得该叫我什么吗?” “记得,叫姐!”如果问话的人不是他最喜欢的小婶婶,韶儿一定会赏他一对卫生眼!“这么多称呼,以后叫混了怎么办?” “这哪里能混了,没有敌人在的时候都叫叔儿!”屈羽低头看了韶儿一阵,突然蹲下身在地上抹了一下,然后抹到韶儿的脸上。 韶儿以为小婶婶在跟他玩闹,也学着屈羽的样子弄起来,不多会儿两人就互抹了一脸灰,身上也满是尘土,连头发也有些松散了。 “咕咕……”树上想起一阵奇怪的鸟叫。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这代表有敌人靠近。 “好了,有点风尘仆仆赶路的味道了!”屈羽拿起自己的小包袱,四下看看,选了一个不太显眼,又能被找到的柴垛藏好。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村里响起马蹄声,还有听不懂的说话声。柴垛里的韶儿默默抓紧了屈羽的衣摆,屈羽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包袱……   ☆、第六十二章 柴火被掀开的时候,屈羽大叫一声抱住韶儿,隐藏起来的侍卫们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事态的发展。 “不要,不要杀我们!”屈羽微微改变嗓音,让声音听起来清亮不刺耳。 羌族的兵士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砍下去的刀顿了顿,伸手抓住屈羽的头发一扯,看清楚小娘子的容貌,虽然有些脏污却不掩清丽。兵士咽了咽口水,把刀别回腰间,朝着小娘子扑了过来。 “不要,不要碰我姐姐!”韶儿大声喊起来,他的目的是招来更多人,才不管好听不好听。 其他人搜了多处地方,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此时听说有女人,下意识都向声源走去。 “不要,救命啊!”屈羽握住身上人手腕上的命脉,以防这人真的撕开他的衣服,一边大声哭喊,声音……自然是加工过的。 靠近过来的兵士们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觉得就冲这声音,这个小娘子也绝对不会丑的,纷纷加快脚步,想要分一杯羹。 众多人都往一个院子里汇集,很快引起带头人的注意,也加快脚步进了院子。兵士们见带头的偏将过来了,心里不甘愿,却也主动闪出一条道儿来。 首先发现屈羽的兵士也不好在上峰面前造次,也退后一步,将屈羽让给来人。屈羽顺势放开兵士的命脉,像是受了极大惊吓办抱紧韶儿。 偏将也算是个不小的官儿了,总有机会见到元帅,对于元帅的好色本性颇有几分了解。这个小娘子倒是很符合元帅的胃口,只是,整个村落活着的老鼠都不见一只,却突然出现这么两个人…… 偏将不通武朝的语言,派人去招来通晓武朝语言的幕僚。幕僚时常跟在元帅身边侍奉,对于元帅比偏将更了解,所以一看到屈羽,心下立刻一动。这个小娘子可比草原上其他的美人精致多了,一定会入元帅的眼! 幕僚存了将屈羽送给元帅的打算,立刻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询问了屈羽和韶儿的来历。 屈羽发现鱼咬钩了,立刻发挥在南风馆学到的装可怜的技能,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奴本江南人士,父亲为奴定了一门娃娃亲,后来夫家到这塞外来谋生,便断了联系。年前父亲和母亲先后亡故,奴无可谋生,便想着带着弟弟投奔夫家,谁知……”屈羽没说下去,而是开始抹眼泪,让幕僚自行脑补。 估摸着幕僚脑补的差不多了,“奴和弟弟走了许久,才找到这个村子,不想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官爷,官爷是否需要仆婢?奴洗衣煮饭,缝补洒扫都能做的,只求官爷能给奴和弟弟一口饭吃!”屈羽仰起脸,含着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幕僚。 幕僚被屈羽看得一阵心痒,有心想要将人弄到自己身边,但是这里人多眼杂,吃独食怕是不行,而且,将人献给元帅,那自己以后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这个,官爷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有人可以,我可以将你引荐给能做主的人,不过,你也须知趣才好!”幕僚暗示道。 屈羽连忙给幕僚磕头,嘴里还说着:“多谢官爷,多谢官爷,只要能给奴和弟弟一条生路,让奴当牛做马都可以!” 幕僚对偏将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就领着屈羽和韶儿离开了。一切看起来很顺利,但这是最初的一步。元帅巴伦肯定不会跟着下面人到村子里抢劫的,所以大军都在村外扎营,一旦屈羽和韶儿进入了营地,危险才真正到来。 宋宣等人不敢轻举妄动,又等了一会儿,羌族的兵士们都退出了院子,才迅速移动身形,尽可能靠近村外的军营。 大概是由于找到了屈羽和韶儿,这次敌人并没有放火烧村,搜索了一番没发现别人只会就退出了村子。 宋宣等人等了又等,直到天黑都没看到屈羽代表危险的暗号,便借着夜色的掩护绕过敌营返回自己的营地。 与管理马匹的兵士汇合之后,几人迅速撤退,大概过了十几里,出了敌人追击的范围,宋宣放慢速度,“都慢点走,赶着回去找骂么?”依宋宣对顾兴戟对宋宣的了解,大将军醒来听说小公爷叔侄潜入敌营,一定会拆了营地的。 宋宣没料错,此时刚刚从昏睡中醒来的顾兴戟听说小媳妇和韶儿出了营地,险些拆了自己住的大帐。将一众的将领全都提溜到眼前挨个骂,可怜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训得像是鹌鹑一样。 宋宣回到营帐就被大将军赏了一碗水,只是这碗水是照着面门,连碗带水一起飞过去的。宋宣接得住碗却接不住水,被兜头浇了一脸。 “你们,你们,一群大老爷们,连一个小娃一个半大的娃儿都看不住!要你们还有何用?”顾兴戟怒火正炽,身上的伤口都崩开,血染红了绷带。 众人都低头认错,“大将军息怒!” “息怒?你们让我怎么息怒,还不如被人砍死算了,省的看你们丢人!”顾兴戟一激动,身上出的血更多了。 “大将军,您身上的药是赵兄弟给上的,赵兄弟说让将军好好养伤!”宋宣突然凑到顾兴戟身边,小声说。 顾兴戟一愣,“你还有脸说,他平素就跟你亲近,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他去冒险?”顾兴戟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是动作小了很多。 “大将军,您都劝不住的人,属下如何能留得下?小公爷和赵兄弟都不是军中的人,单论官职,比左将军都高几级。他们要做的事儿谁人能拦得住?”宋宣小声劝着。 “拦不住?拦不住你们不会打晕他们?上次的蒙汗药没有了么?”顾兴戟还是怒火难消,声音却低了下来。 宋宣知道大将军这是想明白了,赶紧低头认错,给大将军递梯子,“是,属下知错!” “他们怎么样?”顾兴戟让一干鹌鹑似的将领退了下去,开始盘问宋宣。 “属下看着他们被带进军营。我们等了大半日,直到敌营的兵士就寝,赵兄弟和小公爷身上报警的暗号都没有响起,暂时看来没有被拆穿。”宋宣很客观地将自己所见所闻报告给顾兴戟。 虽然听了宋宣说一切顺利,顾兴戟却根本不能放心,最危险的地方是军营,只要一步行差踏错,二人的小命儿就保不住了! “给暗探们传信,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小羽和韶儿的安全!”顾兴戟在营地里来回转圈,“还有,这几日加紧对敌人的骚扰,给他们创造动手的机会!” 宋宣张了张嘴,想问大将军知不知道小公爷叔侄二人还计划刺杀敌军元帅,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如果大将军知道了,肯定会立刻冲进敌营将二人抢回来吧?“突然加紧攻势会不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顾兴戟停住脚步,“嗯,有道理,那暂时不要加紧攻击,增加一两次夜袭的次数,尽量攻击他们的粮草和马棚!” 未免夜长梦多,顾兴戟当夜就要组织人手攻击,被宋宣拦下了,“大将军,赵兄弟和小公爷今日刚刚入敌营,想必敌人看管正严,咱们此时偷袭也帮不到他们啊!” 顾兴戟在帐子里转了个圈,一脚踹断了当中支撑帐子的壮汉手臂粗细的木棍,还好宋宣眼明手快,扶住了倒下的半截杆子,才没让两人被盖在里面。 大将军的帐子突然矮了一截儿引得都在关注他的人一阵心惊肉跳,纷纷上来查看。顾兴戟黑着脸从里面出来,在心里发誓,等小媳妇回来,一定要揍他的小屁|股!看他还敢不敢不听话! “都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休息!斥候,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敌营,从今天起睡觉都惊醒些,随时准备出发救人!”顾兴戟冷着脸说完,众人立刻鸟兽散。 等人都走光了,大将军的帐子突然一歪,倒了下去,宋宣狼狈地从帐子里钻出来。“大将军时间不早了,您身上还有伤,不如先到赵兄弟和小公爷的帐子里暂住一晚?” 顾兴戟瞥了宋宣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向屈羽和韶儿的帐子走去。同一时间,羌族的兵营里—— “大人,奴与弟弟挤挤就好,实不敢与大人同居一室的!”屈羽跪坐在地上,一手护胸,要哭不哭地看着敌人的元帅巴伦。好家伙,倒了三四次手才到了巴伦眼前,这天都黑了!也不知道韶儿怎么样了,吃饭了没有?屈羽一边开小差一边跟巴伦装样。 “小娘子不是来伺候我的么?不同居一室怎么伺候?”巴伦操着怪里怪气的强调说着武朝的官话。 “那,那,奴给大人倒酒……”屈羽期期艾艾地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碎步走到案几旁给巴伦倒酒。然后趁巴伦两只眼都黏在他脸上的时候,一粒芝麻粒大小的药丸顺着他的手指滑落进酒碗中。 巴伦两只眼睛几乎要发绿光,看到屈羽将酒碗递过来,伸手接碗的同时还要摸人家小手,不过被屈羽躲了过去。 “大人,喝酒吧,喝完了奴再给大人倒酒!”屈羽细声细气地哄着巴伦喝酒。眼见他一碗酒喝了个底儿朝天,心里一松,继续给巴伦劝酒。等待那神奇的小药丸发挥效力……   ☆、第六十三章 不知道是小药丸的效力还是酒发挥了作用,没用多少时间巴伦就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屈羽见状再接再励,一碗接一碗地给巴伦劝酒。 巴伦自恃酒量超人,而且红袖添香,素手斟酒,让巴伦有了自己变成风流才子地感觉,所以更是来者不拒。 一坛子酒很快见了底,期间屈羽也被灌了两碗,不过屈羽都趁着巴伦看不见的时候吐在了地上。一摊子酒喝光,屈羽自告奋勇再去要酒。等他回来,就看到巴伦大元帅似乎陷入了幻觉,不但扒光了自己自娱自乐中,还在粗喘中时不时还夹着几句听不懂的话,屈羽猜测大概是“美人儿”、“好棒”之类的。 “大人?”屈羽留意着帐子上的影子,借位做出两人拉拉扯扯的姿势。“不要,啊!”“嘶~”屈羽一边配合巴伦,一边把自己的衣襟撕开一条口子。“大人,大人,不要这样,不要啊!” 屈羽向门帘处张望了一下,负责守卫的护卫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一个侧身撞翻了放着蜡烛的灯架。蜡烛掉在地上熄灭。 “大人,大人,求你,不要这样,嗯啊~”屈羽语带哭腔,末了夹了一个勾人地呻|吟,让原本打算进帐子里查探的侍卫住了脚步。大人此时正在兴头上,他们进去不是找尅么! 听见侍卫的脚步又退了回去,屈羽松了一口气,嘴里继续哼哼哈哈,手脚却麻利地开始翻找帐子里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因为天黑,帐子里几乎没有光线,屈羽找到什么就凑到帐子边,稍稍掀起帐篷的边儿,借营火看个大概。 帐子一侧的皮毯子上,巴伦还在奋力地自摸,屈羽一边哼哼,一边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来来回回地查看找到的东西。 可能是服了药,也可能是巴伦本就是快枪手,屈羽感觉没过多少时间,他就兴奋了三四次。这让屈羽压力很大,翻找的动作不断加快,好在巴伦坚持的时间不长,却是不放弃的类型,一次又一次,等屈羽差不多翻遍,他的小兄弟只能吐出稀薄如口水一般的那啥了。 屈羽费了半天劲儿,却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还要配合巴伦哼哼,嗓子都哑了。气不过的屈羽在巴伦身上狠狠挠了一把,然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凑合了一夜。 屈羽睡得并不沉,第二日一早,营地中刚刚有了响动他就醒了,估摸着巴伦快要醒来,在自己身上能看到的地方拧了几下,让白嫩的肌肤染上几点红晕,然后开始抽泣。 奋战大半夜的巴伦被哭泣声吵醒,很不高兴。屈羽看着巴伦醒来,期期艾艾地上前,一手揪住胸前被撕开的衣服,抽噎着说:“奴,奴伺候大人起身……” “哭,哭什么哭?”巴伦不耐地吼。他是喜欢娇弱的美人不错,但是他并不喜欢女人在他耳边哭哭啼啼! “因为,因为,”屈羽憋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脸变得通红,这落在巴伦眼中就变成了娇羞的红晕,“因为大人,昨晚太勇猛,弄得,弄得奴好疼……” 这话听着是抱怨,实际却是明晃晃地夸赞啊!被女人如此夸赞,哪个男人能不高兴?巴伦也是男人,自然也高兴,起床气也消了,“辛苦小美人了,今日你就坐在车上好好歇歇吧!” “奴,谢大人恩典,只是,奴的弟弟年幼,不知能否跟奴……”屈羽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看着巴伦。巴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奴,奴帮大人打理行装!”屈羽破涕为笑,想以给巴伦整理行装为借口,再翻一遍巴伦的东西。可是这次他并没能如愿,巴伦说他辛苦了一夜,让他下去休息了。 屈羽知道表现太过反而会引起怀疑,而且一夜未见到韶儿,他也有些担心,便顺势退了出来,去寻韶儿。 屈羽很快在离元帅大帐不远的一个小帐子里找到韶儿,看到韶儿完完整整,没有任何伤痕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姐姐,你,你没事吧?你的衣服怎么破了?”韶儿抱住屈羽,状似天真的声音问。 “姐姐没事,大人人很好!”屈羽说这话的时候用余光看着帐子里几个小侍打扮的青年,果然都支楞着耳朵在听他们说什么。 屈羽和韶儿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告知要集合。因为元帅有命让美人和美人的弟弟坐车,屈羽叔侄二人就被带到了粮草堆放的地方。因为羌族人都善马术,此次又是出征,所以队伍中并没有马车,即使巴伦有令,屈羽和韶儿也只能坐在草料堆里被拉着走。 感觉车动起来之后,屈羽趴在韶儿耳边问,“你给我的是什么药啊?” 韶儿也小小声地回,“柳师父的药瓶上写着的是大力丸!” “大力丸?”屈羽不信,如果是大力丸,这个不该给自己吃么?韶儿为什么让他下给巴伦。 韶儿点点头,“不过我看一个偏将吃过之后,第二天脸色青白,双腿发软,我觉得不像是好药。药效发作的时候是什么症状?” 屈羽自然不会告诉韶儿,只说:“柳师父的药都高明的很,叫大力丸似乎落得与咱们镇上二狗子家的狗皮膏药一般了。” “那要叫什么?”韶儿好奇地问。 屈羽沉吟一阵,“至少要叫宫廷秘制大力丸!” “噗~!”韶儿笑了出来,忘了刚刚问小婶婶药效的问题。 等韶儿笑完,屈羽问:“昨晚他们把你安置在哪里?可有为难你?” “没有,先头有几个当官模样的汉子来问过几句话,我就装不懂,他们大概看我年纪小,问不出什么就让我跟着近侍一起住了,似乎有意让我侍候什么将军。”转到正事儿,韶儿严肃了许多,像个小大人一般。 “嗯,辛苦你了,不管让你干什么,你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不能时时将你带在身边,你要小心知道么?”屈羽不放心地叮嘱。韶儿还是太小,即使他平日里表现的聪明伶俐,但是这次不一样,不是聪明就行的。 “我知道,小婶婶你也要小心,昨晚你没吃亏吧?”屈羽被问得一愣,这小家伙也知道的太多了吧?随即想到韶儿所说的吃亏与他所想的应该并不一样。 “没有,那厮喝的烂醉,哪里能让我吃亏!”叔侄二人又小声闲话了一阵,车忽然停了,似乎是兵士们原地休息一会儿。 屈羽和韶儿并没当回事儿,依旧继续说闲话,只是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姐姐……”,“弟弟……” “属下见过小公爷和赵义士!”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你是谁?谁是小公爷?赵义士又是谁?你认错人了吧?我们不认识你!”屈羽抱紧韶儿,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属下是安插在敌军营中的暗探!”来人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屈羽和韶儿,四处打量,做出一副悠闲的姿态。 “你认错人了!”屈羽咬紧牙关不松口,当初可没说要跟暗探接头,所以屈羽并不信这人的话。 “大将军说,回去一定要揍屁|股!”来人一句话让屈羽和韶儿脸色微变。因为他一直背对叔侄二人,所以并没看到,只是紧接着说:“此时不方便说话,如果有事,小公爷可以到马棚找雷吉。”来人说完从马车上抽了一抱草料走开了。 等那人走远,草料车重新动起来,韶儿趴在屈羽怀里小声问,“大将军会揍谁的屁|股?” “不会揍我吧?”他们一个是护国公爷,一个已经算是大人了,揍屁|股? “光揍我的不公平!”韶儿一脸委屈。 “可是我都是大人了!”大人还要被揍屁股,这让他脸面往哪儿搁?屈羽抖了一下。 韶儿想了想,“那就让我替小婶婶你挨揍吧,不过,小婶婶你一定要跟大将军说要轻轻的打。我人小,皮肉嫩,经不得打!” 韶儿刚说前半句的时候,屈羽听得感动不已,想着果然没白疼这孩子。听完之后……,屈羽狠狠揉了揉韶儿的脑袋,笑骂一句:“小鬼灵精!” 一路上走走停停,过午不久,武朝的骑兵还来挠了一把。羌族的兵士似乎都习惯了,发现武朝兵士的时候,迅速组织起防御,等武朝骑兵离开,他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前进。 屈羽眯起眼,羌族兵士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是大败而归的残兵败将。屈羽没看见过之前羌族兵营中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这次看来,武朝骑兵的骚扰似乎并没讨得什么好处。这说明敌人似乎已经渐渐摆脱了大败的阴影,如果继续下去,他们很快就能重整旗鼓地归来了。 屈羽在心中想着,盗图和刺杀的动作要加快了!由于前一夜激战地酣畅淋漓,这日巴伦没有再让屈羽伺候,接下来几天,韶儿和屈羽都跟着马车走走停停,巴伦再也没找过他们。 屈羽和韶儿都焦急不已,时间过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再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要进入羌族地盘的腹地,那时候即使他们成功盗图也刺杀了巴伦,也无法顺利逃脱,更别说扭转战局了! 不过,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机会有时候来的很突然,想找的东西有时候就在眼皮底下……   ☆、第六十四章 这日行军途中,那个叫做雷吉的暗探又一次过来抱草料,小声告知屈羽叔侄二人,“今晚大将军将带兵夜袭,掩护您二位逃走,到申时到马棚找属下,属下会准备好马匹!” “大将军大概是等急了。”屈羽对韶儿说。他也很心急,但是就这样无功而返他不甘心,然而雷吉说完话就抱着草料离开了,根本没给他们拒绝的时间。 偏巧在今天,几日都没动静的巴伦又派人来找屈羽。大概在调养了几天之后,感觉精力恢复了,又想起了那个让他能够酣畅淋漓发泄的小娘子,心里又开始痒痒的。 于是,屈羽又被带到了大帅的帐子。因为武朝每日例行的骚扰比平时早,羌族的兵士们在迎战之后也就提早安营修整了,所以屈羽这次到大帅营帐的时候还是白天。 白日宣yin自然不行,就算巴伦肯,屈羽也不肯,就算屈羽肯,巴伦手下的兵将也不肯啊。大帅虽然好色,但是也没脸皮厚到在人来人往的大白天就把人压倒办事,但是动手动脚肯定少不了。 “大人!”屈羽故作娇嗔,“奴帮大人更衣吧?”说着就伸手解开巴伦披着的披风,折吧折吧就要放进箱子里。 巴伦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自然是紧跟而上,像条发|情的公狗一样贴着屈羽蹭来蹭去。 “大人,不要这样子!”屈羽扭来扭去地躲避,“大人的衣物怎么都这么乱?奴帮大人都整理好!”屈羽说着就把箱子里的衣服都抱了起来。 巴伦此时正心痒难耐,自然不可能让屈羽这么轻松就躲避过去。他伸手就扯屈羽的衣襟,“吧嗒”一个荷包从屈羽抱着的衣服堆里掉出来。屈羽没看到巴伦脸上忽然一变,很自然地蹲下身去捡,却被巴伦抢先一步捡了起来。 “大人手里拿的是什么?看样子像是我们中原的东西?花纹很别致呢!”巴伦越是不让屈羽看,屈羽越是好奇。 “不想死就不要问那么多!”巴伦换了一张脸,粗声粗气地呵斥屈羽。 屈羽心念一动,咬着下唇很委屈地将巴伦的衣服都叠好放进箱子里。期间,巴伦没有再像刚刚一样对他动手动脚。 看到巴伦像是真的生气了,屈羽眼珠子一转,去倒了杯奶茶送到巴伦面前,当然里面多加了一些佐料,“奴只是看着这个荷包样子别致,很亲切才多问了两句,大人不喜欢奴问,奴不问了就是,大人莫要生奴的气,不要不搭理奴……”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 看到屈羽楚楚可怜的样子,巴伦自诩硬汉也化作绕指柔,接过屈羽手中的奶茶喝了,“下次不该问的别问,不该你动的也别动!” “是,奴记得了!”屈羽福了福身,将巴伦喝完的奶茶碗放回原位,“大人骑了一天马,想必身上僵硬了,奴帮大人按按吧?” 屈羽表现出来的听话乖顺让巴伦满意地很,很大方地说:“好,来吧!” 屈羽这么说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药效发作,所以这捶捶那儿按按,让巴伦心里像有只小奶猫在挠一样。 屈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奴去帮大人将晚膳取来?早些吃完了早些休息。” 这听起来充满暗示的话,让巴伦雄心大悦,“快去快去!” 屈羽到煮饭的地方取吃食,却发现韶儿也在,还似模似样地两手抓着大勺子在锅里搅来搅去。 “姐姐!”韶儿一看屈羽就大声叫,还对屈羽眨了眨眼睛。屈羽立刻明白,韶儿这是又使坏了,也不知道这里面加了什么料。 “我来给大帅取晚膳。你莫要给大哥们添乱,玩够了赶紧回帐子里!”屈羽在伙头兵的帮助下提起一个食盒。 韶儿凑到屈羽身边,“姐姐你给元帅送饭啊!那我给将军送好了,送完我就回帐篷了!” “好,你乖乖的,不要惹事,等我回去!”屈羽摸摸韶儿的头,让韶儿跟着伙头兵去给将领们送饭食。 屈羽回到大帅营帐的时候,巴伦又开始了自摸,不过意识似乎还清醒,看来上次分不清人还有酒的作用。 “大人,快来用膳,然后让奴服侍大人休息!”屈羽摆好碗筷,立刻退到了距离巴伦最远的角落,这要是一不小心被捉到,他还不能大力反抗,被占了便宜就完了。 巴伦似乎也发现自己不太正常,静了静之后,“你总是能撩拨地本帅欲罢不能。”说完就拿起准备好的饭食用了起来。 巴伦很能吃,屈羽拿回来的饭食都吃的干干净净。屈羽见巴伦还能稳稳当当地吃饭,心里很着急,这次的药效发作地怎么这么慢? “奴把家什送回去!”屈羽上前收拾碗筷,想再找个借口出去躲避一会儿。 “不用了!”巴伦抓住屈羽的手腕,叫来外面守卫,“把东西收拾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屈羽明白了,这不是药效没发作,而是发作了巴伦一直在忍着,现在忍不住了!不知道韶儿后加的料会有什么效果。 巴伦此时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模糊,身体像是被火在烧一样,继续一个发泄口,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满意的小娘子,纵身一扑却扑了个空。 眼前越来越模糊,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巴伦突然摊到在地,浑身无力下身却兴奋地撑着小帐篷。 “大人?”屈羽用脚戳戳倒在地上的巴伦,巴伦吧嗒一下嘴,继续……睡?韶儿加的是蒙汗药?屈羽不确定,遂又叫了几声,巴伦最多哼唧两声,再也没了别的动作。 屈羽终于放下心来,从巴伦身上翻找刚刚那个荷包,却没找到。屈羽在帐篷里转了一圈儿,又重新翻找那个装衣服的箱子,果然,在衣服底下找到了荷包,而里面装的,正是他和韶儿找了许久的水脉图! 屈羽高兴地险些叫出来,匆忙将荷包塞入里衣,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巴伦大帅了。屈羽先将巴伦的衣服撕成布条,将巴伦捆扎结识。为了防止他中途醒来,屈羽还给他嘴里塞上了布团。 然后拿起巴伦常用的弯刀,隔断巴伦的手脚筋、放血。他不是不能一刀砍死巴伦,但是这太便宜他了,村子里的那两个孩子也会死不瞑目。 也许大量失血带走了药性,也许是剧烈的疼痛让他从药力中挣脱,中途巴伦醒了过来。印象中那个胆小懦弱的小娘子正拿着沾血的弯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之中是他从没见过的英气。这,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当做无害的兔子?巴伦不相信自己看走了眼,那就只能是这个人伪装地太好! 巴伦剧烈挣扎,努力发出声音想要将外面的守卫引进来。屈羽勾了勾唇,“大人,大人不要急,大人,不要啊,嗯啊~” 嘴里是婉转莹啼,脸上却是不相符的嘲讽。在血渐渐止住的时候,这人毫不犹豫地刷刷几刀再割开几条口子。 夜幕渐渐降临,巴伦感觉越来越冷,从未感觉过的冷。他明白自己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但是他死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像是小兔子的女人手里! “大人是不是很后悔?”屈羽蹲下身,声音虽然压低却没了往日刻意地掩饰,变得清脆,“都是这二两君惹祸啊,不如我帮大人解决了这害主的东西,以防大人死不瞑目?”说完便抬手对着巴伦下半身挥刀。 “嗯!”巴伦发出一声悲鸣,虽然他嘴里塞着东西,依然引起了外面守卫的注意,但是碍于大帅有令在先,没敢进来查看。 屈羽皱眉,这下玩大了!屈羽定了定神,将巴伦拖到角落用被褥盖好,然后走到门帘边,稍稍撩开一条缝儿,对外面站着的一个守卫招了招手,“你来,大人想玩个花样……” 被点到名的守卫只是粗通武朝的官话,不是很明白屈羽的意思,但是在这种时候叫人,很难不让人想歪。出征多日未近女色的兵士咽了咽口水,在同伴羡慕的眼神里进了帐子。然而还不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被屈羽一刀割断了喉咙。 屈羽将人再一次拖到角落,然后握紧手里的弯刀,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把另一个守卫叫了进来,如法炮制,一刀结果了敌人的性命。 屈羽估摸了下时间,现在天黑的早,距离约定的申时还有些时间,但是这帐子里的满是尸体,绝对不能久留,外面没有守卫迟早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若是有人来查探就麻烦了! 屈羽挥刀割下巴伦的脑袋,这个带回去会有用处的!分尸这个过程屈羽是有些心理障碍的,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在杀猪”才忍着没吐出来。说起来,之前的大战,碎尸遍地也让他的承受能力提高不少。 完事儿之后,屈羽脱下染满血的衣服,将手和脸擦干净,然后用衣服包起巴伦的脑袋,又找了一件巴伦的披风披在身上,他的衣服满是狐臭味,屈羽真心穿不上身。 披风刚好可以帮他遮住巴伦的脑袋,这样遇到巡逻的兵士也能遮掩一番。屈羽最后检查了一边,发现没有破绽了才撩开门帘出了大帅的帐子。 他先去不远处的帐子去寻韶儿,只要和韶儿安全到马棚找到雷吉,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第六十五章 好事总要多磨,更何况屈羽和韶儿在人家的地盘身上还挂着人家老大的脑袋,哪能如此容易离开? 光是巡逻的卫队就碰到好几拨。第一次碰上的时候叔侄二人还会紧张。韶儿挡在屈羽的身侧,挡住披风里屈羽提着的脑袋。 “你们干什么?”侍卫的领队如是问。 “我,我们……”屈羽灵机一动,“奴是在大帅身边服侍的,刚刚……,大帅同意奴找个地方清理一下,军营里不方便,奴就叫了弟弟,想找个偏僻些的地方……” 屈羽这话其实漏洞百出,但是拉大旗扯虎皮,他抬出了大帅来,兵士们即使觉得有些可疑,也不会特别为难他,枕头风神马的,哪儿都有啊! 连着遇到几次卫队,屈羽和韶儿的胆子越来越大,装的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反倒让他们顺利地到达马棚。 说是马棚,其实就是战马集合的地方而已。屈羽目标太大,就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躲了起来,目送韶儿去找雷吉。他其实还没有完全相信雷吉,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管信还是不信,他都要赌一把了。幸运的是,他没赌错,雷吉是武朝安插在羌族的密探之一。 雷吉很快跟着韶儿出来,“赵义士,马匹准备好了,只是要等到大将军派的人过来制造了混乱,你们才好趁乱逃走。” “嗯,听你的,只是,还有多久,我怕等不了……”屈羽将手里提着的脑袋拿出来给雷吉看。 雷吉看到巴伦死不瞑目的脑袋倒抽了一口冷气。看不出这赵兄弟瘦瘦小小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快,跟我到马匹中间先去藏一会儿,等那边乱起来你们就上马离开!” “不会有人来给马儿喂草么?”马无夜草不肥,夜间添草是肯定的。 “放心吧,小公爷的药很管用,都睡熟了!”雷吉嘿嘿笑出来。 “韶儿的药……,没被咱们自己人吃了吧?”屈羽有点担心。今晚要夜袭,这药要是被自己人吃了,会出事儿的。 “放心吧,火头军里也有咱们的人,看到小公爷过去就警告我们今晚煮的东西不要随便吃了。咱们自己人都没吃呢!”雷吉又嘿嘿笑了两声,“小公爷,您的药还有剩下的么,阿三让我再跟您讨一些。哦,阿三就是在火头军里的暗探。” “是要继续下在饭食里么?”韶儿来了精神,“有的有的!”说着就把他里衣夹层里的存货都拿了出来交给了雷吉。 三人说着话,营地中央突然热闹起来,三人对视一眼,叔侄二人坐下的事儿露馅儿了。雷吉急忙将两人带到预备好的马匹旁,让他们躲在马匹身子底下,他自己则连忙回到帐篷里,装作被蒙汗药药晕了。 营地很快热闹起来,似乎有卫队四处搜查。随着卫队慢慢靠近,屈羽和韶儿的心慢慢提起来,“待会儿我拦住他们,你骑着马儿,快跑,别回头知道么?” “不要,我不要离开小婶婶!”韶儿抓紧屈羽的手不放开。 “我只是阻拦他们一会儿,不会硬拼,你先走,这里这么多马匹,我随时可以再找一匹去追你!”屈羽安抚道。 “骗人!这些马儿没有马鞍,你的马术根本不能骑这种马儿。”韶儿坚决不上当。 屈羽头疼,有时候自家小孩太聪明也是麻烦,糊弄不了啊!就在叔侄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营地的另一侧响起了喊杀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叔侄二人同时放下心来,屏住呼吸看着马上到眼前的卫队转头去迎敌。屈羽默默数了五十下,然后从马肚子下面钻出来,没看到敌人才叫了韶儿出来。 屈羽先将韶儿送上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腹跑了出去。大概跑了几百米的时候,有敌人发现了他们,很快有人翻身上马来追。 羌族人人善马术,所以即使没有马鞍,他们骑得也是飞快。不过屈羽的马儿似乎是雷吉特意挑选过的,脚程比其他马儿要好一些,再加上有马鞍马镫的辅助,连续抽了马儿好几下,马儿越跑越快。 大概跑了二三十里,或者三四十里,屈羽没顾得上估算,身后追他们的人忽然摔倒,滚落下马。屈羽减慢马速回望,黑暗中影影绰绰地有几个人拿着长刀上前一刀一个将掉下马的人给结果了。 “赵义士和小公爷么?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向前走就能看到咱们的营地了,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跟上!”黑暗中有人压着声音喊。 “多谢几位兄弟了!”屈羽向着他们的方向抱了抱拳,策马继续前行。 马儿全速奔跑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屈羽就模模糊糊看到了营地的样子。等到了营地门口,屈羽身上的力气一卸,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小公爷?赵兄弟?”营地外巡逻的卫队看到他们,都急忙跑了过了过来。拜韶儿太显眼所赐,他们没有被当成细作给抓起来。 几个侍卫护着,屈羽和韶儿慢慢从马上下来。屈羽这才发现自己的腿抖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他此时才感觉到后怕。觉得自己和韶儿真是大胆,怎么就敢深入敌营还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们主帅的?! 早有人接过了巴伦的脑袋,交战多日,即使最普通的兵士也知道这颗脑袋是谁的,屈羽和韶儿瞬间就成了英雄,被众人簇拥着往营地里走。 顾兴戟亲自带兵去给小媳妇制造逃跑的机会,此时还未回来,营地里只有守营的左将军和蒋忠等人。 左将军和蒋忠等人见到屈羽和韶儿就像见到了亲人,艾玛,终于回来了,他们这些天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们没想到,韶儿叔侄俩不仅回来了,还带着份大礼,一时间营地里沸腾了。还在营地的兵士们都走出营帐,屈羽和韶儿深入敌营取敌人大帅首级的事迹口耳相传很快传遍了整个大营。 屈羽和韶儿叔侄俩的地位自上次药粉事件之后再一次被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二人的人气已经直逼他们的大将军了。 因为顾兴戟军纪严苛,又有左将军和蒋忠在,兵士们即使很高兴,也没太疯狂,都在等着大将军得胜归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但是这次例外,屈羽和韶儿跟兵士们说说这些日子的经历,似乎没过多少时间,顾兴戟就带着人回来了。 除了顾兴戟,凡是回来的兵将个个脸上都带着喜色。有相识的留守兵士询问,回来的兵士也不隐瞒,“今儿真赚了,也不知道那些羌族兵是不是吃了瘟马,不少都病歪歪的,手发抖眼发花,面对面不动让他们砍都砍不到!” 留守的兵士们羡慕不已,这是多好的捡功劳的机会啊!不过也有嘘声,“什么瘟马,明明是咱们小公爷的药好!小公爷早就给他们下过药了,不然你们能白捡这许多功劳?” 顾兴戟听着这些话,脸上又黑了一层,很好,还敢冒险给敌人下药!给敌人下药要是那么容易,他们至于派那么多暗探,还要打这么久牺牲这么些人么?这两个傻大胆! 顾兴戟气哼哼地冲进自己的帐子,所有的将官包括屈羽和韶儿都在。而正中他的桌案上摆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看到这颗脑袋,顾兴戟脚步顿了一下,这当然不是吓的,他见过的杀过的人不知有多少,怎么会怕一颗人头。只是他想到这颗人头是小媳妇带回来的,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众人眼中,顾兴戟在帐子门口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停在正中的人头上,然后忽然加快脚步到桌案前。 就在大家以为大将军很高兴,要犒赏屈羽和韶儿的时候,大将军忽然转身,阴测测地看着叔侄二人,“我让暗探捎的话,捎到了吧?你俩谁先来?” 那日顾兴戟吩咐宋宣联系暗探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人,所以将官们大多都知道,大将军捎话要走护国公叔侄二人的屁|股。 “这……”屈羽看看顾兴戟,又瞅瞅将官们,希望他们能仗义直言。他哪里知道,因为放他们叔侄二人去冒险,这些将官们都被顾兴戟狠狠修理过了,哪里敢多话。纷纷回给他们叔侄一个“你们保重”的眼神,然后告辞离开。 他们真的不忍心看两个小英雄被大将军揍屁股,所以,他们选择不看…… 没了外人……韶儿和屈羽也不想挨揍!于是,韶儿先上,无辜地看着:“我们知道错了,不要打屁|股吧,好不好?” 顾兴戟面瘫着脸盯着韶儿看了一会儿,把韶儿后面的话都盯了回去,还让韶儿难得腼腆地躲到了屈羽的身后。 屈羽见此情景,本能地要护崽子,但是对上顾兴戟的面瘫脸,很可耻地有些萎了,咽了咽口水,又暗自鼓了鼓劲儿,“那个,我们在巴伦的营帐里找到这个,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水脉图?”说着屈羽从里衣里掏出荷包递给屈羽。 顾兴戟没接荷包,而是黑着脸怒吼,“你就穿成这样到处跑?在敌营转了一圈不说,还在自己的营地里让人看?”你当我是死人么!当然最后这句顾兴戟没说出口,还不到时候,说了会把小媳妇吓跑……   ☆、第六十六章 屈羽没想到顾兴戟突然换了话题,愣了愣才说,“那衣服是女装,还溅了巴伦的血,就没穿,我一直都披着披风,不会冻着!” 顾兴戟咬了咬牙,“披风是谁的?” “呃,巴伦的。”屈羽下意识回答。 这简单几个字点燃了一个姓顾的火药桶,顾兴戟也不要大将军的矜持了,两步上前开始解屈羽的衣服,“脱了,统统给我脱了!以后你只能穿我的衣服,敢穿别人的,我就让你下不了床!”怎么样下不了床,这个以后再说,反正不是屈羽想的简单的揍一顿。 屈羽护住自己的衣裳,“大将军身材威武,我,我不能穿自己的么?” 顾兴戟狠狠瞪了屈羽一眼,重点在这里么?顾兴戟低头对屈羽身后捂着眼的韶儿说:“去,给你叔儿把衣服拿来!” 这顿打是免了么?能不挨揍,韶儿是很高兴啦,但是小婶婶怎么办?“大将军,你也别揍叔儿了吧?叔儿被那个坏蛋欺负的好惨的!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 韶儿的本意是想把屈羽说的惨一些,让大将军同情心泛滥,免了责罚,但是他没想到适得其反,顾兴戟听得目眦欲裂。“不想被打屁|股就快去给你叔儿拿衣服!” “那个,不用麻烦了,我回去换就行了!”顾兴戟的样子让屈羽反驳的没什么底气。 “还不快去?!”顾兴戟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度。他往日太过纵容小媳妇了,让他现在都不听话了! 韶儿同情地看了屈羽一眼,飞快地钻出帐子,他会很快回来的,希望来得及解救小婶婶。 门帘在韶儿钻出去之后忽闪了两下重新垂下。帐子里这下没了外人,顾兴戟退了一步,也不动手给屈羽脱衣服了,“脱了吧,衣服一会儿就拿过来了,你也不嫌那衣服味儿重!” 顾兴戟看着屈羽解开巴伦的披风,立刻将自己的披风递了上去,“披着,天冷了,不要冻着。” “谢,谢谢!”被顾兴戟专注的眼神盯着,屈羽没由来地觉得羞涩。 两人气氛正好,顾兴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有没有吃亏?” “啊?”屈羽立刻反应过来顾兴戟问得是什么,脸瞬间红透,“没,没有,手都没给这老色鬼碰一下,韶儿带的药很管用。”被搂了腰什么的被屈羽下意识瞒了下来,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大将军知道。 “很好!”顾兴戟点点头。他的小媳妇只能他来碰。 韶儿很快跑回来,一头扎进帐子里,韶儿立刻刹车,怎么气氛怪怪的? 顾兴戟看着屈羽换了衣服,将他换下来的衣物统统丢到外面的营火里烧掉才算满意。“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屈羽和韶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躲过了一顿打,连忙脚底抹油要溜,然而才走了两步又被顾兴戟叫住,“等等,别以为这顿揍就躲过去了!看在你们立下大功的份儿上,暂时给你们记着,以后再胆敢妄自行动,两顿揍合在一起打!” “是!知道了!”屈羽和韶儿乖乖表了态。 “把水脉图给我,回去休息吧!”顾兴戟见两人乖顺的样子,也没再吓唬他们。 “我放在桌案上了!”屈羽指了指巴伦脑袋旁边的荷包,等顾兴戟表示看到了才带着韶儿离开。 顾兴戟拿起荷包,掏出水脉图端详了一阵,又找出现在的地势图比较了一番,发现苍冀和的位置确实有所不同,但是这是不是真的水脉图,还没派人去确认过,顾兴戟也不敢打包票。 顾兴戟把水脉图重新塞进荷包,这才关注起桌案上的脑袋。“来人!”顾兴戟扬声唤了侍卫进来,“把这个脑袋拿下去,明天的袭击取消,派一队骑兵,骑最好的马,挑着他,去敌营周围转转,敌人若是想抢就跑。通知左将军设好埋伏,敌人若是敢追就给本将往死里揍!” “是!”侍卫领命,拎着脑袋去找左将军了。也不管半夜给人送颗脑袋瘆不瘆人。 顾兴戟想了想,拿出笔墨纸张,将屈羽得来的水脉图拓印的两分。将其中一份连同一封信一起装了,等天亮之后派人送回阳关城给寇英。另一份自己藏好。至于原图,则略作改动,塞回荷包里。敌营里可以有武朝的暗探,难保自己的营地里没有羌族人的探子,这份图若是想偷就让他们拿回去好了。 当然顾兴戟也没大咧咧地将荷包放在外面,摆明告诉探子这是假的。而是很“慎重”地藏到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 做好了这一切,顾兴戟终于感觉到疲累。这些日子小媳妇身在敌营,他一次也没睡好过,一闭上眼就会梦到小媳妇和韶儿被敌人发现,凌虐至死。今晚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躺在褥子里,顾兴戟还想,刚刚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小媳妇,让自己担心这么久,吃不下睡不好的,就该狠狠揍一顿小屁|股!想到小媳妇挺翘的小屁股的会有的手感…… 不行,不能想,略微燥热啊!等这里的事儿了了,立刻带小媳妇回京城成亲!然后他一定要小媳妇三天,不,五天下不了床榻! 有了这样令人兴奋的梦想,顾兴戟乐滋滋地进入了梦乡。这一夜折腾的比较晚,第二天顾兴戟起得比往日略微晚一些,左将军已经带人去给敌人看脑袋了。 顾兴戟听到下属的回报只是点点头,“小公爷和赵兄弟醒来了么?” “回大将军,还没见到小公爷和赵兄弟从帐篷里出来,想是还没有起身。” 顾兴戟点点头,“嗯,下令让大军暂不拔营,等左将军回来再出发。” “嗯?”侍卫疑惑了一下,往日也没等过去袭击敌营的队伍啊?怎么今天突然要等左将军回来?好在侍卫够机灵,知道不能质疑大将军的命令,连忙答应,“是!” 屈羽和韶儿在敌营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恨不得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回到自己的地方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所以起得挺晚,不过倒是赶在左将军回来之前就醒来了,没让大将军再费心思多留一段时间。 左将军回来之后先向顾兴戟报告了战况,“那群孙子看到巴伦的脑袋本来还挺气愤,想要抢来着,但是他们的将军出面压下去了,敌人现在正加紧赶路呢。” 顾兴戟也没真的认为巴伦死了敌人就成了一盘散沙,毕竟元帅下面还有将军还有其他将官,总有人能说得上话。他派左将军挑了巴伦的人头去晃了一圈,不过为了让敌人的军心乱而已。 事实确如顾兴戟所料一般,巴伦死的事儿确实被羌族的将军给压下来了,大部分兵士并不知道,昨夜闹得那样大的阵仗解释也只是营地里混入了敌人的刺客,他们在找刺客。今日一早,左将军派人高高挑着巴伦的脑袋来到敌营周边挑衅,让将军的计划完全破产。 其实,说是在敌营周边挑衅,实际上武朝的兵士离着敌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段距离有多远?反正是看不清那颗脑袋究竟是谁的。 那敌营的兵士们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大帅的脑袋?这就少不了几个暗探的功劳了。 “你说那是谁的脑袋啊?” “肯定是咱们的人啊,他们没事儿挑自己人的脑袋来干嘛?” “那一定地位不低的大人啊!可惜了了,不知道是哪位将军?” “将军?不会吧?将军今天还训话来着,几位偏将虽然有阵亡的,但是脑袋都在啊!” “那会是谁啊?不说这个了,怪瘆人的!咱自己的脑袋在就行!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没见着元帅啊……”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不那么容易挖出来了。除非大帅现在出来澄清,然而羌族将军不敢啊,就算敢也不能啊,他哪有本事让一个没脑袋的尸体起来说话?所以只有强势镇压,对外只说大帅被刺客刺伤,需要静养。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底下的兵士们越怀疑。那是大帅啊!住在营地中央,几万人保护,都被人割了脑袋,他们还有活路么? 人心惶惶地急速赶了一天的路,到傍晚安营的时候已经人困马乏,填饱了肚子之后兵士们大多都钻进帐篷休息了,没人注意到几个鬼祟的身影借着夜幕的掩护在营地里忙碌着。 夜半时分,营地里突然想起尖锐的警报声,一边有人高喊着“不好啦,不好啦,马匹都跑啦!”往营地中央的将军帐篷里跑。 另一边也有人高喊着,“不好啦,不好啦,粮草着火啦!”也往营地中央的将军帐篷里跑。 两人同时跑到将军的帐子外,恰好碰上将军从帐子里出来,“究竟是马匹跑了还是粮草失火了?” 问完就看到营地一侧火光冲天,得,不用问,粮草肯定烧着了。 “马匹,马匹也跑光了……”另一个兵士又给了将军重重一击。 将军觉得眼前有点黑,天地都在转。马匹跑光了,跑光了!马匹就是他们羌族人的腿啊,没有马匹他们的下降两成不止!原本他们还想将计就计,将武朝的人引到他们的地盘一举消灭,现在看来,自己能不能或者回去都难说啊! 就在将军庆幸武朝的人今天没有搞夜袭的时候,又听到,“不好啦,不好啦,敌人大军来犯!”   ☆、第六十七章 将军听到远远传来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有两个兵士扶着他,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将,将军,这,这如何是好?”周围的兵士们都一脸希望地看着将军。 如何是好?将军在心里苦笑,他也想问如何是好!原来元帅在的时候,他一把掌握所有权利,他名为将军,元帅之下的第一日,可实际上也只有听元帅调令的份儿,现在元帅突然死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他,一开始他是兴奋,是高兴,但是这才短短一天,他就恨不得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如果他这次能或者回去,他一定再也不争权了! 说什么都是白搭,将军扫视了一眼围在他周围的汉子们,“大家……各自逃命吧,向着王帐所在的方向跑,元帅已经跟大汗商定了计策,那里有埋伏,只要活着跑过格尔钦,就有一线生机……” 将军艰难地说出这番话。羌族人骁勇善战,不轻易言败,此时他让将士们各自逃命一来是他没把握能带这些人赢得胜利或者将人引入埋伏圈,二来,兵士们四散逃跑,活命的机会更大,而他也能假装普通兵士一起奔逃。 “将军,我们不逃,已经逃了这么久,元帅说这是计策,但是除了每天都有兄弟被敌人杀死,我们看不出这个计策有什么用,所以今天我们就不管计策了,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一个汉子耿直地喊出来。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太多人响应,就连将军也在心中叫苦,“这个二愣子哟!只要一个人不逃,他作为将军怎么逃跑哟!” 顾兴戟带的大军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讨论,势如破竹,很快就杀入了营地的中央。羌族人没有了马,战斗力大大下降,往日让武朝兵士颇为忌惮的马上功夫使不出来,武朝兵士终于扬眉吐气可以狠狠虐一番敌人了。 顾兴戟所带的兵士个个都如冲进了羊群的野狼,杀的眼睛都绿了。苍冀河畔那一战再次重现,这一次羌族的兵士再也组织不出有效的抵抗。到了后来,仅剩的羌族兵士都听了将军的话四散逃跑。 可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要么被俘虏要么被杀掉了。 这一次大捷终于全部消灭了羌族精锐的二十万大军,作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案例,被史官记录下来流传了数百年。 不过现在,顾兴戟没工夫想这一战可不可以流芳百世。雷吉带着几个汉子来报,说了敌人在格尔钦设置了埋伏,这部分队伍可能是羌族最后可以用来侵略的军队了。 顾兴戟皱眉,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前去消灭了这支队伍。去?自己的队伍连日来也是伤亡不断,有战斗力的兵士将将够三万,能不能吃下敌人的埋伏军?不去?这就等于给了敌人休养生息的机会,卷土再来是迟早的事儿。 当日,顾兴戟没来得及跟兵将们庆功就把有品级的兵将都集合起来开会,“战或者不战,本将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都是热血的汉子,又刚刚获得了一场大捷,不少人都表示可以乘胜追击,一直去攻占敌人的王帐。 也有少数人比较冷静,“我们出来日久,跟敌人也不止大战了一次,伤亡损耗是一方面。连日征战人困马乏是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们所带的粮草并不多了。此时并不是再一次大战的好时机。而且,除了知道敌人在格尔钦埋伏,我们并没有任何优势。” 顾兴戟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个小将军衔并不高,只是一个小校尉,但是这份见识,这份头脑让顾兴戟刮目相看,“你说的不错,叫什么名字?” “回大将军,属下徐绍贤。”小校尉抱拳朗声回答。 “不错,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就此返回?”顾兴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想法,不过想再考校一下这个小伙子,若是得用,以后可以提拔起来作为亲信。 “回大将军,属下以为,就此返还,虽然也是荣归,但是就此放过敌人,实在是不甘心。依属下之见,咱们有多少优势就让敌人吃多少亏。既然知道敌人在格尔钦埋伏,那咱们就来个反埋伏,要回咱们也要让敌人吃个亏再回!”小校尉眼睛亮晶晶的,让顾兴戟很是满意。 “说的不错!具体怎么做,你也说说,让诸位将军帮你参详参详!”顾兴戟今日连着夸了他好几句,未免其他人有想法,故意如此说,意在敲打其他人,你们都是前辈,给晚辈一个表现的机会,你们也不要有想法。 小校尉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粗暴。已经入冬,格尔钦的野草都黄了,正是放火杀人的好机会! 顾兴戟也被徐绍贤的建议略略惊了一下。这草原不仅是羌族人赖以生存的家园,也有不少武朝的百姓在此讨生活。一把火烧了倒是干净,但是草里生长的动物也活不了,就算本朝居民不会被大火波及,明年该如何讨生活? 不过退一步想,战争就是如此残忍。顾兴戟作为主将此时妇人之仁,放过敌人,待到明年,敌人卷土重来,那些百姓依旧讨不到好。 顾兴戟站到地势图前仔细端详了一阵。“好,就放火,但是这火不能随便放!雷吉,你带几个人,化妆逃脱的巴伦的手下,穿过埋伏地,到上风处准备放火。其他人,在下风处挖一条空地出来,以免咱们自己人被火波及!”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确定没有其他遗漏了才开始行动。常言道,水火无情,大火被北风带着很快烧到了敌人的埋伏地。敌人慌忙从埋伏地现身准备逃命,等待他们的是一阵箭雨。 人跑不过风,快不过大火,有敌兵就往顾兴戟带人挖的隔离带跑,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俘虏了。其他的漏网之鱼,顾兴戟表示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跑就跑了吧! 临了还黑了敌人一把的顾兴戟,带着自己的队伍拽着一串儿的俘虏也算是浩浩荡荡地回了阳关城。 寇英早就得到斥候的回报,那日阳关城的城门大开,留守的军人和百姓都夹道欢迎,比顾兴戟带援北军解了阳关城之围那日更热闹。 每个人都听说了,他们的二皇子大将军带人打败了羌族人二十几万的大军,羌族人好多年都不敢来犯了,他们终于能过几年安生日子啦! “顾将军辛苦了!”寇英一看到人就骑马迎了上去。 顾兴戟回头看看身后的兵士。当日兵分三路,十余万大军如今只回来他们两万余人,不可谓不惨烈。兵士们个个带伤,盔甲残破,满身血污,已不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但是兵士们精气十足,下巴昂的高高,他们为自己自豪! “兄弟们,辛苦吗?”顾兴戟高声问。 “不辛苦!”兵士们齐声回答,响声震天。顾兴戟知道从今日起,这两万人将会成为他最嫡系的队伍了。 顾兴戟和寇英带着队伍进了城各自修整一番自不必提。当晚,寇英为归来的英雄庆功,司徒先生和老柳抓到了自己留书出走的小徒弟,拧着耳朵教育了一番之后又跟同僚们炫耀自己这小徒弟多么机灵,在数十万的眼皮子底下就出了城,还多次立功! 酒酣耳热之际,寇英拉了顾兴戟说悄悄话。“顾老弟,咱这是咱军中,今日特殊,暂不论那些君啊臣啊的,哥哥我托个大,自称一句哥哥,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寇英虽然一直在军中,没有朝堂上那些文人的弯弯肠子,但是心眼儿也不少,不是有个词儿叫“老兵油子”么?说的正是寇英这种人!不过顾兴戟不会给寇英难看,从善如流地说,“寇大哥有何事吩咐一声便是!” “其实吧……”寇英还真难开口,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这人杀了都是便宜了他,但是他却不能不为他求情,死去的兵士已经死去了,他还要为活着的人谋划!寇英定了定心思,“赵元升回来了!” “哦?”顾兴戟挑眉,赵元升竟然能回来?仔细想想,这在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他带人拖住了羌族人大军,只要别遇上沙匪,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合适回来的?” “比你们早不了几天。他那一队人,死的没剩几个了,看样子吃了不少亏。”寇英语带惋惜的说。当然不是惋惜赵元升吃了亏,而是惋惜近千名的精锐侍卫,就这么丢了性命。 “大哥有什么想法?”顾兴戟没有顺着寇英的话说,而是突然发问。 “这个……”寇英被堵了一下,他原本想迂回地说说赵元升受了多少罪,然后再求求情,想来顾兴戟也不会不给他面子,但是顾兴戟突然这么一问,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艮了一下,才继续说:“依哥哥我的意见,当众砍了他都是便宜了他,但是,他毕竟是皇上派来的监军。咱们就这么杀了他,皇上会不会以为咱们有二心?” 寇英说的也正是顾兴戟所顾忌的,他当然可以像杀了王京栋一样杀了赵元升,但是在苍冀河畔他放了他,现在当然也不可能再要他的命。只是看到那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要回京继续荣华富贵的日子,他意难平……   ☆、第六十八章 看到害死那么多兵士的人活的舒坦,顾兴戟就很不舒坦!“大哥如果不介意,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反正他是援北军的监军,出了事儿也有我来承担就好!” 寇英愿意给赵元升求情就是不想得罪人,也不想惹事上身。顾兴戟这样说,摆明了态度就是“这不干你的事儿,你少插手!”。 话说到这份儿上,寇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也好,有顾兴戟的话在,他知道这把火烧不到他身上,那就行了! “那好,哥哥我敬顾老弟一杯,多谢老弟为边关百姓除一大患。”寇英很快换了话题。 “该是小弟多谢大哥才是,多谢大哥为我朝守卫边关这些年!”羌族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但也只是打残了,并没有被打死。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武朝还要派更多兵士过来斩草除根才好,但是这些话顾兴戟不会说,至少此时不会说,而是跟寇英打起太极,你一杯我一杯的灌起酒来。 这一晚包括边关将士在内的所有人都热闹到很晚,然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在半夜起来迎敌。 庆祝过的第二日,顾兴戟像往常一样到了军营,与兵士们一起操练。然后,在军营外,他看到了驻扎的监军赵元升。 他那近千人的队伍如今只剩几十人,零零落落地几个帐篷。偶有路过的兵士都会朝他们的营地方向吐口水,看样子赵元升过的真不怎么样。 顾兴戟像是什么都没看见,悠悠然地进了营地。敌不动,我不动,你若敢动,我就让你再也动不了! 顾兴戟跟队伍操练了一阵子,就有兵士来报,“大将军,赵监军求见!” 来了!顾兴戟将手里的长枪抖了抖,跟对手说,“看什么看,在战场上有这功夫你都杀了敌人一百次了,知道不?” 说着,顾兴戟又跟对手缠斗起来。这是不见?来报告很是为难的挠挠头。管他呢,让那姓赵的自己掂量去吧! 小兵士跑了回去,跟赵元升说,“大将军正在跟兵士们操练。” 赵元升也傻了眼,这是见还是不见啊?自己是该走还是在这儿候着啊?要是之前,赵元升早就甩袖子走人了,可是现在不行,他的小辫子还在人家手里呢! 赵元升站在原地等了一阵子也不见顾兴戟回来,只好让小兵士再去通报一次,小兵士冷着脸,“大将军在操练,操练完了说不定就见你了!” 赵元升在京城混了这些年自然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只是之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肆意拿捏他们所以并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该是他求人家了,从袖子里掏出几两散碎银子递给小兵士,小兵士才不甘不愿地又去喊了一次。 顾兴戟刚好又把一个对手敲趴下,看到小兵士跑过来,“他还在?给你好处了?” 小兵士嘿嘿一笑,左手揉揉鼻子,右手一翻,赫然就是赵元升给的几两银子,“大将军真神,什么也瞒不过您!” 顾兴戟见小兵士把银子握在手里,似乎并没有打算瞒着这事儿,满意的点点头,“银子你拿着吧,可是这太少了,他再让你跑腿,多要些,要银锭子知道么?” 小兵士继续嘿嘿笑,“俺才不要他的银子,拿着烫手,俺给老王大厨,让他给兄弟们加菜!” 顾兴戟乐了,“那你也要多要点,不然不够加好菜!” “哎,知道了!”小兵士颠颠又跑回去了。“大将军还没下场,你等着吧!” 赵元升险些气晕过去,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等着。无奈他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这西北的天气实在受不了,只是初冬就让他几乎冻僵了。 赵元升一会儿转圈一会儿跺脚,再看看站岗的小兵士,薄薄的棉衣,站着一动不动一脸的肃穆。赵元升又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又去找小兵士。 小兵士一动不动,赵元升觉得这个小兵士奸猾奸猾的,收了银子也不给办事儿,便去找另一个小兵士。另一个小兵士看看同袍,没动。赵元升掏出银子,小兵士再看看同袍,还是没动。赵元升咬咬牙,掏出一个十两重的小银锭子,小兵士再看,又不动。 赵元升这下明白了,管事儿的还是一开始那位啊,于是又回来,递上银子。小兵士这下有反映了,冲着赵元升哼了一声。 赵元升知道这是嫌少,又加了一个,小兵士犯了个白眼。再加一个,小兵士才勉勉强强地将银子抓在手里,“在这儿等着!” 小兵士跑到练武场,老远就冲顾兴戟喊:“大将军,大将军,给了,给了,给了三个呢!” 得,小兵士根本就忘了人家给银子是让他办事儿的,直接来向大将军展示贿赂来了。 顾兴戟笑了笑,“干得不错,让老王多加个肉菜,不够的银子去跟宋宣要,就说是本将军说的!你们继续操练着!”顾兴戟带着小兵士回了属于他的帐子。刚到门口,远远看到他的赵元升就躬身行礼。 顾兴戟目不斜视地进了帐子,赵元升咬咬牙,跟了进去。 “昨日本将回城,也不见赵监军来迎,本将以为赵监军受了惊吓还没恢复呢!原来却是早就好了么!”顾兴戟开口就坑赵元升。全城的人,包括大帅都来迎接,你没事儿也不来迎,有意见是吧?顾兴戟分分钟就能治他个不敬之罪。 这迎接大将军回城是百姓自发组织的,没有硬性规定一定要去。所以顾兴戟摆明是在坑他,但是赵元升不得不摸摸鼻子认了,“属下知错,属下……” “知错就好!”顾兴戟跟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来人,赵元升对上官不敬,违抗军令,私自调兵,数罪并罚,给本将拖下去重责八十军棍!” “大将军!”赵元升吃惊地望着顾兴戟,没想到才几句话的功夫顾兴戟就定了他的罪!重责八十军棍,这是能打死人的!“大将军饶命,饶命啊!”此时,赵元升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鞋子了,鬼哭狼嚎地喊饶命。 “给本将重重的打!”不多时,外面响起杀猪般的惨叫。赵元升也习过武,但多是花拳绣腿,用现在的话来说是用来耍帅的,本质上他跟那些只会读书的文弱书生强不了多少。再加上家境不错,从小没吃过苦,这军棍真的会打死他。 顾兴戟听了一阵,对着刚刚跟来的小兵士勾勾手,“跟行刑的人说,打废了就行,别打死了,至少回到京城前别死了。” 小兵士点点头,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两个粗壮的兵士拖着像死狗一样的赵元升回来了。顾兴戟起身绕着趴在地上的赵元升转了一圈。 因为顾兴戟有命不能死人,所以赵元升背上虽然血肉模糊,却也不算太严重,严重的要算是他屁|股上的伤。肉都打烂了,顾兴戟估摸着刮下来都可以团丸子了。 司徒先生进来就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哎呦,还是来晚了一步,怎么打的这么重呀?”司徒先生一听说大将军对赵监军动手就赶忙从府衙赶过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来了都打完了。不过听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是来劝阻的,而像是没赶上热闹。 “还愣着干啥,快快,把赵监军送回帐子休息,找个军医去看看。要是军医看不了,就赶紧送回京城吧,京城好歹还有御医在!”司徒先生看到赵元升眼皮儿颤了颤,似乎还没失去意识,连忙说。 如果司徒先生真有心,赵老柳来看看就行。有几个御医能比的上老柳?但是,大将军想整的人,哪里能给治好了?先疼着吧! 众人手忙脚乱将赵元升抬走。司徒先生才对顾兴戟说,“大将军就这么将人打了,可想好了怎么善后?” “善后?需要什么善后?不是还没打死么?”顾兴戟不以为意。 司徒先生叹了口气,“大将军给皇上写封密折吧,剩下的交给属下。密折写的越委屈,越无奈越好!” 顾兴戟想想还要自家老爹给他调兵去灭了羌族王帐,还不能落了老爹的面子,便点点头,“行吧,我来写,弄好了跟人一起送回去!” 过了两天,一队千人的队伍护着一辆马车出了阳关城,往京城方向而去。到了京城外,这一千人都扎上了白布条,打起白幡,赫然变成了一支报丧的队伍。 这支队伍一入京城就哄得所有人百姓来围观,纷纷打听是什么事儿。人群中有知道□□的就开始说:“看样儿就知道是来报丧的!” “报丧?哪位边关大将战死了?” “不像,我大舅的二侄子的三表姐的四表兄的邻居在西北军,前儿捎信回来,说咱们援北军有四五万人被个什么监军带进了鬼城,死光了,估计是为这个事儿!” “哎呦,造孽哟,听这名儿就不敢进啊,怎么还能把人家孩子往那里领呢?” “谁说不是呢?你说这监军安得什么心啊?是不是想咱们的将士都死了才好?” 如此这般,赵家的名声一夜之间就臭了,赵元升也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至于这幕后黑手却不是顾兴戟……   ☆、第六十九章 帮赵元升宣扬名声的是四皇子顾兴戈,至于那些知情人,当然也是四皇子的手下。用顾兴戈的话说:“敢动哥哥的人,就要好好整治!” 当天赵元升就被抬回了赵家。而报丧队在徐绍贤的带领下,直接进了皇宫。皇帝对自己派去的监军被儿子打了这件事很生气,你这是打监军么?你这是打老子的脸! 徐绍贤也聪明,高高壮壮的男子汉说哭就开始抹眼泪。皇上啊,你不知道啊,这赵监军把大将军救命的援军给坑没了,大将军几次差点死在敌人手里啊,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将士们心寒啊,我们为国家拼死拼活,你怎么能带我们去死呢?大将军也是没办法才打了监军啊,不打,底下的人人心难平啊,以后军队就没法带了,大将军还指望他们去灭了羌族的王帐呢! 徐绍贤说的情真意切,奉上司徒先生起草的奏折,看得皇帝也是一阵阵的气闷。再看那厚厚的一摞阵亡将士名单,觉得赵元升被打的也不是那么冤枉! “启奏圣上,大将军临行前嘱咐属下,说赵监军也是立功心切,害死我朝三万多精英将士,也不是他所愿。大将军迫于无奈打了赵监军,也算是惩罚了,还请陛下从轻处罚!”这明面上是求情,实际上是给皇帝拱火。三万人的性命,是打一顿就算了的么?顾兴戟这是打了人还不够,还要再让皇帝再处罚一番才行。 果然,皇帝一怒,“赵元升违抗军令,擅自调兵,贻误战机,其罪可诛,念在其父兄为国效力颇多,免其死罪,即日起革去一切官职,永不录用,子孙三代内不入朝堂!” 徐绍贤低着头撇撇嘴,果然如大将军所料,皇帝不会杀了赵元升!朝会过后,皇帝单独召见了徐绍贤,询问了边关的情况,半个字都没提及受伤未痊愈的儿子。 徐绍贤一一作答,末了呈上了顾兴戟的密折。皇帝当即拆了里面顾兴戟,按照司徒先生的指点,说了自己多委屈,打了赵元升多无奈,又说了如果这三万人还在,自己一定已经一举攻破了羌族王帐,哪里还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为今之计只有请父皇再派几万人过来,趁着天儿还没大冷,赶紧将羌族灭了,免得夜长梦多! 看到顾兴戟的密折,皇帝眯眯眼,心底火气更旺,觉得刚刚那样处罚赵元升太便宜他了。如果不是他,现在已经被灭了,仅凭这一项功绩,他就可以被载入史册供后世万代敬仰!皇帝没再说什么,就让徐绍贤退下了。 徐绍贤在京城待了几日,听说赵元升的爹被罚了三年的俸禄,他哥赵元继被皇帝以带坏皇长子的罪名勒令在家闭门思过。 徐绍贤不知道是二皇子的密折管用了还是四皇子又添了把柴,他只知道几天后,宫里来人赏赐了一番,然后就让他带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至于派兵的事儿则没了下文。 徐绍贤乐不颠儿地接了旨,在边关久了,根本受不了京城里的拘束,他巴不得早日回西北。只是走之前,他还办了一件事儿。他收买了一个赵家的婆子,询问了赵元升的情况。 婆子告诉他,赵元升被打的屁|眼儿都缩进去了,到现在都没法拉屎。现在只能喝些汤汤水水的续命,原来挺俊俏的一个大小伙子,眼瞅着就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就这样还被憋得脸发青。 徐绍贤听得很解气,打包了宫里的赏赐,带着自己的一千兵马拍拍屁|股回了西北。回到西北,徐绍贤先去见了大将军,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一一都说了一遍。 “你说大将军郭宏堵过你?”顾兴戟的脸立刻拉长了。他发现在自己现在护短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是,大将军。郭大将军问我为何只有他手下派过来的三万人全军阵亡,其他人都没事儿,是不是大将军您针对他。若是这般,他要在皇上面前讨个说法,让属下给他当个证人。”徐绍贤竹筒倒豆子般半点也没藏。 “然后呢?”京里至今都没来信斥责他,想必这事儿让徐绍贤给堵回去了。 “属下劝郭大将军别再提这事儿了。五万人出来执行任务,人家两万人跟着将官走都没事儿,偏偏你这三万人出了事儿。大将军您仁慈,让这些人上了忠魂谱,享受香火供奉。若是大将军将这事儿闹大了,真相爆出来,这三万人不听调令,擅自脱离大军,这视同叛军啊!”徐绍贤说到这儿就停了。 顾兴戟挑眉,“还有呢?郭老狐狸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主要这说法根本伤害不到他的利益。 徐绍贤崇拜地看看顾兴戟,“郭大将军说,这事儿如果没有猫腻,大将军您也不会那么容易同意让叛军上忠魂谱,一定要让属下作证。于是,属下还说了,援北军十万大军,来自各地,别人的队伍都听话,偏偏郭大将军你手下的人出了这事儿,知道的说是那王京栋擅自专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背后挑唆的呢。大将军是不想与你为敌才把这事儿压下的,莫要不识好人心。” “这就完了?”顾兴戟继续问。 “嘿嘿,属下还给郭大将军拱了拱火,说这次王偏将本有可能立功给京畿预备军长脸的,但是那赵元升偏偏上门蛊惑他,让郭大将军三万人白白损失了。这罪魁祸首郭大将军要分清!”徐绍贤底子不错,被司徒先生和自家大将军的熏陶下,迅速往腹黑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做的不错,下去休息吧!”顾兴戟没问关于要兵的事儿,皇帝怎么答复的。根据他的估计,要想有回音至少要到了明年开春儿。这个冬天,他就安安心心地把自己的兵马养壮就行了。 如顾兴戟预料的那样,皇帝安排人刚刚才朝堂上提出向西北增兵,一举歼灭羌族,各派系的人纷纷跳了出来。这个说,不行啊,这么冷,住惯了西北的羌族人都躲起来猫冬了,咱们的人哪里能习惯?那个也说,是啊,这么冷的天,粮草也难筹集啊!户部也说,没错没错,到年底了,各种祭祀要话很多钱,国库空虚啊! 反正是没有人同意往西北增兵。初入朝堂的四皇子就化身朝堂中立着的柱子,不动也不说。 皇帝一看自己的提议没人响应,有些不乐意,就问四儿子,你说怎么办啊? “回父皇,儿臣以为,各位大人说的都有理,这兵不能派。反正二皇兄已经将羌族人打残,十年二十年不敢再来进犯。至于十年二十年之后,敌人休养生息过来了,再来进犯……,到时候再说吧,想来那时候冬天也不会冷了,国库也丰盈了!”这是明晃晃地给皇帝上眼药啊。哦,你们现在各种理由,那敌人休养生息之后,这些理由就都不存在了吗? 皇帝火气蹭蹭往上涨,突然就恢复了年轻时候的威武霸气,说一不二,命令有司没兵调兵,没钱凑钱,没粮征粮,过了年就开拔奔赴边关,助二皇子一举消灭羌族。 这一年冬天京里的官员都不好过,边关的顾兴戟却越过越滋润,有了小媳妇烹制的佳肴,还胖了两斤。 开春,皇帝派来的兵马粮草到了阳关城,顾兴戟联合寇英,一鼓作气攻入羌族人活动范围的腹地,攻占了羌族王帐。羌族的大汗在战乱中误中“流箭”而亡,成年的王子因反抗被杀,其余王室细数被俘虏。 自此,骚扰武朝西北边境近百年的羌族子民悉数被迁入中原,与武朝的百姓杂居通婚,百余年之后,历史上再也没有羌族的痕迹。 在边关这么久,顾兴戟愈发不想回到京城。与羌族的战事结束之后,阳关城外的草原终于可以任由武朝子民自由放牧,商队恣意往来。顾兴戟也带着屈羽和韶儿体验了一把在草原上肆意驰骋的感觉。 与小媳妇迎着夕阳并肩而骑,让顾兴戟有了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的错觉。至于小韶儿,被顾大将军习惯性忽略了! 顾大将军的眼中只剩下小媳妇,小媳妇脸上的笑容是顾兴戟认识他这么久以来所仅见的,那样的灿烂,那样的自然! 顾兴戟忽然不想带着小媳妇回京城了。京城里局势混乱,几乎是一步一个坑。心性单纯的小媳妇如何能降得住那些魑魅魍魉。就算小韶儿机灵,但毕竟人小,要护住一个人太难! 顾兴戟搜肠刮肚地想找借口想要继续留在西北,然而,羌族的事儿已经了了,就算他借口还有后续的事宜要处理,也不能再拖延更久。直到有一天,有商队来求援,说他们被沙匪打劫了。 顾兴戟一听乐了,瞌睡送枕头,沙匪打劫的好哈,顾兴戟整整兵,带着人剿灭沙匪去了。沙匪虽然凶残狡猾,但毕竟不能跟正规军队比,更何况顾兴戟带的这支是跟羌族人死战过的,精锐中的精锐。几股沙匪势力没被剿灭的也闻风而逃,散了伙。 顾兴戟又想起了那张水脉图,跟司徒先生商议去查探水脉图是真是假。司徒先生很无奈,“京里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大将军再不会就是抗旨不尊了。” “那好吧,让兄弟们打包打包,十日后出发返京!”然而,顾兴戟终究没拖过这十日去……   ☆、第七十章 顾兴戟早就说服了屈羽和韶儿跟着他回京城,这些日子他将水脉图的事儿交给了寇英,他本人则腻歪在屈羽身边,时不时约个骑马啊,打猎啊,算是有意潜移默化地培养感情。 还别说,屈羽这些日子笑容真的多了不少,对顾兴戟也亲近了很多。原先也亲近但是总像隔着什么,现在……也隔了层窗户纸儿,谁让顾兴戟大将军没有表白呢! 这日,顾兴戟又约了屈羽去骑马,心里想着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就跟小媳妇表白,然而,两人牵着马还没走出马棚,就有兵士一脸惊慌地冲过来。“大将军,不好了,辽东王造反,带了二十万大军一路向京城挺近,沿途抵抗不利,不足一月就可以到京城了,皇上有命,让大将军迅速带兵回京勤王!” “辽东王?怎么会?辽东即使富庶也没法让他养二十万私军!”顾兴戟不信。武朝近些年内忧外患,各地都不平静,但是这辽东王是皇帝亲封的,目的就是牵制从东面海上来的海寇。 “辽东王?”屈羽表示没听过这个封号。 “辽东王原本是虎势大将军,后被父皇加封定海王。因为封地主要在辽东地区,所以大家都叫他辽东王。”顾兴戟皱着眉,“吩咐下去,援北军火速集合,即日启程回京!” 顾兴戟如此着急当然并不是为了勤王,而是因为他的弟弟和儿子还在那座城里!屈羽也不矫情,立刻将马缰绳递给一旁的马夫,回小院儿去整理行李。 因为早就有言在先说要去京城,所以小院里的东西屈羽早就着手处理了,能送人的就送人,不能送人的就舍在院子里,能带走的只有常用的衣物之类的,还有攻占羌族王帐的时候缴获的战利品,很快就收拾好了。 他正准备去寻韶儿,就见韶儿冲了回来,从柜子里掏出一个他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似模似样地背在背上,“叔儿,咱们可以走了!” 韶儿这个小包袱准备了很久,屈羽也不知道他究竟准备了些什么,小孩子有了小秘密,屈羽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就由着他去了。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是情况紧急,他们只能仓促出发。一路上加紧赶路,因为有了之前与羌族之战的磨练,这支人数并不多的队伍,虽然很低调地穿过府城县村,但凡见过的人都会感觉到一股萧杀之气。 众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叛军到达前回到京城。此时京城里已经人心惶惶,大街上已经不见了走狗斗鸡的纨绔子弟,街道上冷清了不少。 顾兴戟一路回了直接进了皇宫。因为一路只顾赶路,他并不了解叛军现在的状况,然而要想制敌必胜,总少不了对敌人的了解,所以他才会直奔皇宫询问现今敌我状况。 顾兴戟求见的时候,皇帝正在和大臣们商议该如何对敌,虽然让顾兴戟进了书房,但是并未给他一个正眼,最终派了京畿预备军大将军郭宏为防御统帅,负责京城的防务。 顾兴戟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已经了解了大概的状况。但是皇帝急吼吼地召他回来却没给他派差事,这事儿有些奇怪。 站在不远处的四皇子不动声色地给顾兴戟递了个眼色,顾兴戟立刻沉默了。等朝臣各自领了命令离开,顾兴戟才上前拜见父皇。 皇帝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皇儿辛苦,虎符拿来,回府安置吧!”一句话打发了顾兴戟。 顾兴戟拳头紧了紧,随即从容地从铠甲里面掏出一块黑色石质的虎符,双手高举过头。由皇帝身边的太监取了呈给皇帝。“儿臣告退!” 顾兴戟出了御书房习惯性地想往自己之前住过的宫殿走去,但是一个小太监突然躬身挡住了顾兴戟的去路,“宁王殿下,再往后就是后宫,殿下不便进入,殿下之前宫殿的器物皇上已经命奴婢们送到殿下的府上了!” 顾兴戟一怔,当时他为宁王颇为仓促,以致府院都没有准备,所以他是从皇宫里离开去西北的。没想到不足一年他在返还,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顾兴戟冷冷一笑,“带路!” 顾兴戟冷着脸出了皇宫,去了宁王府。因为他是这一辈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内务府的人即使知道他不受宠也没敢唬弄他。毕竟第一从事特别,后面的都越不过去,这第一的头儿开的不好,以后的王府就更没法拾掇了。 顾兴戟转了一圈儿,看到了长大了不少的儿子。随便指了个侍卫让他去将小媳妇和韶儿接回来,不久却被告知护国小公爷已经回了京城里的国公府。 顾兴戟皱眉,“预备热水,本王要沐浴!”顾兴戟打理干净自己,又填饱了肚子才等来了他的四弟顾兴戈。 小王爷遥儿与他四皇叔很是亲近,看到这个平日很宠他的叔叔便舍了父亲,投奔了叔叔的怀抱。 顾兴戈见哥哥有些吃味,便笑着说:“遥儿之前一直跟我住在宫里,今日才送回来,所以与我比较亲近,等遥儿跟哥哥熟悉了就只会跟哥哥亲近了!” 兄弟俩围绕着遥儿的话题说了一阵,见遥儿开始揉眼睛了便派了奶娘抱下去哄睡。兄弟俩才开始说正事儿。 “今日是怎么回事?”顾兴戟面色不愉地问。他从西北带回来的这几万大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是他的嫡系,皇帝竟然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他的兵权拿走了。如果不是兴戈一直再给他使眼色,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虎符交出去的。 “还能怎么回事,太子一系给你上眼药了呗!”顾兴戈冷笑。“也是哥哥你在西北耽搁的太久,让他们有了可以说嘴的地方。父皇估计是想冷一冷你。毕竟你在西北的表现有目共睹,这次平叛估计还要哥哥来领兵。” “我?可是父皇已经封了郭宏为元帅……”顾兴戟离开京城太久了,有些消息并不灵通,无法分析目前的局势。 “父皇说的只是京城防务,可没说出兵平叛也由他来。郭宏此人,并不堪大用,父皇早就看清了。”顾兴戈这些年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皇帝的脾气喜好不说了如指掌,也摸透了七八成。 “不堪大用父皇还把京畿防务交给他?”顾兴戟表示自己不理解。 “因为他忠心呗,郭宏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在明面儿上站在哪一派,他表现的像是只听父皇命令的纯臣,所以父皇信任他。至于京畿防务,重要是重要,但如果哥哥你已经将敌人消灭在外围,京畿防务由谁来担任又有什么差别呢?”顾兴戈分析道。 “父皇这么有信心我可以赢?”顾兴戟对此战都没有十足把握,为何父皇却如此坚信?难道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这点我也很奇怪,父皇为何如此笃定?”顾兴戈摸摸下边思考,“这事儿我会找人再去查一查。有一件事,我很担心!” 顾兴戟挑眉,他还没见过弟弟如此不自信的样子呢。 “是关于郭宏的!”顾兴戈顿了顿,“我刚刚说郭宏明面上只听父皇的调令,然而暗地里呢?哥哥也知道近些年我朝各地都不平静,所以兵力并不充足。京畿这里有京畿军,京畿预备军,和哥哥这次带回来的援北军。林林总总加起来估计会有十五万左右的兵力,依着父皇的性子给大哥十万人就顶天了。大哥以十万人对战双倍于己方的敌人,必然吃力非常。若是此时京城出了什么问题,必是来不及回援的……” “你是说……逼宫?”顾兴戟脸色凝重起来,“这只是你的猜测吧?大……不会的吧?” 顾兴戈摇摇头,“我反倒希望大哥有这个魄力,但是……。如果有人把握住这个时机,不仅可以一举夺得皇位,哥哥与叛军两虎相争,必有所伤,他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果然是个好计策!”顾兴戟点点头,“可是那辽东王就想不到这层么?说到辽东王,他怎么会突然之间多了那么多兵士?” “那人隐藏的很深,辽东王的探子打听不到也不奇怪。他的二十万大军有一多半是海上的海盗和倭寇!”顾兴戈咬牙切齿,虽然朝内有人意图窃国让人不高兴,但是比起辽东王勾结匪乱,背叛国家算是小巫见大巫。至少前者中原还是我中原人的,而后者确实引狼入室! “辽东王功名利禄都不缺,为何还要勾结倭人?这样破坏自己的名声?”顾兴戟对于辽东王的行为很不解。 比他小几岁的顾兴戈却讥讽地笑笑,“人心不足呗,总以为史官的笔是掌握在当权人的手中,只要他成功问鼎中原,将来必然是推翻□□的明君,如何会提他是靠着倭人才赢得天下的。” 顾兴戟没有再往下说。看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对此十分透彻了然的样子,心里有些酸。他拍拍屁|股去了西北,留下稚子给幼弟,这才是弟弟如此快速成长的原因吧? 顾兴戟拍拍弟弟的肩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有什么是哥哥能帮你做的,你只管开口,哥哥一定帮你!” “那就请哥哥最近在府里休息几日,让父皇看看哥哥思过的态度吧!”这事儿顾兴戟能答应么?   ☆、第七十一章 要顾兴戟闭门在家思过?虽然顾兴戟自认为自己没什么过可以思,但为了躲清静,这个可以有。可是要他看不到小媳妇,这可不容易。所以,顾兴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还要去找你嫂子呢,不行不行!” “嫂,嫂子?”顾兴戈没想到哥哥去了一趟边关,就给自己找了个嫂子回来!可是据说哥哥除了打仗基本都不出门,而军营里清一色的糙老爷们…… 顾兴戈脑补了一下自家哥哥跟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抠脚大汉抱在一起亲热的样子,立刻抖了一下。那个画面太美,顾兴戈表示自己看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顾兴戈还是相信哥哥审美的,毕竟从小长于美人环绕的皇宫,怎么也不会看上审美歪瓜裂枣。或许是西域火辣奔放的异域特殊吸引了哥哥?“哥,你把嫂子带回来了?怎么也不给弟弟引荐引荐啊?就算弟弟看不得,遥儿也要认认母亲啊!” 顾兴戈说起这个,顾兴戟就来气,如果不是父皇那催命一样的急招,他也犯不着一回来就先去面圣,“我一回来就急吼吼地进宫了,一眼没看住,就跟着别人跑了!” “跑了?”顾兴戈掏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哥哥喜欢的怎回是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哥哥也莫恼怒,此等yin娃dang妇如何配得上哥哥,哥哥若是气不过,便跟弟弟说,弟弟找人去收拾了那对狗男女!” 顾兴戟怒视许久未见的弟弟,“谁也不能这么说他,你是我弟弟也不行!他温柔耐心、果敢坚毅,有勇有谋,面目俊朗……” 顾兴戈越听越觉得不对,温柔耐心可以说是女子的美好品质,果敢坚毅也勉强算在里面,有勇有谋……也算上好了,毕竟还有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但是面目俊朗!这怎么听也不像夸赞女子的词语啊!被脑补的抠脚大汉电了一下,顾兴戈满面心疼地看着哥哥:“哥哥……此次西北之行辛苦了,弟弟不知道西北缺粮至此,让哥哥连学问都拌在草料里喂马匹了!” 顾兴戟被弟弟噎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 “哥,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词儿?果敢坚毅,有勇有谋,面目俊朗!谁家这样形容自己的媳妇啊?哥哥不要让张太傅没马上风死在小妾肚皮上,反而被哥哥气死。”顾兴戈说的直白,让顾兴戟一时间没了词儿。 “你……那女人怎会让你变成这样?”那女人说的便是他们的娘亲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一向将顾兴戈当做眼珠子一样,怎会让他与言语低俗的交往? “哼,儿子再好也没有皇太后的位子重要!我跟她说,若是一辈子限制我与人相交,我便找不到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登不上高位也是必然!”顾兴戈不无嘲讽的说。 “就这么着她就信了?”顾兴戟觉得不可思议,他印象里他们的娘虽然不着调,但也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美人云集的后宫得宠这么多年。 “应该是外公和舅舅也说过她,所以她不再管我了!”顾兴戈撇撇嘴,“对了,都被哥哥你带跑了,你还没说我嫂嫂呢!” “咳!”顾兴戟清了下嗓子,“你嫂嫂……”顾兴戟说了三个字儿又顿住了,这可怎么说啊?说“你嫂嫂是护国公加的二媳妇”?还是说“你嫂嫂是现任护国公的干叔叔”?“你嫂嫂跟护国公回府了而已!”顾兴戟酝酿了半天才挤出这样一句。 “嫂子都跟护国公回府了,哥哥你怎么还这样……”顾兴戈话没说完就想起京城历来权贵的名单,现任护国公还是个娃娃吧?那跟护国公回家也没什么,难怪哥哥这样淡定!说不准嫂嫂还有护国公府的背景,身份低了些,不过哥哥喜欢也就凑合了…… 顾兴戈刚要说找人帮忙去护国公府提亲又冷不丁的想起:护国公府基本都死绝了,唯二剩下的一个现任护国公和他寡居的小婶儿!“哥哥,你该不会看上了个寡妇吧?” “他不是寡妇!”顾兴戟严肃的纠正。天地良心,他没说谎,小媳妇是男人,顶多算是寡夫,不能是寡妇的! 顾兴戈一口气没松完,又想起底下人来报告哥哥在西北的状况的时候,说起来哥哥跟护国公的干叔叔很亲近……“等等,哥,你不要告诉我,嫂子是个男人……” “是啊!”顾兴戟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 “哥,说了不要告诉我!”他真的受不了哥哥的另一边是个抠脚大汉!“哥,你是我辈第一个封王的,太子未定,你就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将来你可以有三千美人环绕,怎么能娶个男人啊!” 顾兴戟冷笑一声,没了跟弟弟刚刚闲话的轻松,“这话你信么?若不是封无可封,你以为父皇为何在我一回来就先给我个下马威?还不是为了在论功行赏的时候说一句将功折罪!” “哥哥,如果你想要那个位置,我可以帮你!”顾兴戈说的很坚定。他一定站在哥哥这面! “呵呵,这话该是我说,如果你想要那个位置,哥哥我可以帮你!”顾兴戟不稀罕那个位置,但是如果弟弟想要,那么明知是浑水,他也要趟一趟了! 顾兴戟苦笑着叫了声“哥哥”,他们兄弟两个都无心那个位子,这绝对不行,其他兄弟都会以为他们在惺惺作态。还不如让自己来做个靶子,吸引众人的目光,保护哥哥! “别担心,哥哥现在可以保护你了!”顾兴戟伸手揉揉弟弟的脑袋,“不过,现在你先要帮哥哥一件事!这府里的钉子太多,你帮哥哥拔一拔,再找两个可靠的人来伺候。”顾兴戟这样做一方面是在京城里他能信任的人不多,弟弟是最值得信任的一个。另一方面来说,天家无父子兄弟,他不希望和自己的亲弟弟走到那一步,他这也是在向弟弟表明自己并无可隐瞒的事儿。 话题不知不觉又偏了,但是没有人刻意将话题拉回来,兄弟二人又闲话了一阵子,顾兴戈就去办哥哥交代下来的事儿了。至于顾兴戟,他表示半日未见到小媳妇很是想念! 顾兴戟先绕去儿子的卧房。兴戈有句话说的不错,遥儿该认识认识他未来的母亲的!所以顾兴戟决定带着儿子一起去看小媳妇! 兴戈还在拔钉子,他不方便光明正大离开,索性将儿子用被子裹了,抗在肩上从墙上跳了出去,还好京城近些年变化不大,老国公府他还是知道在哪儿的。 敲开门,顾兴戟直接说:“我找今天跟着你们国公爷回来的人!”不多时,一个淡青色的影子就跟着门房出来。 “王……”屈羽还没叫完就被顾兴戟一根手指按住了嘴。 “先进去再说!”顾兴戟不经意地扫视一圈儿,没发现盯梢的人才进了护国公府。“韶儿呢?” “难得回一趟京城,去拜见他外祖,差人回来说被留下了。”屈羽给顾兴戟倒了茶,“王爷这时候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顾兴戟皱眉,小媳妇回到京城之后规矩了不少,竟然都叫他“王爷”了!顾兴戟把儿子放在桌上要跟小媳妇好好掰扯掰扯,谁知棉被松开,露出了里面的小娃儿。 屈羽瞪大眼睛,“王爷,您这是从哪儿偷来的小娃儿?” “什么偷的!”这句话顾兴戟说的很有底气,但是下面这句就弱了很多,“这是我儿子……”小媳妇会不会介意他之前与别的人好过啊? 屈羽怀疑地上下打量了顾兴戟一番,确定他没说谎之后,“有你这么当人爹的么?”这么小的孩子,连件衣裳都不穿,随便裹裹就带出来了! 屈羽顾不得数落顾兴戟,连忙先招呼丫鬟婆子收拾客房,他则将小娃儿带到自己的房间安置了。等他觉得娃儿睡熟了,轻手轻脚地离开,没看到小娃儿的唇角勾了勾,随即收敛,又是一副睡熟的样子。 看见儿子堂而皇之地睡了小媳妇的房间,顾兴戟心里别扭的很,还好小媳妇没有跟儿子一起睡!不过小媳妇也没有跟他睡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屈羽找了韶儿穿小了的衣服给小王爷穿上,带着软软的小包子去饭厅吃饭。 “谢谢哥哥!”小王爷的被教导的很好,冲屈羽甜甜一笑。 韶儿算是屈羽带大的,小家伙越长越鬼灵精,不复小时候的软萌可爱这让屈羽有些遗憾。而小王爷的存在简直是为了弥补这种遗憾而存在,这让屈羽如何不喜欢? “好乖!”屈羽摸摸小王爷的脑袋,看到小家伙一直盯着自己的腰间看,便低头看了一眼,见小家伙看的是自己腰间的挂饰,立刻摘了下来,“小家伙眼光不错,这个狼牙挂饰是在羌族打仗缴获来的哦,不知什么钱,却很有意义,送给你咯!” “谢谢哥哥!”小王爷的甜笑像是不要钱一样挂在脸上,看得屈羽高兴,却让听到儿子话的顾兴戟黑了脸。 儿子叫小媳妇哥哥,那小媳妇该叫自己什么?平白被叫老了一辈儿,顾兴戟很不爽!顾兴戟对儿子板起脸,“不许乱叫,要叫叔叔!”   ☆、第七十二章 屈羽见小家伙被教训地蔫儿了下去,有些心疼,但是人家父亲教育儿子他没立场插嘴的!可是软嫩的小包子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屈羽心软了,“一点小事而已,也值当你你这么凶小王爷。” “这哪里是小事?你难道要韶儿叫他叔叔,叫我爷爷么?”顾兴戟很严肃的说:“韶儿的姑祖母是皇后,我的嫡母,论理韶儿要叫我表叔。现在这小子生生长了一辈,难道要叫我哥哥么?” 屈羽一听也发现了问题,这称呼还真不能混着叫,理都在顾兴戟那边,屈羽讪讪地说:“小王爷年纪还小,不懂也是正常,你慢慢教便是!” 顾兴戟瞪了屈羽一眼,“慈母多败儿!” 屈羽一口气没上来,“咳咳,我是男人!就算我愿意给当小王爷的娘,小王爷愿意要么!” 小王爷软包子抱住屈羽的腿,仰望着屈羽,“要的!” 屈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对小包子却说不出重话,只能蹲下身给小家伙讲道理,“小王爷,叔叔是男人,叔叔不能当你娘的!” “男人不能当我娘么?”遥儿看看屈羽又看看自家父王,“那你能当父王的媳妇么?” “呃……”屈羽不明白小家伙的想法为何这样跳脱,只能说“男人也不能给男人当媳妇的!” “父王,叔叔说的是真的么?你不能娶叔叔当媳妇么?”小家伙放开屈羽,拽住自家父王的衣摆。 “南边有人家会有两个叔叔一起过日子,像夫妻一样。父王和叔叔也是可以的!”顾兴戟抱起儿子,和颜悦色的解释,末了还加了一句,“只要叔叔愿意就行!” 屈羽的脸猛然涨红,不是给儿子解释问题么,怎么突然说这个?还说什么只要自己愿意就行!难道他的意愿不重要?还是说他本就是愿意的……想到这个可能,屈羽连耳朵都变红了。 顾兴戟看到屈羽脸红的样子,心底一阵雀跃,小媳妇是不是开窍了?谁知屈羽一句话,就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好了好了,赶紧吃饭,你要教儿子就回自己的王府里教!”说罢,屈羽就先往餐桌而去,给几人盛饭。 “父王,你想要这个叔叔当我娘么?”小王爷用自己藕节似的小胳膊抱住父王的脖子,在父王耳边悄声问。 “遥儿会喜欢这个叔叔么?”顾兴戟想了想,又加了句,“如果让他当你娘的话。” 小包子皱起小眉头,很严肃的样子跟顾兴戟刚刚训儿子有个四五分像。“父王喜欢的,我也就喜欢吧。反正,叔叔对我也挺好的。” 顾兴戟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叔叔对你好?你身边的丫鬟们对你更好的!” “这不一样的!”小王爷斩钉截铁地说完,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究竟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内厅的屈羽听到遥儿突然提高的声音,“跟小王爷常吃的不一样么?小王爷不爱吃这些?” 小王爷在父王怀里扭了扭,示意父王放他下地。顾兴戟遂了他的意,小家伙一着地就哒哒哒向屈羽跑去,“这里饭饭跟宫里不一样,遥儿要吃!” 屈羽越看越觉得小家伙软萌可爱,简直跟韶儿小时候一模一样!专注在小包子身上的屈羽没看到他身后,顾兴戟嘴角抽了抽,满眼同情地看着屈羽。被个奶娃骗的团团转什么的,小媳妇好可爱! 一家人,哦不,现在还不是。该说两大一小气氛和谐的准备开饭的正当口,门房来报,说是帝师府来人送信,小公爷要在府里多住几日。 屈羽闻言,皱起眉头,对门房说:“来人走了么?” “还没,那人带话:亲家老爷说烦请老爷您给小王爷送些换洗的衣物过去。”门房躬身作答。京城里的留下的仆役都没见过二少夫人,所以屈羽这次是着男装以已故老夫人的干孙的身份跟着韶儿来到国公府的。有了韶儿的介绍,下人们很自觉的将屈羽当做了另一个主人,遇事儿也会来请示。 “既然这样,就跟来人说,家里来客人了,需要韶儿来招呼。我虽然是韶儿的干叔叔,但终究是两姓人,不便越俎代庖!”屈羽说的已经有些不客气了。 他一直对帝师范家没什么好感。当初想要将韶儿送到京城来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想着范家终究是韶儿的外祖家,不论怎样韶儿的性命终是无忧的,然而范家却拒绝了,宁可让韶儿跟着一个外姓人冒险也不愿意收留韶儿。说是张家危难会连累韶儿性命!韶儿在范家九族之列,若是真出了事儿,韶儿跑到天边儿又能躲得过么? 再想想当年大嫂跟大郎的婚事,屈羽并不清楚□□,但是就他零零散散拼凑起来的来说,帝师老范大人和他的儿子范大人都算不得什么好鸟。 据说,张家大郎与大嫂的婚事是范家一手促成的。在自家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情况下还要硬生生将女儿加入张家,若是女儿的心上人不是良配也就罢了,但是那男子论人品并不差张家大郎太多,只是家世远远不及而已。 张家一大家子男丁在朝为官,难道还想不到别的办法挽救张家颓势么?却以此为借口为由说服女儿嫁给一个并不爱的人,这分明就没有将女儿的幸福放在心上! 屈羽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说范家仁义,范家到底是真仁还是假义都与他不相干。前提是范家不要那韶儿做筏子捞好处。昨天派人送信儿来说,韶儿今日便还家,但是今日一早却又派人来要衣物。 屈羽仅见范大人一面,那时候范大人对外孙疼爱有加。如今,多年未见的外孙登门,多留些日子很正常。但是,若是真的疼爱会让韶儿连一件换洗的衣物都没有,还要回府来要么? 就算老范大人、范大人是男人不懂这些,范夫人呢?当娘的难免多疼远嫁女,如今大嫂不在,韶儿又不常见,难得见了添补吃食衣物很正常的吧?就算退一步讲,范夫人没想到这些,那么大嫂的兄弟们呢? 当年大嫂嫁入张家,他们也算是得益者,亲外甥上门,连件自己儿女不穿的旧衣服都不能给么? 屈羽越想,对范家越没好感,说话越不客气,“就说客人在家等着,范家若是没有软轿马车送韶儿回来,街上很多轿子,叫一个,到了国公府我们付钱就是!”如果不是当年老夫人返乡时候把京城府院里的大件的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屈羽此时也不至于找不到一辆马车去接韶儿回来。 门房闻言皱眉,欲言又止,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说:“那毕竟是小公爷的外祖家,如此说法是不是不太妥当?” “就这么说,韶儿若是不高兴,回来自会找我,与你们无干。”屈羽想了想,“我亲自去接韶儿回来!” “等等!”顾兴戟拦住已经起身的屈羽,“他们正是想让你去才想出这借口,你若是去了,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而且你说了家里有客人,韶儿不在你作为另一个主人是要招待客人的,怎好撇下客人去接韶儿回来?”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么?后面这句顾兴戟没说。 屈羽想想也有道理,到时候韶儿没接到,自己反倒也难脱身。但是还是放心不下韶儿,便对门房说,“你带个人,一起去接小公爷,务必要把小公爷接回来!” “是!”门房领了命要走却被顾兴戟叫住。 “若是范大人问你来客是谁,你该如何回答?”顾兴戟放下碗筷,看着门房。 “奴婢就说是王爷来访……?”前面说的还算笃定,可是越说门房越没底气。 “你可见了本王来了国公府?”顾兴戟眉毛一挑,问。 “那,奴婢说不知道。”门房这次说的很肯定。 却被顾兴戟再次否定了,“你在张家多少年了?作为门房,不说京城的人都认识,各大权贵是都要认得的吧?能请小公爷亲自回来接待的,你认为会是你不认识的人么?” “这……”门房被难住了,不能直说,也不能胡说,这该怎么说? “对了,你只管做为难状,然后闭口不言就好了!”门房被闪了一下子,险些没折了老腰! 打发走了门房,屈羽没了心思吃饭。他不吃,顾兴戟和遥儿作为客人也不好动筷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屈羽。 饿着大的不要紧,饿着小孩子就不好了,所以屈羽虽然没有食欲还是吃了小半碗粥。 顾兴戟看的心疼,便劝他,“多吃些,待会多半还要跟范家人虚与委蛇的。” “你这样劝我,我更吃不下去了。”屈羽苦笑,“他们若是真的来,我从哪儿变个贵客出来?”顾兴戟带着儿子偷偷摸摸的来,又让门房那样回话,显然是不愿意暴露身份的。 “到时候你自管先冲上去,埋怨韶儿回来的这样慢,以致贵客等不下去,先离开了。”在顾兴戟眼里这都不是事儿。 “可是,范大人和韶儿的舅舅小范大人都是见过我的。”屈羽又想起一个大问题。 “见过又如何?他们敢拆穿你的真实身份么?”韶儿此次边关之行立了大功,他已经呈报父皇。范家八成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想要巴着国公府,又怎会让国公府此时爆出新夫人是男人的丑闻?不过,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闹个暴毙什么的……   ☆、第七十三章 顾兴戟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测朝中的众人。帝师范家,若是真的纯善又怎会三代在朝为官? 不过这些顾兴戟是不会跟屈羽说的,这些污垢不应该污了小媳妇的眼。顾兴戟看着小媳妇又吃了半碗粥,还没说几句话就有下人来报,“小范大人亲自送小公爷回来了!” 顾兴戟与屈羽交换一个眼神,“来了!” “不要担心,只管上去质问韶儿怎么才回来就好了!”顾兴戟握了握小媳妇的手。 见小媳妇点了头,顾兴戟就抱起儿子进了内宅。屈羽定了定神,快步迎了出去,见到韶儿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耽搁这样久?客人都等不及走了……” “对不起,叔儿!”韶儿似乎不太高兴,只是短短的道歉。 “二……”韶儿的大舅舅一张嘴,韶儿和屈羽都冷冷地瞪了过去。 “赵羽见过小范大人!”屈羽潦草地欠了欠身,转而对韶儿说:“怎么这样没精神?没睡好么?我让下人烧水,你洗洗再补个觉吧?” 韶儿看看舅舅又看看小婶婶,道:“有客人在,还是等一会儿吧!”常言道,亲娘舅!在某些时候舅舅是比父亲更亲近的存在,然而丧父丧母的韶儿管自家舅舅叫“客人”,其中的疏离不言而喻。 之前老夫人过世的时候,韶儿更小一些,对他的舅舅还是很亲近的,但是这次当着小范大人的面儿就这样疏离,想必是在范家受了委屈! 想到韶儿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屈羽就想揍人!“劳烦小范大人送韶儿回来,想来小范大人公务繁忙,鄙人就不虚留了!” “赵贤弟莫急,为兄此次送韶儿回来,一是怕韶儿年纪小,对贵客招呼不周,不想贵客已经离开,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客,改日为兄亲自上门替韶儿赔罪!”对于屈羽的送客,小范大人丝毫不以为杵,很自在地站在大门口与人攀谈。 “赵羽乡野小人,哪里认识什么贵客?对赵某来说,巷子口卖云吞的都是贵人!”屈羽将韶儿搂到身边,细细查看的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 小范大人在蠢也看出这人对自己不待见了,然而想到出门前父亲和祖父的嘱咐,小范大人佯作不懂的继续说:“那也没关系,想来会来府上拜会的,都是地位低有所求的,这次见不成,下次还会再来的,不碍事。为兄还有一件事……”小范大人看看门口,示意屈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毕竟名义上还是韶儿的舅舅,屈羽也不好太落他面子,“小范大人有何话就请里面说吧!”听到小婶婶把舅舅让进屋里,韶儿抓着屈羽衣服的手紧了紧。 小范大人却立刻笑了出来,不给屈羽反悔的机会,“赵贤弟,请~” 屈羽也不客气,牵着韶儿的手径自进了厅堂,坐上主位。“韶儿早上吃了什么?饿不饿,让厨娘给你煮碗面?” 韶儿摇摇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屈羽。屈羽轻轻拍怕韶儿的后背,“不想吃就不吃吧,待会儿我亲自给你煮。” “赵贤弟对韶儿宠爱有加,真是韶儿的福气。”小范大人见缝插针,开口赞道。 “韶儿命苦,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自然能宠就多宠一些。”屈羽一句话啪啪的打范家的脸。韶儿虽然直系亲属都没有了,但是范家作为韶儿的外家,也是很亲近的关系,自然不能不算亲人。 小范大人在朝中历练多年,这点点小事自然不会让他变脸,只是人家的话越说越不客气,他也不好再打太极,直接道出来意,“为兄听韶儿说起赵贤弟武艺非凡,在西北战场上的时候屡建奇功,可是那宁王在请功的折子上对赵贤弟的功劳只字未提,赵贤弟难道心中就没有不平么?” “我便不平又如何?”屈羽表情不变地看着小范大人。 屈羽波澜不惊的样子让小范大人心中打起鼓,难道这人真的不稀罕功名利禄?不,人之所以不为所动,只是利益不够罢了。想通了这点,小范大人继续游说:“大丈夫建功立业,赵贤弟此等功劳,即使不封王拜相,封个万户侯也是应当的。” “封侯?”屈羽勾勾唇角,“小范大人可还记得我的身份?”当初顾兴戟也想过为他请功,然而两人商议过后,顾兴戟打消了这个想法。屈羽此时的身份实在不宜太过张扬,所以请功折子上将功劳都给了老柳的得意门生、护国小公爷张景韶,即使非提不可也只是用“小公爷的侍卫”一笔带过。 “你,是赵羽赵贤弟!”小范大人将贤弟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小范大人可曾想过,若是这件事爆出来,对张家对韶儿会有什么影响?”屈羽立刻问。 “到了那时候,赵贤弟已经变成了手握重兵的国之栋梁,依着赵兄弟对韶儿的宠爱,韶儿只有得益,不会有其他影响!”小范大人说的信誓旦旦。 “小范大人怎知那时我已手握重兵?”屈羽不给小范大人停下思索的时间,紧接着问。 “这……”小范大人知道自己说多了,放慢语速试图把握住谈话的节奏,“赵贤弟是张家祖母的干孙,并不是外人,告诉赵贤弟也无妨。只要赵贤弟归顺大皇子,大皇子自然有办法给赵兄弟弄来兵马。兵马是现成的,只是缺少一个能压得住的将领!赵贤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屈羽并不知道顾兴戟被夺了兵权,也不知道范家打的正是援北军那三万兵马的主意。据韶儿所言,屈羽在军中的威望应该颇高才是,届时就算皇帝点了他为将,也不怕有人不服气。 范家的算盘打得是很好,但是他们并没想到,屈羽会不乐意!“赵某只是升斗小民,万户侯的饭食会撑死,为了多活两年,赵某多谢小范大人的美意了。” “赵贤弟是打定主意要站在宁王的船上了?”小范大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下来。 “赵某听不懂小范大人的意思!”比甩脸子,客场哪里敌得过主场。 “赵贤弟,为兄都是亲戚的份儿上劝你两句。大皇子是皇后所出,嫡出长子,天道正统,将来大皇子即位是天命所归,赵贤弟莫要像妇人一般耳根子软,听信了庶子小人!”小范大人脸色变得阴测测。 屈羽冷笑一声,“小范大人好气魄,不知大人敢不敢在宁王殿下,在三四五六七八皇子面前说一句‘庶子小人’呢?” 被啪啪打脸,小范大人也维持不住温和的假面具了,冷着脸站起来,“看来赵贤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别忘了,韶儿的娘亲是大皇子的亲表妹,凭着你与我范家的亲缘关系,你认为宁王会真的新人你么?” “小范大人可不要乱攀亲戚,赵某是张家祖母收的干孙,与范家并无半文钱关系!”屈羽端起茶盏,“不过范大人也无须担心,谁的船赵某也不会上,赵某只要照看好韶儿即可!但若是有人拿韶儿做筏子,赵某可不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拼了这条贱命不要,也要为韶儿讨个公道!” 屈羽的意在告诉范家,不要妄想利用韶儿。话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小范大人甩袖连句告辞都没有就离开了。 小范大人出了范家,顾兴戟就领着遥儿从后堂出来了。 屈羽余怒未消,看见顾兴戟和小包子遥儿,勉强压了火气,但口气依旧不是很好,“你一直在后面?就不怕被他看到!” “范家大郎只是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发现我们在后堂!”顾兴戟把遥儿放下,“这是护国公张景韶,你可以叫哥哥。” “韶儿哥哥好!我是遥儿!”小包子仰起小脸看着坐在屈羽身边的小哥哥。 “遥儿弟弟好!”韶儿身边基本没有同龄的孩子,更遑论比他还小的娃娃了,所以见到遥儿之后很是高兴。他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韶儿从主位上跳下来,跟小遥儿玩耍。看到遥儿身上挂着一个眼熟的狼牙挂饰,韶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小弟弟见面礼,便拉着小家伙回到他的房间,将他从西北带回来的小包袱从柜子里拖出来。 韶儿东挑西选,拿出一个套娃来,“这套娃娃给你,不值钱,但是据说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咱们这儿没有的!送给你做见面礼!” “谢谢韶儿哥哥,韶儿哥哥真好!”小王爷打从呱呱坠地就跟着能说会道会讨人欢心的四叔,那小嘴儿也是抹了蜜似的甜。 这边两个小的相处的轻松又和谐,被留在厅堂的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则有些沉闷。“大将……,殿下,屈羽已经跟着殿下回到京城了,敢问殿下何时派人带我们叔侄二人去寻回二郎的遗骨?” “已经到了京城,二郎的事儿不日便能解决。只是,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顾兴戟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奶奶遗命要我带二郎遗骨回乡安葬。待寻得二郎遗骨,我与韶儿自然是要返乡的。京城并不是我们这等见识粗浅之人可以待的地方。”因为范家的存在,屈羽对留在京城这件事一点想法都没有。 “别走!”顾兴戟肯定不愿意小媳妇离开自己的视线,再说他还没小媳妇娶进门呢!只是要如何打消小媳妇离开的念头呢?   ☆、第七十四章 顾兴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猛然抬头看到小媳妇看他的目光有些诧异,想到自己刚刚的口气有些生硬,连忙解释:“叛军就要打到京城来了,你们此时离开,若是遇到叛军怎么办?” 听了顾兴戟的解释,屈羽释然,“没关系,我听说叛军从东面而来,我们自出西门一路向西,应该遇不到叛军。” “你难道还要韶儿跟着你冒险么?”顾兴戟一击必杀,“多等些时日也不碍事,你们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屈羽勉强点点头。他其实想要独自跟着埋葬二郎的侍卫去西北的,然而韶儿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他若是敢撇下韶儿,韶儿就敢偷偷跟着去。阳关城外那一次已经足够屈羽长记性了。所以为了韶儿,屈羽只好压下性子,继续等在京城里。 等在京城里的日子并不平静,三不五时就有人上门拜见护国小公爷,大多都是劝说小公爷站队的。屈羽和韶儿都不胜其扰,韶儿干脆称病闭门谢客。 然而这谢客可以将外人关在门外,却没办法将范家也拒之门外。范家这次上门打的是范夫人的旗号。韶儿的舅母亲自送来了衣裳吃食,“母亲很惦记小公爷,说好容易到家却没多住几日。又说这国公府的下人当初都发卖的差不多了,留下的人都是粗使的,哪会照顾人,务必让我请小公爷回府调养呢。” “劳烦舅母跑这一趟,烦请代为多谢外婆美意,我这府里下人们伺候的挺好的,就不过去了,省的将病气带过去。”韶儿蔫儿蔫儿的,没什么精神的回答舅母。看起来确实身子不爽利的样子,然而事实却是昨晚韶儿与遥儿玩得太晚,一大早被叫起来接待客人,所以没甚精神。 舅母又说了一会儿话,期间又两三次提议让韶儿跟着回范府,都被韶儿拒绝了。之后韶儿的外公以探病的名义又来过一次。 屈羽原本是陪着韶儿的,却被范大人找借口推了出去。屈羽逛了一圈,不放心韶儿,就又回来,只听到:“韶儿,你要分清亲疏远近才好!我是你的亲外公,难道我会害你么?那个屈羽,老夫人不计较他欺瞒之罪,收为干孙,甚至将自己的陪嫁都留给了他,他却恩将仇报,带你去了西北,几次出生入死,你难道还要相信他么?” “外公,太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六岁,也多少记得些事情,当初小……叔儿是要将我送到京城来的,却被拒绝了,这些我都记得!”韶儿对人机灵,到底年纪小,说话没有遮掩,直接下了范大人的面子。 “韶儿,你这是在怪外公么?外公也是为了你好,去年那阵子,家里真的出了些变故,是不想牵累你才不让你过来的……”范大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痛心疾首。 屈羽悄悄退后几步,然后重重地走过来,敲门,扬声问:“韶儿?说好了没有?今日约好了要去柳师父那里,不好让柳师父等久了!” 屈羽话音刚落,里面就想起韶儿的声音:“外公,今日不巧,改日咱们再说吧。柳师父是我的师父,脾气不好,若是让他等久了,我会被责罚的。” “柳师父?是京中的的大儒么?我怎没听过?若是一般的儒生,便不要去了,让你舅舅亲自教导你便是,你舅舅的学问是圣上都夸赞过的。”范大人觉得这是个绑住外孙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替儿子做了主。 “不敢劳烦舅舅,柳师父是教我医术的。”韶儿说着已经从病榻上起来了。 “学医?”范大人皱起眉,“你堂堂护国公,学什么医术!” “外公,国公也吃五谷杂粮,也会生老病死,学医术又有什么奇怪?”韶儿没见过外公几次,之前太小没有印象,后来长大了,外公却几次三番要利用他,本就淡漠的亲情更不剩几分,说话也越来越无礼。 “韶儿!怎么跟范大人说话呢?跟范大人道歉!”屈羽在韶儿起身的时候就推门进来了,正好听到后面的话。虽然他觉得韶儿说的没错,但是范大人毕竟是长辈,韶儿承袭国公爵位将来少不得要与朝中人打交道,名声很重要。 “韶儿知错,请外公宽恕韶儿无礼之罪。”韶儿很听话地一撩衣摆跪在地上向范大人请罪。 “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快起来!”范大人等韶儿磕了头,才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弯腰将韶儿扶起来。 “范大人是韶儿的外公,您觉得韶儿不该学医,韶儿以后不学也是应该,然而今日已经与人约好。君子不可言而无信,范大人以为如何?”屈羽将韶儿拉到身边,问。 “这是应当的,如此,老夫就此离开。只是韶儿,你外婆很是思念你,若是空了,就常常去看看她。她早先最疼你的母亲,如今你母亲不在了,你该替你母亲尽尽孝才是。”范大人临走也不忘敲打敲打韶儿。 送走了范大人,屈羽和韶儿便去了老柳的家里转了一圈儿,一路上小家伙都闷闷不乐。屈羽想了不少办法都没能让韶儿开心起来。“不如今天把遥儿接过来玩两天吧?” 听到可以跟小弟弟玩儿,韶儿心情好了不少,“好啊!” 说是去接遥儿,其实他们只是派人递个话儿,晚上,宁王爷亲自将儿子打包送上门。“父王,您这是为了媳妇要将亲儿子送出去了么?” 顾兴戟脚下一个踉跄,这都谁教的啊? 遥儿说完叹口气,“送就送吧,羽叔叔和韶儿哥哥对我都挺好的,以后我就做羽叔叔的儿子好了!”说完还拍拍自家父王的肩膀,“父王,以后你就没有儿子了,赶紧找个媳妇生个儿子吧!” 顾兴戟瞪了儿子一眼,“你羽叔叔是我媳妇儿,他儿子就是我儿子!” “那遥儿还要叫父王啊?遥儿想叫爹爹!”遥儿小王爷皱起眉头。 “你可以叫你羽叔叔爹爹!”顾兴戟心底盘算着,要怎样把小媳妇娶进门,到时候遥儿就要叫媳妇为娘亲了! 可怜的宁王爷忘了,如果屈羽真的与他成亲,韶儿可是要叫他婶婶的。所以,结果就是谁也没占着便宜! 顾兴戟将儿子送去跟韶儿玩儿,自己则去跟小媳妇说话。屈羽没将顾兴戟当成外人,便将今日的事儿说了。顾兴戟边听边若有所思。 “皇上何时才能下旨剿灭叛军?”屈羽语带不忿,“有门糟心亲戚在,韶儿在京城待得很不开心。幸好有遥儿在。”因为遥儿小王爷会撒娇卖萌,屈羽越来越喜欢他,称呼也从“小王爷”变成了“遥儿”。 “有韶儿陪着,遥儿也开心了不少。”顾兴戟心里想着事情,嘴上也没耽误跟小媳妇说话。 屈羽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他俩现在玩儿的这样好,也不知道以后我们返乡的时候,俩娃儿会不会哭鼻子?” “应该不会。”顾兴戟漫不经心地回答完之后,突然很严肃认真的对屈羽说,“这两日我有事情要出京一趟,遥儿就留在你这里,你帮我照顾两日。” “嗯?怎么突然要出京?不是说叛军要来了么?皇上派你出去的?”屈羽皱起眉。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心中万分不愿意顾兴戟出京冒险。想来,顾兴戟不让他离开京城也是一样的心情。这大概是朋友之义吧? “不是皇命,是一点私事。我秘密出京,回来了再来看你。”看到小媳妇皱眉,顾兴戟忍不住伸手替他揉眉头,“不要皱眉,会老得快!” 屈羽像是被烫到一样站了起来,退了两步。然后有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了,又走回了两步,却鼓不起勇气看他,只能侧身对着顾兴戟。 “咳嗯,那个,有事儿让下面人去办不行么?你身份尊贵,怎好轻易涉险?”屈羽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爆红的脸颊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顾兴戟很想不管不顾的就这样上去抱住小媳妇,与他说情话,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媳妇想要的是安稳的日子,现在的他还给不了。“这事儿挺重要的,光派人去我不放心,还要亲自去看着才好!” “我能帮上忙么?若是……”屈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兴戟打断了。 “不,这事儿,我要亲自了断。你乖乖的,留在京城里照顾两个孩子。我会多带几个好手,不会有危险,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看你。”顾兴戟站在屈羽身边,虽然没将人抱进怀里,但也靠得很近,绝不是普通朋友的距离就对了。 听到顾兴戟说带几个好手,屈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却隐约猜到少不了血腥。在西北的时候,他也曾上阵杀敌,头颅飞起,鲜血四溅的场面没少看,但始终习惯不了。便不再说要帮忙的话了。 顾兴戟又叮咛了几句,很快就离开国公府。屈羽心中有着淡淡的失落,“城门已经关了,还这么着急离开做什么?” 屈羽忘了,由于叛军的存在,京城的城门已经不像往常一样开关了,京城的大门只许出不许入。出京的人员都要严加盘查,顾兴戟想要秘密出京,自然不能等着城门开,只能趁着夜色想办法。   ☆、第七十五章 顾兴戟走的很匆忙,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似乎还没有这么就不能见面。屈羽的日子照常过着,但每每闲下来,总感觉怅然若失。 对屈羽来说,顾兴戟不在只是有些失落,有的人却是提心吊胆。比如说,四皇子,顾兴戈。这些日子关于叛军的战报几乎一日一封地传来,顾兴戈唯恐皇帝沉不住,招来顾兴戟。届时,顾兴戟不在京城的事儿谁都瞒不住。 顾兴戈每日战战兢兢,不过有句话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日战报传来,对抗叛军的战事再次失利,朝廷再失去一城。 皇帝摔了战报,“废物,一群废物!朝廷养兵千日,却连一时都给朕抵挡不住,还要你们何用!” “来人!给朕传宁王过来!”皇帝果然沉不住气,放弃了要晾一晾儿子的想法。羌族之战虽说在他的治下大获全胜,但是带兵之人却是他儿子,据说二皇子在民间的声望日益高涨,皇帝怕了,怕百姓只知宁王,不知皇帝。所以他要晾一晾儿子,但是叛军一日比一日近,他又怕了,怕叛军真的反了朝廷,那他不仅皇位没了,连命也要失了,所以他不得不将儿子找回来。 “皇上,不可啊,皇上!”不等四皇子出言阻止,朝中大皇子一派的一位老臣先站了出来。“皇上,宁王殿下大战羌族蛮夷,建不世之功,尚未封赏,此次若是再带兵平叛得胜归来,皇上该当封宁王……”大臣没有说完,但是听话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是,皇帝你要封他为太子么? 其实皇帝觉得封了二皇子为太子也没什么,二皇子英勇善战,百姓声望也高,算是个不错的储君的人选,但正因为太不错了,皇帝才更担心。儿子若是资质平庸,或许还能安安分分地当个储君,待自己驾鹤西去之后再登大寳,可是儿子太优秀就不一定了,优秀的人想法就多,皇帝怕自己压不住儿子。 于是皇帝犹豫了。“诸位卿家可有和对敌之策?”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不再言语,刚刚出声的老臣,也悄悄的退回朝臣之列。皇帝见没有一个人出生,又发了通脾气,却没再说将二儿子招来的话。 四皇子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父皇此时对哥哥明显是忌惮打过倚重。要如何才能让父皇打消疑虑呢? 散朝之后,四皇子单独求见了皇帝。一方面他想替哥哥带兵的事儿敲敲边鼓。另一方面,父皇素来知道他与哥哥关系亲厚,如果此时他不来替哥哥表白一番,反而会引来怀疑。 所以,顾兴戈见了皇帝之后,也没遮掩,坦坦然然的说,“父皇,哥哥从来只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并无其他想法,还请父皇明察!” “朕明白,老二是个好的。只是朝臣说的也不错,朕若是此时立老二为储君,那么现在朝中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我朝刚刚经历了羌族之战,辽东王叛乱,外还有倭寇伺机而动,藩王虎视眈眈,实在不宜再内斗消耗。”皇帝将自己的私心掩藏在层层大义之下。 “父皇忧国忧民,儿臣惭愧。”顾兴戈不动声色地拍了皇帝的马屁,“父皇,儿臣以为,即使让二皇兄领兵,也不一定要晋封。二皇兄此次对战羌族,虽然立下大功,但是二皇兄不听调令,父皇不是已经勒令二皇兄闭门思过么?父皇不若就让二皇兄将功折罪,等二皇兄得胜归来,父皇赏些金银田地便是。”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容朕再考虑考虑。” 接下来,父子俩又哈拉了一阵,又有大臣求见,顾兴戈才辞别离开。接下来几天,皇帝一直没提召见顾兴戟的事儿。从顾兴戟离开已经有十余日,叛军一路北上日益壮大,眼看着情势就要失去控制。 然而顾兴戟还没有消息,顾兴戈觉得自己似乎要愁白了头发。他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替哥哥打掩护了,真真是要命的事儿,至少少活二十年! “主子,叛军再夺一座城,到京城还有最后两道防线了。”顾兴戈身边的一位谋士向主子进言。 “嗯,让咱们的人行动起来吧。西北之战已经过去多日,有功之臣尚未得到应有的封赏,不利于军心稳固啊。”顾兴戈似有所感般感叹。 “是,将士们得了利才能更勇猛的讨伐叛军!”谋士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 第二日,便有大臣上奏,为援北军请功。论功行赏,该封的封,该赏的赏。然而有两个人的封赏却迟迟定不下来。一个自然是援北军的主将顾兴戟,另一个便是护国公张景韶。 前者皇帝不想封,自然是搁置,而后一个,却也是个麻烦。张景韶本不是援北军或是西北军兵士,他是为了寻回叔叔遗骨才去的西北,恰巧碰到羌族来袭。但是这军功是实打实的,多少兵士都看到了。 本来,有功就赏也没什么。可是问题出在,张景韶还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娃娃。一个小娃娃,在对敌的前线,立下大功,说出去谁信?这肯定是抢了别人的军功啊!而且,张景韶年纪小小已经承袭了父亲的一品公爵,再封就是异姓王了!他的父祖辈为国战死沙场,到了都没获得封王,他一个奶娃娃怎么可能封王? 朝众人又吵作一团,三日都没打出个结果。第四日朝臣像前一日一样吵起来,外面突然传来急报,“报,叛军再破一城,距京城不足八百里!” 八百里是什么概念?快马加鞭仅剩一日的路程了,虽然这八百里之间还有一道防线,但是再不派兵进行反击,这道防线被攻破是迟早的事儿!已经不能再等了,皇帝坐不住了,“来人,传宁王觐见!” “父皇,二皇兄还在家中闭门思过!”顾兴戈突然出列。依他的心机,本不该如此简单粗暴的阻拦皇帝。但是,没料到叛军来势如此凶猛,短短几日就攻破了一道防线,他根本就来不及跟手下人谋划。而哥哥,昨日虽然是半月之期,但是直到今早他都没有接到哥哥回来的讯息。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亲自出面阻拦。 皇帝沉默了一小会儿,“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命宁王将功折罪,带兵平定叛乱!来人,宣宁王上殿领受帅印!” 事已至此,顾兴戈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力挽狂澜了。只能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思索待会儿要怎么给哥哥脱罪。 宫人领了皇命出宫宣召宁王,大臣们在朝堂上也不能干等着,便继续刚刚的话题。毕竟马上就要让人再上战场了,欠人家的封赏给了人家,人家才能继续给你卖命啊! 于是朝臣又开始你来我往的吵起来。皇帝被刚刚的战报弄得心底惶惶,朝臣们又一刻不休,皇帝被吵得头大。“都住嘴!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能说出点建设性的建议!” 范大人对不远处一个大臣使了个眼色,大臣微微点头,随后出列,“启奏陛下,臣听闻护国公能在西北立下奇功,乃是因为身边有一护卫,神勇无比,多次舍生忘死为主拼杀。微臣以为,这功劳与其说是国公爷的,不若说是这护卫的。” 大臣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对家出言讥讽,“杨大人好耳力,连远在西北的事儿都能听闻!为何我等不曾听闻此事,莫不是军中有人跟大人说的?” 对家这句话算是杀人不见血,自古皇帝最忌讳文臣武将相互勾结,你高居庙堂的一个文臣如何听闻西北战场的事儿?来吧,好好说道说道。 “街头巷闻而已,茶楼里不少人都在说护国公的护卫如何神勇!”大臣面不改色的接招。 “那便是捕风捉影!”眼看着大臣们又要重新吵起来,皇帝果断地大喝一声:“够了!”这事儿皇帝心中也有数了。老二的奏折他看过,里面确实提过护国公的一个护卫。在皇帝看来,张景韶断断不能再封赏了,可是又不能抹了这份功劳,那么为了显示皇恩浩荡,封赏他身边的人也是一样。如果见过这个人,真的不错,提拔为将领,也算为国招募人才,也缓解了朝中无将可派的尴尬局面。 只是皇帝有了这个心思,却不能直接说,要等朝臣给他架梯子。范家不愧几代为官,看皇帝的眼色那叫一个准。范大人悄悄戳戳身边的同僚,同僚立刻出列,“皇上,微臣以为护国公是否强夺了下属的功劳,国公身边的侍卫是否真如街头巷尾议论的那般神勇,大可招他们上殿,询问一番。想来他们慑于陛下龙威,必不敢说假话欺瞒的!” 皇帝似模似样的装作思索一番,点点头,“招护国公及其侍卫上殿!” 顾兴戈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知道哥哥对护国公府格外不同,甚至他未来的嫂子都有可能出自护国公府,但此时他只能全力保护哥哥,其他人的死活,他顾不得了! 顾兴戈的手握紧,很快被汗湿,他在想,要不要提前对皇帝道出实情?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让父皇宽恕哥哥私自离京的罪责?哥哥也是,为何要在这个当口非离京不可呢? 在顾兴戈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外想起太监尖利的声音……   ☆、第七十六章 “宁王觐见!” 顾兴戈乍然听到太监的声音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回头朝殿门外张望,随即发觉自己的动作失仪,立刻收敛了动作重新面向正北躬身站好。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腿也在微微抖着,不过还好,哥哥赶得正好。 顾兴戈松了一口气,再说顾兴戟。顾兴戟一路来回日夜兼程,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终于在今早黎明前赶到京城外,趁着黑暗翻越城墙回到王府。本打算洗把脸,换换衣服就去看小媳妇和儿子,不曾想刚换了衣服,就听到外面有人传旨,让他上殿领受帅印! 顾兴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略一思索,提笔写了封信派心腹之人送到国公府给了小媳妇。不得不说,顾兴戟这封信很是及时,屈羽刚刚拆阅了信件,外面就有宫人来传召护国公及其侍卫觐见。 韶儿疑惑地看看小婶婶,屈羽递了个荷包给宫人。“公公,小公爷第一次面圣,轻容我们整理一下仪容?” 宫人掂了掂手中荷包的重量,乐呵呵地说:“应当的应当的,只是不要让皇上久等了!” 屈羽跟宫人道了谢,转而回了韶儿的房间。因为韶儿是在册的国公,是有品级朝服的,面圣只要穿朝服就行。此次入京,为防皇帝心血来潮忽然召见,屈羽是给韶儿准备了朝服的。屈羽跟着韶儿回房,是有话要嘱咐韶儿,“此次皇上召见,你切莫表现的太过伶俐。若是皇帝问我的事儿,你只管说打你记事儿起就叫我叔儿,其他的都不知道,明白么?” 韶儿本就机灵,屈羽这样一提点,自然想到是小婶婶的身份暴露了,心立刻提了起来。“叔儿,咱们不面圣了,咱们逃吧?” 屈羽一边帮韶儿整理衣衫,一边说:“净说傻话,司徒先生没教过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么,咱们要逃到哪里?不要担心,宁王爷已经帮咱们想好应对的法子了,你只管把自己摘出来就好!” 给韶儿打点好,屈羽自己也换了一套比较体面的衣服。传话的人都说了国公爷的侍卫了,他若不去,反倒让某些人更有话说,自己反而被动落了下乘。 不大会儿,屈羽和韶儿就相携跟着传话的人入了宫门。领路的宫人让他们站在大殿台阶下等候,他自己则去复命。 屈羽和韶儿等了一会儿,就听有人高喊,“宣护国公及其侍卫觐见!” 屈羽又给韶儿正了正衣领,才跟在韶儿的侧后方进了大殿。早上刚刚给他传了信儿的宁王也在朝臣之列。因为龙颜之前,韶儿和屈羽都目不斜视地走到大殿中央的位置停下,跪拜,三呼万岁。 “爱卿平身!”皇帝很威严地让二人起身。 “啪~!”寂静的朝堂中突然响起一声脆响。然后一个中年人连忙出列告罪,“陛下恕罪,老臣失仪!” 此人赫然是张家大嫂的爹爹,范大人是也! 皇帝皱皱眉,范家几代为官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殿前失仪?九成九是故意的。皇帝本不想理会,奈何范大人又说:“微臣知罪,请陛下恕罪!” 看来是非说不可了!皇帝敷衍地说:“范卿家为官多年,偶有小错,朕就不予追究了,下不为例!” “臣多谢陛下恩典。”若是真的不小心犯错,皇帝都这样说了,赶紧归队就好了,然而范大人是有心为之,自然不能就这么起身,而是跪着接着说:“微臣只是看到小女的妯娌上殿,被惊吓所致。” 女子不得入朝堂,这是历朝历代不破的规矩。武朝自然也不例外。范大人突然说这么一句,这事儿就小不了! 果然,皇帝皱起眉,妯娌?女人?“卿家所言何意,给朕分说明白!” 这都在范大人的算计之中,说是肯定要说的,只是要做足为难样子。毕竟这是陷自己亲家和亲外孙于不义,是有损他仁善的名声的!然而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多时范大人就一五一十跟皇帝说了。 皇帝听后大怒!这是欺君之罪啊!“大胆刁民,你可知罪!” 屈羽淡定地跪下叩了一个头才道:“启奏陛下!草民并不知罪!” “大胆!难道范卿家诬赖你不成?” “陛下,范大人所言并不假,却过于片面,乃是一面之词。而且,草民随公爷回京之后,范家曾多次派人到国公府,甚至范大人也曾亲至,草民都亲身迎接,范大人早就知道草民的身份,何至于在大殿之上做出失仪之举?”屈羽虽然跪着,但是脊梁却挺直,言语不卑不亢。 屈羽的态度让皇帝很是欣赏,闻言就看向范大人。 范大人没料到屈羽竟然会反咬一口。他去过国公府的事儿并没有隐瞒,很多人都看到了,现在否认自然不行,但范大人在朝中混了多年,哪能被这点小事难住?“启奏陛下,臣是曾在国公府见过……着男装待客,然而微臣只以为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毕竟张家的情况特殊!不曾想她胆敢上的大殿来,所以才在殿前失仪。” 屈羽又磕了一个头,“陛下,草民是男儿身,援北军将士能作证,西北军的将士也能作证,赵元升赵大人也能作证!” “你既然是男儿郎,为何会成为张家二郎的媳妇?”皇帝也不看别人了,自顾问自己感兴趣的。 “回陛下,此事说来话长。草民本是良家二郎,因年幼贪玩被拐子拐走卖入杂耍班子。杂耍班子走南闯北,某日被山匪所劫,彼时草民年幼,山匪不便雄雌,将草民掳上山去,后来发现草民乃是男儿郎,很是生气。但又不想失了利益,就把草民当做女孩卖入秦家做了童养媳。后来秦家也发现了草民是男儿郎,为了弥补亏空,秦家媳妇将草民当做娘家侄女嫁入张家!”说到这儿,屈羽顿了顿,“草民年幼,担心再被卖掉,也怕再挨打,便隐瞒了自己男儿的身份。后来皇恩浩荡,降恩张家,草民也得了福泽,草民怕出事就将此时告知了张家老太君。” “老太君也知道此事?” “慑于天威,草民不敢再有所隐瞒。老太君听闻之后很是震怒,然而又怜惜草民年幼受苦,言道‘英雄不问出处,既入了我张家门,就是我张家的好儿郎!’遂收草民为义孙。此事,许涵正许先生可为证人。因为草民是男人,受不得诰命之封赏,义祖母还曾多次上表,请辞对草民的封赏,然而至祖母西归都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屈羽半真半假的说完,就跪在地上等候皇帝继续问话。 皇帝却没再问他,而是,“有司,可曾收到张家老夫人的上表?” “回陛下,确有此事,微臣已经着人按章程转归礼部处理了!”立刻有人出列回答皇帝的问话。这人是四皇子的人,在屈羽说话期间,已经得了四皇子的示意,认下了这件莫须有的事。 “启奏陛下,我部并未受到任何张家老夫人的上表!”这是礼部的人,也是大皇子一脉。黑锅当然是要敌人来背才爽! “陛下,我部交割此类上表都有登记的,微臣可以去查阅是哪位大人签收的。”先前的大人言之凿凿,若不是屈羽知道此事是假,还真以为奶奶写过什么表呢。至于大人敢这么说,肯定是有后手,这些就不需要屈羽担心了。 皇帝也没打算追究此事,挥挥手,让两位大人各自归位,“老夫人所言不错,英雄不问出处,还当再加一句,英雄出少年!朕听闻你武艺了得,只为侍卫乃是屈才,不知你可曾想过参军为国效力?朕可以破格提拔你!” 屈羽叩首,“草民谢陛下隆恩,草民受义祖母恩惠颇多,义祖母临终前曾嘱托过草民要护着国公爷平安长大。若是草民自去建功立业,而忘记义祖母嘱托,乃是忘恩负义,所以……草民愧对陛下厚爱!” 还跪在一边的范大人没料到有此神转折,他还没适应过来,“陛下!这,这是此人一面之词,陛下万不能被此奸佞之辈蒙蔽!” 皇帝刚被屈羽拒绝了感觉很没面子,又有人突然蹦出来给他找不痛快,很不痛快地说:“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当初犯官许涵正被革职之后,就被老夫人聘为先生,为国公爷启蒙。此间张家发生了何事再清楚不过,皇上不妨将人招来问问便可知一二。”范大人使出杀手锏,一定要定了屈羽的欺君之罪,那么二皇子就必然落得失察之罪,那刚到手的虎符能不能攥热就不可知了! 皇帝已经烦了,但碍于面子,不想被人议论处事不公,便遂了范大人的意,招了许涵正上殿。许涵正证实了张老夫人确实收了屈羽做义孙,也说了孙媳妇变义孙有损名声,老夫人并未声张,所以也没有见过老夫人上表。 之前有司说有老夫人上表的记录,现在许涵正却说并无上表一事。肯定有人说了假话!若是屈羽一口要定有这事儿,只是许涵正不知道,皇帝也无可奈何。然而屈羽却是低着头道:“启奏陛下,草民愿意领欺君之罪,只是国公爷时值年幼,这些事情并不清楚,草民恳请绕过国公爷!” 画风突然变了,所有人都愣了……   ☆、第七十七章 顾兴戟很快回神,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小媳妇求情。他不明白,明明所有的优势都在小媳妇这一边,就算许涵正说了没见过老夫人上表又如何? 顾兴戟移动,顾兴戈就回神了,下意识就拉住了哥哥。这件事哥哥要避嫌!顾兴戈悄悄对哥哥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看事态的发展,现在还不到哥哥出面的时候。 “皇上,此刁民承认了他的罪责,还请陛下处罚!”范大人出声提示皇帝。 皇帝也被屈羽突然认罪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刚刚对屈羽生起的好感还在,于是格外宽容的问了一句,“你可还有话要说?” “回禀陛下,草民无话可说!”屈羽的态度一如开始的时候一样不卑不亢。 “既然如此,你在御前妄言,欺瞒圣听,朕……”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小韶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不要惩罚叔叔,他没说谎,他没有!”若是一般人胆敢在朝堂上,在御前如此喧哗哭闹,死一百次都不够。但是韶儿不一样,首先,他是个孩子,慑于龙威,被吓哭也是有可能的。其次,他是有功之臣,这次要表彰的对象之一。人还没赏先砍了?哪有如此赏人的! 不过,皇帝的威严却是不能不顾的,皇帝怒喝一声:“放肆!” 韶儿立刻收敛了声音,只是小声嘤嘤,“启奏陛下,叔叔没有说谎,真的!” “那你的意思是许先生说谎咯?”臣工中有人出声。 “韶儿!”屈羽忧心地叫了一声。此人藏头露尾,之出声不露面,定然不安好心。许先生是韶儿启蒙的先生,这件事只要稍微打听下就知道。韶儿若是出言说自己的先生说谎,便是以下犯上,虽然韶儿的位子尊于许涵正,但仍是免不了闲话的。 “我没这么说,我,微臣说叔叔没说谎,并不代表许先生说了谎。许先生也没说谎!”韶儿说了一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自称不对,别别扭扭地改了。 皇帝也觉得一个小娃娃自称微臣太具喜感,不适合严肃的朝堂,便挥挥手说:“允许你自称我了。你来说说,你叔叔说老夫人上了表,你先生说没上表,怎么能两个人都说了真话呢!” 韶儿撇撇嘴,“先生说的不是太奶奶没上表,而是没见到太奶奶上表。太奶奶是内宅的妇人,先生都是住在客院的,见面的次数都有限,如何能看到太奶奶上表呢!”听见小弟子回答的如此机灵,许涵正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想跟国公府决裂。 听到韶儿说的话,皇帝点点头,看向刚刚出声的地方。臣子们都站在下面或许没发现出声的是谁,但是他高坐再上,下面什么也瞒不过他的眼。“连一个小娃娃也不如,朕不明白卿家们平日都是怎么做事的!即日起给护国公加食邑五百户!” 皇帝没罚臣子而是给了韶儿赏赐,这是给个别臣子们留了脸面,却是在啪啪打所有臣子的脸。皇帝赏了韶儿又道:“你叔叔没有话说,你可有话替他说?” “回禀陛下!有的!叔叔愿意认罪是因为许先生曾经也教导过叔叔。先贤曾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叔叔从小没有了亲人,后来太奶奶也离开了。先生就是他唯一的长辈了,叔叔认罪为了孝顺师长!”韶儿说的很认真。 “他说的可对?”这话是皇帝问屈羽的。 屈羽俯下身回答,“禀告陛下,先生高义,救命之恩怎能不报?!” 听了屈羽的话,许涵正立刻磕头,“陛下,罪臣所言句句属实!” “陛下,许先生所言并无虚假!”屈羽立刻跟上帮腔。 “行了!”皇帝听厌了两人的说辞止了两人的话。定屈羽的罪,不行,别说他欺君之罪的证据并不充足,单说皇帝自己,也不是很想这个欺君之罪的。可是这事儿出了,不处理也不行。 皇帝正考虑着怎么让屈羽进入军营,再培养一个带兵之将。这兵权给外人不放心,给自己亲儿子更不放心。最好的办法是在自己手里攥着,但是皇帝知道自己的事,年轻的时候都带不了兵,更何况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之后?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兵权分散,掌权的人多了就有了制衡,他便能从中得益了。 “启奏陛下!叔叔尊敬师长,孝顺祖母,友爱兄弟,陛下该将叔叔作为楷模表彰,不该处罚的!”这话换了任何一个大人都说不出来,给自己的亲戚讨赏,是个大人就会觉得不好意思啊。可是韶儿做出来却只会让人觉得娇憨。如果不是在朝堂上,皇帝说不准会去摸摸韶儿的脑袋。 “尊敬师长,孝顺祖母,这两样还说的通,可是这友爱兄弟?据朕所知,你们兄弟从未见过吧?”皇帝问的是屈羽,答的却是韶儿,“叔叔都为了小叔的遗骨跑到西北,差点死掉了,这还不能算友爱兄弟么?” 皇帝听乐了。四皇子素来得他喜欢,却也不敢在朝堂上造次,这个小东西胆子不小啊!“好,既然你叔叔这么出色,朕便封他为金鹤将军,入军中,跟宁王同征叛军!” 这下轮到屈羽愣住了。“陛下,草民才疏学浅,更是不通阵法谋略,实在难当大任。草民愿追随宁王殿下出征叛军,只是将军之职草民实不敢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父皇!请父皇收回成命!”顾兴戈一个不留神,站在他身边的顾兴戟就跳了出去。 “皇儿这是何意?你不是也跟朕说过屈卿家有勇有谋么?难道他当不得这个金鹤将军?”皇帝有些不乐意。是你说好,朕才提拔起来给你当副手的,你现在又来推辞! “回禀父皇,屈羽武艺非凡,胆大心细,曾深入敌营取敌帅首级,只是一个金鹤将军的位置,自然也能胜任。可是,可是,儿臣舍不得!”顾兴戟这话说的暧昧,当然,他要表达的也是这个暧昧的意思。然而就因为他表达的太坦然了,朝堂上下又是三观正直的再正直不过的皇帝臣子,所以所有人都没想歪。他们都认为二皇子这是惜才,不想放能人贤士单飞。 顾兴戟哪管臣工们怎么想。他想的是,小媳妇虽然也上过战场,也杀过敌人,但是都是跟在他的身边的,好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有不少护卫跟着,就这样还中了暗箭险些丧命,他怎么能安坐帐中,放手让小媳妇单独带兵,独自上阵拼杀?刀剑无眼,如果小媳妇有个三长两短,他哪里再找个合意的媳妇? “殿下,爱惜人才不错,却也不能限制了他的发展。有能之士在更高的位置上才能为我朝立下更多的功劳。”郭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安慰顾兴戟。 顾兴戟乜斜了郭宏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从京畿守备军中是出了那么几个人,但是这些人不是他郭宏为了让人家有更好的发展而推荐出去的,而是怕这些人威胁他的地位,将人家排挤出去的。再说,他糙汉子能跟他家小媳妇比么?! 皇帝听了郭宏的话颇为赞同。“屈卿既然才能足够,自然是要在更高的位子上,为朝廷贡献更多的力量。你莫要为了自己的私心,限制了屈卿家的发展。” 显然下到臣工上到皇帝,都以为顾兴戟说的舍不得是舍不得左膀右臂,所以纷纷站在国家民族的大义上劝说顾兴戟。 如果说朝堂上的人中有一个人想歪了,那便是小媳妇屈羽。顾兴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那样暧昧的言语,让屈羽脸上止不住的发热。虽然他心底一在告诉自己,宁王只是爱自己之才罢了,但是脸上的热度一刻也不停的往上涨。 屈羽身边的韶儿低着头暗自懊恼,他只是想让皇帝免了小婶婶的罪责,再封赏一下,没想到皇帝竟然打着让叔儿再上战场的主意,他这一讨赏竟然讨了个军职回来,实在不走运。幸好宁王殿下够义气,肯出来帮小婶婶说话,希望宁王能够挺住,说服皇帝! 顾兴戟确如韶儿所希望的那样挺住了,任臣子们怎么说,我自岿然不动,我就是不放人!同时也悄悄记下了那些臣子说的最欢。敢撺掇让我媳妇上战场,我便让你媳妇也吃点苦头! 臣工们人多,感觉不到顾兴戟目光中的阴冷,七嘴八舌的劝说顾兴戟放人。皇上这态度,摆明了京城里又要多一个新贵了,此时当然要努力巴结着。姓屈的不好驳王爷的面子,要求出来单干,他们这时候努力劝说王爷放手,这位新晋小将军还能不记得他们的好? 眼看着事情朝着与他们策划的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而去,范大人悄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下一步该怎么办?范大人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看向另一侧前列的父亲大人。老范大人闭着眼睛,手里握着笏板,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见到父亲这样,范大人也只能压下自己心中的焦躁,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 皇帝见大臣轮番劝说,儿子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失了耐心,“你究竟是何理由不愿屈卿家为将,说你舍不得,这不是理由!” 顾兴戟环顾,大家似乎都在等他的理由,心底冷笑一声,希望你们能经得住……   ☆、第七十八章 “儿臣恳求父皇为儿臣赐婚!”顾兴戟朗声回答! “胡闹!你出征在即,怎可临阵娶亲!你将率兵出征当做儿戏么!”皇帝很不高兴。“再说这与屈卿家为将有何关系?” “父皇,正因为儿臣出征在即,儿臣才希望能将人定下来,不然儿臣出征日久,他与别人定了亲要要怎么办呢?”顾兴戟顿了顿,“儿臣定能平定叛乱,待儿臣还朝之日再成亲也是使得的!” 皇帝觉得今日的早朝真心混乱,总跑题不算,下面臣子还惯会扯皮的,弄的一个朝会,有用的事儿没商量出来多少,时间倒过了不少,弄得他都饿了!再说这儿子,想娶老婆的事儿不会散朝之后再说么?竟然在朝会上提出来! “这事儿等散朝之后再议,你有意与谁家结亲,若是门当户对,人家也同意,就让皇后帮你去说说。就这样吧,退朝!”皇帝忍不下去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再也不爱上朝,不爱听臣子们据理力争了呢? “父皇,儿臣欲与护国公府结亲!”顾兴戟赶在太监高唱退朝之前喊了出来。 皇帝已经从龙椅上起来,抬脚准备下台阶了,冷不丁听到顾兴戟说的话,脚下一空,险些崴到。 他刚刚听到什么?他儿子欲与护国公府结亲,皇帝看看朝堂中跪着的叔侄二人。他儿子看上了张景韶不成?这娃儿眉清目秀,人也机灵,如果喜欢男娃娃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张景韶到底是忠良之后,就这样收为男宠恐怕不妥…… 等等!他儿子说的是结亲!“你再说一遍,你想跟谁家结亲?”皇帝又坐回龙椅。这事儿一定要问明白了,护国公府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女儿家不成? “儿臣想与护国公府结亲,儿臣想要与护国公的干叔叔屈羽成亲,所以屈羽不能做金鹤将军!他要做我的王妃!”顾兴戟索性一秃噜说个明白,省的某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兴戟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胡闹!”皇帝手里如果有东西一定已经扔了出去!“你跟朕到御书房来,退朝!” 臣工们从没想到可以听到这么大的八卦,对于皇帝宣布退朝,第一次觉得,退什么朝啊,继续让我们留一会儿嘛!然而皇帝都发了话,大臣们还是恭送了皇帝离开之后鱼贯离开,毕竟皇家的事儿知道的太多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啊! 大臣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事件的主角——屈羽还跪在地上。如果说大家只是惊掉了下巴,那他便是整个人都惊傻了。在西北的时候,他与顾兴戟朝夕相对,尤其是在消灭羌族王帐之后,他们赛马打猎,亲近异常。屈羽有想过顾兴戟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男人,尤其是当兵的男人,尤为豪爽,对同袍都是当做亲兄弟的,亲近些也是自然。 于是屈羽生生掐灭了那还在萌芽状态的邪思。然而今天顾兴戟突然说要跟自己成亲,这证明他之前的感觉都是正确的,想到那个男人之前对自己种种好都是有目的的,屈羽心里又有些别扭。 “人都走了,你还跪着给谁看啊?”四皇子借故逗留,终于在大臣们离开之后走到屈羽跟前。 因为之前哥哥说过嫂子跟护国公走了,他特意查过护国公府的上上下下,还真没将这个干叔叔放在心上。没想到还就是他让哥哥动了心。 屈羽回神,看到四皇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冲他点点头,便占了起来。拉着韶儿的手,“咱们回去吧!” 顾兴戈见这人就这么无视了自己,心里很不平,他是皇子,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这人怎么就敢?不过想想,这人就快变成自己的嫂子,他还真敢!“我哥哥说想娶你,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屈羽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四皇子,“他会改主意的!”说完就领着韶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兴戈突然觉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哥哥喜欢这个人,他一定要这人好看!只要哥哥喜欢,男媳妇就男媳妇。只是娶个男媳妇对哥哥将来并无益处…… 顾兴戈低头思索了一阵,一旁等着洒扫的小太监们忍不住提醒这个皇子,“四殿下,时候不早了……” 顾兴戈回神,对小太监点点头。决定先不想那么多,哥哥眼前还稀罕这个人,那就让他做宁王妃也没什么,将来哥哥厌倦了,他替哥哥处理这人也没什么,到时候哥哥再娶一位世家的小姐坐继室,也不会对哥哥的前途造成太大的阻碍。 顾兴戈没有把屈羽的存在太当做一回事儿,与他相反,皇帝却对此事异常重视。进了书房,抬手就将桌上的笔洗朝跟在他身后的顾兴戟扔过去。 顾兴戟微微侧身,没躲开,却卸去了大半的力道,打在身上也没有很疼。以他的身手要躲开易如反掌,但是皇帝亲手打人,谁敢躲?那也是赏赐呢!一般人儿能让皇帝揍? “逆子,谁准你在朝堂上说那番话的?你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孽子,孽子!”皇帝指着顾兴戟的鼻子骂。 顾兴戟冷着一张脸,任皇帝骂,等皇帝骂得差不多了,才从容地开口,“儿臣以为父皇会明白儿臣的意思。” “意思?什么意思?给皇家抹黑的意思?!”皇帝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儿臣的意思是放弃继承皇位的资格!”顾兴戟说话很坦然,却也气得皇帝眼前一阵阵发黑。谁说要给他继承皇位的资格来着? “父皇,儿臣愿娶男妃,也是为了想父皇表明,儿臣只愿为父皇守卫这万里江山,父皇可以放心调遣儿臣,不必担心儿臣有别样的心思。”本来让皇帝赐婚这件事儿,顾兴戟不想这么急着提出来的,但是皇帝突然要让小媳妇当什么破将军,他急了,索性将小媳妇划归到自己的羽翼下护住。 这事儿说出来,皇帝轻易是不会同意的。武朝历代都没有娶男妇的皇室,即使贵族也没有人会娶一个男人入门,想要开先河,哪里会有这么容易。顾兴戟本想用军功来换。他知道皇帝还必须依靠他去打仗,然而自己已经被封到头儿了,再其他的金银珠宝根本无法与他的功劳相抵,那时候他提出要娶一个男人当王妃作为赏赐,皇帝不高兴也会答应。 现在因为意外,请求赐婚的事儿提前了,那他就要想别的办法让皇帝同意,比如,皇帝自己的利益! “你的心,朕明白了,娶男妃的事儿就不用再提了!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朝臣那边,朕也会让人去敲打敲打,告诉他们不要乱说话,你安安心心收拾行囊去平定叛乱吧!”皇帝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给皇家的脸面上抹黑! “父皇现在信了,然而儿臣手握重兵在外的时候呢?如果有奸臣离间父皇与儿臣的父子之情,说儿臣有谋反之意……”顾兴戟顿了顿,“儿臣相信父皇会信任儿臣,单是众口铄金,届时儿臣怕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那也不必用娶男妃来表明心迹!”皇帝有些动摇。确实,他还真不放心给这个儿子太多兵权,就怕他会调转枪头,转而过来逼宫,若是他娶了男妃…… 虽说,娶了男妃也不代表将来就要立男人为后。甚至,如果这个儿子有心要那九五之尊之位,有个男妃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但反过来说,若他真有心皇位,必不会给自己娶个男妃,即使不是□□烦,也是会遭人诟病的。 任何人想要那个高位,都会加倍爱惜自己的羽毛,即使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人希望后世评价自己是一个昏君的,所以会招人诟病的事儿是绝对不能做的。 皇帝没有轻易相信这是儿子在向自己表明心迹,而是想儿子是不是在以退为进?目的呢?目的就是不想让自己不要封屈卿家为金鹤将军。屈卿家不是金鹤将军,他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兵权!自己扶植屈卿家起来就是为了分散兵权,若是无带兵之将,儿子就可以趁机多要兵权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个儿子就是吃准了自己爱惜皇家的脸面,不会答应给他赐婚,所以便以退为进,明面上说自己放弃继承皇位的资格,实际是在暗中积累自己的力量! 在皇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皇帝从来都没学会过把人想的简单,从不觉得别人说要就是要的意思,说不要就是不要的意思,而是总把简单的事儿想的复杂。 皇帝在脑中拐了十个八个弯儿,把自己都绕进去之后,诡异的同意了顾兴戟要娶男妃的想法。“这事关皇家的颜面,娶男妃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朕不会下旨赐婚,你私下找人去护国公府提亲吧!但是有一点,你出征在即,绝对不能在出征前成亲!” “儿臣多谢父皇成全!”儿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并没被皇帝错过。难道他想错了?儿子是真的想娶个男人当王妃?这也没什么,他如果真心喜欢一个男人更好,那他就不能威胁自己的皇位了。一个重情的男人是当不了皇帝的! 只不过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皇帝开始想是不是儿子设了什么圈套,而自己不小心钻了进去……   ☆、第七十九章 顾兴戟离开皇宫就心情愉悦地开始准备聘礼,把皇帝自己个留在身后阴谋论去吧!皇帝思索了一下午,突然想明白了,老二自己不想当皇帝,可以拥戴老四啊!这兄弟俩一向交好,莫非老二主动放弃继承大统的资格,是为了帮老四抓紧兵权? 不,不对,老四登基了又如何?老二依旧不过是个王爷,与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是为了什么呢?皇帝继续自己纠结。 顾兴戟回到王府,立刻把管家叫了过来,要了库房的钥匙,开始挑选可以当做聘礼的东西。小王爷遥儿听说父王要把羽爹爹娶回来,立刻来了精神,跟着自家父王进了库房。 顾兴戟第一次娶亲,并不知道聘礼该送什么东西,于是挑挑拣拣始终拿不定主意。倒是小王爷干脆,“管家,这里最值钱的是什么?” 管家冷汗顺着额角留了下来,“回小王爷,库中财物大多来是王爷出宫建府的时候自宫中带出来的,就是最普通的花梨木的家具也比普通人家的值钱。” “我又不和其他人家比,就这里的……你排一排,把前五,不,前十……”小王爷纠结了,他还想说更多的,但是他不知道更多是多少了。不过不要紧,小王爷跑到父王身边,“父王,不如我们把羽爹爹接过来,让羽爹爹自己拿吧?” 顾兴戟一排黑线,不过他不会跟儿子解释聘礼是没有让人自己来拿的。“你羽爹爹要是把所有的都拿走怎么办?你以后就没有咯!” 小王爷皱起小眉头,“难道这里的不是父王的么?” 合着都是父王的,你就可着劲儿往外送是吧?顾兴戟想不通,都说女生外向,怎么他生了个儿子也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小媳妇呢?“是父王的,也有父王给你准备娶媳妇的。你要都给羽爹爹么?” 一听是给自己娶媳妇的,小王爷拍拍胸口,“我还要很久才会娶媳妇,父王你可以再慢慢收集的!都给羽爹爹吧,好东西羽爹爹会给我的!” 顾兴戟算是明白了,原来儿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好东西都给了小媳妇,小媳妇那么喜欢儿子,会把好东西再转赠给儿子。到时候东西就从宁王的变成宁小王的了! “你死心吧!你还小,你羽爹爹是不会把这些贵重的东西给你的!”说完顾兴戟就拎着儿子出了府库。选择聘礼的事儿就交给府里有经验的老人吧,等他们拟好单子,自己再酌情增加就行。 至于宁王自己,一是出征在即,他没有精力,再一个他有一份特殊的礼物要准备,本来只是打算是在告白的时候送出去的,现在当聘礼也正好。 遥儿被父王拎出来也没有不高兴,只是突然大叫,说自己要进宫!顾兴戟要忙的事儿一大堆,遥儿要进宫,便让人递了牌子,派人送了过去。 小遥儿是小一辈儿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帝亲自赐名,所以即使是庶出在宫中也还是颇有脸面的。他的亲奶奶虽然不待见他爹宁王,却冲着小儿子的面子对这个小孙子还不错。 小遥儿颠颠儿进了宫,就对自己的奶奶,贵妃娘娘,说:“爹爹要娶媳妇了,家里没有聘礼,祖母妃,聘礼是什么?不要不行么?” 此时距离早些时候的朝会不过小半日,宁王要娶男王妃的事儿还没传到后宫。贵妃娘娘想不通自己大儿子为何突然要娶亲。难道是皇帝?自古领兵出征的将领家眷都会被扣在京都,以防将领在外征战的时候有贰心。 贵妃娘娘听闻皇帝有意让大儿子去平定叛乱,所以给他赐婚,用来牵制他么?儿子不满,所以才说府里连聘礼都拿不出来么?想想大儿子是第一个封王的,皇帝虽然没特别赏什么珍奇异宝,但是府里也不会连点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啊! 绝对不能让儿子跟皇帝对着干!这是贵妃娘娘首先想到的。大儿子若是惹怒了皇帝,她和小儿子都没有好果子吃!“聘礼不能没有哦!”贵妃娘娘摸摸孙子的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马上招来了心腹的宫女,拟定聘礼的礼单。 增增减减之后拟定了三十二抬的聘礼。韶儿一直跟在奶奶身边看着她对着礼单核对。从头走到尾,“祖母妃,这些就够了么?父王第一次成亲啊!” 贵妃娘娘听韶儿这么说,突然觉得是少了点。大皇子大婚的时候聘礼是六十四抬,皇帝立后也不过如此了。他是嫡长子如今在朝中的呼声不低,皇后给他准备这么多也不算太过。但是她儿子是第一个封王的,最主要的是,贵妃娘娘无论如何都不想输给皇后。但是要她给儿子准备六十四太体体面面的聘礼,她又有些肉疼。想到儿子带兵出征在即,皇帝无论如何都该有些表示吧? 皇帝此时的还没有把自己绕出来,听到贵妃来给儿子要聘礼,皇帝很不高兴,但是金口玉言说了出去,这个儿子又要去平定叛乱,此时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只能吩咐身边的人去准备一些聘礼,删删减减也凑了三十二抬。 凑足了六十四抬聘礼,韶儿还嫌少,“父王是带兵的大将军啊,只有这些,太少了!” 贵妃娘娘伸出保养得宜的玉手戳戳遥儿的脑袋,“这么些了你还嫌少?你皇祖父大婚也就这些!再说,那个女人进门就是你后娘!你还帮着她划拉东西!后娘知道是什么么?后娘就是每天饿你三顿,打你五顿的人!” 听到贵妃娘娘的话,遥儿吃惊的瞪圆了一双猫眼儿。“我要去问问父王,后娘好可怕,遥儿不要后娘!”说完,遥儿一阵小旋风地跑出皇宫,临走还不忘吩咐侍从带着聘礼。 遥儿入宫转了一圈,为自家父王赚来了六十四抬聘礼,这让顾兴戟对儿子的能力刮目相看。 遥儿回来没多久,顾兴戈就上门来,“我听说遥儿入宫给你要来了六十四抬聘礼?小家伙干得不错!” “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母妃竟然会给我准备聘礼!”顾兴戟正在浏览礼单,看完之后顺手就给了弟弟。等弟弟看完,“首饰我打算全换掉,这些女人的首饰小羽用不上。我给你留着,等你选妃的时候,就不用准备了。” “不用了,你把这些都折成银子吧,等我大婚的时候,母妃也会给我准备的,准备多了也没用。”顾兴戈说起大婚来口气平平淡淡,并没有多少期待。他的身份注定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喜欢的人做王妃。好在他还没有喜欢的人! “随你。”看出弟弟不爱谈这个,顾兴戟也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说:“明天是钦天监测算的诸事大宜的好日子,父皇让我明日出征,聘礼我就没法亲自去送了,你替我跑一趟,务必让小羽收下聘礼。” “下聘本也不用你亲自去吧?”顾兴戈没成亲,这些礼数也不是很懂,但是这个还是知道的,难道哥哥要让自己做“押箱先生”不成? “我怕小羽会拒绝,有你去定会想办法让他收下!” “不是哦,他不收聘礼才正合我意。我才不愿意哥哥娶个男妃呢!”顾兴戈直白地表露自己不稀罕男嫂子的态度。“父皇那里虽然松了口,但是该猜忌的一点也不会少猜忌!” 顾兴戟秒懂,弟弟是要借着这个由头跟自己“交恶”呢。此次出征,他手中握有的兵权超过二十万,若是他再与弟弟亲近,父皇难免会猜忌他是不是想拥立弟弟为皇,捞个从龙之功。 “那你有什么想法?”顾兴戟问。 顾兴戈起身掀了顾兴戟面前的桌子,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这里来一下,别太狠,留下印子让我能给太医看看就行了!”虽然决定用苦肉计,但是四皇子还是有些怕疼的。 顾兴戟握起拳头比划了一下,觉得拳头会伤着弟弟的牙,还是扇巴掌保险点。只伤皮肉,还显眼。于是四皇子离开宁王府的时候脸上带了个巴掌印。 “走了,明天我就不露面了,哥哥一路都要小心。能派人出战的就不要亲自上阵了!想想你还要回来娶媳妇呢!还有,要是你担心嫂子不收你聘礼,就让遥儿跟着去吧,小家伙有的是办法!”顾兴戈又想了想,觉得没有遗漏了才出门离开王府。 入宫之后,顾兴戈就打听了皇帝在今晚宿在哪个妃子那里。听到皇帝点了母妃侍寝,顾兴戈勾勾嘴唇,吩咐:“跟我去母妃那里走一趟!” 顾兴戈气冲冲地冲进了贵妃寝宫,看到皇帝佯作惊讶,然后立刻跪地请罪,“儿臣不知父皇在此,鲁莽之处请父皇恕罪。” “起来吧,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如此急躁?出了什么事儿了?”皇帝说话的功夫,顾兴戈已经起来,低着的脑袋也抬起来了,让皇帝看到了他脸上鲜明的五指印。“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顾兴戈咬牙不肯说。贵妃一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脸上挂了彩,心疼的不得了,一劲儿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儿,顾兴戈这才半推半就地说,他去哥哥府上劝说哥哥不要执迷不悟,娶男妃只会自毁前程,结果哥哥翻脸,打了他一巴掌……   ☆、第八十章 顾兴文生于皇家,是皇帝的嫡长子,从出生起就被万众寄予厚望,满朝文武都以为这便是他们将来要侍奉的下一任君主了。 顾兴文也这样以为的。 所以,从很小时候起,他就开始接受各种规矩的束缚。两岁,在普通人家连走路都还不稳的时候,他便要规范地行一切叩拜礼仪;三岁,他就在母后身边看她如何惩处犯了错的奴婢;五岁,他已经开始跟着师傅研习帝王之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他可以坐到那个高处的椅子上。 二皇子出生的时候顾兴文已经三岁,听身边的宫婢说他有了一个弟弟的时候,他是高兴的。作为皇帝的独子,一切都无从比较,但是小小的孩童心里却奇异的有了一种,“啊,有人陪我一起学规矩了!”的同病相怜的感情。 还很天真的大皇子迈着小短腿跑到母后的宫殿里要母后给他看小弟弟。年幼的皇子不知道一向不曾拒绝他的母后为何会大发雷霆,“你记着,你是嫡长子,那贱人再得宠又怎样?不过一个妃子而已,生下来的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子!你们是不一样的,你是天上的云,他不过是地上的烂泥!” 小小的皇子第一次见到温婉端庄的母后面露狰狞,接连几晚都做了噩梦。皇后以皇长子被秽物冲撞了为由,请来了皇帝,说是让皇帝以龙气庇佑儿子。 那时候皇帝还拎得清,虽不特别喜欢自己的皇后对第一个儿子却是不错的,还真应了皇后的请求,在皇后的寝宫连宿了几晚。 于是,皇后发现了儿子额外的用处,从此,顾兴文就成了皇后打击贵妃巩固帝宠的利刃。这种情况直到顾兴文七岁,四皇子出生。 在位的年岁日长,皇帝渐渐被迷昏了眼,对美人怜爱更胜往日。年岁渐大的贵妃也没讨得好处,不过她有一个争气的肚皮,又给皇帝生了一个四皇子。 被皇后娘娘上过一课的贵妃娘娘也明白了用儿子勾|引皇帝的妙用,尤其这儿子尚在襁褓中聪明伶俐懂得讨皇帝喜欢,愣是助其母妃打败了一干小狐狸精重新获得帝宠。 皇后不是没想过故技重施,再用儿子笼络皇帝,但是已经七岁的顾兴文被夫子们教养的进退有度却像一个小老头,早已经不会抱着父皇的腿撒娇。 一个板着脸的小老头,一个会咧嘴笑的肉团子,皇帝会偏爱谁不言而喻。 那一次,顾兴文第一次被母后惩罚,在母后的寝宫里跪了一夜,小腿又红又肿。 顾兴文不是不委屈的,他不明白父皇喜欢新弟弟为何母后要罚他,但是师傅们教导又让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委屈,子不言母过,母后做的都是对的! 顾兴文还不知道这只是开始,皇后与贵妃以后每一次斗法失败受罪的都是他。不断加重的课业也就罢了,罚跪、抄书时常加诸在不满十岁的皇子身上。 母后念经一般的耳提面命让他以为,他是要像父皇一样做皇帝的人,这些苦楚都是必须要经历的,每日除了读书习武就是奔走于去读书或是去学武的路上。 那一天,他因为渴睡,午休的时候多睡了一盏茶的功夫,眼看着要误了下午的课程,身边服侍的宫婢提议让他抄小路去演武场。 被母后罚的有些怕了的顾兴文略略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那是他第一次走小路,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二弟和四弟。 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捧着一本册子,对摇篮里的小娃娃念“赵钱孙李……”。最简单的百家姓,他三岁的时候就在母后的监督下倒背如流了,小娃娃照着念却依旧磕磕绊绊,遇到不熟悉的姓还会跳过去。若是师傅们在一定会说:“朽木不可雕也!” 可是,摇篮里躺着的那娃儿听的却很高兴,不时咿咿呀呀意义不明的应和几声,等哥哥看他就会冲哥哥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这个太难了,弟弟现在还学不来。”说着少年就扔了手里的书册,“哥哥给你念儿歌!” 大皇子惊呆了。从小,师傅们就告诉他书本记载的都是圣人训,对待每一本书都要像对待圣人一样敬重,不要说这样随意丢弃,就是不小心撕破一角都会被罚抄。 小娃娃这样恣意任性,并未让顾兴文反感,反而让他羡慕不已。或者说皇长子羡慕的不是小娃娃可以随意丢弃书册,而是羡慕俩娃儿可以在午后悠闲地晒太阳,不爱读书也可以丢在一边。 顾兴文忍不住抬脚就要走过去,却被身边的宫婢拉住,“殿下,再不快走就要误了上课的时辰了!” 皇长子恋恋不舍地看了弟弟们一眼就被宫婢们簇拥着离开了。弟弟们也不像是母后所说的那样面目可憎啊,反而白白嫩嫩的很可爱的样子啊。 那天起,大皇子有限的休息时间分了一大半给了两个弟弟。也许是血缘的天性,尽管两位母亲斗得你死我活,兄弟仨却很容易亲近了起来,从最开始的远远的张望到聊天说话再到教习读书,孩子们亲近只要短短的几天时间。 四皇子顾兴戈还不懂事儿,对谁都笑呵呵的,对突然出现的大哥一点排斥也没有。二皇子顾兴戟稍大一些,对谁都面无表情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是对大哥的接受度也是颇高,尤其大哥开始叫他读书识字之后。 那段时间大皇子顾兴文像只快乐的小鸟,就算最枯燥的夫子教的书也听的津津有味,他要仔细听,听懂了还要讲给弟弟们听。想到弟弟们崇拜的小眼神儿,做哥哥的顾兴文就一阵满足。 日子长了,顾兴文又有些不满足,他每天的课业满满的,母后还时常给他出题目挤占他休息的时间,他见弟弟的时间越来越少。天真的孩子想着,如果弟弟们也进了学堂,他们一起读书,一起放课,会多出很多时间相处。 大皇子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趁着一次皇帝赏宴跟父皇提出了让二弟一同读书的事儿。皇帝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二儿子是哪个,实在是顾兴戟排行不上不下,又不会撒娇卖萌讨人喜欢,皇帝去贵妃寝宫看小儿子都不够,这二子就给忽略了。 皇帝身边的侍人连忙凑到皇帝耳边提示,经过侍人的提醒皇帝才想起二子已经四岁多已经过了启蒙的年纪,出于对儿子的愧疚,皇帝痛快地答应了大儿的要求,还夸赞了几句。 有眼色的宫妃连忙奉承,这个说“大皇子这么小就知道友爱兄弟,是皇后娘娘教导的好。”,那个说“大皇子仁爱,有明君之像。”还有人说,“大皇子胸怀宽大,对待兄弟关爱,将来定能爱民如子,实乃是大武朝百姓的福泽。” 皇帝听了很高兴,少见地对皇后露出笑容,“梓潼贤德,为朕教养了一个好儿子!” 皇后娘娘听了这些话,端庄的微笑,“文儿为长兄,关爱幼弟是他的责任,如果弟弟都照顾不好,将来如何堪当大任。臣妾也不过是教导他做该做之事罢了。” 皇帝听到皇后并不居功自傲,更加高兴,赏了顾兴文不少好东西。整个宴会上皇后母子出尽了风头。父皇的夸赞固然让顾兴文高兴,但是他并不稀罕众妃子的吹捧,然而想到以后弟弟可以跟自己一起读书复又高兴起来。 因为这个小插曲,当日的宫宴比往日热闹很多,很晚才散。 顾兴文跟着皇后回到寝宫,关上大门,皇后的脸上立刻失了笑容,厉声喝道:“跪下!” 顾兴文莫名其妙,但是孝道让他并不能违抗母后的命令,利落地撩起衣摆跪在皇后面前。 “说,谁让你给那个小贱种求恩典的?你有没有跟本宫商量过,谁给你的胆子!”皇后将桌几上的茶盏摔在大皇子面前,飞溅的碎片划破顾兴文的脖子,他也没敢躲。 “母后,弟弟们并非面目可憎之徒,儿臣喜欢弟弟们,而且今天父皇还夸赞了儿臣……”“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大皇子的话。 “住嘴!你都这么大了,到底有没有脑子?他的母妃都不急,你竟然还急着越俎代庖。你以为今天那些贱人们是真心夸赞你么?她们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笑你傻呢!老四本就得皇上宠爱,如果老二读书再出彩,他们的贱人娘就该不知道怎么嚣张了,到时候就算本宫是皇后拿捏不住她了!你虽然你皇上的嫡长子,但你还不是太子!这么培植自己的敌人,你脑袋是被狗吃了么!”皇后真的太生气了,气到抛弃了所谓大家风范,口不择言起来。 大皇子还有心辩解什么,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抢先开口,“皇后娘娘息怒,殿下还年幼,有不懂也是正常,慢慢教就是了,殿下,快给娘娘请罪,让娘娘莫要再生气了。”嬷嬷是皇后娘娘的奶嬷嬷,深得皇后倚重,地位超然,说这些话虽有些逾越却没有被怪罪。 顾兴文也不傻,看得出母后气得厉害,再多说什么只会更让她生气,到时候一顿罚是免不了的,当下也不再辩解,而是乖乖地磕头,“儿臣知错,母后息怒。” 木已成舟,皇后再生气也没奈何,倒是嬷嬷说到,“大皇子年幼,想找个玩伴罢了,皇后不若给殿下找个伴读。” 就这么着赵元继成了大皇子伴读。当时皇后只觉得儿子的心不再偏向小贱种们了,却不知儿子的皇位会毁在这个伴读身上!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皇帝和贵妃娘娘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贵妃娘娘突然尖叫出来,“啊,这个小混账,怎么能对弟弟动手?我的儿啊,你说你为什么要去管那个没良心的事儿啊,他要娶男妃就让他娶……” 贵妃娘娘小心捧着儿子脸的动作突然僵住,“你说你二皇兄要娶谁?” “护国公的干叔叔。”顾兴戈忿忿不平地吐出这几个字。 “啊~!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戟儿好歹也为朝廷流过血立过功,怎么能让他娶个老头子为妻啊?”说着贵妃就开始对着皇帝抹眼泪。她还以为皇帝是为了制衡朝臣才让顾兴戟娶个老男人当王妃。 “哼,这是你儿当着朝臣的面儿自己求来的,朕要怎么拒绝?”皇帝听到贵妃埋怨自己,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高兴,但是转而一想,贵妃如此表现,不正是说明这事儿是老二自作主张么? 没有母妃支持,又跟兄弟闹翻。看来,老二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不想要这个位子。皇帝并不是认为老二打了老四一巴掌,兄弟俩就决裂了,他也并不希望兄弟二人决裂,皇子内斗有损的还是朝廷的根基,他要的只是兄弟俩有嫌隙,那样他就有了可趁之机。“醒了,你也不要哭了。那护国公的干叔叔年方十七八,比老二还要小几岁,是个模样俊朗的少年郎。在西北的时候还曾立下大功,朕正想着该怎么赏他呢。若非是个男人,他跟老二也算是良配。” “父皇!”顾兴戈装作惊讶的大叫,“那样哥哥就没有了嫡子,遥儿虽然聪明伶俐但是终归是庶出……” 皇帝摆摆手,“终归是老二的骨血。大家闺秀有几个愿意入门就当后娘的?没有嫡子还好,有了嫡子,遥儿这个庶长子该如何自处?男妃也有男妃的好处,等屈羽入了门,朕就下旨将遥儿记到王妃名下,封为世子,将来由他袭爵。” 贵妃依旧不高兴。虽然她明白老二只要手握兵权,他的婚事自己就说了不算,但是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给老二赐婚,碍于面子都不会太差,届时她总有办法让小儿子又多一股助力,但是没想到老二竟然急吼吼地求了男人为妃。她所有的算盘都空了!想到今天她还巴巴的准备了丰厚的聘礼给老二,贵妃娘娘就恨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顾兴戈倒是没有贵妃娘娘那么多心思。哥哥的婚事自然是他自己喜欢就行。若是真由皇帝或是皇后指婚,他们兄弟只怕以后好好说话都难。反正想要的皇帝都答应了,顾兴戈还算满意,但是为了不然皇帝起疑,他佯作不甘不愿地躬身行礼,“儿臣替遥儿谢父皇封赏。”然后告辞离开,不再打扰父母的欢乐时光。 第二日是顾兴戟出兵的日子,顾兴戈果然没有露面。皇帝亲自登上了皇城的城楼目送平叛大军离开京城。 平叛军离开京城的同时,穿着喜庆的一队人吹吹打打,抬着六十四抬聘礼从宁王府出了门。聘礼或是被红布盖着,或是装在箱子里,路人是看不到里面的东西的。但是单单是数量就够人说上一说了。看热闹的人一路跟着送聘礼的队伍到了护国公府。 屈羽跟韶儿去了京城的城门口为顾兴戟送行,刚刚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地扎着红布的箱子。 看到两位主子回来,护国公府的管事儿连忙上前,“公爷,老爷宁王府派人下聘来了,奴婢说过府里没有适龄的姑娘,这聘礼是不是送错了?可是,可是王府的人一口咬定说这聘礼是送到护国公府来的,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屈羽见管事儿说不下去,便问。 “还说,这聘礼是,是送给老爷您的。”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管事儿索性闭上眼一口气说了出来。 屈羽被噎住。看到这一地红色的箱子他就有感觉是顾兴戟送的聘礼。可是,怎么会呢?顾兴戟虽然在朝堂上跟皇帝提出要求赐婚,但,皇帝不是没答应么?这两日都没有动静,屈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心里还有淡淡的失落,没想到顾兴戟竟然在今日将聘礼送了过来。 管事儿跟两位主子说话的功夫,一个身着绛红色的小身影从大厅里冲了出来,“羽爹爹,羽爹爹,你回来啦~”小人儿一边喊着一边穿过聘礼箱子中间的空隙,扑进了屈羽的怀里。 屈羽看着小人儿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过来,生怕他磕着碰着,小家伙一冲过来立刻将他抱起来,细细检查,以致于忽略小家伙对他的称呼从叔叔升级成了爹爹。 站在屈羽身边的韶儿却没有忽略,见屈羽没有让小王爷改口,以为自己的小婶婶是愿意给小王爷当爹爹的,便很失落地独自进了大厅。 押箱先生见到小公爷回来,连忙起身行礼说明来意,韶儿小大人似的摆摆手,“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礼单留下吧。这门亲事护国公府应了。只是该有的步骤不能省,我叔儿要风风光光的嫁进宁王府。” 屈羽抱着小王爷遥儿进门的时候恰巧听到韶儿这句“风风光光嫁进宁王府”,立刻黑了一半的脸。“韶儿,我……” 押箱先生提前得过顾兴戟的指点,知道另一位新人不会痛痛快快的应下亲事,做好了这次下聘不会顺利的准备,没想到小公爷竟然二话没说就应了婚事。任务顺顺利利的完成,他自然不能让他在出岔子,立刻上前,“恭喜屈公子,这里是聘礼的礼单,请屈公子移驾核对一下吧?” “不用了,这门亲事……”屈羽承认自己对顾兴戟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他还记得自己还有一个身份是张家二郎的未亡人。他已经决定一辈子守着张家了,所以这门亲事他不打算应了。 谁知押箱先生滑不留手,没等屈羽说完就截断他的话,“如此,小人就告辞了!”反正不管是小公爷还是屈公子本人,都是护国公府的人,谁应了都一样!有人应了,收了聘礼,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押箱先生,一招手抬箱子的吹吹打打的连赏钱都没要,兔子似的跑了,任屈羽怎么喊人都不回头,遥儿还在他怀里巴着,让他不能亲自上去拦人。 眼看人都跑了,屈羽叹了口气,“韶儿,你怎么能应了这事儿呢?” “叔儿不喜欢宁王殿下么?”韶儿看看搂着屈羽脖子的遥儿,没说,“叔儿不想当遥儿的爹爹么?”这话。 “你还小,这事儿你不懂。有些事儿不是喜欢就行的,男人是要娶女人为妻的,明白么?”屈羽无奈。俩孩子呢,他可不能让他们长歪了。“改日与我一起将这些东西退了吧。” 安静呆在屈羽怀里假装小布偶的遥儿一听这话,立刻动了起来,“羽爹爹不喜欢这些,这些……”小遥儿人小,用得少的词儿很快就忘了,此时无论也想不出这些东西应该叫什么礼,小家伙索性说:“这些礼么?羽爹爹喜欢什么东西,遥儿带羽爹爹到父王的库里去挑!” 屈羽终于注意到小家伙对自己的称呼,惊道:“遥儿,是你父王要你叫我爹爹的么?” 小遥儿摇摇头,“是我自己想叫爹爹的,爹爹不喜欢我这么叫么?” 屈羽哭笑不得,“遥儿,你身份尊贵是不能随便认亲的!” “可是父王也没反对啊!”遥儿纠结起来,“你和父王就要成亲了,我也不能叫爹爹么?难道要叫娘亲?可是祖母妃说娘亲会每天饿我三顿打我五顿的……羽叔叔可以不要当娘亲么?” 屈羽无语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贵妃娘娘竟然会这么教孙子。韶儿虽然心情低落但还是摸摸遥儿,“叔儿人很好,不会不给你饭吃,也不会打你的。” 屈羽敏感地察觉韶儿的心情不好,又哄了遥儿一会儿,就让护送遥儿过来的王府下人将人送回去。遥儿却不肯走,“父王说了,他不在的时候,我可以跟爹爹一起住!” 遥儿先前就在护国公府住过一段时日,所以在国公府有自己的房间,既然宁王留了话,屈羽也没再送遥儿离开。偌大一个王府,一个小娃娃自己住,即使有下人伺候也不让人放心。屈羽自然更狠不下心,如果他能狠得下心当初也不会带着韶儿去西北了。 于是想问韶儿心事的事儿就被搁了下来。晚上,屈羽哄睡了遥儿,回到自己房间没多久就听见敲门声,以为下人有事禀告,便随口应了声“进来”。没想到进来的却是抱着枕头的韶儿。 屈羽恍惚的似乎又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刚刚丧母的小娃娃,立刻心疼起来。连忙起身去接过韶儿的枕头放在床榻上,搂着韶儿坐下,“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韶儿将脸埋进屈羽的胸前,“小婶婶,你是不是不想要韶儿了?” 屈羽仿佛感觉到了胸前的衣襟被湿润,心疼的搂紧韶儿,“胡说,我怎么会不要韶儿了呢?” “小婶婶是喜欢宁王殿下的吧?你们成了亲,你就不再是我的小婶婶了……”不是小婶婶就再也不会这么抱着他安慰了……   ☆、第八十二章 韶儿很伤心。他觉得自己就要失去唯一的亲人了!“小婶婶,别不要韶儿!” 屈羽早就恨不得摘颗星星下来哄韶儿开心,可惜韶儿肯定不稀罕,只能连连哄着,“我在啊,我不会不要韶儿的!” “可是小婶婶跟宁王成亲之后,你们和遥儿就是一家人了,就不是我的家人了……”韶儿搂紧屈羽的腰,哭的委屈。 “我不会跟宁王成亲的啊,我们不是说好要去把聘礼退了么?别哭了,除了你,我不要别人,好不好?”屈羽此时已经顾不得将来会怎么样了,只求韶儿能把眼泪止了。 屈羽这样说,韶儿不好意思的在屈羽身上将眼泪蹭掉。他舍不得松开手,没有手抹眼泪。“我知道小婶婶喜欢宁王,你们成亲吧!” 韶儿这样口是心非,让屈羽哭笑不得。“别瞎想,我跟宁王都是男人,成不了亲的。还有,不是说了叫我叔儿的么,怎么又改回去了?” 韶儿吐吐舌头,“叫小婶婶亲近。” 屈羽无奈地刮了一下韶儿的鼻头,然后笑了,玩笑似的说:“如果你叫我叔儿,你的小婶婶就成了宁王殿下了!” 闻言,韶儿眼前一亮,“叔儿,你跟宁王成亲吧!让他当我的小婶婶!”韶儿将屈羽当做唯一的亲人,屈羽要跟宁王成亲,他觉得自己的亲人被人抢走了。可是反过来说,韶儿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他希望自己的小婶婶能够过得幸福,所以小家伙忍着心里的难过劝说屈羽跟宁王成亲。现在,屈羽玩笑似的说法,在韶儿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瞬间觉得平衡了很多。 屈羽笑着摇摇头,“不是说好了要退还聘礼么?我跟宁王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去看看宁王都送了什么聘礼吧?如果有喜欢的,咱们就偷偷留下。反正那么多,少个一两件也不会太明显!”韶儿一脸兴致勃勃地跳下床榻,拉着屈羽的手往门口拽。 屈羽看到韶儿忘记了刚刚悲伤,重新恢复往日活泼的样子,也就忍住没有拆穿他。这随聘礼来的还有礼单,退回的时候是要按礼单退回的,少半件都会被发现的! 韶儿让下人掌了灯对着礼单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打开看。这些物件大多出自皇宫,精致自不必说,随便拎出一件也价值千金。北海明珠、翠玉如意这些都是小摆件,更大更精致的让韶儿看的几乎流出口水来,就连屈羽也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屈羽明白这些东西不只代表的身份、富贵,更代表了顾兴戟对自己的情谊。因为有情才想把最好的东西送到自己的面前。每开一个箱子,屈羽都忍不住更甜蜜一分,心底对顾兴戟的歉意也更深一分,因为他注定只能拒绝顾兴戟。 停停看看,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个箱子。最后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个小匣子,匣子里都是一些精兵利器,例如袖箭等暗器。屈羽纳闷,哪有人送聘礼送这些东西的啊? 一个匣子一个匣子的打开,最后一个打开,屈羽更摸不清头脑了。有一个枪头,那这应该是chang枪才对,可是枪杆为什么只有小臂长短? 屈羽和韶儿头对头的研究起来。叔侄俩捣鼓了一阵终于找到其中的机关,将几节枪杆和枪头拼凑成了一杆银枪。 “叔儿,你不是说chang枪目标太显眼,而且不便于携带么?这样分成几节之后,找个包袱就能背在身上了!太方便了!”还是在西北,屈羽和顾兴戟并肩迎敌的之后,屈羽提过chang枪目标太大,不利于隐藏,携带也不方便,没想到那个人就为他想到了这个办法! “叔儿,这个匣子下面还有一层,可是为什么是空的?”屈羽顺着韶儿的话看过去,果然看到匣子下面还空着一层,看样子放的似乎也是一杆chang枪。突然想到宁王顾兴戟也是使枪的,莫非…… 这个猜测让屈羽的脸红了起来。这枪是一对儿么?在屈羽猜测顾兴戟手里是不是也有一杆一模一样的银枪的时候,韶儿正爱不释手的摩挲这杆银枪。 “叔儿,这枪上刻着字!飞凤!”韶儿指着被枪缨遮住的地方,指给屈羽看,“有凤就有龙,宁王手里一定有龙抢!” “别瞎说,非九五之尊不能用龙,这是犯忌讳的!”若是寻常的江湖人家,不拘小节,用了也就用了,可是顾兴戟身份特殊,怎么可能去犯这个忌讳!屈羽猜得没错,顾兴戟不可能犯忌讳,但是韶儿也没猜错。 为了这两杆枪,顾兴戟特意在出发前去求皇帝赐名。皇帝得知儿子这是要用来当做聘礼的,手一挥就赐名为龙凤双枪。很俗,但是这代表的意思很吉祥。于是就有了飞凤以及顾兴戟手里的盘龙。 韶儿吐吐舌头,“叔儿,咱们就把这个留下吧,喜欢的不得了呢!” 屈羽对韶儿的要求甚少拒绝,但这事儿不仅事关他自己还有关于宁王殿下,他不能轻易应了,“这与普通的chang枪没有什么不同啊,我觉得奶奶留下来的银枪比这杆还好些。你若真的喜欢就留下赏玩两日,咱们晚几天再将聘礼送回去。” 韶儿见屈羽是铁了心要将聘礼退回,恋恋不舍的将飞凤摸了又摸,然后拆开装好。“夜长梦多,要退就早些退了吧!” 然而还不等屈羽请到人将聘礼抬回去,朝堂上又吵成了一锅粥。起因便是这些聘礼。 谏官参奏宁王逾制,身为王爷却用了六十四抬的聘礼下聘,超出了他本身的身份。立刻就有大臣出言讽刺,“二皇子不是第一个成亲的,之前已经有皇子用了六十四抬的聘礼,为何不见大人参奏啊!” 顾兴戟因为爹不疼娘不爱,所以婚事一直拖着,加上后来去了西北磨练,他的三弟都抢在了他的前头,但是这位大臣说的并不是名声不显的老三而是大皇子顾兴文。 “大皇子是皇长子也是嫡子,自然规格不同!” “同是皇子,有何不同?连一个皇子都能用六十四抬的聘礼,宁王殿下是同辈中第一个封王的,更是率兵大破羌族王帐,建不世之功,如今更是率兵平叛,破例又有何妨?” “祖宗家法,岂是说破例就破例的?” “祖宗中又有哪一个能破羌族王帐,灭羌族通西域之路?” 眼看两位大臣就像斗鸡一样变得脸红脖子粗,皇帝出声,“够了!大军已经开拔,你们现在来参奏主帅?是要朕将主帅召回么?然后呢,朕召回了二皇子,派谁去?谁来任主帅?” 皇帝心中恼怒不已,这帮大臣越来越没数了!老二带着兵才走,他们就在他的后院儿点火,也不怕老二恼羞成怒,带着兵杀回来。而且临阵换帅?有病吧! “儿臣愿往!”刚刚就被拎出来与顾兴戟比较的大皇子早就站不住,恨不得挖个坑埋进去。在朝臣的眼中,他除了是皇后所处的嫡长子,已经一无是处了么?看看二弟,比自己小几岁,已经建了不世之功,还能带兵平叛,而他只能仗着自己嫡长子的身份尸位素餐! 皇帝没想到大儿子会突然蹦出来!仔细看看最初蹦出来参奏老二的谏官,可不是跟皇后娘家范家交好的臣子么?难道因为老二掌了兵权,老大开始坐不住了?老大也想要兵权?皇帝脑中转了转,毕竟是皇长子,老皇帝也不想让自己儿子在大臣面前没脸。便道:“朕年事已高,朝中大大小小的琐事甚多,你们都去平叛了,要将这些事都留给朕来处理么?那朕还要你们这些皇儿何用?老老实实的留在京里!” 皇帝如此说了,大皇子顾兴文只得不甘不愿地咬牙应了声,“儿臣遵命!” 顾兴文归列之后,朝臣中间靠后的位置出来一个年轻的官员,“启奏陛下,宁王德行有亏便不可再领兵出征,否则即使用兵如神又如何,百姓还会嘲笑朝中无人,竟然派一个德行有亏的元帅出征!” 皇帝眯起眼,才看清出列的人是谁。赵元升?当初赵元继险些坏了大事,皇帝着实给赵家穿了一阵子小鞋,后来顾兴戟带兵破了羌族王帐,取得了莫大的胜利,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皇帝也没再揪住赵家不放,但此后赵家低调规矩了不少。今日怎么突然又蹦跶了起来? “爱卿有何良策?”皇帝淡淡地问。 “大皇子要留在京城协助陛下处理政事,臣愿代大皇子前往!”赵元升跪在地上表示。 皇帝听完险些“呸”赵元升一脸,大骂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是个从四品也就算了,还是个文官,带兵打仗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么? 皇帝虽然猜忌疑心几个儿子,也想过分散兵权,不给儿子们,但如果只能将二十万大军的军权交给一个人,那老皇帝肯定是给自己儿子啊!肉烂在锅里还是自己的,怎么也没道理便宜了外人不是! 更何况这二十万大军几乎是武朝现在可以调动的全部兵力,这二十万大军若是调转枪头,攻破京城不要太容易!所以皇帝更不可能给外姓人,尤其是一个不懂打仗的文官! “爱卿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儿就好,不该你管的就不要伸手了!”对儿子要留颜面,对不相干的人……走你!   ☆、第八十三章 皇帝婉转的训斥还不足以让赵元升退却,“皇上!明君用人唯贤,昏君才用人唯亲。皇上一世英名不可被污啊!” 赵元升的话让皇帝气乐了,“朕不换掉主帅就是任人唯亲了?那朕要怎么才算任人唯贤?用你为帅?你带过兵么?” “陛下,诸葛孔明初出茅庐之前也从未带过兵,但是贤明流芳百世!”赵元升拼了触怒圣颜也要抢到这个差事。 “好,好,好,”皇帝连说了三个好字,“我武朝竟然也出了能自比诸葛孔明的大贤啊!”说到这儿皇帝突然变脸,“无知小儿,怎敢在朝堂上指手画脚?赵卿,你若是不会教儿子,朕可以帮你教!退朝!” 皇帝不理身后大臣还有事情要启奏,果断的一甩袖子离开了上朝的大殿。顾兴戈垂眸思索了一阵跟着大臣们往殿外走去。路过某个还在期盼皇帝能突然回身的大臣,温言道:“乔大人,莫要再望了,皇上不会回来的。” “四皇子!”乔大人拱了拱手,“可是这事儿急啊!皇上甚少召见臣子,奏折也……” “乔大人,父皇不是有指示么!”顾兴戈的眼神漂移了一下,乔大人顿悟! “是是是是,多谢四皇子提点!”乔大人给顾兴戟做了个揖,连忙撩起前摆去追大皇子的车架。 顾兴戈悠悠闲地回到寝宫,吃着宫人早就准备好的早膳。待会儿还要去衙门点个卯!顾兴戈作为皇子到各部任职,不过是皇帝有意让他们熟悉一下各部的运作流程,不会给他们实权,所以通常皇子们也就是去衙门点个卯,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混吃等死,以当闲王为目标的就招呼了三五猪朋狗友,该斗鸡斗鸡,该走狗走狗,不过这样有明确目标的皇子少,以三皇子为代表。更多皇子觉得自己也是龙子为何没有一拼之力?就算没有一拼之力,也许这馅饼有天会掉到自己头上呢?历史上这样的事儿也不在少数,也许下一个幸运儿就是自己呢? 所以更多的皇子点过卯就开始自己找活儿干,有去礼贤下士笼络人脉的,有发奋读书讨皇帝欢心的。因为五皇子以下的皇子尚且年幼,还不到历练的时刻,所以皇子们也不算花样百出。 顾兴戈明面儿上喜好研究古书,所以得了空都是到琉璃街的古韵书屋淘古书。顾兴戈是那儿的常客,所以书屋的老板一见是他过来了,连忙上前招呼:“黄公子来了?快,里面请,最近刚淘换了一批新货,都给黄公子您留着呢,您先挑!”顾兴戈在外行走的化名为“黄兴”。所以,书屋老板称呼他为黄公子。 顾兴戈跟老板点点头,穿过大堂进了内院。在院子中,顾兴戈站了一会儿,四处看了看,然后忽然翻墙去了隔壁的院子。在隔壁的院子中推开一道暗门,就到了琉璃街的临街,胭脂街。 胭脂街也是花柳街,此时正是大白天,花楼里安静的很。顾兴戈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闪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已经等了三男一女,见到顾兴戈来,立刻上前见礼。“不必多礼。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几个男女轮流汇报了工作。顾兴戈边听边点头。 “做的不错,但还不能放松。青田,你最近安排几个好手盯紧了赵府,我猜他们最近会有动作。红绡,你再弄个漂亮的姑娘,给我勾住了老三。我总觉得他不会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没用。白石,你要密切留意二哥那边,一旦有异常,立刻出手援助,不必跟我请示。最后黑河,你……”顾兴戈犹豫了一下,“找人看顾好护国公府,保护好里面的人。宁王世子也住在那里,切不可大意!” “那主子,您?”黑河不懂主子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还有暗卫,你们不用担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顾兴戈不便久留,又问了句是否有疑问,几人都摇了头,他便按原路返回书屋的内院,然后到了后堂去翻阅古书。 顾兴戈在做安静的美男子的时候,屈羽还是没能找到足够的人手去将聘礼抬回宁王府,只得将家丁都找了来,才勉强凑够了人手。 谁知东西抬回宁王府,宁王府的管家直接在门口给屈羽跪了,“王妃啊,您饶命啊,您要是把聘礼抬进去,王爷回来非摘了老奴的脑袋啊。王妃您开恩,老奴给您磕头了!”如果只是王府的管家一人儿,屈羽也就进了,可是管家身后跪了两排的男女宫人,把大门堵了个严实,无论屈羽怎么说就是不肯起来。 耗了小半日,屈羽先败下阵来,只得让人将聘礼又抬回去。连着三天,宁王府和护国公府盖过了叛军成为京城子民最新的饭后谈资,“就那聘礼!来来回回在街上过了四趟了!” 宁王府连着三天被护国公府退聘礼的事儿,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下,很快传进了皇宫。终于找到机会能狠狠嘲笑贵妃的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因为位分问题,贵妃只能生生忍了。 然而,贵妃能忍了皇后,却不能忍屈羽的所做作为,立刻递了条子要求召见屈羽。内务总管对宫里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自然知道护国公的干叔叔是贵妃娘娘未来的儿媳妇,所以即使不太合规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准了。他不过是一个下人,还是要看主子的脸色吃饭,何苦跟主子的宠妃找不痛快呢! 传召的宫人没多久就到了护国公府,说明来意。屈羽闻言皱起眉头,他不想跟宫里的人有太多牵扯的,但是,召见他的人是顾兴戟的生母……屈羽又觉得自己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所以屈羽犹豫了一阵子之后还是决定跟着宫人去见贵妃娘娘。第一次见贵妃娘娘,贵妃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晒太阳。屈羽下跪叩拜,贵妃却像是没听见,放任屈羽这么跪着。 此时天儿不冷不热,就这么跪一阵子也不会太难过,但是屈羽跪的不是蒲团,也不是普通的泥土地,而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儿。屈羽心下了然,贵妃这是有意要惩治自己了,否则这么大的院子,贵妃为何非要在小道儿上晒太阳? 然而自己知道的太晚了,也怪自己太天真,以为是那个人的母亲也必然是个温柔慈善的,却忘了婆媳是天敌!屈羽低眉敛目,贵妃娘娘不发话,他也不动。日头渐渐西斜,屈羽跪了将近两个时辰,期间贵妃逗逗猫儿,喝喝茶,吃吃茶点,一句话都没跟屈羽说,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黄昏时分,顾兴戈回到宫中,给母妃请安,看到屈羽跪在石子路上,也不知跪了多久,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 立刻上前,将人看似粗鲁,实则轻柔的拉起来,“你一个外男,谁准你进我母妃的寝宫的?来人,还不快将人送出去,还要留晚膳不成?”顾兴戈立刻招呼跟着自己的两个人搀扶着屈羽往外走。 “等等,不准走!”贵妃哪里肯如此轻易的放过屈羽,不依不饶地要继续惩治他。 顾兴戈瞪了贵妃一眼,止了贵妃的话,又对侍从说,“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好歹是我二哥的人,可不能出了毛病,成亲的时候不好看!” 跟着顾兴戈的两个人都是他的心腹,知道自家主子对二哥亲厚,爱屋及乌,对未来嫂子虽然不假辞色,但是必不会给难堪,所以顾兴戈吩咐的话都认认真真执行了。 送走了屈羽,顾兴戈挥退下人,“母妃,你是真的想要那个位置么?” 贵妃一听儿子这话,明显气儿不顺啊!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自己因为这个贱人被皇后嘲笑,自己还没发火呢!“怎么了?谁给你气儿受了,你就到母妃这里来撒火!” “母妃如果你还想要那个位置,你能别再给我扯后腿么?”顾兴戈说话毫不客气。有时候他都怀疑,凭借母妃的脑袋是怎么能在宫里活下来的,还能得到父皇的宠爱,这完全是天方夜谭啊!不,母妃也不完全是一无是处,至少她会哄父皇开心。 “我哪里有扯你后退,我所作所为不全都为你打算么?我哪里做错了?”贵妃委屈的不得了。 “为我打算?那好,我问你,让那人跪在你院子里,是为我打算什么?”顾兴戈脸色铁青。 “这……”贵妃娘娘到底也是混皇宫的,也不是完全没大脑,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说辞,“你父皇不是疑心你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皇上相信,咱们娘俩真的跟老二不和……” “妇人之见!”顾兴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二哥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别人不知道,你身为生母也不知道二哥么?二哥能在朝堂上提出娶那人为妻那就是把这人放在心上了!你现在趁二哥不在,惩治他心上人,你还嫌二哥跟你不够离心么!” 被自己儿子教训,贵妃娘娘脸上也挂不住,“教训了就教训了,离心了又如何,难道本宫还要倚望他不成!” 如果这个女人不是他的生母,顾兴戈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跟他说一句话。难怪外祖家会放弃二哥扶植自己,想来都是这个女人的功劳,不然二哥不论年龄还是才能都是更合适的人选!这个女人……   ☆、第八十四章 “母妃,你可知跪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深入敌人大营,于几万人之中取敌帅首级。刚刚若是他有心,你都死了几百次了!”顾兴戈深感无力。 “他敢!”贵妃娘娘尖叫,“这里是皇宫,本宫是贵妃娘娘,就算是他对本宫不敬皇上都能要了他的命!” “哼,”顾兴戈冷笑一声,“一个只会邀宠的贵妃,一个手握二十万大军,可以平定叛乱的儿子,母妃,你觉得父皇会选哪一个?” 贵妃娘娘脸色蓦地变了,“不可能,本宫是他的母妃,他,他,他怎么能为了一个狐媚子就这么对我!” “母妃,你真的把哥哥当做你的亲儿子么?除了利用他的时候,你真的关心过他么?”贵妃娘娘对顾兴戈真的没话说。所以顾兴戈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仍出言提点了她。 “我……,本宫,本宫是贵妃啊!他,他自小就不跟本宫亲近,本宫……”贵妃也觉得委屈,连自称也乱了起来。儿子跟她不亲,她能怎么办? “母妃,如果你还惦记那个位置,就不要再去招惹哥哥,也不要再招惹护国公府的任何人。哥哥现在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元帅,不再是当年那个依靠你庇护的男孩了!”顾兴戈说完就要走。 贵妃出声叫住了儿子,“可是,可是,今天我被皇后落了面子,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顾兴戈叹了口气。母妃在后宫与女人们勾心斗角也不易,“宁王妃出身平民,想必不懂皇家的礼仪,母妃不若挑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教导一下。” 贵妃娘娘得了儿子的支招,乐呵呵的要送儿子走。顾兴戈眉头跳了跳,“只是教导皇家礼仪,别整有的没的,记得,二十万大军!” 贵妃瘪瘪嘴,“知道了,本宫有分寸。” 顾兴戈不想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他还有朝堂上的大事要思索。顾兴戈不知道,他离开不多时,贵妃娘娘就挑了两个最严厉的教养嬷嬷,敲打了一番,准备明日一早待宫门打开就送到护国公府。 第二日两位嬷嬷,一位捧着女则,一位捧着女戒到了护国公府。屈羽昨日跪了一下午,虽没伤了根骨,但是两个膝盖下已经青紫一片。看的韶儿和遥儿直抽气。今日两位嬷嬷上门还拿着这么打脸的东西,韶儿会给她们好脸色才怪! 两位嬷嬷自以为奉了贵妃之命来□□新妇,便不将韶儿这个毛孩子放在眼中,“奴婢二人奉了贵妃娘娘之命,还请公爷将新妇叫出来吧!” “新妇?本公爷怎么不知道我们护国公府还有要出嫁的新妇啊?”韶儿坐在主坐上,两条腿甩啊甩的,一派天真的模样。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请国公爷不要为难奴婢。” “为难?说道为难,本公爷也有件为难的事儿,前几日宁王莫名其妙送了几抬礼物过来,说是聘礼。可是我国公府没有适龄女子可以配得上宁王爷,想来是王爷送错了府门。本公爷将聘礼送回,奈何宁王不在府中,府中的下人作不得主。本公爷也不便强人所难,今日看到两位嬷嬷倒是醍醐灌顶,下人作不得主,贵妃娘娘既然是宁王生母,那肯定能做得来儿子的主,如此,就烦请两位嬷嬷将送错的聘礼给贵妃娘娘捎回去吧。娘娘要为宁王聘哪户高门大户的小姐都任凭娘娘做主,总之我护国公府高攀不起!”说着,韶儿就招呼管家将先前的聘礼都抬出来。 “两位嬷嬷得娘娘重用,想来闲暇不多,如此,本公爷就不虚留你们了,赶紧回去复命吧!”说完,就让管家将人撵出去,聘礼也堆在门口。 两个嬷嬷傻了眼,怎么有人竟然敢不给贵妃娘娘面子啊?两人站了没一会儿,护国公府的大门再次打开,遥儿带着两个小厮从门里出来。两位嬷嬷在贵妃娘娘宫中是见过遥儿的,立刻行礼,“奴婢见过小王爷!” 遥儿哼了一声,没让两人起身,撩起小短腿,在两个嬷嬷身上一人踹了一脚,“狗奴才!父王如果娶不到爹爹当媳妇,你们就等着被父王罚吧!”遥儿还小,还不懂怎么样的处罚最让奴婢们害怕,只能搬出最让他害怕的父王来吓唬人。不过歪打正着,因为宁王攻克了困扰武朝几代的羌族,宫里人都传言二皇子宁王是个三头六臂杀人不眨眼的地狱罗刹,才能让那么可怕的羌族投降。俩嬷嬷听到宁王要罚她们,立刻觉得小命不保,靠在一起发抖,连连跟遥儿告饶。 韶儿傲娇的一甩头,爬上一边准备好的马车,进宫去!遥儿作为这一辈第一个孩子,享有了很多特权,比如他腰上挂着的可以随时进宫的腰牌。 进了宫,韶儿先去了常去的四叔的宫殿。四皇子宫里的宫人都见过这个曾经在此常住的小王爷,立刻好吃好喝的伺候上。遥儿摆摆手,鼓着小包子脸对宫人们说:“我有正事要做,哪有功夫吃喝!快告诉我四叔去了哪儿?” 宫人们忍住笑意,恭恭敬敬的告诉这位小主子,“殿下此时正在御书房与皇上议事,小主子您不如先吃些东西,在这里等殿下回来?” 遥儿瞪圆了小猫眼,很生气的说:“都说了我有正事儿,不要吃东西!”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人要去御书房。 四皇子宫里的人吓坏了,御书房哪里是能乱闯的?惊扰了圣驾,他们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连忙上前拦人。遥儿人小,瞅着空儿就冲了过去。宫人们碍于身份不敢真的下狠手抓住他,这么一路抓一路跑,还真让遥儿到了御书房外。 说是叫御书房,但是并不是简单的房子,还包括一个院子。到了御书房的院门外,韶儿知道自己是再也靠近不了的,便也不再逃脱,任由宫人拦住他。然后遥儿开始放声大哭!怎么惨烈怎么哭。 御书房外的侍卫对视一眼,怕惊扰了圣驾,便上前劝阻。但是遥儿的目的就是惊扰圣驾,于是哭的越发厉害,边哭还边喊,“四皇叔,我要见四皇叔,四皇叔!” 侍卫没见过遥儿,但是听他这么喊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如果是一般人,俩人肯定动手将人叉走了,但是对方是个小娃娃,还是皇上的长孙,这……俩侍卫为难地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蹲下身,“小王爷不要哭了,属下进去将四殿下请出来,好不好?” 遥儿已经哭得打嗝了,只能边抹眼泪边点点头。侍卫进去不多会儿,四皇子就跟他一同回来了。遥儿见到四皇叔,立刻扑了上去,刚刚止了的眼泪又不要钱似的往外流,“四叔,四叔,爹爹,爹爹没了……” 顾兴戈一听韶儿说爹爹没了,心忽的一沉,随即想到韶儿口中的爹爹应该不是他的哥哥顾兴戟。哥哥出城迎战叛军,今日应该还没与叛军遭遇,想来应该不会遭遇不测。“遥儿莫哭,慢慢说,告诉四叔,出了什么事儿?” “祖母妃派了两个好凶的嬷嬷去国公府,还拿着书,韶儿哥哥见了就不高兴了,将父王给爹爹的礼都丢了出来……”遥儿边说边揉眼睛,哭的好不凄惨。 顾兴戈皱眉,这护国公好大的脸面,竟然敢将哥哥准备的聘礼丢出来!简直蹬鼻子上脸!恼怒的顾兴戈抱着遥儿就想要去给护国公府点颜色看看,急走两步却蓦地停住,“遥儿,告诉四叔,你知道嬷嬷拿的是什么书么?”护国公虽然几次想要将聘礼退还,但是也是好好的送回宁王府,被拒收也是板板整整的再抬回去,还从未如此无礼过,想必他的好母妃又做了什么惹人嫌的事儿了。 遥儿摇摇头,“韶儿哥哥看了一眼皮皮就生气了,连爹爹都没告诉就把人撵了出去。” 看了一眼皮子就能让人生气到将人撵出去?顾兴戈自诩聪明也想不到,只好抱着遥儿去了贵妃的寝宫。彼时,贵妃正春风得意地靠在美人榻上让宫女们捶腿,看到儿子和孙子过来,笑得春风满面,“这是怎么了,小脸怎么都哭花了?” “爹爹,爹爹没有了……”遥儿抽抽噎噎的回答。贵妃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别问我,我还想问问母妃,做了什么能让护国公连人带聘礼都扔出大门的!”顾兴戈看到母妃的样子就知道,这母妃又给他坏事了。 “什么?好个护国公,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给脸不要脸!”贵妃怒了。 “说,你让嬷嬷带了什么去护国公府?”顾兴戈丝毫没将母妃的怒气当回事。 “什么?我哪有让……”贵妃说道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还真让嬷嬷带了点东西去护国公府,“不就两本书么?他们护国公府如此胆大包天,还将皇家放在眼中了么?” 顾兴戈揉揉额角,“两本什么书?” “女则和女戒……”贵妃小声的说完前半句,忽然声音高起来,“我不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肯定没学过这个,才特意找人教给他么!” “你也知道他是男人,他要学女则和女戒干什么?”顾兴戈也怒了,“说了让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你不听,现在人家把聘礼退了,哥哥亲事黄了,你自己想办法抹平哥哥的怒气吧!”   ☆、第八十五章 贵妃娘娘脸上微变,然后梗着脖子说:“黄了便黄了,自古以来阴阳调和才是正道,他身为皇子当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己任,怎能与一个男子纠缠不休!” 顾兴戈无语地看着自家母妃,然后抱着遥儿转身离开了贵妃娘娘的寝宫。贵妃娘娘一看小儿子真的生气了,连忙出声挽留,但是顾兴戈仿佛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让这个女人自己作吧! “不就是个狐媚子,竟然让两个儿子都跟本宫离了心!”贵妃咬牙切齿,姣好的面容的变得扭曲,如果屈羽在她眼前,她一定会上前撕了他。 贵妃生了一阵子闷气,又想到小儿子之前说的二十万的兵力,开始头疼。早知道那人气性这么大,她就不受皇后的激将法了。 顾兴戟还不知道自家的母妃给自己拖了个怎样的后腿,他第一次与叛军遭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战事上,偶有闲暇则会从胸前掏出一块鱼形玉佩,细细摩挲。 他想小媳妇了,也不知道小媳妇喜不喜欢自己送的聘礼。顾兴戟看看手中的盘龙枪,心里一阵暖流涌过。他不晓得,小媳妇根本不知道他送的聘礼已经被小公爷扔到了大门外! 俩嬷嬷知道自己摊上大事儿了,却不敢逃走。贵妃娘娘派的人到的时候,俩人还乖乖地守着聘礼一动不敢动。 贵妃这次派出的人是她心腹的大宫女。这个宫女虽是下人,但是因为贵妃娘娘得宠,在宫里也没什么能给她脸色看。外出行走的时候,她常常代表了贵妃娘娘。贵妃觉得将自己心腹之人派去做说客,算是给足了屈羽面子了。 然而,护国公韶儿连大门儿都没让宫女进。“我护国公府都是男子,你既然代表了贵妃娘娘怎好往一众外男居住的府院里乱进?” 宫女就这么被挡了回来,灰头土脸地回宫给贵妃娘娘复命。“什么!”贵妃娘娘摔了一盏茶盅。“他们好大的胆子!真是,真是岂有此理!他们当自己是什么人家啊?” “娘娘,婢子听闻,这护国公的外家是帝师范家……”宫女小声说着自己知道的事儿。 “帝师范家?”贵妃僵了僵,随即更为动怒,“他千挑万选,竟然选了咱们的对手家联姻!他是要气死我么!” “娘娘,娘娘息怒,婢子还听闻,护国公似乎与外家并不亲近,说不得是因为二皇子的缘故!”宫女本意是在贵妃面前搬弄是非,以弱化自己未完成任务的责任。没想到贵妃竟然这样失态,吓得她连实话也说了出来。 听到宫女这样说,贵妃娘娘觉得气儿顺了一些。她忽然很想看到皇后知道她的侄孙跟自己成了姻亲是什么表情! 血亲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跟她一条心!难怪那个死女人会来激怒自己,为的就是让自己把亲事搅黄了吧?贵妃突然后悔起来,自己差点着了皇后那个贱女人的道儿。不,是已经着了道了! 贵妃团团转,她要想办法重新把聘礼送进护国公府才行!贵妃出不了皇宫,这事儿只能让娘家的人办。她找了自己的母亲连同几个体面的兄弟媳妇,将此事交代了一番。几个妇道人家觉得只是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娃娃,捋顺了是手掐把拿的事儿。 几个夫人起先并没当回事儿,找了个最老实木讷的弟媳妇去做说客,谁知不过几句话就被韶儿忽悠了出来。之后,几个夫人轮流上门,都被韶儿装傻充愣给顶了回来。 贵妃急了,这都不行?护国公刚刚到京城不多日子,并不知道他跟哪家亲厚,也找不到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去说和。不过,就算能找着这么个人,估计贵妃娘娘也不会找。被退聘礼是一回事,堂堂贵妃上赶着再往里从是另一回事。她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眼看兄弟媳妇们都不顶事儿,贵妃下旨召屈羽入宫。结果通传旨意的宫人回来复命说:“护国公表示自家叔叔是一介外男,入宫叙话不合适!而且据护国公所言,屈公子重伤未愈,行动不便,入不了宫!” 闻言,贵妃娘娘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但是屈羽的伤确实是因为她,“来人,去太医院,劳烦院首去给屈公子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药膏、药材,不管价值几何,都不要吝惜!” 贵妃娘娘终于肯放下姿态。让人给太医院院首送了好处,去给屈羽瞧伤。院首大人不愧是有真才实学,给屈羽推拿了一阵之后,屈羽就感觉舒服了很多。院首大人将推拿的手法交给护国公府的下人,又开了两幅活血祛瘀的药物,就准备走人,却被韶儿拦住。 “我叔儿在宫中受了伤,宫里的贵人就没说给点药材让我叔叔调理调理身体?”韶儿仰着脑袋看着院首大人。 “屈公子只是外伤,只要好好将养几日就会痊愈,并不需要药物调理。”院首大人一板一眼的说着。心里却想着省下这些珍贵的药材又可以多做好些个药丸了! 韶儿摆摆手,“现在不需要调理,过两天就需要了呢?有备总是无患!拿出来吧!” 院首大人虽然掌握着太医院,但是品级并不特别高,只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得罪大夫,谁能保证一辈子没有个头疼脑热呢?!所以一些品阶很高的大人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韶儿这个样子让院首很没面子,很生气! 韶儿哪里管得着院首大人想什么。要轮医术,太医院所有太医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比得过他柳师父,所以他根本不惧得罪院首。只要有了好药材讨好柳师父,他还怕没人帮他治病么? “我看你出门也没带什么药材,这样吧,这里有个单子,你回到太医院照着单子给我送过来就好了!”韶儿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还有一些宫廷的秘药。 院首看完险些吐血,他在太医院经营这许多年也没弄到这么些好好处,这个小鬼头动动嘴皮子就想要这么多好东西?!不过反正不是他掏钱,这个亏空自由人去填补!这个小家伙要的东西不少,也许自己也能从中弄点好处! 院首思索了一阵之后答应了韶儿的要求,隔天,三个大木箱子就被抬进了国公府。贵妃知道了韶儿一张嘴要了她多少银子之后险些吐血!不过总算是收了自己的东西,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想必自己再让人将聘礼送回去就会顺利得多了。 贵妃心情好起来,想到皇帝特别赐给她的番邦美食,心情更加愉悦。招来宫女,要宫女把东西送上来品尝,听到贵妃要东西,宫女立刻跪了,“回禀娘娘,这东西都让小王爷拿走了,小王爷说爹爹病重,要吃好吃的补补,所以将小厨房里的东西都搬走了!” “什么?!”贵妃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宫的东西,你们也敢做主了?你们眼中还有本宫这个主子么!” “娘娘,娘娘饶命,这,这婢子也是听了您的吩咐才,才……”宫女慌忙辩解,她的主子脾气并不好,杖毙个把宫人的事儿并没少干。 “胡说!本宫何时让你们把东西给小王爷了!” “早,早些时候,太医院的人来过之后,小王爷来讨要东西,婢子来请娘娘示下,娘娘说‘拿走,拿走,都拿走!’,婢子这才……” 贵妃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但是似乎这话她真的说过,谅这些宫女也不管那么大的胆子骗她,只是,“一个两个胳膊肘都往外拐!” 同一时间,屈羽的卧房里,韶儿和遥儿一左一右,靠在屈羽身上,三人各自抱着一块蜜瓜啃得香甜。 贵妃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儿也没忘了办,那护国公该吃的吃了,该拿的一样没少拿,绝对不能在落自己面子了吧?谁知道再派人去,依旧被韶儿一脸无辜的顶了回来。 贵妃没办法了,只能趁着皇帝来临|幸她的时候跟皇帝哭诉。看着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皇帝便答应了帮贵妃想办法。 皇帝到底比贵妃脑子大,他先召了太医院的院首来问了屈羽的伤势,听闻没什么大碍了,便下旨将人招了过来,晓以大义了一番,“贵妃久居深宫,有心与你们年轻人亲近,却不得法,你须知道,贵妃娘娘也是为你们好!” 皇帝开了金口,屈羽自然没法辩驳,他也不知道该辩驳什么。他只以为皇帝是为了贵妃罚他跪的事儿替贵妃说情,压根不知道韶儿将他的聘礼抬出了大门就不管了。 看到屈羽低头受教的模样,皇帝很满意,听闻护国公韶儿在门口等着,大手一挥,叫进来见见!韶儿被叫进来,先似模似样的跪拜叩首,三呼万岁。 皇帝面儿上夸赞了韶儿几句就准备让人离开,谁知韶儿突然跪下,“陛下,宁王殿下当日在殿上请求赐婚,后来将聘礼送到宅下,微臣斗胆,请问陛下,这是陛下的旨意么?” 皇帝一愣,这事儿他先头是不同意的,后来被老二绕进去之后,算是默许了,现在小东西问起来,要怎么回答? 其实韶儿也不用皇帝回他,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皇帝给叔儿的好处!   ☆、第八十六章 “皇儿哪里做的不让国公府满意么?还是聘礼不合心意?”皇帝问的很和蔼,却让听话的人不敢说一个不字。 韶儿之前的表现很想一个沉稳的成年人,听了皇帝这么说之后,皱起眉头,状似很烦恼地挠挠脑袋,“殿下的送的聘礼很贵重,也很贴心,只是国公府很穷,准备不起相等价值的嫁妆啊!” 皇帝被哽住,他已经准备了聘礼,好吧,谁让他是当人老子的,帮儿子准备聘礼是应该的,但是凭什么他还要帮儿媳妇准备嫁妆! 韶儿不管皇帝此时是何表情,继续说:“所以国公府只能忍痛将聘礼退回了!” “依皇儿与屈卿家的情谊,国公府的嫁妆就是薄一些也没什么的,相信皇儿不会计较!”皇帝依旧做出慈眉善目的样子。 韶儿却惊道:“这怎么可以?那叔儿在王府会被人看不起的!叔儿本来以男儿身嫁进王府就遭人诟病了!不过没关系,反正聘礼都退了,以后微臣长大了给叔儿找个门第想当的姑娘,留在国公府没人敢小看了叔儿。” “屈卿家是跟皇家结亲,谁人敢说三道四?”皇帝板起脸来,还真有那么点九五之尊的威严。 “平民百姓自然不敢说,能说的自然不是一般人。”韶儿“小声”嘀咕。 屈羽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听到韶儿说聘礼已经退了,心道难道皇帝是为了这事儿叫他们来问罪?立刻上前一步跪下:“皇上,草民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铮铮儿郎,做不来女子的温柔小意,着实不是宁王殿下的良配!草民恳求陛下收回成命,另为殿下择一门户相当的小姐为王妃。” “你这是要退婚?”皇帝皱起眉。他开始思索,到底要不要顺势答应,反正他一开始也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屈羽俯低了身子没有答话。他哪里敢退皇家的婚啊,还是在皇帝老子面前! 皇帝想了一会儿,“人不可言而无信,你当初既然已经收了聘礼,此时就没有再退了的道理。而且,就算你要退回聘礼也要给宁王府,而不是送到宫里来!” 屈羽就着俯低的身子磕了个头,“皇上,草民身为男子,实在做不来为人妻为人媳妇的责任,恳求陛下开恩!” “恳求陛下开恩!”韶儿学着屈羽的样子给皇帝磕了头。 “这……”皇帝有些不乐意,嫁给他儿子有什么不好,竟然还让他开恩?! 韶儿叔侄二人跪了一会儿,见皇帝没了下文,韶儿稍稍直起身子,小声对屈羽说:“叔儿,咱们不要让陛下为难了,最多,最多,以后咱们就待在王府里,不要见人便是。” 韶儿这话其实是说给皇帝听的。作为王妃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媳妇,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打理家务而已,她们也是要帮丈夫应酬的,她们也有自己的责任,贵妇之间的交往也是必不可少的。屈羽作为男子去参加一帮妇人的聚会,传出去确实不太好听。尤其是一些聚会里不光还有妇人,还有人家会带着未出阁的女儿,跟一个大男人同处一处,将来还怎么嫁人? 皇帝想了想,“屈卿家也是我武朝的好男儿,嫁入宁王府为妃也不必磨灭了男儿的志向,与那些妇人一般。待你们成亲之时,朕会下旨,让你不必拘囿于那些针对女子的俗礼,可好?” 皇帝这么说,已经给了屈羽天大的面子,也代表了这件亲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屈羽只能跪地谢恩,“草民多谢陛下恩典!” “嗯!”皇帝满意了,“没别的事,你们退下吧!” 屈羽跪在地上没动,韶儿察觉不对劲,轻轻扯扯屈羽的衣襟,屈羽像是突然回神,直起身子,“陛下,草民恳请陛下允许草民出城协助宁王殿下平定叛乱!” 皇帝没想到屈羽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考虑了一下之后,说:“如今叛军局势不明,朕会等战报传来之后再考虑是否再增派援军,目前不会继续派人过去了!”言下之意,你等着吧,等顾兴戟打不过了,朕再派人过去帮忙,到时候你再去! “皇上……”屈羽还想说什么,却被韶儿截断,“多谢陛下,臣等告退!”屈羽没有机会再说什么就被韶儿拖了下去。 出了皇城,上了自家的马车,韶儿靠在屈羽身边,“叔儿,为什么要出城?你要撇下韶儿么?” 屈羽一惊,他光想着逃离京城这些糟心事儿了,忘记了韶儿,他若是出城,韶儿必定要跟的!“没有,叔儿怎么会撇下你,不过是向陛下表表忠心而已。” “那要是皇上答应了,你要怎么办?”韶儿仰起小脸,一脸控诉的看着屈羽。 “这……带你同去……”这点他从未想过,但是屈羽知道,他如果不这么说,韶儿不会不依不饶,但是一定会不高兴的! 屈羽的回答让韶儿满意了,高高兴兴地跟着屈羽一起回到了国公府。今天皇帝想必会给他们送东西来,他要早些回去等着! 他们前脚进门,后脚,宫里就派人将之前韶儿送出门的聘礼抬了回来。这次韶儿没有再为难来送礼的人,痛痛快快地叫人将聘礼送进了府里的库房。送聘礼的人走后,韶儿没让下人把大门关上,皇帝赏的好东西还没送来呢! 没让他等太久,传旨的大太监就带着一溜儿的宫人来到国公府。简单说了几句护国公怎样忠心耿耿,深得朕心之类的废话,就开始说赏赐了什么东西。大太监每念一样,就有一个宫人捧着东西上前,一样一样的的赏赐光闪闪亮晶晶,看得韶儿眉开眼笑,等大太监念完,立刻跪地,甜甜的说了句:“谢陛下赏赐!” 送走了传旨的大太监关上门,屈羽叹了口气,“为了这些东西,你就把叔儿给卖了?”收下皇帝这些东西,他屈羽这辈子就只能当宁王妃了!估计就算他自我了结了,尸首也会被抬到宁王府去。 韶儿听了屈羽的话,立刻扔了手里的黑珍珠,“叔儿,这些都是你的嫁妆,你不喜欢么?” 屈羽无语,韶儿和遥儿这俩孩子,一个帮他坑来了嫁妆一个帮他要来了聘礼。这俩娃就这么乐意把他跟宁王凑在一起么?“前两天你不是还为我要跟宁王成亲的事儿哭鼻子么,怎么现在这么积极的想把我嫁出去?” 韶儿一脸坦然的坐到屈羽身边,“因为我想通了,就算叔儿跟宁王成亲,也还是我叔儿,不会不管我的!而且,宁王成了我的婶婶,我就多了一座大靠山,以后在京城都可以横着走了!” 韶儿得意地仰起小下巴,哈哈笑起来。看到他的样子,屈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那人被叫做“婶婶”时候的样子,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此时,韶儿的“婶婶”宁王殿下顾兴戟正凝眉看着兵士们冒着箭雨攻城。几日后,宁王收复一座失城的战报传回了京城。 看到战报,皇帝龙心大悦,先前对京城被围的担忧立刻散去,也忘了自己曾经对二儿子的忽略,恨不得这样会打仗的儿子再多几个,就能帮他开疆拓土了!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二皇子出兵不足十日就收复了一座失城,照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多久,辽东王的叛乱就可以平定,届时又是大功一件,就算顾兴戟表示过不要继承大统的意思,但是凭他的声望,几个皇子哪一个能比得上? 贵妃的父亲此时就在摇头叹息。都怪自己听从了女儿的意见,觉得二皇子不堪大用,放弃对他的支持,不然此时他们谋得太子之位要容易的多。不过,好在四皇子的资质也不错,在鱼龙混杂的朝堂混得如鱼得水,还为自己拉拢了不少的助力,也是个能担当大任的材料。 如果说贵妃娘娘的父亲还能老怀安慰的话,皇后娘娘的父亲,帝师老范大人就恨的几乎跳脚了。二皇子的功劳越大,贵妃一脉的势力就越强。就算二皇子要娶男妃,不愿意继承大统又如何?不要说皇宫就是大户人家的内宅,又有谁家没有“病死”过人?二皇子现在说不愿意继承大统,谁知道是不是为了稳住皇帝,借以掌握兵权,或许等兵权抓稳了就又想继承大统了呢? 再退一步说,就算二皇子真的不愿意继承大统,贵妃一脉不是还有一个四皇子么?那个小子平日里在朝堂上甚少说话,心思看着也不像是在朝政上,在衙门里做事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老范大人就是觉得这个皇子不能小看。 “哎,大皇子如果此时有个亲兄弟,也能有个帮衬啊!”老范大人感慨。皇后也是个没用的,明明按照礼制,皇帝每月初一十五必须要宿在中宫,但是这么些年,皇后竟然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以后不要说儿子了,就连公主也没蹦出半个来,也着实没用了些! “父亲,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再说,兄弟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儿子听闻,二皇子跟四皇子因为韶儿那个干叔叔闹矛盾了……”范大人暗示父亲他们可以借此挑拨,让四皇子跟二皇子翻脸,届时大皇子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在京城里各方势力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谁也没留意,一只灰不溜秋的鸽子扑棱扑棱翅膀,飞出了京城……   ☆、第八十七章 明日的早朝各方势力还会争得不可开交,但今日却没有人发现丝毫异动。屈羽被皇帝赏了一堆珍宝之后,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看孩子。顾兴戟则在前线与敌人拼命。 顾兴戟此次将援北军剩余力量全部编入主力部队,带去了前线,从第一次正面交锋开始,朝廷的平叛军就势如破竹,仅仅用了十日的时间就收复了三座失城。 战报传回京城,皇帝抚掌大笑。京城的危机过去了!京城中的富贵人家将已经打包好准备运走的财物又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已经送走的家人也都接了回来。京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和……纸金迷醉。 叛军来攻的危机就这么过去了,日子恢复从前。但是这都是表面,底下是怎样的暗潮汹涌除了搅浑这一池水的人,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皇帝也是“旁人”中的一员,京城被攻陷的危机过去之后,他也不再日日早朝,恢复了之前的懈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至于叛乱还没结束?他不是已经派人平叛了么! 京城里的人只知道危机过去了,在前线的顾兴戟的心却提了起来!之前与敌人交手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依照敌人的实力分明还能再多坚守几日,但是敌人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抛下了城池逃走了。 其实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因为敌人在抵抗的时候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拼命,但是他们弃城又弃的无比果断。这让顾兴戟无法不把它当做是一个圈套。 但是敌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在收复第四座城池的时候,顾兴戟觉得他想明白了。因为他再出发的时候,手里只剩下不足十二万人马。要知道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二十万大军,即使战争损耗,也不会超过三万人,剩下的人马都被他安排在了收复的城池里协助守城了。 原本这些城池都是属于武朝的,距离京都也近,朝廷对它们的控制还是比较强的,虽然叛军入城的时候朝廷派遣的官员死的死逃的逃,但是叛军入城时日尚短,武朝政权的群众基础还在,百姓们还认为自己是武朝的子民。 这样的情况下,顾兴戟原本象征性留个千八百的兵士守城,等待朝廷新派遣的官员到来,重新开展工作就行。但是,顾兴戟不敢这么做。因为这几座城池在京城以南,称得上是京城的门户,否则敌人也不会攻占它们。 所以,顾兴戟收复城池之后,就要重新布置防务,拱卫京城。所以,这就是敌人的心思?让他分散兵力,然后再逐一攻破?顾兴戟越想就越觉得没错,敌人这算的上是阳谋了,但是他却不得不按照敌人的想法来办,不然若有其他敌人从此经过简直是一路畅通,京城就像是离了母鸡的鸡子,被人捏碎是易如反掌的。 好在,顾兴戟在这几座城池里已经布置了三道防线,接下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分散兵力了! 顾兴戟重整旗鼓,准备跟敌人好好较量一番的时候,恢复了平静的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让老百姓们的茶余饭后有填了新的谈资,那便是——大皇子要跟皇子妃和离! 和离在平民百姓家都不多见,更何况是皇家!估计大皇子会是武朝建国以来第一个皇室中人!百姓们纷纷猜测大皇子要和离的原因。他们是见不着大皇子啦,但是据某人的七大姑的八大姨的外甥的侄子的隔壁邻居的媳妇的表哥听说,大皇子和皇子妃虽然不甚恩爱,但是相敬如宾,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年后刚刚添了个小皇孙。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小两口乍然一起过日子不恩爱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不是说了相敬如宾么,多少人家都是这么过得,况且儿子都有了,犯不着和离啊!而且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这件事说起来确实一点征兆也没有。那天是皇帝偶然想起来要上朝,然后就上朝了。皇帝身边的太监喊完:“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时候朝堂上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大皇子突然出列,他甚至连奏章都没有写,直接禀奏,“启奏父皇,儿臣,儿臣要与皇子妃和离!” 皇帝虽然高坐在台上,但也清楚的听到了臣子们的抽气声。这在御前其实是可以治一个失仪之罪的,但是皇帝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自己在听到之后也抽了一口气。他这些儿子都怎么了? 先前有一个在朝堂上请旨要跟一个男人成亲,现在又来一个在朝堂上说要和离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现在归列,朕可以当做没听到!” 谁知一向听话的大皇子这次异常倔强,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松口,“恳请父皇允许儿臣与皇子妃和离!” “胡闹!”皇帝大喝一声,“朕就是太纵容你们了,让你们觉得什么都能干,什么也都敢干!” 大皇子磕了个头,“儿臣恳求父皇!” “殿下,小女可是做错了什么,惹恼了殿下?微臣先代小女跟殿下赔罪,等回了府再让小女给殿下磕头认错!”大皇子的老丈人,皇子妃的父亲站不住了,出列跪在大皇子的身后赔罪。他刚刚被大皇子的言论弄懵了,他自问自从女儿跟大皇子成亲以来辅佐大皇子一直不遗余力,女儿也给大皇子添了个大胖小子,大皇子怎么会突然要跟女儿和离?而且还在朝堂上提出来,这样女儿真的和离之后要怎么再找个好人家? 老大人的话提醒了皇帝,“好了,小夫妻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回去跟皇子妃好好分说明白就是!” “父皇,儿臣想要和离,错不在婉言!”婉言就是皇子妃的闺名。 “那是为什么?你倒是给朕一个理由!”皇帝快气晕了。先前一个老二要娶男妃也就罢了,本朝虽无先例,但是前朝总是有的。现在老大竟然要和离!和离! “儿臣,儿臣……”大皇子说不出所以然,只好道:“是儿臣对不起皇子妃!” 这算是什么狗屁理由!这话皇帝当然不能说,“你是喜欢上了别家的姑娘?皇子妃大家闺秀,不会没有这么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你把人抬回来,封个侧妃也就是了!” 大皇子没应是,也没说不是,只道:“求父皇成全儿臣!” 皇帝恨恨地瞪了儿子一会儿,只说:“退朝!”这算是默认了。这也不奇怪,当人父母的总会偏袒自己的儿女,尤其是对方的身份地位远不如自己的时候,这种偏袒就更明目张胆,甚至不讲理! 大皇子一回到自己的宫殿就写了和离文书,然后,茫然的站在自己的宫殿中。原本他大婚之后就该出宫建府的,但是皇帝迟迟不立太子,也没提给他封号让他出宫建府的事儿,他便带着妻儿一直这么不尴不尬的在宫里住了下来。 顾兴文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就听见宫殿外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那个声音……是他温温婉婉说话一直细声细气的皇子妃!原来她也能这样大声哭闹的! 大皇子将门打开,把手里写满字的纸张递给皇子妃。皇子妃一脸泪痕,看到他之后就忘了哭,呆呆愣愣地接过纸,看过上面的内容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殿下,臣妾,做错了什么?” 大皇子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进了屋内。皇子妃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跟着进了屋,然后就听到,“婉言,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和离是我唯一能补偿你的!” “臣妾不要补偿!殿下,民间有句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臣妾既然嫁给了殿下,就只愿跟着殿下一辈子!”皇子妃声音轻柔却坚定! “婉言,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我的心不在你身上!”大皇子始终不忍心抬头去看这个伤心的女子,是他伤害了她。 “是,臣妾知道,但是,别的人家也是这样啊!”婉言真的不明白自家殿下是怎么了,“殿下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若是这样,殿下大可以将她娶进门,臣妾不会嫉妒的!” 大皇子闭上眼睛,狠了狠心,对自己说现在对她有多仁慈将来对她就会有多残忍!与其将来连累她失了性命,不如现在让她伤心一番也就罢了。“是,我有心上人了,我不想委屈了他,我想让他当我的皇子妃!” 闻言,婉言跌坐在地上,她的丈夫,她以为天的男人竟然对他说了如此残忍的话!她却不能反抗!“这,这样的话,臣妾,臣妾自愿将为侧妃……” “婉言!”皇子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皇子打断。“对不起婉言,我不能答应你。回家去吧,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皇子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殿下,皇儿可是皇室血脉啊!”殿下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么? “皇儿年幼,离不得母亲,过两年,我再把他接回来!”过两年,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这些事儿应该都已经了了吧?大皇子回身跪在地上抱住了哭的狼狈不堪的女子,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告诉岳父,过两日不管发生何事都要明哲保身,必要的时候落井下石也没有关系!” 听了大皇子的话,皇子妃忘了反应……   ☆、第八十八章 “殿下,莫不是……”皇子妃的话没说完就被大皇子的手指点住了嘴唇。 “不是,不要妄加揣测了。是我的错,记住,是我顾兴文负了你,来世我再赔你……”大皇子温柔的擦干皇子妃脸上的泪痕,“你是个好姑娘,下次要擦亮眼睛,找个好人家……” 二人之间温情正浓,宫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殿内的两人都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只见赵元升黑着脸站在殿门口,“属下打断殿下和皇子妃的好事了?” 见了他这个样子,大皇子像被烫到一般放开皇子妃,起身向赵元升迎了过去,“元升,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或者我来的不是时候吧?再晚一些,你们就成事了!”赵元升的表现就像是一个正室妻子抓到了丈夫在跟野花偷情。 温柔恭顺的皇子妃刚刚被和离,又发现自己的夫君似乎被人胁迫,心情一直紧绷着,此时听见赵元升的话心里的火气蹭就窜了起来,难得出口而言,“就算是成事又如何?现在,我还是大皇子妃!” “哼~”赵元升冷哼一声,“最后的欢愉么?皇子妃可以继续这么自欺欺人!” “你!”被人说中心中的痛,大皇子妃再温柔恭顺也受不了啊!“是你,是你逼殿下跟我和离的对不对?你个害人精,你毁人姻缘,你将来必定不得善终!”皇子妃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扑向了赵元升,伸出保养得宜的纤纤素手要去挠他。 “婉言!”大皇子挡在赵元升身前,挡住了皇子妃的袭击,“婉言,是我的错,是我想要跟他厮守,不关他的事,你若有气就对我发吧!” “殿下……”皇子妃不敢置信地望着大皇子,大皇子心虚地撇开眼。皇子妃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出声来。 赵元升在殿内扫了一眼,捡起地上的和离书,扔到婉言身上,“来人,这人已经不是皇子妃,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送这个女人出宫!” “等等!”大皇子出声,“我们毕竟夫妻一场,让她回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番吧,明日一早,我会派人送她回府。”大皇子心里有个隐忧,他怕让赵元升送婉言出宫,他的妻小就再也回不来了! 赵元升瞪着大皇子,大皇子少见地没有顺了他的意,他只能妥协,“好吧,这里你是主子,你说的算!还不快带她走!” 等在门口的属于皇子妃的两个宫女立刻上前将主子扶了出去。偌大的宫殿里很快就只剩下大皇子和赵元升两人。 “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赵元升突然抓紧大皇子的衣领,逼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老二可以,我们也可以!”顾兴文抓住自己衣襟上的手。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答应二皇子的请求?他放弃了继承大统的资格!难道你也要放弃不成?”赵元升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立刻甩开顾兴文的手,退后了两步。 “不好么?老四比我有谋略,也更懂权谋,他比我更适合那个位子,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做个贤王辅佐明君也没什么不好!”顾兴文盯着赵元升的眼睛说。 赵元升眼神一闪,快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是他忽然变了口气,柔声对顾兴文说:“你好傻,自古参与夺嫡的皇子只有两个下场,成了便是九五之尊,败了就是黄泉路上一抹冤魂,我怎么能看着你丢掉性命?” “那好吧,那你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我也好配合你!”顾兴文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口气也软了下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赵元升暗暗松了一口气,将人拥入怀中,亲亲他的额头,“你这宫里不安全,各方探子都安插了不少,这个计划不告诉你,也是为了防止他们探听了去。”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顾兴文没有说下去,赵元升眼中的委屈和控诉让他说不下去。 “你不相信我么?你明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能做的!”赵元升面上一副悲伤的样子,心里却暗自得意,单纯的人啊,这么简单就被骗过去了! 果然,大皇子不再追问,“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了!” “你放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至于能不能成为皇帝……呵呵。 皇宫内院里上演着“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的三流狗血言情戏码,千里之外,顾兴戟正一身血污地带着手下的兵士与敌人短兵相接。 自从顾兴戟觉得自己看破敌人的伎俩之后,敌人再也没有让他拿下过一座城池。现在他们正在攻打的这座城池并不大,若是围城不需要半个月就可以让城里粮尽,可是顾兴戟没能这么做。 因为城墙上,守城的人押上了一队□□上身的汉子,他们满身脏污个个带伤。然后一个偏将摸样的汉子操着怪异的腔调说:“武朝的军队,你们打算围城吧?没关系,你们围吧,等粮食吃尽,这些原本是守城兵士的人就会变成我们的口粮,等他们吃完了,还有城中的百姓,小孩子的肉最是鲜嫩了,哈哈哈哈~” 那人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匕首,就着最近的人一刀片下一块肉塞进嘴里,边吃边笑。被割肉的人惨叫出声,押送他们的人就大声哄笑。 顾兴戟愤怒的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身边跟着的汉子愤怒地瞪着逞强上笑得恣意的人,目眦欲裂。“元帅,怎么办?”身为这带兵的将领的蒋忠沉声询问。 顾兴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退后十里,扎营!”那个人当众吃人肉,旨在告诉自己他言出必行。若是自己真的派兵围了城,那么城墙上的将士们即使不被吃肉,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顾兴戟身为主帅,不是仁慈的人,妇人之仁只会害了更多人的性命,所以他放弃围城的计划也不仅仅为了城墙上的兵士。朝廷将城池交给他们,他们却没能守住,简直死有余辜!但是他可以不理那些俘虏兵,却不能不理会城内的百姓! 扎营之后,将官们自觉地到帅帐报到,商量接下来要如何攻城。围城,虽然己方伤亡可以减到最低,但是现在显然不能用了,至于别的办法…… 顾兴戟皱眉思索,他现在还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方法! “元帅,咱们真的要放弃围城么?因为那些个俘虏?元帅,恕属下直言,我们现下已经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直接攻城我们的将士将面临巨大的牺牲!咱们现在兵士的数量已经锐减了将近一半,牺牲不起了啊!就算我们有别的办法,敌人一旦发现用那些人威胁会有效果,难道就不会继续再用那些人来掣肘么?”徐绍贤最先直言不讳。既然当兵了,就要有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觉悟,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现在城池已经被敌人占了,他们却还活着,这就是耻辱,他们怎么还好意思让同僚豁出性命去保全他们? 顾兴戟听了徐绍贤的话,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围城是不行的。那些人死不足惜,但是城中的百姓呢?他们手无寸铁,与待宰的羔羊无异。我们不能不顾及!还有,我们耗不起,不说这十几万大军的军费几何,单说围困这城池一日,大军所需的粮草有多少?”还有一个原因,顾兴戟没有说,那就是他感觉京城里会有事发生。如果他这里不尽快结束平叛,那么京城很可能不保。 他身为武朝的皇帝的儿子,武朝的王爷,如果武朝覆灭,他也不会得了善终,但是这些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京城一旦出现意外,那他在乎的几个人很可能被卷入其中! “诸位将军可有和对敌良策?”顾兴戟环视帐内一周,问。 徐绍贤与几个将领交换了几个眼神,出列道,“元帅,擒贼先擒王,今天吃人肉的那个人明显就是敌人的将领,如果我们潜入城中将他杀掉,敌人必定会溃乱,届时,我军趁乱入城,必定会旗开得胜!” “潜入城中?”顾兴戟免不了想起在西北的时候,小媳妇带着韶儿深入敌营,不但盗得了水脉图还取了敌军元帅的首级,让他们的赢面大了不少…… 几位将领看着自家元帅说了这几个字之后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却许久没有动静,一个性子急躁的莽汉将官忍不住叫了一声,“元帅?” “嗯?”顾兴戟立刻回神。分别还不到一月,他却越来越想小媳妇了,这便是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竟然在商议正事的时候都会走神,真是不该!顾兴戟在心底狠狠唾弃了自己一阵,然后道:“这个可以试试,只是这带队的人选……” “属下愿往!”徐绍贤没多做犹豫就站了出来。他认为,既然是自己的提议,那么危险就该由自己来承担! 几个将官也跟在徐绍贤的身后表示愿意前往。潜入敌城,这不是项简单的任务,一旦被敌人发现,连尸首都弄不回来。所以前往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必须胆大心细,武艺也要高超,那几米高的城墙不是摆着看的! 该派谁前去呢?   ☆、第八十九章 顾兴戟最终选定了徐绍贤。徐绍贤是个将才,顾兴戟有心提拔他,但是军中的汉子鲁直,若是无缘无故地提拔,徐绍贤将来即使身为大将军也调不动手下的兵卒。 所以,徐绍贤要立功,这次深入城中就是个好机会。虽然,这次任务凶险,但是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想要立功就要冒险。小媳妇在西北不也深入敌营了么? 给徐绍贤又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好手,事情宜早不宜迟,当夜徐绍贤就带着人出发了。送走了徐绍贤等人,顾兴戟心里存着事儿,无法入睡,干脆坐在帅帐中等徐绍贤他们会来。 “宋宣,京城里可有什么动静?”顾兴戟一直很关注京城中的动向,甚至安排了专人往来京城,只为传递消息。之前与四弟的谈话,让他心中一直有些忐忑。他总感觉四弟的猜测会成真。如果真是那样……顾兴戟不敢想下去。 “京城中这些日子还算平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倒是有一件事听特别。”宋宣想想决定还是跟顾兴戟说说,反正睡不着,就当闲聊了。“大皇子要跟皇子妃和离!” “大皇子要和离?”顾兴戟一惊,他总觉得顾兴文和离这事儿透着古怪。 “是,据说是因为有了心爱的人。”宋宣嘴角抽抽,“这个心爱的人也算是咱们的老熟人了。” “赵元升?”顾兴戟随口瞎猜道。 “大人真乃神人也!”宋宣面不改色地拍马屁,“大人是如何猜到那个人是赵元升的?” “还真是赵元升?”有了结果,推测原因要容易的多,顾兴戟一边思索,一边说,“也不是没可能母后对大皇兄管教甚严。小时候,她甚至不允许大皇兄跟我们交往。大皇兄手中的势力都是他的外公和舅舅在帮忙打理。所以,大皇兄认识的男人都不多,更何况是女子。再者,若是一般女子,抬进宫里当个侧妃也是抬举了。若这女子家世比我那大皇嫂还好,母后一开始就给他求娶了,断不会闹成现在这种局面。只是有一点,大皇兄与赵元升认识也十好几年了,要有感情早就有了,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爆出来?” “会不会是因为元帅您珠玉在前?”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后面的人胆子就大了许多。 “我?”顾兴戟皱眉,难道真是自己的例子给大皇兄壮了胆?随即,他摇摇头,“我能求娶小羽是因为我放弃了继承大统的资格。大皇兄不一样,他背负太多人的希望,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登上大位的。四弟有什么反应?” “四皇子并无特别的反应,似乎还跟之前一样。”顾兴戟一直不受宠,手下的势力,都是自己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可用的人不多,盯着敌人都还来不及,哪有空余去看看四皇子怎样,所以宋宣说的并不肯定。 “这些事四弟比我更擅长,肯定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他既然不动,咱们也不动。”顾兴戟不想坏了顾兴戈的事儿,所以并没有下特别的命令。 “嗯,就算咱们想管也管不了啊,那么远,快马加鞭也要三、四天呢!”宋宣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顾兴戟蹭地站了起来,宋宣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怎么没想到呢!”顾兴戟一拳捶在桌案上,桌子上的笔墨立刻跳了跳。 顾兴戟拿着烛台站到地形图前面。他现在距京城不远也不算近,快马加鞭也要三天左右。如果有外敌入侵京城,他完全可以赶得及回援,但是这人如果是在京城里发生叛乱呢?毫无遮掩,直接进攻皇城…… 逼宫?大皇子要逼宫?所以他才跟妻子和离,为的就是怕事情败露不连累妻儿?!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皇帝不立太子,他等不及了?不,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大皇兄为何要逼宫,而是要提醒四弟早做防范!“快,快用飞鸽给四皇子传书!” 宋宣领命而去,顾兴戟独自坐在帅帐中。还是大意了!他只想到了敌人想要分散他的兵力,却没想到自己正一步步远离京城! 等等,要平定叛乱,远离京城是一定的。那么就是大皇兄早就盘算好了在他带兵平叛的时候逼宫?不,不对,老四曾经说过“如果是大皇兄就好了……”那,想要逼宫的人不是大皇兄?那会是谁?范家?还是……老四? 顾兴戟第一觉得遍体生寒。不怪小媳妇不喜欢京城,京城的水太深太混。如果可以,等将来大事已定,他就带着小媳妇和儿子回封地,再也不踏进京城了! 这一夜,顾兴戟僵坐在帐中,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先回来的是宋宣,“元帅,鸽子已经飞走了。属下还派了几个人变了装束回去京城。” 顾兴戟点点头,只希望最后一个猜测不要成真吧!他不怕四弟登上皇位,甚至希望是四弟登基为皇。可是意图逼宫的那个人似乎与造反的辽东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辽东王又与倭寇勾结,换句话说那个人与倭寇狼狈为奸,祸害武朝子民!他不希望这些事是四弟做的! “元帅,您已经一夜未休息了,不如去睡一会儿?”宋宣轻声建议。 顾兴戟没动,也没回答,直到营地里响起喧哗声,他一个健步迈出帐子,看到营地的入口处,徐绍贤带着七八个人一身血污地回来了。 “禀告元帅,属下幸不辱命,斩杀贼寇,取其首级!并且制造混乱,放出了被俘虏的兵士。现在城里已经乱起来了,吾等带着贼寇首级先一步回来复命!”徐绍贤一身血污,黑色的夜行衣已经破烂不堪,肩膀处有一道伤口已经深可见骨,可是他脸上依旧带着笑。 “做的不错,传我帅令,所有兵集结,立刻攻城,咱们到城里去吃早饭!”顾兴戟大手一挥,兵士们立刻忙碌起来。虽然忙碌,但是兵士们忙而不乱,各做各的一切井井有条,不到一刻钟作战的兵士已经集结完毕。 顾兴戟一马当先,率众攻城。由于徐绍贤等人制造的混乱,城内的叛军无法全力防守,让顾兴戟的军队得了大便宜,更有之前被俘虏的兵士趁乱打开了城门,大军长驱直入。城破,朝廷再收复一座城池。 顾兴戟收复城池之后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下令大军休整,然后原援北军的三万人被单独抽调出来,由宋宣带领,悄悄潜回京城附近。 如果是他想多了,那边最好,但如果不是,这三万人起码能保住他最在乎的几个人的性命。 三万人开拔之后,顾兴戟便坐镇城中,一副淡然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有多么焦躁,时时都在祈祷,祈祷自家的兵士能够赶得及,祈祷那些乱臣贼子等等再出手。 顾兴戟的祈祷没有成真,在三万兵士开拔的两天后的晚上,发生了一件并未传到民间的大事。大皇子逼宫造反了! 顾兴文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元升约他喝酒的,为何醒过来之后却在父皇的勤明殿?父皇在哪儿?而且手中染血的剑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殿门忽然被推开,是他宫里侍卫队的队长,“殿下,勤明殿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只要取得禅位的诏书就行了!” 禅位?禅什么位?顾兴文脑袋有些懵。“你在说什么?我为何会在父皇的宫殿?父皇哪儿去了?” 侍卫队长脸色一变,“皇上不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往日表现的太温和了是不是?为何一个侍卫队长就敢无视他的问话? “殿下,属下奉殿下之命围住勤明殿,请圣上立下禅位诏书,这些不都是殿下计划的么?”侍卫统领脸色恢复正常,低头回答。 “胡说,我几时让你们逼宫了!”大皇子恼怒了,他是想要皇位,但是他没想过要逼宫! “殿下,属下是奉了殿下的命令,已经到了这地步,殿下想反悔也晚了!”侍卫队长抬起头,一双眼睛如淬了毒一般盯着大皇子。 大皇子一僵,随即脸色惨白的苦笑出来,“是他,是他,对不对?他说要让我当上太子,就是这般么?” “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皇上立下诏书!”侍卫队长再次提醒。 “哼,诏书?父皇都不在,要谁来拟诏书?”顾兴文讥讽地看着侍卫队长。 “不可能!”他们送大皇子进来的时候皇帝明明已经中了药晕倒了!“殿下,你当皇上是父皇,但是皇上可不一定当你是儿子!不然为何他迟迟不肯立你为太子?这本就是你该得的!他……” 侍卫还要说什么,却听见勤明殿外响起喊杀声。侍卫眼神一变,“殿下,我带人再抵挡一阵子,时间不多了,你想清楚是要父皇还是要活!”说完,提起手中的剑出去加入到战斗中。 顾兴文的头一阵阵的犯晕,闭上眼靠在椅子上歇息了一阵子,才感觉好些。他起身寻找父皇,却只找到几具宫人的尸体。想必这就是他的宝剑上血迹的来源。 没错,他的宝剑!是最喜欢的、用惯了的宝剑。看来他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自己已经是无路可退,如果不找到父皇,比父皇下旨,那么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九十章 顾兴文知道自己应该找到父皇,然后让父皇颁下诏书,立他为储君,但是他只是浑浑噩噩地在勤明殿里转来转去。 有一个没有藏好的小太监看到他提着染血的剑都不会动了,颤抖着跌坐在地上,傻傻地重复,“饶命,饶了小人吧……”大皇子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径自走了过去。躲过一劫的小太监心下一松,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整个勤明殿顾兴文还没走完一半,宫内的侍卫就冲了进来,将大皇子围了起来!不多时,侍卫中站出一个人,“大皇兄,你身为嫡长子却谋逆逼宫,其罪当诛,你可还有话说?”此人赫然是纨绔的三皇子。 “老三?”顾兴文似乎回了神,也似乎还是浑浑噩噩,“没有了,没有了!”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我就代父皇清理门户!来人!”三皇子手一抬,似乎下一刻就要让侍卫们乱刀砍死大皇子。 “慢着!”一声清脆的喝止声从人群后传出来。“三皇兄,大皇兄终归是兄长,即使他犯上作乱,能惩治他的也只有父皇!”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阻拦我,难不成你们是一伙儿的?”顾老三开始胡乱攀咬。 “三皇兄,说话要有证据,我在你之后才到来,而且跟我来的只有一小队侍卫,两个太监,哪像三皇兄纠结了这么多的人,时间还这么巧……三皇兄早就得到消息了吧?”顾兴戈神色不变,反咬回去。 “你莫要血口喷人!”顾老三急了。他确实是先一步得到消息,为了在父皇跟前表现,他才隐瞒没有说。但是如果发现有人谋逆却隐而不报,视为同罪,杀无赦的!“我只是发现勤明殿有些异常,带着侍卫过来护驾,不曾想大皇兄真的逼宫造反!” “哼,”顾兴戈冷哼一声,没有再跟顾老三扯皮。“大皇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皇呢?” “父皇?是啊,父皇呢?”顾兴文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却突然软倒在地。 “快,将这乱臣贼子处置了!”顾老三有些迫不及待了。顾老二放弃了继承大统的资格,顾老大自己个儿作死!老大,老二没了,这大位轮也轮到他的头上了!只是想想,顾老三就兴奋地发抖。 “谁敢动?”顾兴戈大喝一声,“此时诸多疑点,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大皇兄就还是皇子!胆敢伤害皇子,你们摸摸自己有几颗脑袋?三皇兄,你可想清楚!如果此事查明大皇兄是被冤枉的,后果你承担的起么?” 后果?顾老三怕了。其实这事儿就是赌运气,若是成了,他除掉一个劲敌,若是不成,他便跟皇帝说是护驾心切,误杀了大皇兄,皇帝生气最多也就是剥夺了他的爵位,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其实,有那么一刻,顾兴戈其实是希望顾老三有胆子杀掉大皇兄的。老三性格纨绔,又没有强有力的外家,杀了大皇兄就更没有继承大统的希望了,那么那个位置十有八|九是他的了!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还记得哥哥说过,小时候大皇兄对他不错,很喜欢他的。 顾兴戈的话止住了顾老三的动作,他带来的人更没有人敢动了。“你们,将大皇兄带到偏殿去保护好!”顾兴戈先安排了他带来的几个侍卫看管大皇子,又对小太监说,“你去太医院将院首请来,父皇不知所踪,一旦找到,立刻就要他给父皇请脉!” 安排好了人,顾兴戈抬腿走进父皇的寝殿,“父皇?父皇您在么?我是老四兴戈,贼人已经伏诛,父皇可以出来了!” 顾老三跟着顾兴戈进到寝殿,听到顾兴戈说的话,立刻跟上道:“父皇,我是老三,乱臣贼子已经被我杀光了,安全了……” 顾兴戈理都没理顾老三,静立一小会之后突然向龙床而去,掀了床幔,露出幔帐后面平滑的墙壁。顾兴戈轻轻敲了敲,发出“空空空”的声音,是空心的!顾兴戈又在床上摸索了一阵,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墙壁发出一声轻响,然后从中裂开,露出其中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顾兴戈下意识接住从墙壁中掉出来的人,“快传太医!”恰巧太医院院首已经到了,诊过脉之后,“二位殿下放心,陛下只是中了迷药,睡醒了就没事了。” “那就好!”顾兴戈放下心来,“劳烦大人去瞧瞧大皇兄,他刚刚表现的有些奇怪!”太医领命而去。剩下顾兴戈和顾老三守着自家的老爹,谁也不愿离去。 皇帝并没有睡太久,第二天一早就醒了过来。醒了过来也没有其他的后遗症,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大皇子谋逆的事情! 三皇子和四皇子见到父皇醒来立刻围了上来关心,“父皇您醒了?可有什么不适,太医还在殿外候着!” 皇帝的第一句话却是:“那个逆子呢!”这明显是问大皇子呢! “大皇兄就在偏殿看管,儿臣这就去把人带过来!”三皇子见皇帝对大皇子很恼怒,心里高兴,更加殷勤地在皇帝面前表现。 “父皇,此事疑点重重,大皇兄恐是被牵累……”顾兴戈在顾老三离开之后对皇帝说,皇帝却怒视着他。顾兴戈心中“咯噔”一下,难道父皇已经认定大皇兄有反心了?不对啊,如果真的是认定大皇兄是反贼,父皇不可能还这么冷静,心思一转,顾兴戈硬着头皮开口,“父皇,大皇兄是被陷害的,请父皇明察!” 皇帝又瞪了顾兴戈一阵子,见他都不改口之后,才道:“你怎么知道老大是被陷害的?” 顾兴戈思量了一阵,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顾老三就把顾兴文带了过来。顾兴文睡了一夜,精神却并没有恢复,显得异常憔悴。顾兴文见到皇帝立刻跪下,“儿臣……儿臣见过父皇!” “你们守了朕一夜也都困乏了,下去歇息吧!”这话明显是对老三老四说的。 “父皇!”顾老三还要说什么,顾兴戈却开口道:“是,儿臣告退!” 之后,皇帝和顾兴文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当天就有圣旨颁布,大皇子意图谋反,贬为庶人。之后,又陆续查出皇后给皇帝送的参汤里含有迷药,皇后被废,打入冷宫。范家结党营私,买通皇宫侍卫意图逼宫,所有家产被抄没,一家三百四十二口全部流放岭南! 接到圣旨的当天,帝师老范大人就厥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口眼歪斜,半边身子不会动了。然而圣旨已下,还有一口气在你也要去岭南! 韶儿得到消息之后,一脸纠结。屈羽摸摸他的头,“家里还有些银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叔儿……”韶儿扑进屈羽怀中,“他们虽然对我不好,还算计我,可是他们是娘亲的爷爷、爹爹和兄长,所以,所以……” 屈羽拍拍韶儿的背,“嗯,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总归与你血脉相连,若是他们过得好,你不搭理也就不搭理了,可是他们现在落了难,你搭把手,也算全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嗯!”于是韶儿掏出银子为范家打点,让他们路上能好过一些。然而岭南路途遥远,一路风餐露宿,一代帝师老范大人终于没挺过去,死在了半路上。老范大人年纪大,辈分高,有他在张家各支心中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他一死旁支就没了估计,时常挤兑本家的范大人父子,话里话外都怪范大人父子站错了队,连累了全族人。 范家辉煌的时候,各支的族人腆着脸巴结他们,现在却个个落井下石!范大人怒火攻心,再加上一路劳顿,老父去世的悲伤,好不容易到了岭南却只剩下一口气在了。若是在京城,有名医好药好好调养或许还能挺过来,然而岭南还是未开化之地,条件艰苦,范大人挺了没几天也跟在父亲身后去了。 辉煌了三朝皇帝的范家就这么败落了,可是这些都与旁人无关了。不,还有一个人惦记着范家,那便是大皇子妃。她惦记的也是希望范家能保住大皇子。可惜,范家连自己也没有保住。哀求父亲无果之后,走投无路的大皇子妃求到了四皇子那儿。 “四殿下,求您救救大皇子殿下,他是无辜的,他是被人胁迫的!”大皇子妃好容易见到四皇子之后二话不说就跪下乞求。 “大皇嫂快快请起!”因为男女有别,顾兴戈不好去拉人,只能虚扶,“我与大皇兄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我自然不会看着他被人陷害,大皇嫂可是知道什么,如果能帮得上大皇兄,我必不会推辞!” “真的?!”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后,终于听到有人肯帮大皇子,大皇子妃如抓到救命的稻草,惊喜地看着顾兴戈,得到确认之后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顾兴戈边听边思索,听完之后又说了几句话哄走了大皇子妃,立刻找人悄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朝着勤明殿走去。 “如果你是要给你大皇兄求情就不必了,朕意已决,不会再更改。”从大皇子叛乱之后,皇帝勤勉了不少,此时正在批阅奏章。 “儿臣此次不是为了大皇兄而来,儿臣只是想到一件事,想要禀告父皇!”顾兴戈话语中的慎重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第九十一章 “何事?”在大儿子让他失望之后,皇帝更加看重四儿子。 “宫中……”顾兴戈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已经不安全了!” “啪!”皇帝将手里的奏章拍在桌子上。 顾兴戈没被吓住,继续说道,“父皇会遇到险况是因为中了迷药,这事儿虽然查到了母后身上,但事实上母后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儿臣斗胆猜测,父皇虽然未立储,但大皇兄依旧是父皇最意属的人选。既然儿臣可以猜到,那么母后不会猜不到,所以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所以,这事儿很可能是有人要嫁祸给母后!” “女人心海底针,后宫争宠,皇后心思扭曲也正常!”皇帝铁青着脸回答。 “是!”顾兴戈表示受教,“还有一事,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皇帝挥挥手,让顾兴戈继续说。 “三皇兄向来心思单纯,因为生母位分地,去得也早,外家不得力,所以在宫里和朝堂并没有什么助力,可是当日,三皇兄在事发后不久就集结了几百人的侍卫队来救驾……这点非常可疑。”顾兴戈没有继续说的是,三皇兄一改往日酒囊饭袋的形象,在朝堂上蹦跶的格外欢畅,似乎有了什么依仗。 皇帝脸色越来越深,已经朝着砚台的颜色而去,老四想到的他如何想不到,“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将所有侍卫都革职吧?”侍卫都革职了谁来护卫皇宫,保护他?侍卫中虽然有人有二心,但是也有忠心的。 “儿臣私以为,如果宫廷生变,普通的侍卫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可既然得不到好处,他们为何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们被人蛊惑了,这可以蛊惑宫中侍卫的人……”顾兴戈没有继续说下去,皇帝却已经明了了。 皇帝轻敲桌案,似乎在考虑顾兴戈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大内侍卫统领的职责是护卫皇帝的身家性命,所以肯定是皇帝信得过的人才能担任。老四却说侍卫统领靠不住,是真的靠不住还是老四想趁机将侍卫统领的位置换上自己的人?皇帝不动声色的询问:“你觉得谁适合来接任这个职位?” 顾兴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会儿。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肯定是引起父皇的疑心了,但是想到哥哥传回来的信,顾兴戈咬牙道:“儿臣觉得臣子此时都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自家人!” “自家人?”皇帝疑惑,难道老四要亲自接管皇宫的护卫?自己如果同意,那岂不是将自己的命交到老四手中了? “是,儿臣以为,二皇兄未过门的王妃,护国公的干叔叔,屈羽可担任此职。”顾兴戈干脆直白地说。 “他?”身处高位,皇帝习惯了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所有人。所以顾兴戈一说,皇帝首先想到的是屈羽跟顾兴戟里应外合逼宫的概率有多大? “嗯,然而撤换侍卫统领只能治表不能治本,要彻底解决此事必须要找到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儿臣以为这一切的关键在……大皇兄的身上!”顾兴戈还是不相信大皇兄会造反,能为大皇兄洗脱罪名,他肯定会提大皇兄说话的。 皇帝沉默了许久,“老大还被软禁在他的寝宫中,你去劝劝他,如果他肯说出幕后的主使,朕……会对他既往不咎。”顾兴戈应了下来,随后去探望了大皇兄。 皇帝又坐了一会儿,招来传旨太监,让他去护国公府传了圣旨,擢屈羽为大内侍卫统领,即刻上任。已经习惯了看看孩子,练练枪法的屈羽懵了,他连看家护院都做不来,怎么去护卫皇宫? 幸好,宋宣及时赶了回来。宋宣虽然是顾兴戟的侍卫,但是他以前曾担任过皇宫的护卫,而且顾兴戟身边的侍卫都归他调派,所以有他在屈羽完全能胜任这一职责。 宋宣匆匆赶回来,连气儿都没喘匀就跟着屈羽去交接了侍卫统领的工作。等一切都办妥,二人才腾出空来好好说说话。 “王爷他在前线可好?有没有受伤?”屈羽不知怎地就是想先问问顾兴戟好不好。 宋宣咧嘴笑了起来,“王爷如果知道王妃您这么记挂他,他肯定会高兴地睡不着!”眼看屈羽要恼,宋宣连忙改口,“王爷一切安好,只是挂念……京城中,担心你们会出事。” 屈羽脸上一热,他有感觉,宋宣刚刚想说的该是“挂念你”。想到那人在前线也会挂念自己,屈羽变得心情很好。“让王爷费心了,京城一切尚好,战场上刀剑无眼,让王爷保重自己,无须惦念我们!” “连王爷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心,我哪里说的算数呢?不过你的话我一定会一字不漏的告诉王爷!王爷肯定高兴!”宋宣调侃过了屈羽之后,压低声音开始说起正事儿,“此次,王爷让我带了三万兵马回来,因为目标太大,目前只能隐蔽城外,这个烟火弹你收好,如果发生变故就将它点燃,城外的兵马立刻会来援救。” “三万?”三万兵马不是小数目,屈羽猜得到顾兴戟肯定把精锐的力量都弄回来了,顿时觉得手里的烟火弹沉甸甸的。“不行,王爷在前线与叛军作战,正是用兵之际,这兵马不能留在京城,你还是把他们都带回去吧!如果王爷实在不放心,留给我千八百人,足够了!” 这两口子是在逗他玩儿么?虽然只有四五天的路程,但是来来回回的跑也很累的好伐!宋宣只敢在心底吐槽,嘴上还是说:“无妨,王爷刚刚攻下一座城池,大军也要休整,所以暂时会留在城中,即使敌人来犯,他的兵马守城也足够了。而且,王爷担心,这事儿的源头还是在京城,京城一旦易主,他即使击退了叛军也是鸡飞蛋打。” 屈羽还在犹豫,宋宣却开始帮他安排起来这三万兵马该怎么用,“你现在主管皇城的护卫,这个官位不高,但是权力却不小。我会给你挑一些身手好的,你趁机编入侍卫营。一旦有变,这些人绝对可靠,你可以放心依靠。还要有人混入京畿护卫营才行,到时候才有人开门放大队人马进来……这事儿要依靠四皇子才行。待会儿我就去拜见四皇子。” 屈羽刚刚接手皇城侍卫营,没有贸贸然动手改革,一切如常的运作了几日,就在侍卫们以为就这么着了的时候,屈羽突然说所有人重新编队重新划分巡查范围,就连岗次都打乱了重新排。 趁着这次大洗牌,屈羽将宋宣给他偷渡进京城的八百军士编入了侍卫营。八百兵士说多不多却也占了皇城侍卫的四分之一,如果真的有事发生,这八百人绝对能护住了该护的人,等援军到来。 至于这该护的人是谁,在韶儿和遥儿被送出城之后,屈羽觉得该是皇帝、贵妃和四皇子。而兵士们的想法却跟他不太一样,他们觉得需要保护的人只有他们的王妃!好吧,还有四皇子,谁让他是王爷的兄弟呢!至于,皇帝、贵妃,还有几千侍卫呢,怎么能连俩人都护不住?! 这些所有的安排在屈羽眼中不过是以防万一,但在顾兴戟、顾兴戈等人的眼中却是要跟敌人决战。 他们没等太久。 朔日,夜空无月,星光璀璨,是个观星的好日子,却没有人有观星的心情。因为夜黑风高杀人夜! 子时刚过,皇宫的大门突然被打开,数万兵士涌入皇城。一月之内,皇帝遭遇第二次逼宫!绝对可以名列被逼宫排行榜首位! 这次逼宫不再像上次那样小打小闹,叛军一入皇城见人便杀,所以主子们都是叛军杀了进来才知道有人造反,而知道太多的下场便是身首异处。皇帝的身份特殊,身边的护卫都是伸手最好的,人数也多,所以撑得时间最长。 四皇子身边被安排了最多援北军兵士,所以叛军杀到的时候,他们还有能力冲杀到勤明殿与屈羽等人汇合。 八百军士除了开始时候阵亡的,还有被困在别处过不来的,有六百余人围在了勤明殿,皇帝的寝殿外,手持钢刀与敌人对峙。不多久,叛军中间走出两个人,赫然便是郭宏和赵元升! “郭宏,这么多年来,朕自问并未薄待你,还将京城防务交给你,你便是如此对待朕的信任?!”皇帝在层层的保护之后呵斥郭宏。 “信任我?信任我便只给我京畿卫队的兵权?区区五万人,哪里比得上护国大将军来的风光?”郭宏嗤笑一声,然后狗腿地看看身边的赵元升,“赵大人天纵英才,文武双全,是明君的不二人选,识相的赶紧把传国玉玺交出来,把皇位传给赵大人,便饶你们不死!” 早在发现异常的同时,屈羽就点燃了烟火弹,在叛军首领与皇帝对峙的时候,京城的城门已经被悄悄打开,两万余兵士悄无声息地接管了京城的防务,并且跟在叛军身后进了皇城。 郭宏还在大放厥词,命令皇帝身边的侍卫将皇帝拿下。他还不知道赵元升安排的侍卫早就被屈羽调去守皇陵,这些侍卫都是援北军军士假扮的……   ☆、第九十二章 皇帝哪能容忍原来对他卑躬屈膝的臣子啪啪打他的脸,气得直哆嗦,酝酿了半晌才对身边的军士们说,“来人,给我将此贼子拿下!” 军士们没动。开玩笑么?自己这边才有不到八百人,对面的哥们身边围着几千上万人,将人拿下?梦中么? 军士们不动,皇帝更没脸,郭宏更得意,“来人,给我将人拿下!” 叛军人多势众,郭宏一发话,兵士们就想上前,却被一直没有出声的赵元升止住了,“等等!皇上,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两方的情势如此明显,相信陛下可以做出明智之选!” “哼,赵元升你毁了朕的皇儿,还敢到朕的面前大放厥词,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曾励精图治,以做个明君为己任,所以骨子里还是有两分骨气的。 “呵呵,”赵元升笑得云淡风轻,“皇上,交出传国玉玺,我可以封你为安逸王,让你的后宫美人继续陪你享乐。反正你也不爱处理政事,何乐而不为呢!” 赵元升正说到得意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惨叫,然后是刀剑砍入骨肉的声音。赵元升蓦地脸色一变,“快,快将这些人统统杀了!”他原本想慢慢来,逼得皇帝退位,以便减少登基时候的阻力,但是没想到援军这么快就到了,他等不及了!传国玉玺可以等他掌管了皇宫之后慢慢找,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断了皇室一脉! 护卫屈羽等人的军士都是作战的好手,见过血、杀过人,气势自然不是京畿护卫营这些蒙祖宗隐蔽的少爷们能比的,所以即使人数对比悬殊,军士们也没有后退半步。 然而屈羽却不舍得顾兴戟手下精锐中精锐就这么白白损耗,于是道,“弟兄们,我们退回殿中,据守门窗,只要坚持到大队杀过来就可以得救了!” 军士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护卫王妃,肯定是怎么安全怎么来,所以在听到屈羽的指令之后立刻有秩序的收缩队伍,满满撤入殿中。军士们对屈羽的命令是绝无二话,但是有个人却是屈羽没犯法的,那便是皇帝。 皇帝心里也知道这不是要面子的时候,但是,他是皇帝啊,皇帝怎么能退缩?而且这些军士是怎么回事?他才是一国之君,为何没人听自己的命令,却都去执行那么一个青年的命令! “父皇!您身份尊贵,容不得闪失,还是入殿内暂避,这些乱臣贼子就交给儿臣吧!”四皇子不愧是最得皇帝喜欢的儿子,几句话让皇帝听得舒服异常。 “你是朕最倚重的儿子,这江山将来就是你的,你的身份同样尊贵,这些贼子……就交给侍卫统领吧!”皇帝斜眼看了屈羽一眼。 顾兴戈眼皮一跳,“父皇,屈统领武功高强,有他在父皇身边守卫儿臣才能放心。儿臣愿为父皇诛杀乱臣!”眼看着敌人扑了上来,顾兴戈对皇帝身边的侍卫使个眼色,二人架着皇帝,要退回到了殿内。而顾兴戈提剑冲到屈羽身边与他一同击杀叛军。 皇帝风光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怒吼,“放肆!将朕放开!”说着还不停挣扎。 军士们一动手,郭宏就明悟过来,这些不是普通的侍卫,为求稳妥立刻下令,“放箭,快放箭!” 两军对战,虽然声音嘈杂,但是军士们也有人听到了郭宏的命令,立刻围拢到屈羽身边,护卫着他和顾兴戈且战且退。军士们这一举动让皇帝身边的护卫力量大大减弱,有叛军冲过护卫来到皇帝面前。彼时,架住皇帝的两个侍卫都被叛军缠住,皇帝就像狼群中的小绵羊,失了一切的防护,被叛军当胸砍了一刀。 虽然护卫很快解决了缠住自己的敌人,回身击杀了砍伤皇帝的叛军,但是,皇帝已然受伤。这下子,皇帝老实了很多,哼哼着被护卫拖进殿中。屈羽和顾兴戈也在军士的护卫下躲进殿中,紧闭了殿门。 不多时殿外想起了噼噼啪啪的箭雨的声音,还有叛军临死前的哀嚎。顾兴戈进入殿中之后先去查看了皇帝的伤势,不重,只是皮肉之伤。只是这伤口搁在一般的军士身上或许没什么大碍,但是皇帝不一样,他身居高位平时蹭破点皮儿的时候都少,这些年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没有马上处理上药,脸色眼见着就惨白起来。 顾兴戈蹲在皇帝身边,要皇帝坚持住,屈羽则跟军士们依靠在窗下,以防有敌人从窗户进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箭雨停了下来,又过了一阵子喊杀的声音也小了很多。屈羽从窗纸上被箭矢射破的洞中看到叛军被宋宣带领的援军打杀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留下一队人保护皇上和四皇子,其余人跟我冲出去撕开个口子与援军汇合!”皇帝的伤等不了叛军如数被歼灭了,只能撕开个口子,将皇帝先送出去找大夫疗伤了。只是不知道今夜之乱有没有波及太医院。 殿外的战况几乎一面倒。京畿护卫营的兵士多半都是世家、臣子、富户家中子弟,平日里没吃过什么苦,加入京畿护卫营多半也是为了面儿上好看。五万人虽然不算很少,但是他们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顾兴戟手下精锐的一万人。这五万人说是护卫营,但是跟皇帝的仪仗队也差不多。郭宏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心生不满,想要造反。不然仅凭他掌管着京畿一代,足够他臣子中间横着走了。 此次谋反,郭宏有过担心,不过很快被他压下去了。这些人战斗力弱一些而已,蚁多咬死象。皇城当值的侍卫顶天也不过几千人,他不信自己几万人连几千人都吓唬不住! 没错,就是吓唬,郭宏想过的动手也只是小打小闹,而不是这么惨烈的屠戮。当屈羽带着数百军士从殿内冲出来的时候,他脑中只剩一句话,“腹背受敌,完了,完了!” 赵元升见形势不妙,立刻命令自己的人掩护自己撤离。郭宏傻了,赵元升逃跑,本就没什么战意的叛军们很快投降。 因为皇帝受伤,众人都围着他团团转,逃跑的赵元升并没有被追击。就在赵元升逃到皇城的城门口,马上就能逃过一劫的时候,他看到城门的正中央有一人骑在马上。 夜色昏暗,走的近了赵元升才发现是那人是被贬为庶人的大皇子。赵元升警惕地止住了身边的人,“哒哒哒”大皇子缓缓催马向前,来到赵元升面前。“昔日的情谊……都是骗局么?” 赵元升没想到顾兴文有此一问,但是很快他知道自己活命的机会来了!“我的心中从来没有别人!” “是么……”顾兴文叹息般的说。 怎么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追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这一晚出乎意料的事情的事情太多,先是以为稳赢的逼宫被突然而来的援军搅黄,再来以为自己可以顺利逃出皇宫却被大皇子阻住了去路,接下来以为大皇子对自己旧情未了,可是大皇子却只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声叹息! 赵元升来不及想太多,“我想过当一代名臣,辅佐你做一世明君,可是,可是我不甘心,我爱你啊,我不甘心只能远远地仰望你,我想站在你的身边,我……” “你就造反了?然后呢?如果你成功了,你要将我如何安置?”顾兴文脸上挂着温文的微笑,像赵元升一直以来看到的一样。 “我……,我会立你为后,我们共掌万里河山!”赵元升说的气势豪迈。 顾兴文笑意更浓,“你怎知,如果我登基之后不会立你为后呢?”说完,也不给赵元升回答的机会,策马绕过赵元升等人,朝勤明殿方向走去。 赵元升看着顾兴文离开,心里想过要以他为人质,要求皇帝取消对他们的追捕,但是随即想到顾兴文现在已经是庶人,皇帝不会再顾念他。而要活捉顾兴文必然会耽搁时间,如果有人追上来就得不偿失了。 赵元升只用一瞬就做出决定,挥手让身边的人全速冲出京城,与辽东王等人汇合。然而他们刚刚冲出城门,一阵箭雨从天而降!被万箭穿心的赵元升不敢置信地拼着一口气回身看向皇城内。顾兴文不是对他旧情未了么,为何会没有告诉他城外有埋伏? 夜色昏暗,没有人看到顾兴文的脸上落下了一颗晶莹的泪滴。为十余年的感情全是虚假,为自己真心错付,也为…… 叛军虽然投降,主某之一的赵元升也已伏诛,但是皇宫里依旧鸡飞狗跳。等皇帝处理好伤口,睡过去天边已经泛亮。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顾兴戈站在勤明殿前满是血污的空地上,看着旭日升起,觉得一身轻松。本朝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今天是属于他的今天! “殿下!”屈羽看着站在血污之上,脸上挂着笑容的人心底有些发毛。“殿下一夜未曾合眼,趁着还有些空闲,不若找地方休息一阵吧!皇上伤的不轻,接下来所有的事都要依靠殿下您了!” “二嫂!”顾兴戈看到来人是屈羽,笑容愈发灿烂,“昨夜辛苦二嫂,接下来京城安全还请二嫂多多费心了!”许是并肩作战过,再碰头顾兴戈对屈羽的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第九十三章 “臣下不敢当!”屈羽微微躬身,“殿下应该知道臣下不过是运气好,赶上了宁王殿下派了援军回来,事实上,臣下并没有能护卫皇上、护卫京城的本事。” 屈羽疏离的话语让顾兴戈一愣,随即笑得更加亲切,“二嫂,此时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咱们自家人说话不必讲那许多虚礼。” “臣下多谢殿下抬爱,只是臣下与宁王尚未成亲,殿下这句‘二嫂’……臣下实在是不敢当。”屈羽状似为难的开口。 “嗯,也是,那我便先叫你羽哥,等你跟哥哥成了亲,我再改口!”顾兴戈笑得很欢畅。“羽哥,这皇宫的安危就仰仗你了!” 屈羽只能陪着干笑两声,“殿下,臣下此次冒昧打扰,是想求殿下帮忙。王爷此次带军平叛,主力是原先援北军剩下的三万余人,如今王爷将这部分人都派了回来助京城平乱,臣下担心叛军会趁此机会发难,所以,臣下想带一部分人去助王爷平叛。” 屈羽的话让顾兴戈一怔,他只顾着高兴,竟然忘记了哥哥此时分散兵力回来襄助京城平乱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还是羽哥考虑周全!我这就去跟父皇请旨!” “殿下,皇上受了伤,此时尚未醒来……”屈羽出言提醒。 “无妨,先让大军休整一日,我与众臣商议一番,待父皇醒来直接向他奏报,想必父皇不会多加为难。只是……经过昨夜一战,宫中的侍卫怕是都靠不住了,你要给我留下些人来才行。”顾兴戈边说边思考,无人能用让他尝了一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是,那臣下先去准备了!”屈羽告退。一日的时间有些紧张,他还有两个人小鬼大的小家伙要安置! 顾兴戈目送屈羽离开,立刻派人召集各部臣工商议事情。赵元升敢在昨夜突然发难,各部臣工里面肯定少不了他的人,顾兴戈不是不想趁机将这些人揪出来,只是此事时机不对。 皇后一系被皇帝雷厉风行地打散,朝堂上已经呈现出贵妃一脉独大的局面,虽然三皇子不是出来蹦跶两下刷刷存在感,但是在众人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按说这样的格局,顾兴戈作为贵妃一脉的灵魂人物想做什么是没有做不成的,可是皇帝还在,顾兴戈不过是个皇子,既没有太子封号也没有皇帝亲许的监国手令,如果顾兴戈贸贸然动了皇帝的臣子,只能徒惹皇帝疑心。而且此时整个皇宫都要整肃,他不过一个人,已经无余暇再去整治朝堂,只能暂时留着那些暗藏的蛀虫,希望他们识时务的老实些才好。 顾兴戈先是处理了朝堂上的大事,然后去给尚未苏醒的父皇侍奉了汤药,完了才想起来,这忙碌了一日他竟忘了问问贵妃怎么样了!顾不得休息,顾兴戈又匆匆到了贵妃寝殿。入目虽有些脏乱却并无血迹,顾兴戈放下心来,进去给贵妃请安。 贵妃一见儿子就哭了出来,长到这个年岁,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凶险,当着下人的面儿她要端着贵妃的架子不能哭,见到儿子之后她便放心痛哭出来,终于,安全了……等贵妃哭够了,母子二人说了没几句话就有宫人来报说皇帝醒了。母子二人便急火火地去了皇帝寝宫。 皇帝接连两次被逼宫,惊吓倒在其次,这面子实在过不去,气恼之下竟然有了中风之像。皇帝也觉得自己在硬撑着处理政事怕是不妥,便招来几个心腹臣子,当着臣子的面儿授权给顾兴戈,令其监国。 顾兴戈趁机提出封屈羽为金鹤将军前去助顾兴戟平叛皇帝也允了,只说,“这些事情以后你自己酌量办吧,不用请示我了。”皇帝这一句话让几个臣子心头一亮,皇帝这是准备完全放权给四皇子了!看来他们的下一任君主,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位四皇子了!为了给将来的主子留下个好印象,几个臣子们干活格外卖力。有他们当风向标,其余臣子也不会蠢的去找四皇子的麻烦,于是顾兴戈顺顺利利地接掌了朝堂上的大权。 而后宫的事物则交给了皇后被废之后位分最高的贵妃娘娘。有了统领后宫的权力,贵妃娘娘很快忘了昨日所受的惊吓,神采奕奕地开始整肃后宫。 屈羽当夜就接到了皇帝的圣旨,还有将军的印信。顾兴戈留了他五千兵马,又从其他地方给他凑了些兵马,凑够了三万让他带走。已经准备妥当的屈羽决定不再耽搁,第二日一早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发! 他原本是不想带着俩孩子的,毕竟行军打仗不是儿戏,然而两个小家伙的鬼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俩人凑在一起的结果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一不小心着了俩娃儿的道儿,他只好带着他们一同出发。不过,目前京城一片混乱,留在京城并不比跟着他去平叛安全多少。至少平日有他看顾,打仗的时候俩孩子可以安置在后方大营。 屈羽出发的当日,叛军包围了顾兴戟刚刚攻占的瞿水城,摆出了围困之势,攻城守城的双方掉了个个儿。当日,叛军的将领用变|态的手段威胁顾兴戟不得围城,怕的当然不是粮草不够,他们只是想拖住顾兴戟的大军,同时尽可能多的消磨他的兵力。没想到的是,顾兴戟直接派人从内部破开城门,既没拖了时间,也没造成太多死伤。 如今攻守对调,叛军自然不会讲道义,派了十万大军围城,以逸待劳。此时顾兴戟锁遭遇的境况与之前叛军所遇到的完全不同。叛军早在攻占瞿水城的期间就将城内搜刮的干干净净,以供给叛军大部队,在顾兴戟攻进城的时候,叛军闻风而逃,将能带走的粮食都带走,不能带走的也都烧毁了。 近十万大军加上城里数万的百姓,每日消耗的粮食都不是个小数目。在敌人围城之前,顾兴戟已经下令从周边村镇调集粮草以解燃眉之急,然而敌人突然围城,所调集的粮草堪堪能维持城中百姓一两日的消耗。为了防止民变,顾兴戟不能眼看着百姓挨饿,只能拿出军粮来分给百姓,然而军粮的数目也是有限,将士们又要打仗不能吃不饱,所以城中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 叛军也是了解城中的情况,便大模大样地围了城,还日日到城门口烧火煮饭,让香味飘散进城中。 “元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趁着我们的粮食还足够,让弟兄们都吃饱了,出去跟那些贼子狠狠干一架,兴许能突围出去呢!”顾兴戈身边一个莽汉子开口道。 顾兴戟当然知道困守城中不是办法,然而敌人似乎下了大本钱要困住他,竟然调集了十五万的人马来围城。城中只有不到十万的兵将,拼一拼,突围出去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突围出去之后呢?敌人摆明了要拖住他,就算他带人逃到下一个城池,难保敌人不会再次围城。 如果,他三万精锐没有派回京城,他会出城跟敌人决一死战。辽东王这些年或许捞了不少银子,但是以一地之力能供养的军士也是有限,顾兴戟估摸着这些人不是辽东王的全部兵力也有一多半了,消灭了他们,这场叛乱也就平定的差不多了。 “元帅,这些日子,我们还能跟京城联系上么?”司徒先生捋捋胡须问。 顾兴戟摇摇头,“叛军围得如铁通一般,城里的百姓连打只鸟雀解饥都不行。咱们的信鸽一飞出去就被射下来了。” 司徒先生又捋了捋胡须,“元帅,属下觉得事有蹊跷。敌人这些日子日日挑衅,却没有真的要开战的意思,似乎是只要把咱们困在城中就行。” “你的意思是,京城有变?他们想做的是困住我们,不让我们回去援助?”顾兴戟瞬间明白了司徒先生的意思。可是他早就派了三万人回去了啊,敌人是没有察觉还是敌人根本不将这三万人放在眼中? “应该是这个意思,他们大概确信京城的人能顺利窃国,到时候叛军就变成了咱们,他们只要在城外劝降就好,用不着拼命了!”司徒先生站在叛军的角度推测之后又道:“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重新跟京城取得联系,如果能跟附近的城池取得联系,搬来援军里应外合就更好了!” 顾兴戟边听边点头,“信鸽飞不出去,我们就只能派人冲出去了。”冲出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穿过十五万大军的封锁线,又其实轻而易举能完成的!“只是此行凶险更甚当日入城刺杀敌军将领……” “属下愿往!”徐绍贤再次站了出来。顾兴戟却没有允许,徐绍贤的伤还没有好,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其他人…… “密切留意敌人的动向,能摸清敌人作息巡查的规律最好。”顾兴戟没有说派谁去,也没说几时去,但是在场的人都心中有数。城里的粮食撑不过五日,距离瞿水城最近的城池一来一回也要两日,加上调集兵马粮草的时间……这行动在这一两日必然要执行了! 果然,第二日,顾兴戟就挑了一队五十人的死士,趁着夜色潜了出去。顾兴戟一夜未睡,天还未大亮就有军士来报,派出去的五十人小队全军覆没,尸首被丢在了城门口……   ☆、第九十四章 看到昔日的同袍如今身首异处,城墙上站岗的将士们目呲欲裂,“元帅,请让我们出战吧!” 顾兴戟看到城门外的几十具尸首,握紧拳头狠狠捣在城墙上。他竟然连下令让人去收尸也做不到!他是元帅,他不能让更多的将士为了几个死人去牺牲!顾兴戟咬紧牙,从齿缝中蹦出命令,“坚守城池,任何人不得出城,违令者斩!” 说完,顾兴戟扭头下了城楼,他无颜面对将士们失望的眼神。下了城墙,顾兴戟就召集了将官们商议。 “敌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想打,他们却又不攻城,咱们出城他们却躲回营地中。如果不想打却为何要日日挑衅?”一群只知道用蛮力的大老爷们自然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 不止将官们想不通就是智比诸葛的司徒先生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也许他们只是想威慑我们?让我们不要再派人潜出去?” “有可能。他们不想让我们去求援,可是我们的粮草撑不了两日了,那时候咱们死战的话他们也讨不到好处。”所谓哀兵必胜,饿极了的将士战斗力也不容小觑。不然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饿肚子的农民起义了。 “元帅,依属下之见,他们在拖时日不假,隔绝我们的消息,不让我们出城也不假。他们知道城中少粮,如果不是逼我们死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京城里的事儿这两日就能见分晓了……”司徒先生脸色沉重的推测。 他们曾经怀疑京城里有叛军的暗庄,现在看来,在京城里的应该是叛军的首脑。这两日就会见分晓…… “我们的粮食勉强还能撑三天,再等一日,如果明日还未见分晓,我亲自带兵突围。”顾兴戟沉声命令。如果他的三万人顺利解决了京师之变,那他突围出去就能获得援助,继而反扑。若果三万精锐被屠戮已尽,那就让他跟武朝同亡吧! 顾兴戟心中有了决断,面色却更显沉重,他死了不要紧,他的小媳妇、他的儿子、他的侄儿要怎么办?京师之变,他们能顺利逃脱么?三万人能保住他们一命么? 第二日,敌人没有像往日一样到城门前挑衅。因为顾兴戟有令要留意敌营中的境况,将士们格外上心,几个人眼神儿好的都看到敌营里似乎乱了一阵,但是很快被人压了下去。然后有人出营到城前挑衅。 军士们将自己所见汇报了上去。顾兴戟听后霍的站了起来,他心中止不住升起希望,他的三万人解了京师之变! “传本帅军令,所有人马集合,本帅要亲自带兵出战!”顾兴戟坐不住了。城里的粮草也让他等不了。他点了四位偏将各带一万人守住四面城墙,剩余的五万人全部要跟他冲出城去。 第二日,敌人打开营地大门,例行出营挑衅。紧闭数日的瞿水城的大门忽然打开。出营挑战的敌军干惯了这个活计,猛然转变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数万大军冲到近前儿了才反应过来翻身逃跑。 只是他们本就到了城门前,顾兴戟带人冲的又快,哪里有时间给他们逃跑!这几日,他们日日挑衅,在城墙上值过勤的兵士都认得他们,早就有了将他们碎尸万段的心了,此时更不可能放过他们。 几十个人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头就被劈了个干净。这几十人根本没让顾兴戟停顿下来,马匹毫不减速的冲了过去,冲过去的时候也没忘了划开几个敌兵的脖颈。 五万大军呈锥形冲出瞿水城,待他们离开,城门又重新恢复了紧闭。如果他们不能冲出去,等待他们的只有紧闭的城门。 眼见顾兴戟带人冲了出来,敌人应变也算迅速,东西两侧的敌军迅速朝顾兴戟冲出来的北门靠拢。司徒先生坐镇城中,听闻此讯息,当机立断,挑了一百人兵分两路从东西两门出城,绕过敌军去搬救兵。 顾兴戟带着五万人,迎战近十万人的敌军,眼看就要被包围,就连顾兴戟心中也生出“今日要亡于此”的想法。突然城楼上隐约响起一阵呼喊,顾兴戟趁着杀敌的间隙凝神听了一下,似乎听到了“援军”二字。 顾兴戟精神一振,也顾不得真假了,此时提升士气才是最重要的,立刻高声呼喊,“兄弟们,援军来了,咱们冲啊!” 顾兴戟这一喊,随他出征的军士的战力明显提升,本已经力竭的军士们咬牙又狠狠劈向冲过来的叛军。而叛军听到此讯息后进攻的章法有短暂的混乱,顾兴戟带人趁此机会又往前冲杀了数丈。叛军的将领能力不俗,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稳住了军心,回复了阵势,然而此时敌军的背后已经响起了喊杀声。援军来了! 这援军正是屈羽所带的三万人。屈羽带军刚刚赶到瞿水城的外围村镇就听闻了瞿水城被围的讯息,立刻带兵赶了过来,将将赶上顾兴戟杀出城来。屈羽来不及多做思索,带着人就冲了上去。 带兵围城的叛军首领虽然已经得到消息说京城之事进展不顺利,可是没想到朝廷竟然会这么快派兵来援助。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到城中粮草耗尽,然后出言劝说,就说京城已经易主,反正多日围困,城中得不到外界的消息,待到城中的人上当,他带人冲进城去即可。照前几日的境况,他的赢面很大,可是没想到顾兴戟竟然带兵冲了出来,还有援军来助!即使他能力不俗,竭力稳定军心,军士们还是乱了起来,此时不知是谁喊起来:“京城中罪首已经伏诛,剩余叛军投降不杀!” 这样的呼喊很快连城了片,叛军们战意立刻减了大半。“不要听他们的,谋逆之罪罪不可恕,投降必死啊!他们的人还不到我们半数,我们力战,待驻守南方的新谷将军带兵来援,定能大获全胜!”叛军大将军高声稳定军心。 然而,就像是为了打他的脸,一个兵士躲躲闪闪冲到他的附近,“大将军,新谷将军带兵撤走了,咱们的援军没了!” “住口!”大将军顾不得咒骂胡将军的临阵脱逃,只恨不得撕烂报讯兵士的嘴。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还这么大声,是嫌他们的军心乱的不够快么! 顾兴戟和屈羽两方带的人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大声传开,“敌军的援军逃跑啦!” 再稳固的军心也经不起这么一而再的扰乱,如果援军到来,叛军已经趋于低落的士气还能提一提,可是偏偏友军不给力,背后给了一刀,叛军中开始出现“不要杀我,我投降!”的声音。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一片,然后越来越多的叛军投降。此时,就算叛军大将军有通天的能耐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顾兴戟透过人群,远远地看到那个在敌军中间拼杀的银色身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终于见到小媳妇了! 一路砍过那些还不肯投降的叛军,顾兴戟冲杀到小媳妇身边。时隔近半年二人再次并肩战斗到了一起,可惜两人还没杀痛快,叛军就全部投降了。 同时收招,同时转身,看到同样粘满血污的对方……顾兴戟忍不住长臂一伸将人搂到自己的马上抱紧。 周围响起兵士们的欢呼声,相拥的两人却听不见,此时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耳中只有对方的心跳,心中只有“抱紧他”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屈羽先回过神,拍拍顾兴戟的后背,“王爷,放开我吧,这战马陪你征战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不能再这么劳累它了。”两个大男人还都身着铠甲,三四百斤沉呢!就像是印证屈羽的话,顾兴戟的战马狠狠打了个响鼻。 顾兴戟一愣神,屈羽趁机跳了下去,然后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冲着顾兴戟一抱拳,朗声道:“启禀元帅,属下屈羽奉命带三万兵士前来助战!” 顾兴戟轻咳一声,“屈将军来的甚是及时!”然后两人欢欢喜喜地进城,然后ding了?当然不可能! 顾兴戟带着自己的人马收押战俘,而屈羽则带了一队人去接小王爷和小公爷!等顾兴戟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帖,回身一看小媳妇一手领着一个,全家到齐!顾兴戟喜笑颜开,抱紧老婆孩子?怎么可能! 顾兴戟当下就黑了脸。小媳妇带兵前来也就罢了,他相信小媳妇有自保能力。小韶儿跟着来,他也勉强忍了。这小东西鬼精鬼精的,似乎也有武艺傍身,吃不了什么亏。可是他家儿子是怎么回事?个头比把刀高不了多少竟然也到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来凑热闹! 顾兴戟黑着脸将人带进城内的别馆,“你怎么把儿子也带来了?” “四殿下和贵妃娘娘一个忙着朝中大事,一个忙着整肃后宫,将遥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索性就带着了!”屈羽说的坦然,丝毫不见当初带遥儿出城时候的挣扎。 “胡闹!休息一夜,明天就带着韶儿和遥儿回京城!”顾兴戟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一点也舍不得小媳妇离开。 “皇上亲封我为金鹤将军,我是奉皇命来助你平叛的!”屈羽说着,还不忘掏出将军印信证明……   ☆、第九十五章 “你让宋宣将人领回来就是,干什么要自己跑一趟呢?金鹤将军?你是我的王妃!”顾兴戟将笨重的将军印塞回去,“这玩意玩儿太重了,改明儿我让内务府将王妃印给你,那个小巧!” “我要你的王妃印做什么?它能发行军文书么?”屈羽愤愤地收回手,躲开顾兴戟的怀抱。 顾兴戟刚想说什么,“刺溜~”响亮的吸面条的声音响了起来。顾兴戟和屈羽停下争执,侧头看到坐在一旁吃面条的俩娃娃。 韶儿很无辜,“不是我,是遥儿!” 遥儿听到哥哥叫自己,抬起小花猫是的小脸,一脸无辜地回答,“我还没有吃饱……” 小家伙一句话让顾兴戟心疼起来,“没事儿,你继续吃吧!”遥儿是自己的儿子,虽然自己没有亲自教养他,但是他也是跟着皇叔锦衣玉食长大的,几时饿成这个样子!“明日就带孩子们回去吧!” “我说了,我是奉皇命来助战的,叛乱一日不平息,我一日就不会离开!”屈羽的语气有些不高兴了! “你老老实实在京城里等我回去成亲,做我的王妃不好么?干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舞刀弄枪?”顾兴戟也不高兴,小媳妇难道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他么? “你嫌弃我舞刀弄枪?那好,你送的聘礼我一样没动,等回了京城我就给你退回去,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当你的王妃,这样正好,王爷不必为难!”屈羽觉得有些委屈,他是为了谁才跑到这个地方来拼死拼活啊? 顾兴戟一听小媳妇不要嫁给自己,立刻急了!“你说什么?你敢把聘礼退回来试试!” “退就退,又不是没退过!”话赶话,屈羽越说越急,说着就要往外走。顾兴戟哪能让他离开,手臂一扯就把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呲~啊~!”遥儿满足地放下碗擦擦嘴,一抬头发现父王、爹爹和哥哥都在看他。遥儿先冲韶儿眨眨眼,然后对着顾兴戟和屈羽说,“父王,你在跟爹爹做羞羞脸的事情吗?” “啪~!”小家伙抬起肉嘟嘟的小手糊在脸上,只是圆圆的猫眼儿透过分开的手指缝看的津津有味。“你们做吧,遥儿不看!” 顾兴戟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韶儿吃饱了没?吃饱了就领你弟弟出去玩!” “是!”韶儿非常有眼色的放下吃了一半的面。跳下椅子,然后护着遥儿跳下来,俩娃娃手牵手出去祸害……不是,是出去跟军士们玩儿了! 等俩小家伙跑出去了,屈羽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当着俩孩子的面儿就跟顾兴戟搂搂抱抱的,实在是太教坏小孩子了!又羞又窘的屈羽开始挣扎。 “别动!”顾兴戟把人又搂紧了些,然后低头在屈羽的颈间耳后轻嗅。他太久没有感受到小媳妇的味道了! 这样的亲密让屈羽脸颊发烫,很快他想起自己刚刚还在跟顾兴戟吵架呢!“王爷,你请自重!” “好不容易才见到,不要跟我怄气!”轻嗅已经不过瘾了,顾兴戟的双唇轻轻在屈羽的耳后扫过,引得屈羽缩着脖子躲了躲! “别躲!”顾兴戟将屈羽的身子掰正,然后不由分说对着屈羽的嘴唇亲了上去。 双唇所能品尝到的甜蜜让顾兴戟忘乎所以,渐渐收紧双臂。“哼嗯~”怀中人几不可闻的呻|吟声让顾兴戟身体迅速起了反应。顾兴戟强自压制住身体里几乎溃堤而出的汹涌欲念,恶狠狠地对靠在他怀中的屈羽说:“真想现在就办了你!” 顾兴戟的话让屈羽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发烫,他努力装作镇定地推开顾兴戟,“胡说什么昏话!” 顾兴戟刚想辩驳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办了也就办了!”但转念想起小媳妇说过他将聘礼退了!“你说把聘礼退了是怎么回事?” 屈羽当然不可能去跟顾兴戟告贵妃娘娘的刁状,只是打马虎眼地说了句:“没有,聘礼好好的搁在国公府里呢!” 顾兴戟没有追问,他知道小媳妇不想说的话问也没有用,还不如觑空去俩小家伙哪里探探口风,小家伙可不怕得罪人! 屈羽整整不知道何时被顾兴戟弄乱的衣物,正色道:“京城里现在乱成一团,我是不想趟浑水才请旨来给你助战的,俩孩子搁在京城没有人照看,我不放心,所以才带出来的。如果有战事,找个可靠的人带着留在城中想来不会有太多危险。总之,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回京城蹚浑水的!” 随着屈羽等人的到来,京城中最近的消息也一并传了过来,顾兴戟听到小媳妇这么说,又联想到皇城接连遭遇两次逼宫,怕是乱成一锅粥了。在前线是明枪,回京城之后是暗箭,说不上哪里更安全。 想通了这点,顾兴戟也就不再坚持让屈羽带着孩子回京城了,“你要留下就留下吧,只是,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到阵前冲杀!” 屈羽没接顾兴戟的话茬,“我去看看俩孩子去哪里玩耍了!” 顾兴戟搂住了屈羽的腰不撒手,“韶儿又不是第一次进军营了,他知道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的。俩孩子都留下地儿让我们做羞羞脸的事情了,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可惜了?” 屈羽觉得许久未见,顾兴戟的脸皮厚了很多,这种暧昧调戏的话语说出口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等他说话刺挠顾兴戟,就被顾兴戟含住了双唇,这次在他身上作乱的又多了一双大手,刚刚整理好的衣襟再次被扯乱。 俩人在房里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不过也仅限于亲亲摸摸,俩人好歹还顾忌着自己一个元帅、一个将军的身份,没有做更多。“等咱们成亲那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顾兴戟跟在屈羽身后出门的时候咬牙发誓。 屈羽耳根一红,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迈步去找孩子了。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收复了叛军大部的原因,还是有美人在身侧的原因,接下来的日子里平叛变得容易了很多。虽不是天天都会有战事,但是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是有的。每当战事起的时候,顾兴戟总把屈羽拘在帅帐之中,不许他出战。 一次两次没什么,时间久了,各种闲话就出来了。原先援北军的三万精锐还好些,毕竟经历了西北之战、京师之变,他们了解屈羽的本事。可是后来归入顾兴戟帐下的这些队伍不知道啊,于是军中纷纷传言后来的金鹤将军是靠着卖屁|股才混得了将军的位置。 流言越传越难听,援北军的军士有心替屈羽辩驳几句,却被屈羽拦住了,“军中没有什么消遣,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然而屈羽能忍下这口气,打小就护着他的韶儿可忍不了,把屈羽当做爹爹的遥儿也忍不了!俩小家伙脑袋对脑袋地嘀嘀咕咕一阵之后,由模样天真娇憨的遥儿出面,挑上了说话最难听的一个魁梧汉子,“你为什么说我爹爹坏话?” 平叛军所有人都知道带领援军来的金鹤将军随军带了俩娃娃。原援北军的军士已经习惯了,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只是碍于遥儿身份特殊,怕有心人捉了遥儿,以遥儿的身份做文章,所以屈羽下了禁口令,所有人都不准透漏遥儿的身份。所以除了回京城平叛后来跟着屈羽回来的队伍,其他人都不知道遥儿是他们主帅的儿子,只听到他叫屈羽爹爹,就把他当做了屈羽的儿子。 “娘娘腔,打仗还带着儿子,当是来玩的么!啐!”汉子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我不光说他坏话,我还要揍他呢!” 汉子的同袍看不下去了,“喂喂,别吓坏了小孩子!” “呸!他敢带着孩子上前线,就别怕吓着孩子!”汉子越说越来劲,伸手就要抓起遥儿,却被同袍拦住了。“小家伙,快去找你爹爹去吧!” 恰巧在这个时候屈羽找了过来,汉子推开同袍,扬扬下巴,“小子,我要跟你单挑!” 屈羽上下打量了汉子一眼,抱起遥儿头也不回地走了。以前军营中的汉子被人这样挑衅少有不应战的,因为那代表了胆小懦弱,以后会被同袍欺负的。所以,汉子没想到屈羽会连搭理都不搭理他就离开,愣了一下就要追上去,却被一个小小的身影阻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韶儿,冲着汉子犯了个白眼,语带鄙夷的说,“军营中严禁死斗,违令者杖四十,校尉以上将领每高一级加十杖。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我叔却是皇帝亲封的将军,高了你不知道多少级,哼,你真是好算计啊!” 汉子傻了眼,他以前也跟人私底下比斗过,被逮到了也不过是上峰教训两句了事,可从来没想过要被打军杖啊! “你若真心要比,就比杀敌吧,谁先取得下一座城守城的将领的脑袋,谁就算赢!”韶儿说完也不等汉子答应就去追叔儿和弟弟了,刚刚叔儿就来叫他吃饭,耽搁了这么久,叔儿不要生气才好! 几日之后,屈羽在营地中被一个浑身伤痕的汉子拦住去路。汉子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不用打开,屈羽也知道里面是一颗人头。汉子自得地仰头,“我赢了!” 屈羽一愣,随即点头,“嗯,你赢了!”屈羽这么容易认输让汉子瘪了一口气,像是重重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第九十六章 汉子梗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屈羽却绕过他往帅帐走去。他家元帅大人还在等着他去投喂呢,没见人都饿得从帐子里出来了么! “出了什么事?”顾兴戟一边接过屈羽手中的食盒,一边问。这些事本来都有身边的亲兵去做,但是他觉得小媳妇拿来的饭菜格外好吃,所以就赖上小媳妇了。 “没事!估摸着是被两个小家伙捉弄了!”原来只有韶儿自己的时候能捉弄的人有限,现在加一个黑芝麻馅的小包子……呵呵…… 顾兴戟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小媳妇的意思。这俩孩子谁都敢捉弄,真是……太聪明了!作为一家之主有必要去给老婆孩子擦屁股!所以,顾兴戟招招手将汉子叫了过来。 “这次表现不错,是个百夫长?很好,本帅会跟你的上峰说给你记一大功,好好干,再立一大功就让你做千夫长!”顾兴戟拍拍汉子的肩膀,“去吧!”说完也不管汉子有什么反应,牵着小媳妇的手进帐子里吃饭去了。 汉子还没寻思过来元帅说的是什么意思,俩娃娃手牵手来找爹爹吃饭了。韶儿皱眉看着站在帐子门口像小山一样的汉子,“呆子,元帅都给你记功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我们不是在比试么,元帅为啥要给俺记功?”汉子挠挠脑袋。 “呆子!”小遥儿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哪里需要我爹爹出手,哼!”俩娃娃绕过汉子进帐子吃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汉子才离开。 接下来的战斗容易了很多,顾兴戟和屈羽带领的平叛军势如破竹,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打到了辽东王的封地。 其实,自从京城传来消息说赵元升逼宫失败,辽东王就知道这场仗他胜不了。只是他一直不甘心。他知道朝廷的兵力能调动的不多了,如果一举歼灭二皇子率领的平叛军那么他就有希望跟朝廷谈判,要求南北分治。可是没想到十五万大军竟然连十万大军都没能灭了,反而折了进去。 “父亲,有逃回来的兵士说,当初是新谷将军见情势不妙先行撤退了,没有依照计划执行,所以我们才会败得这么惨!”辽东王世子气愤的跟父亲告状。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初就不该指望这些蛮夷。”辽东王也是气愤,可是气愤又如何,败局就在眼前!他现在要想的是要给老婆孩子找条退路。还好他们这些日子该捞的也捞的差不多了。 “带些人,把私库里的东西都悄悄送到咱们上次发现的小岛上去吧!”辽东王说的小岛是之前剿灭的海盗的老巢,上面有海盗劫掠多年得来的财宝,加上他这些年经营所得,足够他孙子的孙子挥霍了。海岛隐蔽,当初剿灭海盗的都是他亲信,这次一起带着走,也不怕消息泄露出去。 这厢辽东王世子忙着转移家财,辽东王亲自带兵阻击平叛军。顾兴戟接连几天没有攻下来,司徒先生发现了不对劲,“元帅,属下对这辽东王有些了解,他惜命的很,绝对做不来负隅顽抗这种事儿,八成他是在转移家财,准备逃走!” 司徒先生这话提醒了顾兴戟,“让细作悄悄混进去,查探查探!” 没几日下面就有人来报,细作混不进去,只能绕过去,从海边进入港口附近。海岸平坦无遮挡,悄悄潜过去肯定不行,只能派兵硬攻下码头,阻断辽东王的退路。 “我去吧!”屈羽主动请命,“皇上封了我这个辽东王来助战,我却寸功未建的回去,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么!” 顾兴戟不允,屈羽坚持。两人僵持不下。“那码头是辽东王最后的退路,被你截断他必然拼死也要冲过去,那肯定是一场苦战,我怎么能让你去冒险!” “那旁人去就不是冒险了么?他们的武艺还不如我,胜面也没有我大!”屈羽坚持认为自己是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 都死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顾兴戟不能说出“他们的命没有你的命值钱”这样的话,只能干瞪眼。 “爹爹,爹爹,大船是木头做的么?那是不是不能生火做饭啊?如果着火了怎么办呢?”小遥儿不愧是王爷的亲儿子,此时主动帮父王岔开话题。 小家伙的面子屈羽是一定会给的,所以他抱起小遥儿解释,“船上会有专门的灶台,不会让大船着火,就像我们在马车上也有小炉子可以煮茶一样。就算着火了,大船在水上跑,周围有好多水,提水灭掉就可以啦。” “这样啊……”小遥儿受教的点点头,“那没有能在水上烧的火么?” “火油,火油在水上也能烧起来。”顾兴戟坐到屈羽身边给儿子解释,“火油?!”顾兴戟想到了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灭到叛军的方法了!“我去找司徒先生再商议一下!” “我也去!”屈羽打定主意这次任务要去了。 “如果可行,我会让你去的,行了吧!”如果办法可行,没什么危险就让小媳妇去玩玩也没什么。顾兴戟突然觉得自己真实太宠老婆了! 屈羽不管顾兴戟怎么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就满意了,挥挥手让顾兴戟去找司徒先生,他该哄儿子睡觉了! 计策很快定下来,未免打草惊蛇,屈羽只挑了三千人入夜出发绕过辽东王的防线,潜到海边。都是精壮的汉子,行军速度很快,夜半时分三千人就在三里外的山坡上潜伏下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趁夜间叛军防务松懈的时候将火油倒入水中,然后点火焚毁码头和码头里停靠的船舶,但是,为何都已经午夜了,码头还有人在活动,隔了这么远还依稀听到船工们干力气活时候喊得号子。 屈羽派了一个斥候前去查探。得到的结果是敌人正在往船上抬东西,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似乎很沉。屈羽立刻就想到了顾兴戟说的敌人正在转移家财。“我亲自去查探,你们退后十里,在林子里隐藏好,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在黎明时分行动,然后按计划撤退。” “将军,还是我去吧,你带领兄弟们行动。”跟过来的副将军得了元帅的嘱咐,哪敢让屈羽冒险。 “不,我去,我武艺比你们好些,也精通水性,如果被发现可以跳水逃脱。”说完不等副将反驳,留下一句“执行命令!”就跑了出去。 副将军当了多年的兵,第一次觉得想哭,立刻将斥候找过来,“赶紧,快点跑,去给元帅报信!” 不说副将军这里如何藏起来等元帅的命令,只说屈羽悄悄潜到海边,观察了一阵便下到水中,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从船锚处爬上船舷,躲入船舱中,等待时机去盗取航海图。 屈羽随船出海没多久,顾兴戟就接到跑得气喘吁吁的斥候的回报,当下气得拍碎了桌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就肯定不会安安分分地照我的命令执行!” 气归气,他不可能真的不管小媳妇了,“传我的命令,让副将将人带回来,留下三十人看好了火油,等……将军回来再执行计划!”他怕小媳妇回来的时候码头没了,小媳妇上不了岸。于是气儿还没喘匀的斥候掉头又跑了回去。 屈羽在海上飘了三天,在偷食的时候顺便将船上大概的情况摸了个差不多。在他上船后的第七天夜里,他又跟着船回到了码头。看着完好无损的码头,屈羽压下心底的疑惑,摸了航海图再次悄悄潜到他与大部分开地方,果然找到了大部留给他的暗号。 屈羽顺着暗号找到了留下了的小队。小队长见了将军回来,立刻将元帅的命令说了。屈羽听到顾兴戟的命令,心底一暖,“事不宜迟,今夜就行动吧!” 三十人一拨接一拨的将藏着的火油倒入海中。黎明时分,一拨倒油的小队来报,“将军,我们看到敌人排着队上船呢!” 敌人这是要撤退了?“好,等他们上的差不多了,我们就点火!” 他们没等太久,甚至他们都没有自己去动手点火,不知道哪艘船上有人把火把不小心掉入海中,“轰”的一声,火光冲天,因为海浪的拍打,火油一部分在海中蔓延开,一部分则被拍到了岸上。 火势一起,很快蔓延开来,不多时,整个港口都淹没在火海中。敌人不是不想上岸,可是岸上也被大火封锁,想要冲出火海,进入海中,可是船体被火烧毁的眼中,根本撑不住三日的航程,等待他们的只有葬身大海。 天亮后,顾兴戟率领平叛军攻破辽东王府,辽东王叛乱被平息。 屈羽带着小分队回归,顾兴戟见到小媳妇之后,二话不说,扛起媳妇就往自己寝帐走。留下司徒先生给他打圆场,“咳咳,大家忙碌了这么就,先好好歇歇,元帅有些家务事要处理!” 至于怎么处理……这恐怕只有他们的元帅和将军俩人自己知道了!一番家教之后,顾兴戟抱紧怀中的人,“下次再敢擅自行动,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屈羽还沉浸在刚刚的快|感中没有回神,听到顾兴戟这么说,忽然想起自己偷来的航海图,“我知道他们把财宝都转到哪去了,咱们去找吧!” 不等顾兴戟点头,就听帅帐外有亲兵喊,“元帅,京城来信了……”   ☆、第九十七章 顾兴戟扯过被子将小媳妇包的只剩脑袋露在外面,然后才捞起一条裤子穿上。即使小媳妇没露出一点不该露的地方,顾兴戟也没把人放进来,而是光着膀子出了寝帐。“出了什么事?” 亲兵刚要抬头回话,冷不丁看到自家元帅身上暧昧的痕迹,立刻将头又低下去,“宋统领回来了,有大事要禀告元帅。” “嗯。”顾兴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去准备热水,本帅要沐浴。” 亲兵不敢耽搁,赶忙安排找了人将浴桶送进寝帐,不多时热水也送了进去。进出的人全程低着头,不该看的一点也没看到。顾兴戟对亲兵们的懂事很满意。小媳妇情|欲过后的样子只有他能看! 顾兴戟亲自动手把小媳妇洗干净包起来,放回床榻上,“你再睡一会,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发生的事让屈羽羞窘不已,此时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听到顾兴戟这么说自然求之不得,“去吧去吧,快去!” 顾兴戟低头又亲亲屈羽红肿的唇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宋宣等了许久才看到自家主子满面红光的慢步而来,“主子把洞房花烛夜提前过了?”宋宣本是胡说八道,不想他家主子竟然只是唇角微微勾起,并没有反驳! “回京我们就成亲!”顾兴戟话里掩不住的自得。 宋宣却苦了脸,“主子,怕是不成啊,皇上驾崩了……。” 顾兴戟脸色蓦地一变,“何时的事情?”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何没有得到消息? “宫变之后没几天,皇上留了遗诏,册封四皇子为太子,主子你为兵马大元帅。”宋宣这些日子一直贴身跟着顾兴戈,所以这些□□知道的不少。 “宫变至今已经一月有余,为何我尚未见到皇帝驾崩、新帝登基的榜文?”有了皇帝的诏书,那四弟登基就是名正言顺的,他为何要压下皇帝的死讯? “四皇子把皇上的死讯压下了,宫变发生之后,郭宏逃脱联合了一些参与过宫变的大臣想要颠倒黑白。四皇子根基不稳,贸然登基怕会再生事端,所以把这个消息压下来了,只等主子你这边完事儿,赶回去勤王!”宋宣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顾兴戟沉吟一阵,“我知道了,去将司徒先生请来,我交代他一些事情,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回京!” 辽东王父子虽然已经伏诛,此次叛乱大面儿上看已经平息,但是这之下一些贼心不死的、借机滋事的还在,要将这些人都处理干净还需要以后到此继任的官员慢慢寻访治理。在此之前,把一些辽东王的残兵旧部清理干净还需要平叛军来做,可是京城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皇帝驾崩已经一月有余,一直压着秘不发丧也不是个事儿,所以,辽东这边只能交给亲信来做了。幸好司徒先生的能力有目共睹,在继任的官员到来之前保持这一方的平静还是绰绰有余。 顾兴戟连夜做好各项安排,天微亮的时候才回到寝帐。看到小媳妇在自己的床榻上睡得香甜,心就被涨的慢慢的,满足的不得了,不知不觉蹲在床榻边看了许久。 屈羽是习武之人,五感本就比普通人敏感些,就算是在顾兴戟的寝帐中昏睡,放下了防备,被人这样热切的盯着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回来了?怎么这样久?天还没亮,上来睡一会儿吧。”屈羽睡眼朦胧地说。把睡前的羞窘忘得一干二净。 “不了。”顾兴戟低头吻住小媳妇的唇瓣,直到小媳妇受不了动手推开他才停下,“身子有没有好些?这里还疼么?”说话间他温热的大掌已经钻进被子里,抚在屈羽挺翘的□□上。 屈羽仿佛听到轰的一声,脸就烧了起来。伸手握住顾兴戟的大手,掏出被子,“我好多了。” “不要强撑,今日我们就要回京,我会准备马车,路途遥远,路上颠簸,你……”顾兴戟既不想小媳妇路上遭罪,又不想将小媳妇留在这里。如果早一天接到消息他就不会跟小媳妇做这些事情了。 “为何突然要回京?”屈羽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也躺不住了,“可是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皇上驾崩了!”顾兴戟没多做解释,只是简短的说。 屈羽也没多问,“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我没事,昨天……你很温柔……”屈羽觉得自己的脸都可以煎鸡蛋了,后面一句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出来的。 即使是这样顾兴戟也是听到了,看到小媳妇害羞的样子,他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昨晚,你舒服么?” 屈羽没想到顾兴戟竟然会问出这样不要脸的问题,红着脸拨开他,“时辰不早了,我要赶紧起来收整行礼……” 顾兴戟哪能让他如此轻易地逃掉,将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中,“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告诉我,昨晚我让你舒服了么?” 屈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根本不想回答顾兴戟这个问题,可是不回答他,顾兴戟就不放人,于是屈羽只能忍着羞窘点点头。 小媳妇这副模样让顾兴戟下腹一紧,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擒住小媳妇的双唇放肆亲吻,直到他感觉到再不停下自己就忍不住将人吃了才恨恨地放开小媳妇,“先收些利息,等回了京城我定然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如果不是怕小媳妇赶路的时候遭罪,他现在也不想硬生生停下。 俩人这么一闹腾,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没有时间再耽搁。屈羽匆匆起床洗漱,然后将行李大略收整起来。用过早饭,由屈羽带过来的三万大军已经集合好,顾兴戟将小媳妇和俩娃儿送上准备好的马车,自己才翻身上马下令出发。 因为叛乱已经平息,一路返回出了偶尔遇到一两波不长眼的想借机滋事的队伍,算是顺利地回到了京城。 在宫里得到消息说宁王带兵进京的同时,原来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桂喜进了贵妃娘娘的寝殿。宣读了皇帝留下的另一份遗诏。 “这么多年的夫妻,皇上临死都不忘拉上臣妾当垫背的!”贵妃娘娘没有谢恩,只是笑着起身接过桂喜手中的圣旨。谢恩?要谢什么恩呢?谢谢他临死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皇后的封号?还是谢谢他要自己随葬? “哼,”贵妃娘娘冷笑一声,“本宫在这后宫中装怪卖蠢这么些年竟然也没瞒过皇上,也算是皇上对本宫上心了。”贵妃娘娘拿起与圣旨同来的银质酒壶,“本宫死了,父兄……也活不久了吧?” 当初她进宫的时候,朝堂上范家的势力就越来越大,皇帝急需在后宫找一个人牵制皇后,在前朝扶植一个家族与范家抗衡。这个人不能太聪明,要甘心被皇帝当棋子利用。为了在后宫活下去、活得好,贵妃娘娘一改在闺中时候的聪慧,装乖卖蠢。她知道,只有表现的越蠢,皇帝才会越放心地用她,她才能在后宫中保护两个儿子活下去。 如今,帝师范家已经作古,为了对抗范家而被培养起来的她的娘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甚至是她,多疑的皇帝都没打算让她活下去。 “最近京城里不太平,乱党四处滋事,时常冲入朝廷重臣的府上……”桂喜似乎说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却也是告诉贵妃,她的父兄会死在“乱党”的手上。 “罢了,如今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顾及他们呢!”贵妃娘娘笑笑,将酒壶中的酒倒入银质的酒盅里。“这毒不是什么一般的货色吧?本宫好歹是要去陪王伴驾的,死后的面容太丑可不行!” 对于贵妃娘娘的挑三拣四,桂喜没有丝毫不耐烦,恭恭敬敬地回答,“这是秘制的回梦散,娘娘服下之后就如睡着一般,遗容也会如现在一般风华绝代。” “风华绝代?”贵妃娘娘笑出来,“你说的是二十多年前我入宫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可是漂亮着呢,当年我可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贵妃娘娘唇角挂着笑容,愣愣地望着虚空的某处,似在回忆当年自己的娇美容颜。 “娘娘,时辰不早了,不好让圣上久等……”桂喜躬身提醒。 “是呢,皇上还在黄泉路上等着本宫……,不,该叫哀家了!”贵妃娘娘回神,笑着拿起毒酒旁的皇后朝服。“这朝服没想到还有穿到我身上的一日!可要趁着我还有一口气,赶紧试试是什么感觉!来人,侍候……哀家更衣!” 贵妃娘娘换上凤袍,重新绾发梳妆,对着镜子端详许久,似是满意了,侧身对桂喜说,“拿酒来!” 桂喜恭敬地跪地呈上毒酒,“恭送娘娘归天!” 贵妃含笑饮下毒酒,“哀家困了,扶哀家歇下吧!”一沾到枕头,贵妃娘娘就合上了双眼。她的唇角依旧带着微笑,恍若入梦,梦里她似乎又见到了那个风流英俊的人。 那个蠢人啊,明明是个弱质书生,却偏偏为了她放弃了他最爱的诗文,放弃了他金榜题名、封侯拜相的梦想,入得这深宫里来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 “勉哥,我们的儿子要做皇帝了,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最后一个人也要死了,你看到了么?”贵妃娘娘最后一句遗言没有任何人听到……   ☆、第九十八章 顾兴戟和顾兴戈见面还没说上两句话,桂喜就来回报,“娘娘凤驾归天了!” 不必桂喜多说,兄弟二人也知道这个娘娘是他们的母妃。“怎么回事?”他们的母妃虽然经常犯蠢但是身体康健,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死去。 桂喜呈上明黄色的圣旨,“这是先皇遗命!”顾兴戈抢过圣旨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面色沉重的看着哥哥。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发丧吧!以免夜长梦多!”顾兴戟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此时的喜怒。有三万精兵强将,京城的局面应该能稳定的住吧?!稳不住也要稳! “是!”顾兴戈与顾兴戟意见一样,皇帝的尸体已经不能再放了。丧钟敲响,皇帝驾崩,所有朝臣披麻戴孝入宫为先皇送别。 桂喜作为先皇生前的心腹太监,在众位大臣面前宣读了皇帝的遗诏,确立四皇子的太子地位,言明一旦帝君辞世就由其登基为帝。这诏书是赵元升宫变之后皇帝趁着清醒时候吩咐翰林院学士们拟定的,有多位大臣见证,只是,此时…… “这诏书是假的!皇上不可能立四皇子为储君!”说话的人是郭宏的亲信。宫变当夜被郭宏当做后手留在了大营,只可惜这后手没用上宫变就被平息了。他的话得到了许多朝臣的赞同。至于原因…… 这些臣子家族中都有子弟在京畿护卫营服役,当夜或多或少都参与了那场宫变。四皇子作为那场宫变的平息者之一一定不会放过参与那场宫变的余孽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四皇子登基。 “孤知道诸位卿家担心的是什么,当夜宫变的主谋之一赵元升已经伏诛,另一主谋郭宏虽然在逃,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归案。其余策划宫变的人已经归案,剩下其他参与宫变的兵士,孤相信他们只是执行上峰的命令,被奸人蒙蔽而已。他们都是我朝的栋梁之才,且法不责众,孤不会再追究其他人罪责!”顾兴戈立刻换了自称。不是他迫不及待要做太子,而是要端足架子镇住场子。 顾兴戈此言一出,朝臣中不少人开始动摇。他们官位低微,即使有子侄加入京畿护卫营在里面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分队长,仔细摘摘,也能摘出来。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顾兴戈这是故作姿态,为了能顺顺当当的继承皇位,一旦他将皇位坐稳了,肯定会来个秋后算账。就算是他不借此发作,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将这些人调到前线去,他们也是会九死一生的。 别说,顾兴戈还真就做的如此打算。这些人能叛乱一次,自然也能叛乱第二次,所以顾兴戈是不打算将他们都留在身边的,那就只能送到边疆前线去,至于死活那就听天由命了! “先皇手谕在此,你们要抗旨不遵么?”顾兴戈举高先皇遗诏,高声喝问。 臣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弯腰,“臣等不敢!”这算是过关了?当然不是!因为立刻就有人说:“先皇遗命我等自然不敢不遵,但是如何证明这就是先皇手谕?” “哼,这份手谕是在八位大臣的见证下,由翰林院大学士草拟,先皇亲手加盖的玉玺,谁人敢怀疑?”顾兴戈怒目一瞪,气场全开,下面站的臣工许久无人再说话。 半晌,人群中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不知是哪位学士执笔,又是那几位大人见证呢?”显然是有人不敢站出来说,藏在朝臣中给兄弟二人使绊子呢! 顾兴戈心中一紧,他扫过下面头颅低垂的臣工,八位大臣一位学士,其中有四位大人和一位学士已经在近日的动乱中被叛军杀害了,还有一位大臣重伤,至今尚未清醒。剩下的三位……顾兴戈几乎不抱希望地叫出三位大人的名字。 结果不出顾兴戈的预料,三位大人异口同声地表示他们未曾见证皇帝留下遗诏。顾兴戈面露气愤,恼怒地说不出话来! “是么,不是说八位大臣么,还有五位大人,本王当时在外平叛,不知道在场的还有哪几位大人了,三位大人可还有印象?莫言,桂喜,给三位大人奉上纸笔,让三位大人写下来,我们问问剩下五位大人,是不是也未曾见证过先皇颁布遗诏!”顾兴戟挥手让侍奉的太监奉上笔墨纸。 朝堂这么多人看着,三人不好明目张胆地交流,只能各自默写。同时心中庆幸,那几个人不识抬举,死的死伤的伤,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片刻功夫,三位大人都写好了名单,交给了等在一边的桂喜。桂喜将写好的名单递给了顾兴戟。 顾兴戟看过名单之后,勾勾唇角,“三位大人记性不错,名单一字不差,看来剩下的见证大臣就是这几位了!” “没错!”三位大臣中的一人点头应道。 “可是三位大人不是说并未见证过先皇留下遗诏么,那么这五位大人是怎么回事?”顾兴戟伸手将三张名单仍在地上,嘲讽地问。 他这么一说,三位大臣立刻苍白了脸!是啊,根本没这回事,又怎么可能出来其他五位见证大臣呢?都怪宁王刚刚故弄玄虚,让他们默写,他们就忽略了这点! “来人,将这三个罔顾圣意的奸臣贼子拖下去等候发落!”顾兴戈鄙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三人,一挥手就让侍卫把人拖下去了。 “就算先皇真的留下了遗诏,难保不会有人居心叵测,篡改了圣意!”先前挑头的郭宏亲信再次站了出来。 “哦?那依照大人你的意思,先皇该立哪位皇子为储君呢?”顾兴戈挑眉问。 “自然是八皇子!”亲信对答流利,“八皇子聪慧纯善,心思单纯,最得先皇喜欢,自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哼,八皇子?因为八皇子年方一岁,容易操纵,其外家不显,好拿捏的缘故吧?”顾兴戈冷笑。 “四殿下你不能证明诏书的真伪,吾等就不能将其奉为先皇遗诏,那做臣子的只能拥护我们认为最好的人选了!” “好,好个最好的人选!”顾兴戈气极反笑。 顾兴戟却不耐烦起来,“罗里吧嗦,来人,归德将军郭凤阳窝藏反贼,意图篡改先皇遗诏,给本王拿下,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谁人敢动我!”郭凤阳大喝一声,“你等逆子谋害先皇,欺凌幼弟,难道我等忠臣就眼睁睁地看着么?!” 顾兴戟没说话,直接手一抖,翻出一块金质的小牌子,“先皇封本王为兵马大元帅,掌管天下兵权,作为你的上峰,你竟然对本王不敬,来人先杖责八十!” 郭凤阳被上前的两个侍卫堵住嘴拖了下去,与上殿来的宋宣擦身而过,“禀告二位殿下!郭凤阳的府邸已经抄没完毕,发现反贼郭宏,因其顽抗,已被就地正法!” 顾兴戟点点头,挥挥手让宋宣离开,“还有哪位大人怀疑诏书的真伪?”顾兴戟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既然没有,那明日就恭送父皇母后归天,钦天监另择吉日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顾兴戟说完就率先离开了。他急匆匆地回来,连口气没喘就入宫了,不知道小媳妇是不是又被韶儿领会国公府了! 这次顾兴戟低估了小遥儿的本事,他也不总是坑爹,偶尔也能帮自家父王一把。今天,他就死拉活拽地将屈羽和韶儿都弄进了宁王府。 顾兴戟回到府中的时候,小遥儿正在领着屈羽和韶儿参观王府。王府占地不小,庭院楼阁也多,一个个看过来也花费了不少时间。等顾兴戟找到他们,他们已经走到了王府西北角的一个僻静小院。 小院比起之前看到的院落不知道朴素了多少。倒不是说之前的院落金碧辉煌、华丽无比,而是这个小院子格外清幽,有几分寺院清修之地的味道。 好奇心驱使之下,屈羽领着俩孩子进了院落,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转身透过窗格看到屋内似乎摆着贡品牌位。屈羽以为误闯了祠堂,连忙对着屋子的方向告了声罪,领着两个孩子离开。 走了两步,屈羽就停下了。顾兴戟是皇室,他的祖宗自由宗庙祭祀,王府里怎会有祠堂?屈羽返回屋子前趴在木门上向里张望。可是屋内太过幽暗,屈羽只能隐约看到屋子正中摆满了牌位,有的牌位后还有一个白色的小坛子,有的摆着一件物件,有的却什么都没有。 屈羽更凑近一些,想要看清楚,不想屋子的门并没有关,屈羽重心不稳一头扎进了屋子里,撑住供桌才勉强没有摔倒。 屈羽拍拍胸口站起身,一抬头却发现眼前的牌位上写着“张公武之灵位”。张武?他那无缘的夫君? 屈羽不敢置信地抓起牌位想看个仔细,但是牌位上除了在正中写了这几个字之外,再无其他字迹。会是巧合么?屈羽抬起头再看其他牌位,上面也只是简单的写着“某某某之灵位”,只是这些某某某似乎并无什么关联,因为他们的姓氏各不相同。 那这个“张公武”到底是不是张家的二郎呢?屈羽颤抖地伸出手抚摸供桌上摆放的白色的骨灰坛,这就是他历经艰险,寻找了多日的张家二郎的骨灰么?   ☆、第九十九章 顾兴戟进门就看到小媳妇一手抱着一个牌位,一手轻抚一个白色的骨灰坛。他的脸色立刻就黑了。 “你来的正好,这……这是……二郎?”屈羽将牌位上的字亮给顾兴戟看。 顾兴戟也没想到这个牌位的主人竟然是张二郎,看到上面的字也愣了。这个小院子里供奉的都是他手下的死士。本来一般死士死了就尘归尘土归土,主人家是不会再有关于这个死士的任何东西的。但是顾兴戟手下的死士最早一批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几个小太监,彼此之间情分不同寻常,后来其中一人为保护顾兴戟身死之后,顾兴戟就特许他们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祭拜死者。 再后来,顾兴戟出宫建府,这个传统就保留了下来。可是他没想到这些竟然将张二郎的骨灰也放在这里供奉了。“我……”顾兴戟觉得自己应该跟小媳妇解释一下,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说了一个字就又咽了回去。 屈羽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骨灰是不是张二郎的,其他的他还想不到,“这是二郎,对么?” 顾兴戟无法解释,只能点点头。 “韶儿!韶儿,快来,给你小叔磕头!”屈羽立刻将牌位重新摆放好,然后喊韶儿一通跪下磕头。 三个响头之后,屈羽才慢慢爬起来,面无表情地对顾兴戟说:“挑个合适的日子,我们要把二郎迎回家。奶奶一直念着这个孙子,这么久了,二郎也该入土为安!” 顾兴戟继续沉默地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我和韶儿先回府布置一下,我们会尽快先将二郎接回家的。”屈羽说完就拉着韶儿急匆匆的要离开。 顾兴戟伸手一捞,将腿短的儿子夹在身侧,跟在叔侄二人身后出了小院。沉默地走了一路,眼看快到王府大门口了,顾兴戟才开口,“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二郎竟然就在府里供奉,当初我……”顾兴戟突然觉得所有的解释都太苍白了,顿了顿道:“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屈羽停下脚步,“不,我们叔侄该谢谢你将二郎接了回来,没有将他留在西北孤苦无依。等日子定了我们再来通知你。” 顾兴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一定要对我说。”顾兴戟此时心情也别扭的紧,这也算是自己的骨灰啊,小媳妇竟然为了自己的骨灰对自己甩脸子,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 俩人没在多说什么,屈羽就离开了。原本紧赶慢赶是为了回来留住小媳妇的,结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顾兴戟懊恼地险些将手中的重量甩出去,一低头发现是自己儿子。 小遥儿被自家父王夹在腰间也是很不得劲的,顾兴戟低头的时候,他赶忙仰起小脸,圆滚滚的猫眼儿湿漉漉地看着自家父王,委屈地喊:“父王~!” 顾兴戟再恼怒也不可能摔自家儿子出气,只能手臂一松,将儿子放下。不管怎样,小媳妇已经收了他的聘礼,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只差拜天地,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屈羽并没有让顾兴戟等太久,第二日他就上门了。原来是他已经约好了青山寺的和尚为二郎做法事,迎接二郎回家。至于其他的将二郎送回祖坟安葬的事儿还要麻烦老管家再跑一趟来主持打理了。 屈羽忙着二郎的法事,顾兴戟有心讨好,可是先皇的也要风光大葬,作为亲子和兵马大元帅,他要做的事儿多到让他连睡觉都要计算时辰,所以即使他有心跟小媳妇解释,也是分|身乏术。 好容易把皇帝的尸首送进了皇陵安葬,又赶上了皇帝的登基大典,新皇登基必须在先皇的热孝之内。皇帝登基是大事儿,万事都要给他让路的,等新皇登基之后,先皇的百日热孝已经没剩几天了。 武朝的人认为,亲人故去,在百日内魂魄留恋亲人是不会离开的,所以有在热孝期内成亲的旧俗,然而过了百日热孝再成亲那是大大的不吉利,同时也是故去亲人的不敬。 这时候再忙活着亲事显然来不及了,可是顾兴戟不死心,他去到皇宫里找到自己的皇帝弟弟,要求婚礼一切从简,只要在百日热孝内拜堂就行。 皇帝能登基,顾兴戟是出力最多的,尤其是现在皇帝在朝中根基未稳,对自己的亲哥哥格外亲厚。“哥哥的心思,朕是知晓的,可是这几天里已经挑不出什么好日子了,朕不想委屈了哥哥!”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能将小羽娶进门,我就踏实了。”没有外人在,顾兴戟也不拘谨于俗礼。 皇帝笑笑,“嫂子是个难得的,也难怪哥哥要急着将人娶进门,只是,哥哥再急也该问问人家的意思吧?哥哥是勇武之将,百无禁忌,人家国公府是不是也不忌讳这些总该问问吧?否则该有人说哥哥仗势欺人了!” 顾兴戟想想皇帝说的也有道理,便告辞去国公府亲自问问小媳妇的意思。顾兴戟一到国公府门外就有不好的预感。 顾兴戟因为忙于先皇大丧,新皇登基的事情,已经多日没到护国公府来走动。此时,护国公府门外挂着白色的灯笼,大门敞开,一入门就看到挂在厅堂上的白色布幔,再入内就能清楚的看到正厅已经被改成了灵堂,几个光头和尚正在念经。 顾兴戟觉得步子有些沉,好容易走进正堂,看到屈羽、韶儿叔侄俩披麻戴孝,跪在一边烧纸。看到国公府此时的装点、再看到这叔侄俩的打扮,顾兴戟就明白想让小媳妇跟他在热孝内成亲这事儿有难度。 可是再有难度顾兴戟也不想就这么放弃,等三年守孝期过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呢!不是顾兴戟不自信或者不相信屈羽,而是他身份特殊一日不成亲都会有变数。 顾兴戟没有急着去跟屈羽说话,而是跪在屈羽身边给张二郎烧纸。这种自己给自己烧纸钱的感觉,真特么糟透了! 俩人没有交谈,正堂里除了和尚念经的声音,再也没有别的动静。看着黄表纸一张一张被瓷盆里的火舔舐干净,顾兴戟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等他回神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这两日陆陆续续有些个官员来国公府吊唁,冲的不过是韶儿护国公的名头还有屈羽金鹤将军的身份。这些人不管是屈羽还是韶儿都是不稀罕的,今日顾兴戟亲自过来陪他们叔侄烧了一下午的纸,屈羽和韶儿心里总是觉得不一样的。 “时候不早了,不若用了晚膳再回府?”国公府这些日子都是茹素,本是不好留客的,不过叔侄二人潜意识里都没把顾兴戟当成外人,所以屈羽很自然地留客了。 小媳妇开了口,顾兴戟自然是无不可的,更何况顾兴戟自己也不想走,他这事儿还没跟小媳妇说呢! 吃了晚饭,屈羽就让韶儿先回去休息了,小小的孩子跪了一天给叔叔烧纸,也辛苦了。没了韶儿,顾兴戟的动作放肆了不少,他伸手将屈羽的手握进手里细细把玩。 “我们成亲吧?”沉默了半天,顾兴戟也想到怎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只好直白地说出来。 屈羽一愣,然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王爷离京当日送来六十四抬聘礼,连同礼单都在国公府的府库里。因为之后发生了一些事,先皇又赐了一些财物,连同名目也同聘礼放在一起。王爷何时得了空,就派人来清点吧,如果没问题就早日将它们抬回去吧!” “你这是何意?”顾兴戟拧起眉毛,“就算热孝期内来不及成亲,你也用不着退婚吧?” 屈羽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顾兴戟急了,“你是生我气了?气我瞒着你二郎骨灰的下落,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承认,当初将二郎火化之后就将他交给手下人处理是我的疏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下面的人将二郎带回了京城!” 半晌,屈羽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听到小媳妇这样说,顾兴戟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们成亲?” 果然,小媳妇摇了摇头。“不了。我知道这样突然变卦不好,尤其……尤其我们之间已经做过了那些事,可是……对不起。这些日子我就在灵堂里给二郎烧纸,我想了很多,最后,我还是决定带着韶儿返乡。从今往后,我,就是二郎的未亡人。” 听到小媳妇最后一句话,顾兴戟震惊了,“那我呢?你要做二郎的未亡人,那我怎么办?” “对不起!其实早在聘礼送来的时候我就想过要退还回去的……”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顾兴戟愤怒地打断屈羽的话。 屈羽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你把三万精锐都送回来保护我们,我的心里只有担忧,宫变平息之后,我恨不得立即带兵去给你助战。等我带兵赶到瞿水城外,看到你带着兵士们被敌人围住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攥紧了,所以我没有犹豫就冲了上去。等敌人投降了,看着一身血污的你,我就想,值了,只要这个人没事儿,我做什么都值了……” 顾兴戟僵硬地扯扯嘴角,“所以之后的日子,你对我的亲吻搂抱都来者不拒了。” 屈羽点点头,“再后来,我跟着辽东王世子出海运送财物。那几日,我只能藏在船舱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没有人的时候,我就会想韶儿、想遥儿也……想你,我想我们这些日子像一家人一样的相处,忽然就觉得我收了你的聘礼也没什么不好。” “然后,在你回营之后,我借口惩罚与你行周公之礼,你就没有拒绝。”顾兴戟的脸沉了下来。小媳妇似乎字字句句都在表达他对自己的情谊,可是顾兴戟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既然觉得跟我成亲没什么不好,那现在为何又要退回聘礼?” “因为这里是护国公府!”屈羽没头没脑地说了出来,他也明白顾兴戟听不懂,随即解释道:“这里是护国公府,是张家的地方。外面摆放的是张二郎的骨灰,也是与我拜堂的相公!我之所以能跳出火坑,过上现在的日子都是张家,张家祖母的恩惠。我不能忘恩负义,不能忘记祖母的嘱托,我要守着张家……” “跟我成亲就不能守着张家了么?难道我会苛待韶儿?”顾兴戟压抑地低吼。 屈羽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不对,你……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突然屈羽眼前出现一只大手,手心里卧着一枚鱼形的玉佩。顾兴戟看到屈羽的注意力被玉佩勾了过来,就握紧玉佩,把手收了回来。 “玉佩,玉佩为何会在你手里?二郎给你的?”屈羽自然认得这是他陪嫁的双鱼佩其中的一只。 顾兴戟摇摇头,“如果我没记错,你手里应该有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鱼佩。” “是,这玉佩原本是一对儿,二郎离家之前取走了一枚,我以为,我以为已经遗失了……”屈羽不知道玉佩为何会到了顾兴戟的手里,他有心要回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兴戟轻轻摩挲手里的鱼佩,“我知道,我还知道这穗子是秋霜打的。” “二郎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屈羽艰难地笑笑。 “哼,二郎不过是一个二等侍卫,而我是先皇亲封的宁王,一等王爵。你觉得身份相差如此悬殊的两个人能有多少机会说话?”顾兴戟讽刺地勾起唇角。“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从小到大,我的武艺并不好,就连最简单的骑射我都是排在众兄弟的最末一个的。我所有的武艺都是在二郎离世之后才会的。” 屈羽一脸震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没想过么?我一届皇子,虽然不受宠,可也是在皇宫里生长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你模样清秀,不丑可也不特别出挑,还是个男人。为什么我会对你特别上心,甚至冒大不韪一定要娶你为妻?”顾兴戟低下头慢慢凑到屈羽面前。 “为什么……”屈羽直愣愣地看着眼前慢慢放大的脸,无意识地问。 顾兴戟在距离屈羽双唇一指的地方停下,手一抖,手中的鱼佩就在两人的脸颊边轻轻晃动,“因为,你本该就是我的妻……”   ☆、第一百章 屈羽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解释,“这,这怎么可能,你,你是这是什么意思?” 顾兴戟自嘲地笑笑,“觉得不可思议?”顾兴戟退后一步拉来与屈羽的距离,“我还记得那支箭刺进这里的时候的感觉,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老天眷顾,我醒过来了。只是,再醒过来的我是武朝二皇子,也是张家二郎。”顾兴戟比比自己的脑袋,“这里既有皇宫里的尔虞我诈,也有张家的单纯幸福。” “这,这不可能……”屈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服自己接受顾兴戟的说辞。 “是,不可能,所以你听过就忘了吧!”顾兴戟握紧手中的鱼佩,不准备再多留。 “等等,我……”屈羽下意识留住顾兴戟,他知道自己的这样的表现让顾兴戟失望了。顾兴戟将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自己却不相信,如果两人的身份对调一下,屈羽觉得自己什么失态的事情也能做出来。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还有别的事情么?”顾兴戟背对着屈羽问。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万事开头难,开了头下面的话就顺溜多了,“我只是一时间没法接受而已,这件事这样匪夷所思,你总要给我接受的时间。” 屈羽的话让顾兴戟有了希望,转过身看着小媳妇,“你需要多久?” “这个……”屈羽为难地想了想,“百日孝就要过了,你要守孝三年的,不如等你守孝期满……” 顾兴戟苦笑了一下,这和拒绝他有什么区别?“随你!”说着顾兴戟又要走。 “等等,我还没说完!”屈羽第一次主动拉住顾兴戟的手,“我的意思是,等你守孝期满咱们再谈论婚事。我想让你考虑清楚,作为二皇子考虑清楚。我不想让二郎的想法左右了你的选择,你现在是皇帝的兄长,是先皇封的王爷,是兵马大元帅,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武朝天下,皇上第一,你第二了,你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不要把二郎的想法当成你的想法!” 顾兴戟转身将人搂入怀中,“你想的太多了。也许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对你好是因为二郎的缘故,可是后来你我并肩作战,你舍命救我的时候,你就走进二皇子的心里了!” 屈羽沉默的靠在顾兴戟的胸膛上,半晌,“我等你三年!”屈羽不是不喜欢顾兴戟,相反,两人朝朝暮暮的相处,点点滴滴的累积,顾兴戟在屈羽的分量绝对排的进前三。不然他也不会半推半就地与顾兴戟做那档子事儿,今日的拒绝他也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可惜也败在顾兴戟的大秘密之下。 要说屈羽对顾兴戟的说辞没有一点怀疑,那是不可能的,两个死了的人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人?说出来谁信?不将你关进疯人塔就不错了!再有迷信的,活活烧死你都是可能的。最后,屈羽选择了相信,一方面他相信顾兴戟不会拿这事儿跟他说谎,另一方面,他也有死心,他既想完成奶奶的遗愿,守着张家,也不想错过顾兴戟,孤单一生。 说他自私自利也好,说他“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也随意,他就是这么想的,谁不想自己好呢?他又没有妨碍到别人! 顾兴戟亲亲怀中人的额头,“好,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你!” 刚刚的剑拔弩张过去,想依靠的两人之间流转着淡淡的温馨。“你,你既然也是二郎,为何要这样对待二郎的……肉身?”屈羽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只是在末了小心地将尸身改成了肉身。 顾兴戟的身体一僵,然后不甘不愿地开口,“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不能动,还要看着别人把它当成是死物一样拖来拖去……还不如烧了干净,反正那具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我也回不去了。如果能选,我才不要当什么皇子王爷,还不如二郎,虽然脑袋不灵光,可是有奶奶的真心疼爱,嫂嫂的关心照顾,最重要的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你!” 顾兴戟的话让屈羽红了脸颊。“胡说八道什么,张家虽好,可是毕竟为人臣子,你看,不过先皇一句话,你……二郎……”屈羽混乱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顾兴戟,“反正就是,脑袋不灵光也没逃脱战死沙场的命运!” 顾兴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管怎么说,先皇已经故去,新皇会是个明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嗯!”屈羽是愿意相信顾兴戟这话的,可是他愿意相信是一回事,是不是他一厢情愿又是另一回事。“我想把金鹤将军印还给陛下,奶奶临去前说过,张家不再出武将的。不知道我这样做会不会惹怒了陛下!” “没关系,有我在!”顾兴戟本就不喜欢小媳妇带着人去跟人拼命,这些该是顶门立户的汉子做的事,他舍不得小媳妇去,他的小媳妇是用来疼宠的!“我是兵马元帅,有调兵之权。你有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若你再担任金鹤将军,拥有了带兵之权。那武朝兵马岂不成咱们夫妻二人的了?不说皇上同不同意,就是朝中那些言官就不可能同意的。所以,你不必担心皇上不同意。只是皇上甫登基,还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你作为嫂嫂现在还不能撂挑子。等过一阵子,皇上在朝中的根基稳固了,你再把兵权交出去好了。” 顾兴戟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他左一句媳妇,右一句嫂嫂让屈羽羞窘不已,“什么了就嫂嫂,要不要跟你成亲,还要看三年后呢!” 顾兴戟听了这话就不干了,“你说的等我三年,要反悔不成?”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屈羽气恼地朝着顾兴戟的小腿踢了一脚,“我说三年之后才成亲,现在咱俩可没多少关系!” 顾兴戟更不依了,“谁说没关系了?你收了我的聘礼,就是我没过门的媳妇了,还要别的关系么?”说着,顾兴戟挺挺腰,让自己的骄傲戳戳小媳妇。 屈羽羞恼地推开顾兴戟,“下流,前面还在为……二郎做法事呢!”一想到二郎也是眼前的男人,屈羽就十分别扭。他终于理解顾兴戟,明明自己还活着却要给自己收尸的时候的感觉了。 提起前面,顾兴戟也不耍流氓了,“你要把那个骨灰坛怎么处理?” 屈羽想了想,“你是二郎的事情不能曝光,外面的人都以为二郎已经死了,找不到尸身的时候还好,如今找到了,总不能草草处理了,会被人说闲话。再说,依你现在的身份,将来肯定不能入张家的祖坟的,奶奶临了都想着她的小孙孙,总要全了她的念想。” 顾兴戟想了想,也同意了屈羽的想法,“也好,只是你现在还不能走,要走也要等到把将军印交还皇上之后。我陪你一起去,也好好祭拜一下奶奶,上次匆匆忙忙只来得及给奶奶磕个头,这次该有的礼节可不能省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之后各自睡去。接下里的日子,新皇已经登基,每日的早朝也恢复了。只是屈羽却是没有上朝的,这段时间他留在国公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窥伺不得,只当他在家里为义兄守着呢。 却不知自从那日两人说开之后,屈羽就再也没有做过法事了,既然二郎的魂魄可以上了顾兴戟的身上,那么是不是顾兴戟的魂魄也能离开身体?做法事的时候总会招魂,他怕对顾兴戟不好。 屈羽作为朝臣不上朝,顾兴戈却是没意见的,只要屈羽手里还握着三万兵马,只要屈羽还在京城,顾兴戈就没有什么顾忌的,可以大刀阔斧地将朝中的腐肉割除。 新皇登基百日,朝堂上立着的臣工比起小半年之前少了近一半的老面孔,也多了不少新面孔。新皇在朝堂上的根基越来越稳固。站稳了脚跟之后,顾兴戈就开始算账了,包括郭宏在内的与谋反有牵扯的所有官员、侍卫共计两千余人全部被处斩。行刑当日,刑场的泥土被血水反复浸透,之后再也变不回来了。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处斩了有二心的人,顾兴戈又提拔了一批忠臣能吏,武朝的朝堂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顾兴戟眼看时候差不多了,就让小媳妇提出了辞官。 屈羽不管是在阻止宫变还是平定叛乱的时候都是立过功的,皇帝刚刚把凳子坐稳就收了人家兵权,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所以顾兴戈丝毫没有犹豫就驳回了屈羽的要求。 “启奏陛下,臣与屈将军已经有了婚约,将来一同过日子,总要有人照顾家里。他日若是再起烽火,臣身为兵马元帅定是要一马当先的,若是屈羽也随臣征战前线,家中便无人照料了。”顾兴戟出列为小媳妇说话。 顾兴戟虽说是留人在京城中照料家里,实际上是因为历朝历代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将领带兵出征,其亲眷家人都要送到京城为人质的,这也是怕带兵之将阵前反水。顾兴戟这样说是提醒皇帝,他和小媳妇都去打仗了,京城可就没有人质了! “不是只有遥儿自己在家中么,他是朕的亲侄儿,皇兄出战,就让他入宫来,朕必不会委屈了他就是,他日遥儿长成,若是对领兵有兴趣,与皇兄一同出征,倒也成就了上阵父子兵的佳话!”皇帝言语之中表露出对顾兴戟的信任。 “臣,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军中艰苦,臣舍不得爱妻受苦!”顾兴戟倒也没有因为皇帝表现的亲厚而蹬鼻子上脸,不过说话也不算太客气就是了。 顾兴戈闻言,短暂地愣了一下,时间短到几乎没有人发觉,“哈哈,二皇兄这话说来也不怕众位大人笑话,也罢,就准了屈卿家的凑请吧。不过,再过一月就是朕的寿辰,原本父皇母后刚刚故去,朕是打算一切从简的,只是有些偏远小邦在朕登基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朝贺。前些日子礼部接到国书,几个小邦要在朕寿辰之时前来恭贺,算是朕登基之后的一件大事,屈卿家届时要为朕分忧一二才行。” “但凭陛下驱使!”屈羽跪地叩拜。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朝中众人都为了外邦来朝贺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只有两人例外。这两个人自然就是顾兴戟和屈羽。顾兴戟将徐绍贤推了出来,年轻人需要历练,有不懂的多问问就是了!至于屈羽,顾兴戟则把身边的侍卫统领宋宣贡献了出来,负责皇城内的防务,顶替了屈羽的职责。 辽东王叛乱平定之后,徐绍贤因功受赏,加上顾兴戟的推荐,职位连胜几级。他出面处理军务代表的是兵马大元帅顾兴戟,有顾兴戟在背后镇着,就算有人觉得徐绍贤资历不够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宋宣就不一样了。宋宣虽然出身不错,但也只是个一品侍卫而已,就算他代表的是屈羽,可是屈羽也还年轻,资历也不够啊! 皇帝知道有自己二哥在,他是不用指望屈羽能帮他保卫皇城了,好在二哥也不算太不靠谱,至少知道将自己的得力侍卫贡献出来。不过还需要皇帝找个人帮他镇镇场子就是了!皇帝想了一圈儿,决定让已经受封为忠王的大皇子顾兴文全权负责万寿节期间的安保工作,宋宣协助,各有司全力配合。 皇帝的旨意传了出来,原本还每日陪着小媳妇巡街顾兴戟更加放心的撂挑子,拐了小媳妇带着儿子侄子去了国寺行休寺,命为社稷国祚、先皇先后、新皇寿辰祈福,实际上不过是外出躲懒。 宁王顾兴戟虽然气质冷漠,但是皇家出品自然长相不凡。相较之下,屈羽相貌要差一些,但是他也曾被南馆的妈妈当成摇钱树培养,再差也不会差太多,再加上带孩子久了,身上的气质温和,增加了许多分数。从这俩人开始巡街开始,就有越来越多的闺阁女子借口上街买胭脂水粉,躲在两人路过的地方暗送秋波。 自从宁王和金鹤将军离京之后,街上巡街的变成了文质彬彬、气质风流的忠王和一身英武之气的宋宣。原本因为巡街的人换了,姑娘们还心存怨念,但是见过俩人之后,上街的姑娘并未减少,纷纷幻想着如果这二人之中有一日是自己的郎君该有多好啊! 日子就在姑娘们日复一日的幻想中流逝。番邦朝贺的使节团陆陆续续抵达了京城,顾兴戟和屈羽也不好在山上继续躲下去,只能结束了祈福,回到京城肩负起自己该承担的工作来。 虽说俩人终于有了觉悟要干点正事,皇帝却不放心他俩了。屈羽是小地方出来的,这一年多跟着顾兴戟东奔西走也涨了些见识,可要作为武朝的脸面,跟外邦人打交道,还是欠点火候。至于顾兴戟更不必说,作为弟弟,顾兴戈对哥哥平日对外人有多冷漠是再清楚不过,如果那个番邦的使节不开眼惹烦了他,他一脚将人踹翻了都有可能。 这俩人不合适,那只能让另外俩人来顶替。这顶替的人不必说,肯定是忠王跟宋宣。忠王虽然被元皇后养的有些废,但到底是以帝王之术教养的,上位者的威势不缺,脾气也比宁王好太多。另外宋宣身为侍卫,办事能力是得到过顾兴戟肯定的,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圆滑,不会得罪人。这么一看顾兴文和宋宣还真是一对儿合适的人选。 皇帝一番用心良苦,想让宁王未婚夫夫远离使节团,少惹是非,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就算这个人是皇帝也一样。 宁王顾兴戟及其未婚夫屈羽回到京城之后,重新接手了巡街的任务。这日,他们像往常一样甩开了跟在身后的尾巴,俩人在街上溜达,忽然听见有人高喊,“让开,让开,马儿惊了,让开!” 听见的人纷纷朝两边避让,偏偏有一个异域打扮的姑娘被街道两侧的店铺吸引了目光,没有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叫喊。屈羽见了第一反应是去救人,醋劲甚大的顾兴戟能让他去碰触别的姑娘?只好自己动手了。 屈羽眼看马车就要到了眼前,担心顾兴戟被马儿伤着,几个跨步上前,翻身骑在马上,制住了受惊的马匹,在马儿高高抬起前蹄的时候,用力拉扯缰绳,勉强让马蹄落在了顾兴戟身侧的空地上,化解了一场祸事。 顾兴戟迅速放开环着姑娘的手臂,匆匆道了声“失礼”就跑到马儿身边,伸手将马背上的小媳妇抱了下来,“谁准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这匹马受惊了,你不知道么?看看,手都被缰绳勒红了!” 刚刚看到马儿到了跟前,屈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马儿伤了顾兴戟,所以没多想就冲了上去。危机过去,屈羽缓过劲儿来,才发现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一个弄不好被摔下马背,被踩伤的就是他了! 只是当街被顾兴戟这样叨念,屈羽还是很不好意思,只能随意敷衍地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顾兴戟还待继续数落小媳妇,一旁一个轻柔的女声cha了进来,“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义士止住了惊马?” 顾兴戟和屈羽都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打听这个,两人愣了一下,屈羽下意识回答,“是我,有什么事?”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屈羽话音刚落,那个姑娘就在丫鬟的扶持下跪在地上了。“适才小女与丫鬟正在马车上,若不是恩公及时制住惊马,小女与丫鬟都逃不脱车毁人亡的命运,还请恩公受小女一拜!” 屈羽不可能让人家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跪拜,连忙上前虚扶,“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顾兴戟哪里能容得下自家小媳妇跟别的女子亲近,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例子不要太多!只是还不等顾兴戟上前帮小媳妇解围,他自己也陷入了麻烦之中。 原来,他刚刚救助的异邦女子是某个番邦使团带来和亲公主。公主自幼生活在塞外,无拘无束,这次到武朝和亲一路被拘束的紧了,顽皮的公主就趁着身边的人不注意逃出了驿馆,独自上街溜达,结果就遇到了前面的祸事。 番邦使团的效率也高,发现公主不见了之后立刻联系了武朝在驿馆周围的护卫,出门寻找公主,因为这边阵仗有些大,看热闹的人多,使团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溜号的公主。听到公主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使节立刻带着公主过来跟恩公道谢了。 两个女子一个俏丽活泼,一个温婉娇弱,一人拽着一个恩公,不停道谢。看得一旁的众家闺秀咬碎了一口银牙,自己就怎么想到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计策啊!! 就在顾兴戟额头青筋直跳,耐心即将告罄之时,宋宣及时挤进人群,“属下参见宁王殿下,屈将军!” 宋宣一把两人的名号爆出来,一旁看热闹的女子刚刚还恨不得以身代之,现在却纷纷变成了幸灾乐祸。她们之中不少是朝臣的女儿,宁王与护国公的干叔叔的事儿虽然被先皇及时压住了,但是朝臣们回家都会跟妻子儿女说说,所以这些小姐们少有不知道这二人关系的。尤其是宁王那样高调的送聘礼,那聘礼又来来回回被抬了好几次,旁人想不知道都难。只不过二人都是深居简出的人,百姓特别是闺阁女子不知道他们什么样子,这才有了先前姑娘们暗送秋波的一出。 不过宁王与金鹤将军的事儿也就在京城里流传,这俩姑娘,一个番邦打扮不用说,肯定不知道。另一个,看那含羞带怯、偷偷用眼角瞟屈羽的样子,肯定也是个不知道的。这下热闹了!围着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一脸兴奋的盯着人群中间的两男两女。 宋宣不愧是顾兴戟的心腹侍卫,只一眼就看出了自家主子要爆发。立刻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将屈羽身边的柔弱小姐拖到一边,表示侍卫们会亲自护送她回家。碍于公主身份尊贵些,宋宣只能亲自上,“公主受惊,请允许我护送公主回驿馆!” 宋宣这话不卑不亢,若是公主自己个儿在,没准儿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可是他们带队的使团长在啊!公主偷溜,本就是自己理亏,如今也不能怨人家失礼,更何况人家做的一点失礼之处都没有! 主角离开了,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当天晚上,宋宣觑空回了一趟宁王府,“王爷,今日屈将军救的女子是江南乐平王爷的女儿。” 顾兴戟皱眉,“最近京城里的女子怎么这么多?” 宋宣偷偷撇撇嘴,“还不是因为新皇后宫空虚的缘故!” “胡闹,先皇驾崩还不满一年,就开始想着往皇上后宫里塞女人了?”顾兴戟表示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先皇刚刚驾崩,新皇为人子自然也要守孝,起码三年内是不会选秀纳妃的,这些人将女儿送进宫做什么?真的做个丫鬟伺候皇帝? “就算塞不进皇上的后宫,几位王爷不都没有选妃么!”宋宣小声说。忠王身为大皇子原先是有媳妇的,可是后来赵元升要发动宫变,同时派人伪装成匪徒清扫异己,婉言王妃娘家也没逃脱被清扫的命运,为了保护儿子王妃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还有另一个成了亲的皇子就是三皇子,可惜因为之前蹦跶的太欢,失了分寸,新皇登基的之后还不消停,勾结乱党被抓了个现行,被皇帝贬为庶人发配西北开荒去了。 听了宋宣的话,顾兴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紧跟着的几天并无太大动静,顾兴戟慢慢也就忘了这茬。 各番邦的使节在万寿节前三天总算都到齐了。皇帝为表示对各邦使节的欢迎专门设了宫宴。席间,被顾兴戟搭救过的小邦使节就提出了要与武朝联姻,联姻的两个人就是公主跟顾兴戟! 说实话,顾兴戈看不上这些蛮夷的女子,就算对方是个公主,可也是蛮夷公主,说到底还是蛮夷一个!这种女子他怎么可能让哥哥娶了?这不是混淆皇室的血统么! 不过当着各国使节的面,皇帝自然不会把话说的太难听,“我朝历来以孝治天下,先皇先后刚刚驾鹤西归,宁王为人子理当守孝三年。公主豆蔻年华,然而女子的佳期只得几年,切不可耽误了!” 这是婉拒了,能被选作使团长,岂能没几根弯弯肠子?立刻打住了这个话题,改为赞颂皇帝英武不凡。一场宫宴下来,至少表面上,一团祥和。 第二日,皇帝接待了各地过来觐见的一方大员和宗室皇亲。照例又是一顿宫宴。席间,又有人提出婚配的问题,只是这次的人换成了乐平王爷的嫡长女春慧郡主和金鹤将军屈羽! 乐平王爷的话音落下,皇帝没急着开腔,而是不着痕迹看了眼坐在他左下手的顾兴戟。顾兴戟面上不动声色,可是他手里的筷子已经成了两截。 皇帝沉吟了一下,没急着回绝乐平王爷。这事儿一来没个合适的借口推脱,他可以说金鹤将军已经许配给了宁王,可是宁王的面子就没了,将来如何拿捏住各地的军队将领?二来,答应乐平王爷也有好处。乐平王爷是先皇的异母弟弟,当年很得很得宠,所以才能得到富足丰饶的江南为封地。江南是粮仓也是钱罐子,白白给了人,顾兴戈心疼的紧,登基之前就惦记着弄到手,只是乐平王狡猾的很,一点把柄也没漏在外面,让顾兴戈费了很多力气。 传闻乐平王爷很疼这个女儿,估计就算女儿嫁出去,说想离父王近一些,乐平王也会颠颠儿地在王府隔壁建个郡主府。这样的话,屈羽就能近距离接触乐平王,从而寻找王爷的把柄了。 “这事儿是好事,不过需要从长计议!朕也要问问男方的意思!”皇帝发了话,乐平王乐颠颠地敬了酒,回到自己的位置。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无处不好,那个姓屈的臭小子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里能不乐意? 散了宫宴,顾兴戟就想跟着皇帝去却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拦住,“殿下,皇上不胜酒力,有什么事儿明早再说吧!” 顾兴戈与顾兴戟是亲兄弟素来亲厚,皇帝能顺顺利利登基全仰赖顾兴戟手握兵权在他背后镇着,一般的小太监哪里敢拦住顾兴戟的去路。小太监干这么说,必然是得了皇帝的吩咐。顾兴戟也不是不明白,瞪了小太监一会儿,直瞪得小太监双腿发软,才转身出了皇宫。 第二日一早,顾兴戟就入宫求见皇帝。这次皇帝倒没说不见,还吩咐了小太监“快请”。“皇兄用过早膳没有?朕正要用膳,不若陪朕用一些?” 皇帝发话了,顾兴戟再着急也只能等着。陪皇帝用过早膳,又品了一盏香茶,顾兴戟忍不住了,可是他还没开口就被皇帝堵了回去。 “朕知道皇兄要说什么,只是这事儿我们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愿,是不是?”皇帝对顾兴戟微笑。 顾兴戟想说“不必问,小羽必定不会同意的!”,可是皇帝的话虽然是在征求意见,态度却是实打实的坚定。 好在他们没等多久,就有小太监来报金鹤将军求见。屈羽进门之后一番见礼赐座,然后皇帝也没闲话,直接说了乐平王爷的意思。 屈羽看看顾兴戟,皇帝当着两人的面儿提这事儿,是要取消两人的婚约么? “屈卿家不必看宁王爷了。朕答应了米玉国公主和亲的请求,宁王不日就会跟公主定亲。”皇帝的话一出,不止屈羽,顾兴戟也惊诧地看着弟弟,那劳什子公主的和亲请求不是当场就被拒绝了么? 屈羽看到顾兴戟惊诧的表情,就猜到大概是什么事了。他从座位上起来,取下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跪在皇帝面前,“皇上曾经答应让微臣交换将军金印,如今万寿节还有一日,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即使有忠王殿下和宋统领也可以处理的很好,所以,恳请陛下允许微臣交还金印。” 皇帝看了屈羽一会儿,抬抬手示意身边人收回将军印,“好了,朕已经把金印收下了,卿家何时与春慧郡主成亲?” “启奏陛下,郡主乃是皇室血脉,金枝玉叶之躯,草民鄙薄一届白丁,着实不敢高攀郡主。而且,草民名义上是张家老太君的义孙,实际上,草民也是张家二郎拜过堂的妻子。草民千里迢迢奔赴西北,为的就是寻回二郎的尸骨。幸得先祖保佑,草民已经寻回二郎的骨灰,草民此生只愿守着张家,尽二郎未亡人的本分!”屈羽低着头说完上面一段话,没有看皇帝也没有看顾兴戟。 “你这是打算抗旨咯?” “皇上并未下旨赐婚,草民算不得抗旨不尊。”屈羽丝毫不退让,“皇上,草民今生只愿做张家二郎的人!” “好,好,既然你说自己是张家的人,那朕就成全你,带着张二郎的骨灰即刻离京,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张家祖宅一步!”皇帝恼羞成怒。 “草民谢主隆恩!”说完,屈羽扣了一个头,起身离开。 “皇兄听到了吧,他说他只愿做张二郎的人,你还要巴巴地守着他么?”待屈羽离开,顾兴戈立刻收敛了怒容,面色平常地问顾兴戟。 顾兴戟乍然听到屈羽的话也是一愣,随即他明白过来,这个“张二郎”究竟是谁!所以,他听到皇帝的话非但没有像皇帝预料的那样恼怒,反而微微勾起唇角,“皇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就算他心里有别人,皇兄也要他么?皇兄你是朕唯一的亲兄弟,这武朝除了朕,再无人能超越你的地位,只要你想,天上的神仙朕也帮你寻来,你为何非要他?”顾兴戈不理解。 “既然皇上什么人都能寻来,为何不换个人去接近乐平王?”顾兴戟没给皇帝留面子,直接点出皇帝的小心思。“皇上,这天下兵权,微臣帮您掌管三年,三年之后,希望皇上已经稳固了根基。”说完,顾兴戟起身行礼,“微臣告退!” 离开皇宫的顾兴戟微微犹豫,就骑马去了护国公府。他去的时候刚凑巧,屈羽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出发了。两人远远地对视一眼,并未交谈。屈羽从容地吩咐出发,顾兴戟从容地跟在队伍的末尾,一直到京城外的十里亭。 顾兴戟在十里亭勒住了马缰没有再继续走。屈羽却没有喊停,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平静地驱马前行。 顾兴戟也没有开口留下屈羽话别,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屈羽离开。直到一行人再也看不见踪影,顾兴戟才调转马头驱马回京。 第二日皇帝寿辰,顾兴戟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参加了皇帝的寿宴。接下来一个月,各番邦的使团陆陆续续地离开京城,返回自己的国家,期间,顾兴戟一直像往常一样带人巡街。 最后一个使节团离开的第二日,宁王上表称病休养,自此再也没有出过宁王府,更没上过早朝。 如此坚持了一个月,皇帝微服来到宁王府,“皇兄是在生朕的气?” “微臣不敢!”顾兴戟恭敬地鞠了个躬,“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只是微臣想要感受小羽的感觉。”提到小媳妇,屈羽忍不住勾起唇角。 “愚蠢!”顾兴戈虽然登基不久,但是并不欠缺上位者的气势,可这让普通人胆寒的气势并未让顾兴戟退缩,他只是抬头淡淡地看着顾兴戈。 顾兴戈也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哥哥,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兄弟竟然会变得这么疏远?哥哥对他自称“微臣”,他则毫无顾忌地对哥哥喝骂。曾几何时,他想要当皇帝的原因不是为了能让哥哥远离算计,过得自在么?“哥哥……”顾兴戈情不自禁地叫出来,眼中满是渴望…… 顾兴戟避开了顾兴戈的眼神,垂下头盯着皇帝脚下的地面。 “罢了,朕会免除对屈羽的责罚。”皇帝苦笑一下,退让了一步,却没说顾兴戟和屈羽的婚事要如何。 “微臣代小羽谢陛下恩典!”完了,两兄弟再也无话可说。皇帝又坐了一阵后离开。 皇帝的到访并未让宁王的“病”有所好转,宁王殿下依旧称病在府中休养。民间谣传不断,有说皇帝宁王因一个女人不和,有说宁王手握重兵不服皇帝,被皇帝软禁了…… 总之,各式流言不断,而皇帝和宁王均不为所动。一年后,西南王叛乱,宁王重新披甲上阵,大败西南王。君臣不和的传言不攻自破。 西南王叛乱平定之后,宁王再次回到宁王府休养。新皇登基三年,朝廷内外一片祥和,宁王骤然薨世…… (正文完)   ☆、第一百零一章 顾兴文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赵元升生出异样的情愫。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自己对赵元升动心思。他是皇长子,又是皇后所处,是储君最有力的竞争者,这样的他容不下任何污点。 可是感情并不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就离不开那个人了。是开小差代替自己被先生责罚的时候?是被母后罚写,替自己出主意蒙混的时候?还是爬树掏鸟窝的时候? 顾兴文刚刚发现自己对赵元升动了情的时候,也害怕过,也克制过。为了斩断自己不该有的念想他同意了母后为自己挑选的皇子妃。 婉言是个端庄温柔的女子,足以母仪天下。可是他不爱她!新婚之夜,他就对妻子坦白了自己另有所爱,只是求之不得。顾兴文请求妻子宽恕,他不能给她爱情,却愿意将她当做朋友、家人。 婉言很委屈,可是她同意了。皇家的婚事更多的是利益的牵扯,哪里会有爱情?就在这盲婚哑嫁的时代,真的有爱情的婚姻又有几个?夫君愿意尊重她,将她当做亲人,她已经赚了。 顾兴文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俩人婚后的日子在外人看来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顾兴文渐渐忘却了那份注定见不得光的感情,可以从容的在那人面前谈笑风生。 几个月后,皇子妃传出有孕。顾兴文大喜过望,更是下定决心斩断过去,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妻子和孩子身上,对赵元升愈加疏远。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元升找到了他,“殿下已经不喜欢子敬了么?”子敬是赵元升的字。“子敬终于等到皇子妃有孕,殿下已经有后……子敬一直爱慕着殿下,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爱慕……” 顾兴文不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答赵元升的,只记得自己逃得狼狈。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有了妻室,他不能对不起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而且身为皇子,他绝不能走了歪路!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某日饮宴之后他在赵元升的身边醒来。两人一丝不着,身上暧昧的痕迹和干涸的液体均昭示出他醉酒期间发生了什么事。顾兴文不得不承认了他对赵元升的感情。这之后,赵元升对他的纠缠愈发紧密。日子久了,他就发现了蛛丝马迹。为了保护娇妻幼子,他顶着骂名与妻子和离,将妻子和孩子送回了岳家。 果然不多久,他就被陷害了逼宫。其实自从他父皇的勤明殿醒来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事儿与谁有关。饮宴之后在一个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醒过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原本,顾兴文是打算认了的。这次逼宫疑点颇多,可是父皇下令将他软禁。顾兴文被皇后保护的有些过,但是帝王权术他也是学过的。父皇是忌惮他的外家了!父皇迟迟不立他为储君,不就是怕他登基之后,范家势力愈发庞大,届时,这武朝就不知道是姓顾还是姓范了! 顾兴文一方面是对父皇失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全了自己心底那份情谊,终归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利用也就这一次了。顾兴文已经打定主意必死的时候,他的四皇弟找了来。告诉他,他的妻儿死了,在他被诬陷逼宫的时候,被歹人冲入府内乱刀砍死了。他查到线索指向赵府。 顾兴文崩溃了,他端庄温婉的妻子,娇憨可爱的孩子!赵元升怎么能这样狠?那一刻他是恨的。就如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对那人动情一样,顾兴文也不知道明明一直在自己眼前的人怎么就变了? 以为那人拼尽全力,当朝与皇帝叫板是为了他,可是实际上那人却是为了自己!那人利用了他还不算,竟然还不放过他的妻儿! 顾兴文当时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妻儿报仇!他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四皇弟,可惜他只被当做傀儡,知道的并不多。 他心中充满仇恨,却被皇帝下令软禁,只能度日如年地被困在深宫之中。就在他以为自己今生都只能困在这方寸之地的时候,四皇弟又找了他,告诉了他报仇的计划。 那一夜,放任那人走入埋伏圈,虽然没有看到,却也是听到了利箭破空的声音,他可以猜到那人死得有多凄惨…… 就在顾兴文觉得自己大仇得报的时候,有兵士来报,说他前岳家进入了乱党,他的妻子为保护稚子不幸身亡! 顾兴文顿时明白自己是被四弟设计了!可是妻子却又确实是死在赵元升手下人的手上!顾兴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大皇兄节哀,幸好皇侄安然无恙,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四皇子这样安慰他。 顾兴文知道四皇弟这样安慰他必有所图,可是为了儿子他只能让四皇子如愿。 没多久皇帝驾崩,四皇子登基。顾兴文作为皇长子被封为忠王。顾兴文明白了四皇弟的打算,他是想让自己做几个皇弟的表率,老老实实地侍奉君王。 顾兴文苦笑,他不老实又能怎样呢?母后和外祖父为他培植的人脉早在先皇的时候就被拔除了个干干净净。 从受封之日起,顾兴文就老老实实地做了他的忠王。新皇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甚至隐隐有了启用他的意思。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让他负责万寿节的守卫工作。 顾兴文摸不透新皇的意思,却不敢抗旨,只得走马上任,面对陌生的工作,顾兴文只想挠头。从来只有别人保护他,他哪里知道怎么保护别人? 顾兴文开始考虑去跟皇帝说自己干不了的时候,他认识了宋宣。第一次见宋宣的时候,他在屋里,宋宣带着灿烂的阳光走了进来,一脸肃穆地跪地行礼。 “啊?呃,宋统领不必多礼,今后还要仰仗宋统领多多辅助了!”顾兴文愣了一下下之后连忙弯腰扶宋宣起身。 皇帝下令让两人负责万寿节期间的安保工作,时间紧迫,俩人也没多耽搁就开始了讨论。“此处并无旁人,宋统领不必多礼,尽管坐下来详谈便是。还有,宋统领若是觉得热,可以不用穿……”顾兴文指指宋宣身上的皮甲。顾兴文身体偏弱,此时并未觉得天气多么炎热,可是他也知道习武之人火力旺,尤其身上还包着厚实不透风的皮甲。 顾兴文的话音刚落,宋宣就跳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开始脱身上的皮甲。顾兴文有些傻眼,好在宋宣还知道自己的行为欠妥,“属下失礼了,只是这天儿实在热,多谢殿下体谅!”说完还对顾兴文露出一个暴露后槽牙的笑容。 顾兴文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了,刚刚那个沉稳可靠的侍卫统领哪去了?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憨?顾兴文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完成皇帝交付的任务了!不过,看着那人像只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只为将紧紧绑在身上的皮甲脱下,顾兴文的心情变得好起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了?”听到顾兴文的笑声,宋宣不再蹦来蹦去,手臂一番,扯开身侧的一根细带,皮甲就松脱了,一抬手就脱了下来。“笑出来就好,不过是万寿节期间的防务,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属下在肯定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不是还有宁王和屈将军么!殿下实在不必愁眉不展!” 原来他刚刚是在故意逗自己么?只因看到自己愁眉不展?自从妻子亡故那一夜,他就再也不知道展颜而笑是什么滋味了!顾兴文忽然觉得有些热,以为冰冷的心也变得暖暖的。 接触的越来越多,顾兴文看到的宋宣的面貌也越来越多。在番邦使团面前,他沉稳可靠;在同僚面前,他精明干练;在自己面前,他会偶尔耍点小无赖;在儿子面前,他又像一个大男孩。他第一次看到儿子这样放肆大笑,肆无忌惮的大叫…… 孩子的母亲虽然早早地离开他,可顾兴文觉得儿子或许是幸福的,起码在此刻,比他的父亲要幸福的多! 顾兴文坐在树荫下,看着儿子骑在宋宣的脖子上,扯着风筝一边笑一边大叫,“快一点快一点!”他静静地享受此时的宁静,不自觉微笑起来。明天,即使他还要再回那尔虞我诈的朝堂,继续做他的傀儡王爷,他也觉得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了! 新皇登基两年,西南王叛乱。宁王复出平叛,宋宣作为副将随军出征。送行那天,顾兴文看着队伍越走越远,他觉得自己心空了一块。 顾兴文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表现不正常,这是又爱上了宋宣了么?不,不可能啊!他跟宋宣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心跳加速,喘不动气的感觉啊!这跟他喜欢赵元升的时候根本不一样啊! 顾兴文懵懵地回到王府,烦躁不已地想找个人聊聊,“来人,备轿,去宋府!” “王爷是要去找宋大人么?宋大人今天一早就出征了,王爷不是还去送行了么?”小厮的话让顾兴文回神。原来他已经习惯了遇到问题就找宋宣商量了么? 小厮见自家王爷又失神了,悄悄放下茶盏退了出去。顾兴文无意识地端起茶盏,闻到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宋宣,这茶……不错……”顾兴文悻悻然吐出最后两个字。原来他已经习惯了发现好东西就找宋宣分享了么? 宋宣出征的这些日子,顾兴文越来越多地发现自己生活里到处都有宋宣的影子。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只能再次把这份感情压在心底。他知道宋宣跟赵元升不一样,可正因为这不一样,他更不能说出这份感情。他不能毁了这个青年的前途,便只能疏远! 宋宣出征归来,身负重伤。顾兴文心惊不已,日日上门探望,各种珍贵的药材不要钱似的往宋府里送。 顾兴文知道自己的表现令人侧目,可是他管不了了,他一想到宋宣再也不会对他笑得露出后槽牙,他的心就揪在一起。他告诉自己,只要宋宣没事,他就离他远远的,绝对不会毁了他! 新皇登基三年,宁王骤然薨世。宋宣一脸悲伤地到了忠王府。顾兴文知道他原先是在宁王麾下,两人除了上级下属的情谊,还有更多友情。宁王骤然薨世,作为朋友,宋宣会悲伤是肯定的。 于是,顾兴文强忍着心中的醋意安慰。谁知宋宣将脸埋进了顾兴文的颈窝,顾兴文以为他哭了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听见宋宣说,“宁王都熬出来准备去跟媳妇双宿双栖了,我追媳妇都追了三年多,怎么媳妇还不开窍呢?”说话间,宋宣的双臂悄悄环紧了忠王殿下细瘦的腰身。 宁王丧礼后三个月,忠王上表自请去守卫皇陵,金蟒将军宋宣请求同去,皇帝准! “你真的要跟我去守卫皇陵么?你爹娘怎么办?” “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个个都比我孝顺,等过些日子,回来看看二老就好!” “那,那,那二老不催你娶亲么?” “还记得我上次出征时候受了重伤么?我跟我娘说,我以后不能让姑娘有孕了,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 “宋夫人信了?” “信了,她还说通了我爹,我哥还说要把大侄子过继给我,将来给我养老送终,不过被我拒绝了,谁家的孩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以后,我会让皇儿孝顺你,让他给咱俩养老送终!” “哈哈哈,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实在是无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